第一章 噩梦
风沙漫天,乌云滚滚。
某小镇,一处空旷的校场正在举行一场火祭。
校场中央燃着一堆熊熊火堆,四处围满了镇上的镇民,火光冲天,映照出一张张或愤怒、或狰狞、或怨恨、或好奇的脸庞。他们站成两堆,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对中年夫妇模样的人合力拖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是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彘”,四肢全被砍断了,双眼被剜、鼻子被削,割掉了舌头,口中流着掺杂着污秽的血水,衣不遮体,了无生气的躺在木板上,只是没有浸泡在水缸里罢了。领头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趾高气扬。
看见人彘被缓缓拖来,镇民顿时神情亢奋,“烧死她,烧死她……”的声音不绝于耳,不时有石头、烂菜之类的丢过来。拖着人彘的那对中年夫妻也是神情嫌恶,边拖边抱怨,妇人不时还向人彘吐口水。
站在祭台旁边的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他神情肃穆,双手扬起,示意安静,而后朝着上天祷告曰:“浩浩苍天,怜我福安,草木不生,瘟疟横行,灾祸不断,妖孽猖獗。吾奉师门懿旨、受福安百姓相托,代为替天行道,降服妖孽。今罪首已现,魁凶已缚,吾等将焚其躯体,烧其血肉,以疏天怒,平人怨。”说罢手一挥,“把妖女架与火上,开始仪式。”
几个壮汉将人彘绑与一根粗大的木桩上,然后用绳索将木桩立起,竖与火堆之上。百姓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和欢笑声,有虔诚的镇民跪倒在地,双手合什,两眼流泪,默默感谢上苍终于将破坏福安镇安宁的元凶伏法。
火舌迅速吞没了人彘的躯干,发出滋滋的声音,她一双眼睛只剩下血窟窿,缓缓流下两行血泪,嘴巴张得老大,露出了没有牙齿、没有舌头的嘴。残缺的躯干不停的挣扎,似是极为痛苦。
天空越发的阴暗了,滚滚云层仿佛随时会塌下来,阵阵闪电从云层中转瞬即逝。人们越发亢奋,他们笑着、叫着、骂着、喊着……他们知道,许久未见的甘露很快将从天而降——持续了三年之久的干旱即将结束了。
这时,火堆上的人彘停止了颤抖,然后发出凄厉之极的叫声。
刹那间,天地为之变色,山河为之动摇。
面对如此异象,镇民们慌作一团,他们想逃走,可是那凄厉的叫声仿佛是一道道催命的阎罗贴,一个个抱着脑袋,眼耳鼻口全都渗出了血水,痛苦的倒在地上。
云层积累至极致,突然爆出数十道闪电,轰隆的劈到了校场里。一时,惨叫声、哭喊声充斥着整个校场,在场的人没有谁能逃离天雷的肆虐。
不多时,原本热闹喧嚣的校场,就变成一堆废墟。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的尸体,皮肤焦黑,五官溢血,表情可怖。
木桩上缚着人彘的粗绳经不起烈火焚烤,终于断裂开来,人彘重重的摔在火堆里,扬起一蓬火花。
此时,全场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有呼吸。
火堆里,嘴角微微一咧,露出诡异的笑容,嘴唇一翕一张,吐出了两个字——
“杨昊”。
***
“啊!!!”一声凄厉而惶恐的大叫响彻了整个教室。
杨昊垂着头坐在座位上,喘着粗气,浑身是汗,手脚冰冷,脸色惨白得不像一个活人。
又是这个梦,最近一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会梦见这个梦境。相同的内容,相同的结尾。
讲台上的讲师停止了板书,扶了扶老花眼镜,轻轻一咳,问道:“杨昊同学,睡得还舒服么?”
杨昊没有吱声,仍然失神的坐在原地,怔怔的回忆之前那个蹊跷的梦。
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不回答老师问题,讲师有点恼羞成怒,敲了敲桌子,又大声问了一遍。杨昊才反应过来,正待回答,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杨昊持着手机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喂?!”
“你好,请问是杨昊吗?”
他深深的做了个呼吸,以平复一下心情,“嗯,我是,请问你是?”
“这里是京山区公安局,请问你母亲是不是叫柳飞絮?你家是不是在京山区水榭家园7号楼?”
杨昊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旋即又是一阵烦躁,“是,怎么了?”
“我们希望你现在来一趟京山医院。这里有些情况需要……需要你的确认。”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犹豫。
“什……什么情况?”咕……杨昊吞了一口唾沫,声音的颤抖整个教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人的声音再次顿了顿,似乎又在犹豫,在电话那头好像跟别人商量了几句,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你母亲坠楼身亡了。”
杨昊如中雷击,手一松,手机掉在了地上。
***
殓尸房里,尸体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杨昊半跪在地上,颤抖的握住了那双冰凉的手,悲伤再也无可遏制的涌上来了。就在一天前,这双手还是充满了慈爱的温暖。临出门前,母亲还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叮嘱他路上小心。却不曾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诀。他的天空完全变了颜色,眼里的世界都染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灰色。没有人能体会他现在的心情,自幼父亲便离开了他,是母亲既当爸又当妈一手把他拉扯大。
和杨昊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舅舅舅妈,身材中等,满脸哀容的正是杨昊的舅舅、柳飞絮胞弟柳承宗。柳承宗强忍悲痛,扶起杨昊,哽咽的说:“昊昊,孩子,不要这样……”话到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姓张,也就是他电话通知杨昊的,他看了看悲恸欲绝的杨昊,道:“这样吧,待会要请杨昊跟我去一趟局里,做一下笔录,我还要把案发情况告知你们。”
言罢,殓尸房的工作人员将众人都请了出去。杨昊紧紧了握了一下母亲冰冷的手,不舍的离开了。
就在殓尸房房门即将关上的那一霎那,大家都未曾发现,那僵硬泛着青白死气的尸体,蓦地睁开了双眼,死死的瞪往众人的背影。
杨昊走在最后面,似有所察觉,只觉背后一阵阴寒,回头看时,房门已然阖上……
这位张警官大约三十岁许,正是打电话通知杨昊的那个警察,斯斯文文,架一副眼镜,肩膀上挂了两道横杠,一颗四角星花,居然是一个三级警督。由于柳承宗在本地颇有威望,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与市局、区分局的领导都非常熟稔,故而派了一个三级警督亲自负责柳飞絮的案子。
据他的介绍,柳飞絮当时在7号楼的楼顶,面对面的在跟一个男人在交谈。那名男子身着黑色风衣,风衣连着黑色的帽子,还架了一幅墨镜。交谈并没有持续多久,那名男子突然伸手将柳飞絮推下了楼。小区值班李师傅一个人目睹了全过程,案发后,他报了案,由于伤势过重,柳飞絮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不治死亡。
整个案子,现场就只有李师傅一个目击证人。
最后张警官有点无奈的说:“这个案子最奇怪的是现场没有一点线索,指纹、脚印统统没有。事后,这个男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人见过。”
***
李师傅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普通老头,看见柳飞絮坠楼实属偶然,杨昊从警局回来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找到李师傅询问整个过程。令他有点失望的是,李师傅告诉他的,与警察所讲的并无不同。
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查看了母亲坠楼的那个天台,也询问了几个当时在现场的邻居,结果一无所获。连警察都束手无策,何况他还是学生。
柳飞絮的后事分散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还好有舅舅柳承宗这个坚强后盾。
母亲去世后的头几天,他一直住在家里。
陪伴着他的只有无尽的思念和悲恸。
连续几天,他都做着同样的噩梦,母亲临死前血淋淋的惨状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的梦境中模拟,如坠无间。梦中的母亲,时而慈祥温和,时而凶煞酷戾,面目难辨,他和母亲之间,永远都是隔着一段无法跨越的沟壑,每每他欲提脚越过之时,总被母亲微笑着制止。
午夜时分,他常常伴着浑身冷汗和惊叫声惊醒,然后呆呆的看着窗外,一坐就坐到天明。
转眼,他在家里待了近十天了,这些天里,他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与其在这里耗着,还不如先回学校。
这天,他在家收拾衣物,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这敲门声很是奇怪,刚开始之时,敲门声细无声息,如不是细心去听,绝然听不出。慢慢的,声响越来越大,以至于仿佛门外有人用拳头在擂门,哐哐作响。
“谁啊?”杨昊没好气的问道,敢情是黑社会,敲门这么没礼貌。
没有人理会,敲门声依旧继续。“好了好了,来了,想敲破门是吧?”待杨昊走到房门口时,敲门声顿时停止。他凑近大门的猫眼往外看,并没有看到一个人。
“妈的,神经病啊!”他暗骂一声,见没有人,转身走进卧室。
还不待他走进卧室,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咚咚咚咚”,门仿佛要被震破了,杨昊心头一阵火起,吼道:“妈的,哪个狗日的。”他也没看猫眼,噌的一下就把房门给推开了,看到门外,他不由一愣。
四处空空如也,依旧空无一人。
前一秒敲门声还震耳欲聋,下一刻就消失了,连带谁敲的门都不知道。
他站在门口怔怔的出了一阵神,摇了摇头,突然感到身上一阵凉意掠过,打了一个寒噤,这敲门声来得蹊跷,这阵阴风也毫无征兆,他顿时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赶忙把门关上。
天快转凉了,刮起了北风,天渐渐暗了下来,房间内没有开灯,杨昊取了几件秋衣,在书架上拿了几本爱看的书,一并放进包里。
一张照片从《诗经》中掉了下来,杨昊俯身拾起,照片中女孩趴在男孩的背上,两人都是灿烂的笑容,男孩自然是杨昊,另一个身材高挑面若桃花的大美女,正是跟他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舅舅柳承宗的女儿柳紫晴。
柳紫晴只比杨昊小了一岁,正在上海一所重点大学就读。秉承了柳家的光荣传统,自幼美丽聪慧,且与表哥杨昊感情甚笃。幼时两人过家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表哥表哥,长大了,我作你的新娘,你作我的新郎,我天天做好吃的给你吃,好不好?”那时的紫晴扎着两个小辫子,脸蛋通红通红的,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煞是可爱。他嘴角微微泛起了一丝微笑,一晃二十年快过去了,当年的小丫头已经出落成一个仪态万方的大美人了。
照片背面是一首诗,正是诗经上的名篇,用极为娟秀的行楷分四行写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母亲离世的伤痛已渐渐平复,但仍萦留在心里,心中挂念的伊人却在数百里之遥的城市中求学,心底蓦然涌上一股凄苦孤独的苦涩情绪,望着窗外的靡靡细雨,不禁叹道这首诗还真是应景。
一阵风吹了进来,将窗帘吹得蓬高。杨昊将照片放下,转身去关窗,不料却见到了生平最为恐怖的景象——
窗帘后面居然映照出一个女人的身影。长发散乱,看不清面容,隐约好像穿着一身曳地长裙,就那样无声无息的立在窗口。
他陡然骇得跳叫了起来,惊恐的看着窗口,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再看向窗户,那里却是空空如也。
心脏嚯嚯剧跳不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迟疑的走上前,胆战心惊的将窗户关好,再四周巡视了一遍,一切正常。
他摇了摇脑袋,轻呼了一口气,继续去收拾东西。可没等他跨出一步,顿时觉得房间的气温骤降,全身的毫毛孔都竖起来了,眼角的余光瞥到墙角处的阴影——赫然是女人的背影。
房间虽然没有开灯,但是他看的很清楚:那个女人一袭深蓝色的古装长裙,长而乱的头发披散下来,露在袖口外面的手灰白干瘦,犹如两个爪子,泛着死一般的色泽,低着头,面对着墙壁,静静的站着,毫无一丝声响。
汹涌的恐惧狂潮顿时淹没了他。
杨昊僵硬的扭转脖子,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恐惧得连颤抖都忘了。
他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喉咙里不自觉的“咕”了一声,“她”似乎有所察觉,缓缓的,机械的,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转过身——她的下半身没有动,只有上半身在转身。
杨昊再也站不住,颤抖的两腿再无法支撑体重了,“咚”的一声坐到地上,书籍和衣服洒了一地。
“她”的头发完全遮住了脸庞,教人看不清面容。杨昊坐在地上,看见“她”正缓缓的抬起头,似乎挣扎着要露出面容。
“铃铃铃铃……”一串急促的电话声划破了房间内凝固的气氛,杨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机,再将视线转回,那个女人突然不见了,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室内的温度回复了正常的水平。杨昊赶忙爬着拿起了听筒,里面传来一阵粗鲁的声音,“狗日的耗子,还不死到学校里来,班主任在催问了,你再不回来,这个学期等着重修吧!”
电话那边是杨昊的初中、高中兼大学同学,曾经的同桌,校队的队友,过命的好友徐小强。
杨昊如梦方醒,“我……我马上就过来。”
第二章 奇人
杨昊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烟头丢满了一地,夹烟的手还在微微的颤抖。清风微微吹来,垂柳摇曳生姿,鸟儿欢声吟唱,湖面在阳光下荡出一条条金色的水纹,景致美得令人惊讶。四周人来人往,时值下课时分,校园中人气极旺,学生们有的忙着去吃饭,有的忙着去打球,有的忙着去占位,有的忙着去幽会。唯有在这种场合,他才觉得有安全感。
他第一次觉得扎堆在人群中的感觉是这么的美好。
“我看你这副模样,不会是见鬼了吧?”徐小强摇摇头,有点担心的问道。杨昊如今的模样的确吓人,头发又长又乱,二十多天了就只修过一次胡须,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蜡黄得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两手不停的颤抖着,香烟并没有平复他心中的恐惧。
杨昊像是触电一般浑身一颤,抬头望向徐小强,“你……你怎么知道?”
徐小强怪叫一声,“靠,还真是啊!”看见杨昊两眼露出疑惑的神情,他摆摆手,道:“是不是我打电话那会儿看见了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你那通电话要是再晚一步,**也许就见不到我了。”
徐小强没有直接回答杨昊,而是继续反问:“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天天晚上做噩梦,而且是同一个梦?”
“是啊!”
“草,还真是这样啊!”徐小强狠狠的抽了两口烟,然后往地上一摔,拽起杨昊的袖子就要走,“我们去找他去。”
杨昊手一甩,停了下来,不满的道:“找谁?”
徐小强想了一下,说:“我认识一个人,也是我们学校的,比我们小一届,这家伙对于那些疑难杂症很有些本事,你的遭遇全被他料到了,今天这通电话,就是他让我打的。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准时打,晚了就糟了。”
杨昊大奇,“这么灵?”
“他交代了我三点:一,问你最近是不是常做同一个噩梦?二,看你是不是面容憔悴,形容枯槁?三,务必在下午四点二十一分准点给你打电话。喏,你看,全中。”
“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杨昊喃喃的道,然后迫不及待的反手抓住徐小强的衣服,说:“走,快带我去见见他。”
没走几步,杨昊的手机铃声响起,铃声不是常用的快乐崇拜,而是孙燕姿的“HONEYHONEY”,在他的手机铃声设置中只有一个人的来电是这个曲子……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现在你的学校大门口,限你二十分钟赶到,否则我立刻回上海。”
这个好听的声音的主人自然是杨昊的表妹柳紫晴。两人原本关系水**融,感情极好,自半年前一场误会,柳紫晴毅然赴上海求学,半年之中未曾回过怀柳市,虽然通讯手段发达,却联系渐少。如今一听伊人声音,真是又惊又喜,赶忙撒开腿就往学校门口跑去。
不明真相的徐小强在后面追,“你丫跑个啥劲儿啊,你又不认得,诶诶,错了错了,左边那个方向……”杨昊哪有工夫听他说,一颗心早就飞到表妹身边去了。
***
半年不见,紫晴出落得越发标致了,灵动的美眸一如从前,干净、秀气。杨昊怔怔的站在她面前,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将她拥入怀中,“紫晴,见到你真好。”
柳紫晴嘴角一撇,虽然满脸的倔强,但身体还是柔顺的依偎在他怀里,“你又不主动联系我,没办法,只有我厚着脸皮来找你啦!”杨昊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表妹,只听得她说:“你们瞒得我好苦,姑姑过世了,爸妈还有你,你们一个都不跟我讲,昨天还是少杰与我打电话时说漏了嘴……呼,哥,你别伤心啦!”
少杰是她的亲弟弟,柳承宗的幼子。她本想跟杨昊撒撒娇的,可是想到姑姑离世,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想想表哥现在肯定伤心死了,那些埋怨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哎呀,原来是小晴儿啊!”气喘吁吁的徐小强凑到跟前,熟络的打着招呼。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熟的不得了,好似亲兄妹,自然不会见外。
柳紫晴猛然从杨昊怀里挣脱,有点不好意思的打着招呼,“小强哥。”
“哈哈,”徐小强大笑,伸手捏了柳紫晴嫩滑的脸蛋一把,跟杨昊说:“那个家伙还等着我们呢,既然小晴儿来了,干脆一起过去吧,那家伙现在应该就在寝室里。”
“好,”杨昊答应道,“对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呀?”
“冷若言。”
路上,杨昊扼要的跟柳紫晴讲述了整个经过,包括母亲去世时那个奇怪的噩梦,最近二十天的精神恍惚噩梦连连,以及今天下午家中的遭遇。柳紫晴听得是花容失色,惊骇不已,“哥,我赞成你搬回学校住,以后不要一个人回家啦,听得……好吓人。”接着她问徐小强,“小强哥,那个冷若言是谁?怎么对我哥的事情知道得这么详细?”
“他也是我们学校的,比我小一届,水利系的,这家伙可厉害了,听说他们系有一个女生,从老家回来没几天就高烧不断,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送到校医务室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后来到市第二医院,吊了好几天药水,也没见好转,医生只说是羊癫疯,也拿她没辙。后来冷若言跟几个同学去医院看望,只是看了一眼,他就猜到这个女孩回老家时曾经拜了祖坟,惹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其他人肯定不信了,冷若言当下倒了一杯水,念了一通咒语,然后喂那个女孩儿喝了一半,再用手指蘸着剩下的水,洒在了那个女孩儿的脸上和两手,最后在女孩的额头轻轻拍了三下……你们猜,之后怎么了?”徐小强绘声绘色的说了一大通,最后还卖了一个关子。
“靠,还能怎么了,你这么说肯定是好了呗!”杨昊忍不住飞起一脚,往徐小强屁股上踹去。
徐小强屁股一缩,熟练的躲开了,若无其事的道:“嗯,不出五分钟,那个女孩儿活蹦乱跳的,屁事没有。事后她亲口证实,回老家祭拜了过世的亲人。冷若言全然没错。”
“这事儿太迷信了,真的假的?”柳紫晴有些不相信。
“不瞒你说,我开始也不信,即便亲自问了那个当事人后我也怀疑,没准是两个人演的双簧呢,但后来不由得我不信。”
“怎么哩?”柳紫晴被勾起了好奇心。
“就是你哥呗!他的遭遇,被冷若言猜个全中,不信你问他。”
柳紫晴转头看向表哥,后者的脸色一片灰白,却是默认了。
“对了,他为什么让你给我打电话?”杨昊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这个冷若言会如此关心他。
“靠,你想啊,你小子玩失踪一玩就是大半个月,打你电话也不接,给你短信也不回,找你吧又经常碰不到你人。万一有个意外什么的,你欠我的那二十块钱不就打水漂了么?不得已之下,我只有求救于他了。”
杨昊心里一阵温暖,徐小强这个人虽然嘴巴贫,但是做朋友绝对好的没得挑,他拍拍后者的肩膀,“好兄弟。”
“你跟他很熟么?”柳紫晴最后问道。
“呵呵,”徐小强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子,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他有个妹妹,也是我们学校的,是金融系的系花,前些日子还被评为我们学校的四大美人之一……我跟他们兄妹吃过几顿饭,嘿嘿。”
杨柳两人恍然,原来这小子是春心萌动了,跟冷若言套近乎,先跟大舅子套好近乎,引为奥援,然后再顺理成章,结成好事,好一条釜底抽薪的妙计。
***
学校外的一家咖啡厅,杨昊,柳紫晴,徐小强以及冷若言坐在一间雅座里。这件雅座前后都有墙壁隔开,右手边和过道相连,环境非常清幽雅致。
徐小强给双方做了介绍,那冷若言长得俊俏落吧。柳紫晴悄悄拉了一下徐小强的衣袖,“这个道士好帅哦!”
由于杨昊那档子事荒诞离奇,校园里人多口杂,谈起来不方便,所以几个大学生便决定去学校外的咖啡厅,杨柳徐三人家境皆富裕,也不在乎这一点钱。
“听小强说,是你让他今天下午给我打电话的?”杨昊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要问,但是对于这个神秘的冷若言,他还是有一丝疑惑。
其他几人点的都是咖啡,唯独冷若言点了一杯绿茶,他呷了一口茶,道:“小强把你的生日和姓名全告诉了我,再参考一下你的遭遇,大致我就知道你最近情况不太妙……”
杨昊仔细的打量着他,隐隐觉得事情不是如冷若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但偏偏又找不出哪里有破绽,心里一阵气结。“那么,你知道把我母亲推下楼去的那个黑衣人么?”冷若言摇了摇头。
“帅哥道士,我表哥现在……现在有危险么?”柳紫晴最关心的,当然就是她的表哥了。
冷若言哑然失笑,“我不是道士,只不过跟着师傅学习过这方面的东西……至于你危险嘛……”他端详着杨昊,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唔,他的状况着实不太好!”
“靠,我说老冷啊,你可不要吓人哦!”徐小强说。
冷若言摇摇头,“杨昊面色青白,眼神涣散,且连日噩梦,阴气滋长,阳气流失;印堂凝聚着一团黑雾,而且里面隐隐闪着红色,此即大凶中的大凶。而且听你们刚才所言,杨昊今天下午所见之物……唔,这个东西,有点麻烦。”
“这……这么说,我死定了?”杨昊有点难以置信。
“也不尽然。”冷若言解释道,“你之前所做的那些噩梦,当然是跟你过世的母亲有关,她仍然对你有牵挂,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梦中你每每要跨越和母亲之间的沟壑时,却被她所制止的原因。至于今天下午你会看见那个东西,从你的描述上看,很明显,‘她’不是你的母亲,而是一个游魂。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贸然的开门……唉,至于‘她’为什么找上你,对你有什么企图,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我……我当时又不知道……”杨昊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最近运数犯煞,而且你母亲时常会侵入你的梦中,譬如你现在精气流失严重,阳气不振,都是阴魂侵身过多所致。”
“我母亲不会害我的。”杨昊肯定的辩解道。
冷若言摆摆手,道:“不是害你,而是出于思念,她对于你依旧不舍,加之去世时间过短,她并没有意识到与阳间之人接触过多,会对人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
徐小强说:“你就明着告诉我们该怎么办吧?”冷若言的高谈阔论听起来还真玄,但是他们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虽说已经见识过一些用科学解释不清的现象,但毕竟要他们立刻全盘接受也有些困难。眼下最关键的,就是杨昊的健康。
“你们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冷若言温和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什么办法?”杨柳徐三人同时发问。
“招魂!”这两个字从冷若言的嘴里吐出,不啻于一声惊雷。
“招魂?”杨柳徐三人面面相觑。
“对,招魂。召唤逝者之魂,了却她对你的思念,我也可为她念诵一段往生咒,助其早日超生。如此一来,杨昊之厄难顿解。”
杨昊想了想,道:“时间?”
“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子时,你家。”冷若言语气异常轻松。
“就……就我们四个?”徐小强有些结巴。虽然他并没有亲身体验过杨昊的所见,但光听叙述,就让他觉得有股冷气从脊梁骨冒起来。
冷若言笑道:“当然不用,只需要我和杨昊即可。”
“不行。”“这样不好吧!”柳紫晴和徐小强先后说到。
柳紫晴看了徐小强一眼,说:“今晚我一定去。”后者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道:“我天生气场足,阳气旺,什么鬼怪见了我都要退避三舍。这种场合怎能少了我?”
冷若言有点意外的看着他二人,“虽说我有把握可以解决,但是这种场合毕竟阴森恐怖,凡人最好别去接近,以免阳气遭侵。至于女性的话,那就更加不宜在现场了。”
“没得商量,今晚我就是偷跑也要去。”柳紫晴说得斩钉截铁。
这时,传来一个女声,“人多力量大,这种场合怎能少得了我呢?”
众人抬头一看,是一个容貌极美,但衣着朴素的清丽少女,眉眼间和冷若言极为相似,短发,明眸,皓齿,水嫩的皮肤吹弹可破,身材不似柳紫晴那般高挑,但显得灵气十足。
“若语,你怎么来了?”冷若言讶异的道。
原来这个少女是冷若言的胞妹,名列怀柳大学四大美女之一的冷若语。她淡淡的道:“若言,你有些托大,杨昊之厄是否由其母亲所致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何况还有一个诡异的游魂,今晚的进展不会如你想象中那么顺利。让我跟你一起去吧,万一有什么情况也有个照应。”
冷若言轻敲额头,表示拿这个妹妹没有办法,然后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望向徐小强。后者连忙避开眼神,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表情,桌下的手偷偷将刚刚发完短信的手机藏进了口袋里。“徐小强。”冷若言有些愤怒的说道。
“嗯?哦,对了,我去结账。”说完一溜烟就跑掉了。
第三章 招魂
吃完了晚饭,冷氏兄妹去准备一些工具,先行离开了。小区设施配备得倒是很齐全,杨昊、柳紫晴和徐小强在小区内的凉亭里徘徊,迟迟不敢上去。杨昊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徐小强在一旁抽的烟比杨昊有过之无不及,显然也是非常紧张。在柳紫晴印象中,表哥会抽烟,但从未抽得这么凶,再看着他如今颓废的模样,感到大为心疼,“干嘛抽那么多烟啊,你想熏死我是吧?把烟熄掉喽?”杨昊只是“唔唔”应着,依旧在抽。
这时,走来一个老头,门卫打扮,露出了一口蜡黄的牙齿,笑着说:“小伙子,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啊?”
杨昊认出来了,正是目睹了母亲坠楼全过程的门卫李师傅,想到这里神情一黯,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道:“嗯哪,在这里等朋友呢。”
“哦,”李师傅点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不过不要太晚哦,现在这里一过十一点就没有人喽,连我们三个门卫保安都不大出来的。早点回家吧,这个世道不太平哦!”
“唔?怎么了?”杨昊记得他们小区治安一直都很好的啊,小区居民半夜回家的情况在这个小区时常有的。母亲过世后他在这里住了十来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顾沉浸在悲痛中,倒是对外界的讯息不甚知晓了。“李师傅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么?”说着他递过去一根香烟。
李师傅也不客气,顺手就接了过来,蓝芙蓉王,算得上档次的烟,他顿了顿香烟,摇着头道:“你不知道呀,自从……自从上次我们小区出了那个案子之后,晚上这里一过十一点,路灯还有单元里的感应灯全都不亮喽,不管人怎么叫怎么喊,那些灯就像坏了一样,就是不亮。只要一过凌晨五点钟就正常,后来叫电工过来看,搞了半天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哦。我在给人家做门卫有十年,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啧啧,真是奇怪哦。”
“这好像跟不太平没有什么关系吧!”杨昊被搞糊涂了,灯不亮虽说邪门,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危害吧,何来不太平一说?
“你不晓得伐,从半个月前,我们小区,就在我们小区哦,晚上失踪了三个人,都是走进楼道里失踪的。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悬着哩,警察都查不出什么原因。你说要不要注意安全啊?”
柳紫晴的胆子在女人中算是大的,即便如此听到这个事情也感到汗毛一根根竖起,好似身边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们似的,极不舒服,不禁往表哥身上靠了靠。徐小强推了杨昊一把,“你TM小子这几天到底是不是住在这里啊,连这个都不知道?”
“操,老子平时又不下楼,跟邻居一年都说不上三句话,晚上更不会出去。我怎么知道?”
李师傅摆摆手,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哦,他当然不会去管这些事了喽!好了,你们早点上去哦,我要回值班室喽!”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忘了跟你讲了,那天你妈妈出事的那天,我好像听到她说了几个字……”
杨昊一听几乎跳了起来,“你听到了什么了?”
“她好像说:还是避不了。嗯,还有,她念了两遍‘支援’、‘好好’,唔,我耳朵不大好,听不大清楚哦!”
杨昊一呆,回头用眼神询问柳紫晴和徐小强。柳紫晴旋即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在叫姑父和表哥的名字:致远,昊昊,致远是姑父的名,昊昊当然是表哥了。可是避不了是什么意思呢?”
柳飞絮在临死前仍不忘儿子和丈夫。
“哎哟,你为什么不早说嘛。”徐小强在一旁插道。
李师傅点着烟,眼一瞪,“我老人家年纪大了嘛,记性自然不如你们年轻人了撒,再说了,当时一紧张,哪里记得那么多哦,所以没有跟警察讲撒!好了,我走了哦!”摆摆手,施施然的走了。
柳紫晴担心的看着眉头紧锁的杨昊,不由得担心起来了。
***
九点半,冷氏兄妹终于出现了。“你们才来啊!”柳紫晴忍不住说到。
看着三人紧张又期待的脸庞,冷若言微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们这就上去。”说完一马当先,走了上去。
杨昊有点犹豫,问冷若语:“你们,你们就这样上去?”冷若言身上简单的一个背包,不知带了什么,想必不会太多;冷若语更是只跨一款女式包,更看不出带了什么东西。
“足够了。”冷若语冷冷的说道,说完跟着冷若言上楼。杨昊咬咬牙,也跟着上去了,柳紫晴和徐小强互望一眼,看出了对方眼底的一丝惧意,柳紫晴朝徐小强吐了吐舌头,毅然上去了。
徐小强回瞪了美女一眼,刚想说李师傅跟他们讲的小区灵异事件,没来得及说前面的人就已然上楼了,他大叫了一声“操”,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杨昊的家是四居室结构,足有180平米,一人独居略显空旷。冷氏兄妹带头进去,杨柳徐三人鱼贯相随,杨昊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张望,看看家里情况如何,还好,一切如常。冷若言进去之后,首先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检查,看得很仔细,桌子下,房门后,床底下,但凡角落之处全都搜了一遍,也不知在搜什么,冷若语则静静的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闭目养神。徐小强好奇,跟在冷若言后面,缩头缩脑的问:“我说若言,你在看什么呀?”
冷若言漫不经意的道:“唔,看看有无鬼物之类寄居。”
徐小强顿觉头皮一阵发麻,“那,那有还是没有啊?”
“目前……没有。”
得到冷若言肯定的答复,徐小强舒了一口气。其实他哪里知道,冷若言根本不是在看有无什么鬼物,事实上,他甫一进屋就已然发现有数个鬼物藏匿在此间,由于杨昊此前一直精神萎靡,就跟这房间阳气不足,阴气过盛有关。再加上下午那个诡异的游魂一闹,屋内的环境更加不堪,几乎可以说是群魔乱舞了。他和冷若语都是修道之人,早已开天眼,这些东西他们自然看得见,他不说出来是不想吓到徐小强。他挨个房间巡视,是在看何处阴气最盛,找到八个点,在每个点处投放一枚极小的水晶钉,布阵人在钉与钉之间用脚步将结点辅以结界咒语连接起来,即可布一个阵,名唤聚阴阵。顾名思义,此阵主司聚阴唤灵,夜间正是阴气炽盛之时,此阵一经布下,阴极而阳生,在浓厚阴气中蕴生的一点真阳,对于阴灵而言不啻于黑暗中的光芒,全都往此处靠拢,是极阴之阵。
冷若言不停在游走着,直到将阵布好。最后他回到客厅,此处亦由冷若语早已安放好了一枚水晶钉,是为阵眼,主阵人居于此处,操控着阵势的发动和停止。
物极必反,阴极阳生。此阵还有一个妙处,依照主阵人的意愿,只要撤掉阵眼,此阵立刻由极阴转变为纯阳,届时,阴气尽散,阳气滋生,阵中之人自可无碍。
果不其然,杨昊三人立刻觉得周身有股说不出的阴冷,这种冷不像是腊月寒冬的刺骨,而是由内心沁出的阴寒,渗得慌。冷若言见状,从背包中拿出五个挂坠,每个挂坠上都串着一个符咒,分别递给杨昊、柳紫晴和徐小强三人。
“这是护身符,甭管信不信,带着总没有坏处。”冷若言淡淡的道。果然,带上之后,杨昊三人顿觉浑身寒气尽退,身体回复正常。
当下无事,众人就开始闲聊,不知过了多久,杨昊觉得眼皮猛然一跳,看了看手机,原来到十一点整。冷若言看了看冷若语,跟她点头示意,两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只见冷若言招呼杨昊和徐小强腾出了一张桌子,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圆形物品,用牛皮纸包着,不知装着什么,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个小香炉,他把香炉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再在香炉旁边竖了两根近一尺长的白色香烛。接着拿出了一卷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白纸,小心翼翼的摞成一叠铺在案前,纸下垫了一块通体墨绿的石板。最后请出了一个草扎的假人,背后贴着一张符咒,符咒下端写着柳飞絮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杨昊一看,心下不悦,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招魂仪式中必不可少的一个道具,仅用作魂魄暂时凭依,你母亲去世已过七天,只能用非常规手段,还请你不要介意啊!”冷若言娓娓解释道。
杨昊无奈,这个仪式他也同意的,冷若言此举虽然有对先人不敬,但也实属无奈。冷若言又问杨昊要了一件柳飞絮生前穿过的衣服,他用小刀割了一片下来,用曲别针绑在了假人身上,然后问到:“你们谁有火?借个火。”
徐小强忙不迭的将打火机敬上。看着徐小强双手执火机的恭顺模样,冷若言觉得有点好笑,将火机接过点燃了蜡烛。随后将炉顶打开,取出了三根香,点燃插在香炉上。他将打火机还给徐小强,尔后对众人说:“现在开始仪式,仪式开始后,大家必须闭上眼,直到我喊睁眼才可以打开眼睛。我不是吓大家,谁也不能偷看,否则后果难以想象,希望大家配合。杨昊,你去把全屋的灯都关上,一盏不留。”杨昊依言,将灯全都关上。
整个客厅顿时被一片黑暗所笼罩,只剩下香案上的烛火光,依稀照着各人的脸。冷若言一脸肃穆的双手合什,立于香案前,嘴里念念有词。
徐小强怎会放弃这么好的向美女献殷勤的机会,悄悄的走在冷若语旁边,心忖,待会儿若是有个什么突发状况,他也方便英雄救美,最好是能扑到我伟岸的胸怀里。可惜他的奸计未能得逞,冷若语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人独立于厅中一隅,冷眼看着仪式的进行,让徐小强好不尴尬。
不过好在场内没有人在意这个插曲,杨昊紧紧握住柳紫晴的小手,隐隐感受到身体的颤抖。
冷若言咒语念毕,大喝一声,“闭目!”杨昊三人一听,乖乖的紧逼双眼。只听得冷若言说道:“急咒吾奉太上老君,神兵神將急急如律令。柳飞絮,速速来此。”
黑暗中的杨昊顿觉周身温度剧降,凭空刮起一阵风,眼帘前的烛火光影摇曳不定,耳边传来牙齿得得作响的声音。继而听得冷若言的声音,“睁开眼吧!”
杨昊睁开眼来,和柳紫晴对视了一眼,看见对方无恙,随后又看了一下徐小强,这家伙除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以外一切如常。案前一切如常,烛火有规律的跳动着,冷若言笔直的站在桌前,双手依旧合十。“仪式……进行得怎样?”
“还算顺利,”冷若言没有回头,指着香炉中的香说道:“现在你可以提问了,一炷香之内,你所问的问题,草人将会在这张宣纸上作答。”
香案上放着一颗闪亮的水晶钉,在水晶钉和香炉中间正是那个草人。草人五官俱全,惟妙惟肖,尤其是一双眼睛,仿佛真人的眼睛一般,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杨昊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妈……妈妈?”
只见那草人好似活了一样,居然自己在宣纸上行走。杨昊三人大骇,这种事情可闻所未闻,只见那草人走过的痕迹清晰的连成了两个字,“昊昊”。
杨昊强压心头的激荡和震惊,颤声问道:“妈,真……真的是你?”
草人又开始动了,窸窸窣窣的划了几下,纸上赫然写着:“是”。杨昊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柳紫晴紧紧的挽住表格的臂膀,紧紧的咬住嘴唇徐小强双目圆睁,对着那个草人问道:“那……我是谁啊?”
“小强”,草人没有一丝犹豫,利索的在宣纸上书写。徐小强怪叫:“靠,还真TM灵。”说完看了一眼场边的冷若语,后者依旧表情清冷,仿佛看到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草人不待众人问话,径自在宣纸上飞快的书写着:“昊……好好保重……妈妈想你!”。
宣纸不够用了,冷若言眼疾手快,“嘶”的一声,迅速将写满字的一页撕了下来,草人得以继续在下面一张纸上书写:“现在你处境危险……勿独处……需求助”,草人写到这里,嘎然而止。
整个客厅顿时安静无比,只听得见几人心脏的跳动声。“勿独处……求助……”
显然柳飞絮在提示着什么。可是她在提示什么呢?
柳紫晴下意识的向四周望去,未见有何异常,却发现沙发站在一旁的冷若语秀目冷冷的盯着客厅的一个角落里。她循着冷若语的目光看去,那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却不知冷若语在看什么。
这时,停顿的草人又疯狂的书写起来:“她在催我……她在催我……”,冷若语再换一张纸,“儿……小心……小心……”速度越写越快,笔迹愈发的潦草,仿佛真有一个人在不停的催促着……催促着已经去世的柳飞絮。
大家都明白,柳飞絮在提醒杨昊小心,一连写了两个小心,小心谁呢?她在催柳飞絮,这个“她”是谁?为什么要小心?一连串的疑问塞进了杨昊的脑子里,不过他现在根本无暇思考这些,徐小强仿佛也受到这个气氛的影响,他突然问道:“阿姨,是谁把你推下楼的?”
香炉两旁的烛火疯狂的跳跃,草人像是完全失控,疯一般的在宣纸上胡乱的刻画着,已经完全辨认不出写的是什么了,一摞上好的纸张顿时惨不忍睹。众人面面相觑,徐小强更是惊恐异常,他没有想到无心的一句话竟然会引起这般反常的现象。冷若言罕见的怒视着他,却也是阻止不及。有些问题,不可以问的,是禁忌,如同请笔仙碟仙,万万不可向死者询问有关于此人死亡的任何问题。同理,这个仪式也一样。
阴灵的震怒,对于任何一个阴阳师而言,都是一件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他只要抽掉阵眼的那颗水晶钉,将阳气放进,他们几人都可无事,但问题是现在亡灵还未离开,贸然将阵势改变,有可能导致柳飞絮的灵魂魂飞魄散,无奈之下,冷若言迅速的双手捏诀,嘴里念诵往生咒,意欲为亡灵超生。
阴风乍起,烛影闪烁间,杨昊心头剧震——就在他侧前方的墙角处,那个诡异的女人,侧着身,低着头,披散着头发,就那么站着。
那地方也恰恰是冷若语的目光锁定之处。
不只是杨昊,这次甚至连柳紫晴和徐小强也看见了,这突然间的变故致使他们都忘了做出反应。冷若语始终盯着那个角落,一直没有移开过。此时,她的目光锐利得犹如两把利刃,同时,从包中拿出了一个用黄布包裹着的东西。
过了令人窒息的一分钟后,他们才反应过来,柳紫晴紧紧的抓住了杨昊的臂膀,杨昊则死死的盯着“她”。徐小强触电般蹦了起来,然后蹬蹬蹬往冷若语方向跑去,拦在她身前,身子在簌簌发抖。
香案前的草人此刻终于停止了疯狂的书写,分身两半的横亘在宣纸上,正汩汩的冒着鲜红的液体。
杨昊看见这情景楞了楞,发现有人在拉他的袖子,先是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柳紫晴,后者用手指了指墙角,他心头一凛,扭头看去,那个女人已然消失。
屋内的气温似乎降到了冰点,杨昊几人瑟瑟发抖,阵阵刺骨的寒意如此真实。
蓦地,两只支撑着整间客厅光线的烛火熄灭了。客厅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听得冷若言急促的声音,“不好,她要附身。”
离电灯开关最近的冷若语伸手摸到了按钮,“啪”,开关开启,但是灯没有亮。
整个屋里就像一个冰窖,黑暗,寒冷。
这时,原本熄灭的两支香烛突的一声,居然重放光芒,不过不是正常的红黄火焰,而是惨淡恐怖的绿。
杨昊发现原本一直在身边的柳紫晴居然不见了,四处寻找,却发现她所立之处恰恰是先前那个游魂站立的地方,连站立的姿势都一样,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柳紫晴被附身了。
冷若言走上前,抽出两张道符,用力一挥,道符如飞刀一般直奔柳紫晴而去。她也不躲闪,道符打在身上跟没事人一样,一步一步的朝杨昊走去。
眼见净魂符没有作用,情急之下冷若言疾步上前,喝道:“临”,同时双手结成不动明王印,将手印施加在杨昊和自己身上。手势一变,由不动明王印变成智拳印,喝道:“列”。
九字真言的威力果然非同一般,被附体的柳紫晴居然行动不得,硬生生的被定在原地,只见她猛地抬起头,双目泛着血红色的光芒,狠狠的盯着眼前的杨昊和冷若言,眼神阴狠凶煞,教人从心底泛起寒意。
双方形成僵持,谁也动弹不得,冷若语硬撑了半天,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无奈说道:“若语,我没带工具,这下你得出手了。”他这一次有些托大了,身边并没有带什么工具。空有一身法术,但厉害一点的法术又不能施展,怕伤及柳紫晴,不得已冷若言只能向妹妹求助,因为他知道,妹妹走到哪里都会把她的至宝——昊天麒麟印带在身边。
“喂喂,我说老冷,你也忒过分了吧,让你妹妹出手涉险啊,你还是不是爷们啊!”徐小强非常不满。在他心目中,宝贝冷若语都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让她跟鬼物去拼命。
冷若语早就做好了准备,嘴角微微一抿,轻柔的道:“没有关系的,你到我身后去。接下来交给我吧!”把身前的徐小强拉到身后,纤纤素手上托着一方金底玉质的宝印,印纽雕了一头麒麟神兽,印面刻有许多咒文,在幽暗中肉眼可以看清通体泛着晶莹的毫光,一看就知道是稀世的宝物,只见她一手执着印纽,一手托着宝印,将刻满咒文的印面照向柳紫晴。
柳紫晴全身被一道明亮的金色光芒照定,不住的挣扎着,面露极为痛苦的表情。
宝印中的咒文变成了金色,像是被赋有生命力一般,从印面中飘了起来,朝柳紫晴飞去。一时间,惨淡的绿色和威严的金色相交辉映,煞是奇异。
只听得柳紫晴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一道暗蓝色的影子从她的身后飞快的窜出来。冷若言反应迅速,左手在右手掌心画了一道符,掌心画了一道符的右手向那团蓝影挥去,一道惊雷响起,赫然是道家的天心五雷掌。
这个法术有着道家千年的传承,相传为前辈地仙专门用来斩妖除魔之用,端的是威力落吧,一般亡灵硬承这么一记掌力,十有八九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那游魂受了一记五雷掌,蓝影一阵模糊,旋即消失不见。
大香烛上的绿焰影影重重明灭不定,冷若言将阵眼的水晶钉抽调,阵势由极阴变成了极阳,屋内瞬间回复了正常温度。冷若语早将宝印收好,伸手摸客厅里的按钮,“啪嗒”一声,灯亮了,不过屋内却是一片狼藉,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战争。
“紫晴!”被附身的柳紫晴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杨昊紧张得不行,抓着冷若言的手,语无伦次的请求他救救表妹。他已经失去了挚爱的母亲,不能再失去心爱的表妹,这种痛,他承受不起,尤其是在与母亲阴阳相隔交谈过后。
冷若言仔细的检查一遍柳紫晴的状况,她的体内已无一丝阴魂的痕迹,说道:“放心,她没有事,只不过是昏迷了,让她休息一下吧,很快就能醒的。”
杨昊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徐小强自然是围在冷若语身边,巧妙的将恭维和马屁夹杂在慰问当中,施以语言上的糖衣炮弹。“对了,你不是说戴了护身符我们没事的么?怎么晴儿还是被附身了?”徐小强小声的问冷若语。
“戴了护身符还会被附身只有两个原因,要么附身的阴魂灵力过强,要么就是大姨妈来了。”
徐小强一拍额头,作恍然状。这个女人不仅人长得漂亮,气质出众,连法术也是这般高明,简直就是厉鬼妖魔的克星嘛!
有法术的美女真令人着迷。
第四章 分阳聚灵术
柳紫晴果然无恙,招魂虽然称不上完美,家里毕竟总算是恢复了“干净”,杨昊还是有点不放心,央求着冷若言再给他家增设几道“保险”。冷若言二话不说,当场就为他家设了结界,安了佛龛、桃木、八卦等辟邪之物,当杨昊问及那游魂是否还会再回来时,冷若语告诉说,那阴魂元气大伤,没有那么容易恢复,叫他尽量宽心。尽管如此,杨昊仍然不敢一个人住在家里,而是义无反顾的去学校住了。
其实杨昊也挺困惑的,从现在他和柳紫晴的关系来看,显然已经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表兄妹那么简单,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情愫总是缠绕在他们之间,却谁也没有挑破,毕竟这种关系是为伦理和法律所不容的,但两天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逛街,看电影,享受着温馨的两人时光,那些恐怖的、伤感的、悲痛的、烦恼的事情全被抛诸脑后。
眼见杨昊一天一天的恢复,柳紫晴也放宽了不少心,家里催得急,想她赶快回上海,毕竟,她还是一个学生。没有办法,她在这里待了两天就匆匆回沪。
对于杨昊而言,眼下还有许多疑团没有解决,黑衣人的身份没有弄明白,动机为何?还有那个诡异的游魂是谁?为什么会来到他家里,谁在催促着母亲,会是这个游魂么……
即便神通广大如冷氏兄妹也无法解决。他也跟负责此案的张警官去了许多个电话,可是最近张警官好像在忙另外一个案子,据说这个案子非常棘手,连市委领导都很重视,自然无暇再顾及他的案子。无奈之下,他决定暂时放下,逐渐把重心转移到学业上去了。逝者已矣,伤痛终究还是会被时间抚平的。
还是徐小强这个单细胞人类活得滋润,每天在电脑游戏和冷若语之间游走,只要有空就跑出纠缠冷美女,什么吃饭、看电影、郊游漂流、桌面游戏之类的,凡是能让他们在一起的招数都用上,可惜人家不应点,一一婉拒,一直对他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徐小强虽屡受挫折,但也不气馁,韧劲十足,懂得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的道理,于是也就不再天天骚扰人家,逐渐回到原来以网络游戏和篮球为中心的生活中去了。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到来,也许,日子应该一直会这么平静的过下去吧!
这天,杨昊接到了舅舅柳承宗的电话,要他立刻回去,说让他见一个人,至于是谁却不讲,只是说他回去就知道了。当时杨昊正在打球,打得兴起,很是不愿,但无奈是舅舅的电话,没办法,于是很扫兴的跟队友们告了个假,在一片不满和声讨中溜走了。
走到舅舅家,他发现舅舅舅妈都在,除了他俩,舅舅家的大客厅里坐了一个人,一身墨色的衣服,皮肤极为白皙,由于是坐着看不到身高有多高,但从侧面看,那人的轮廓有点眼熟,杨昊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跟舅舅舅妈打过招呼,柳承宗挥手招他过来,满脸笑容的问杨昊:“你看看,谁来了?”
直到面对面杨昊才看清那人大约四十多岁,浓眉大眼,国字脸,满脸于思,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倒是跟他有几分相似。
不对,居然跟自己有点相似?杨昊死死的盯着他,心里疑窦丛生,狐疑不定。
看见杨昊,中年人显得既激动又高兴,此前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直到杨昊认出他来了,他站了起来,说道:“是我,昊昊。”
他赫然就是柳飞絮临死前仍念念不忘、离弃了柳飞絮杨昊母子二十年的杨昊的亲生父亲,杨致远。
难怪杨昊会觉得他的脸部轮廓跟自己有点像。
“你怎么来了?”杨昊冷冷的道。
一直以来父亲在他心中都是一个复杂的符号,一个他既憧憬又失望的形象,一个他几乎认为要永远藏在心中永远无法平复的痛。小的时候,当他看见别的小朋友可以被父亲牵着小手,或者爬在父亲的背上,他就感到十分的羡慕。大凡小学总会遇到以“我的父亲”为题的命题作文,他却久久无法下笔,然后很艰难的挤出几个生涩的词汇——这样的作文质量可想而知——他从来就没有过对“父亲”的感性认识,“父亲”一词之于他根本就是一个模糊的抽象概念!母亲也并不会主动提及父亲去了哪里,因何离开,只有实在是被小杨昊闹的不行了才会敷衍一下,把小杨昊哄消停后,她则常常会陷入沉思中,或是伫立窗前,或是端坐不动。那时的杨昊还小,不理解母亲眼里饱含着的是一种怎样的思念和哀愁。
时间久了,他也渐渐习惯于这个现实,习惯于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年年岁岁。
“我来看你了,孩子。”杨致远长叹一声,“昊昊,爸爸对不住你们母子,亏欠你们二十年,真的对不起。”
杨昊烦躁的挥了一下手,道:“对不起?妈妈去世了你知道吧,你知不知道,妈妈在弥留时还念叨着你的名字呢,那时你在哪里?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挽回二十年的一切么?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没那么容易。”
杨致远无语,杨昊的话像一根根尖锐无比的针,跟跟扎在他心底最痛的部位。柳承宗这时站了出来,脸色铁青,一脸怒容:“昊昊,不要激动,他是你爸爸,毕竟是你爸爸,注意你的语气。还有,你爸爸离开你们二十年,是有原因的……”
“承宗,没事的。”杨致远平静的止住了柳承宗的话,说实话,杨昊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当中,这二十年的天各一方,不仅仅是现实距离上的,更是心灵之间的距离,以及自小就因为父亲的离弃而产生的怨恨、愤懑和自卑——他需要这么一个宣泄。
二十年,人生有几个二十年?
自从看到杨致远,杨昊一直在克制着自己,他怕自己会承受不住……一直对自己呵护有加的母亲突然辞世,而失踪了二十年的陌生父亲却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一连串的变故严重挑战着他的承受力。
他紧紧捏住双拳,以至于指关节都捏得发白了。杨致远看在眼里,心里一阵绞痛,“你说的不错,你的愤怒也绝对可以理解,现在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了。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的将过去二十年亏欠你们偿还给你。昊昊,给爸爸一次机会,好么?”
“机会?妈妈临死都没能见上你一面,你要我给你机会,那谁来给妈妈机会?”杨昊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愤和怨恨,声音越说越大,“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最后,他一句一字的说:“二十年前,你可以一走了之,好,没问题,我跟妈妈照样过来了。现在虽然妈妈去世了,但是没有你,同样我也能过得很好。”说完,他问柳承宗,“舅舅,还有什么事么?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杨致远像是有话要说,喉部一阵蠕动,最后还是选择默然不语,只能目视着儿子离开。柳承宗摇摇头,拍了拍杨致远的肩膀,道:“算了,年轻人火气很大,他毕竟才失去妈妈,你就多谅解一点吧!”
杨致远默默的点头,目送儿子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怔怔的看着远方出神,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的道:“我知道该怎么做,毕竟我亏欠了他们娘俩太多了,只有以后想办法弥补吧!不过,在此之前,我也要先把我的事情给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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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终于有了进展!
晚饭的时候,食堂一隅,坐着杨昊、徐小强和冷氏兄妹四人。冷若语眼睛看着面前的饭菜,像是没有胃口,嘴角微微一撇,下意识的用手将盘子往外推了一点。除了徐小强如饿死鬼一般消灭眼前的晚餐,其他三人谁也没有动筷子。
就在今天下午,杨昊接到张警官的电话,去了区分局一趟,张警官向他透露了惊人的发现。
最近,怀柳市连续发生了四起恶性杀人事件,受害者分别是小偷、一家公司老总、在校大学生和一个酒吧服务员,身份年龄各不相同,死状相同——表情却出奇的安宁,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全身上下只有在颈脖动脉处有一个小伤口,但身体内的一半血液消失了,伤口乃至案发现场并没有一点血迹,死者的血液好像自然流光一般。
这四个人当中,除了小偷和酒吧服务员外,其他两个人临死前都有其他目击者在场:那个老总事发当晚留宿在情妇家中,那情妇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这个老总躺在床上,当时房间内还站着一个陌生人,见有人来了当即破窗而走,而老总躺在床上却已然气绝身亡;那个学生则是在半夜里和同学在从酒吧返校的途中遇害的,当时这几个年轻人都喝了许多酒,而那个学生因为内急,路边小巷阴暗处小解,其中一个稍微清醒一点的学生见同学久久不归,就去巷子找他,不料却听见“扑通”一声,那个学生已然倒在地上,一个人影飞快的从巷子的另一端遁去。
案发时,两个目击者都看到的,是一个身着黑色的风衣,风衣上还连着帽子的男子,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
最最关键的是,这人形象与杀害柳飞絮的凶手一般无二。最后,张警官居然拜托杨昊,如果发现有什么线索,一定告知公安局,互相配合,全力辑凶。
杨昊把整个事态的经过娓娓道来,最后咬着牙说:“这个黑衣人,一定是杀害我母亲的凶手。”
若言若语两人互视了一眼,冷若言说:“从这宗连环案来看,这个凶手很有可能,不是一般的人……看来警方也遇到难题了,要不怎会求助于我们学生呢。”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谨慎,“嗯,连续几个人,而且面部表情很安详……和那个很像啊!”最后一句是跟他妹妹冷若语说的。
冷若语微一颔首,却没有吱声。两兄妹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不等冷若语回答,杨昊就迫不及待的问:“和什么很像?”
冷若言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掉转话题,问道:“你知道我们的来历么?”
杨昊一愣,说:“不知道。愿闻其详。”说来也好笑,杨昊跟冷氏兄妹接触也有段时间了,却从来不知道他们是哪里人,这一身本事又从哪里学来的。一旁的徐小强也十分好奇,“是哦,小语,认识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们的师承何许,说下撒。”
冷若言看了看妹妹,后者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他笑了笑,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世界之大,有许多事物,都还隐藏在大众的认知范围之外,有时会有一些蛛丝马迹,却总是会被种种人为的因素给遮掩,人们知道的,永远都是过时的、且不再需要保密的。那些隐藏在历史灰尘中的神秘,依旧在世外代代相承。”他顿了顿,道:“简单的说吧,先秦时期,术士的出现总是伴随着巫、医一道,在诸子门派中,也少不了法术的身影,如道家圣人老聃、阴阳家邹衍等,皆为法术大师。及至秦皇焚书坑儒,汉武罢黜百家,法术受到冲击,退出了社会主流。但术士并未从此销声匿迹,毕竟他们掌握了许多神秘的绝艺、强大的法术,故而仍有生存的空间,即便是秦皇也有遣方士徐福海外求长生药之举动,后面的汉武唐宗莫不亦然。随着身份的演变,术士逐渐与释道两家交融,并为一体,像后世的张道陵、葛洪、王重阳、黄裳等等,这些名流史册的道家高人,实为法术高手。经过千年的传承,现如今,仍有十数家流派存于当世。只不过这些门派,俱都藏于深山,或者匿于市井,多不现世。”
杨、徐二人感觉在听神话,徐小强咋舌道:“那你是什么门派?”
“严格来说,我和妹妹并无门派。我和妹妹来自于道家圣地三清山。我们自小失去了父母,是三清观笑尘真人将我们抚养长大,他也算是我们的启蒙老师。后来,受九华山回梦寺住持空法大法师的邀请,我们又去了九华山修行了四年,十六岁时,才跟着还俗的师兄一同生活,在上饶县城读高中,直至后来考上大学。”
“这么说,你不是道士?”杨昊突然脑袋短路,问了这么一个傻问题。
冷若言失笑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们出家了。笑尘真人和空法大师对我们有授业之恩,但无师徒之名,事实上我们一直没有入籍,不论是在三清山还是九华山。”
“三清山?九华山?就那两个地方,能有高人?”徐小强有点不大相信,这两个地方他都去过,被俗世的商业开发给糟蹋得乌烟瘴气,实在算不得什么圣地净土。
“我说了,许多事物,都还隐藏在大众的认知范围之外。你所看到的,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出家人,像我们所在的三清观和回梦寺,地处幽缈之境,外有结界护佑,一般的香客都没办法接触得到的……”
“然后哩?”
“嗯,言归正传,除了我们这些以正道为修行之根本的门派外,尚有一些旁门。这些门派所追求的目标本质上与我们并无不同,都是追求解脱、思考生命之真谛,探索宇宙之真相。只是在方式方法上,两者却大相迳庭,那些旁门修行之法大多阴损狠毒,不是伤人就需损己,为世人所不容,故而久而久之,他们都被冠以魔门邪道之名,同样隐匿在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
他接着道:“在这些旁门之中,有一种邪恶的法术,需取七个阴时生人的精血和魂魄,待月圆子夜阴气最炽之时,选择一阴气极盛之地,炼精化魄,修成法术,此法有个名称,叫分阳聚灵术。”
“分阳聚灵术?”杨昊和徐小强齐声道。
一向少语的冷若语一直在旁静听,她罕见的解释道:“施法者先对受者眉间刺入金针一枚,分其魂魄,受此术者常有飘飘欲仙之感,故而面部表情安宁喜悦,故而曰之‘分阳’;分阳过后,施法者继而要连续吸收7个阴时生人之精血及魂灵,待月圆子夜阴气最炽之时,选择一阴气极盛之地,炼精化魄,修成法术,此曰聚灵。此法一旦练成,不夸张的说,一旦炼成此法,可达通天彻地,横行六界,功参造化之境界。”
“通天彻地,六界横行,功参造化……”杨昊喃喃的道。
“真TM玄幻,感觉就像修真小说一样。我有一个疑问,”徐小强一本正经的说:“如果这个人刚好吸满了七个人的灵魂,却正好错过月圆,咋办?”
大美人冷若语忍不住低头莞尔,冰山美人偶尔破颜一笑当真好似百花绽放,姹紫嫣红,分外娇媚动人,不仅徐小强看的不眨眼,就连杨昊都觉得心中一荡。
“咋办?凉拌!你这小子,能不能严肃点啊!”杨昊忍不住大声骂道。
“那就只有等喽,等到月圆之时。”
杨昊认真的问坐在对面的冷若言:“你确定?确定是……嗯,这个黑衣人在修炼邪恶的法术?他杀害我妈妈也是为了修炼这个妖术?”
“至于杨阿姨遇害,我倒是觉得跟分阳聚灵术无关。一,这个法术要连续牺牲七个人;二,还要施以分阳术,死者面容表情安宁;三,受害者出生日期为阴历鬼节;四,全身精血会被吸收一大半。杨阿姨并不符合其中任意一条,可以排除。这个黑衣人是否是在修炼这个法术,我并不确定,眼下我们掌握的证据实在太少了……”
“嗯,对了,”杨昊突然记起来什么,道:“张警官跟我讲,市局的数据库前两天被黑客入侵了,黑客调阅了公安的户籍管理系统中的个人信息,据张警官说,数据库被入侵的那一天,正好是第一个受害者死亡的前一天,他怀疑这一起黑客入侵事件跟这个黑衣人有关。你觉得呢?”
冷若言点点头,“这么说,应该可以认为黑衣人即是凶手,他入侵公安的户籍管理系统,想必是为了查看有哪些人是阴历中元节出生。这样吧,我建议实地去调查一下。”
“如何下手?”杨昊看来是完全相信有人在修炼这个邪术的说法了。
冷若言答道:“很简单,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检查一下那几具尸体眉心处是否有引魂金针;另一路去调查一下这些受害者的出生时辰。”
徐小强提出一个问题:“不对啊,既然公安的户籍管理系统中有哪几个受害人的个人信息,想知道他们的出生年月去公安局那里一查不就知道了么?”
“知道他们的出生日期并不难,去公安局调阅档案自然就能知道,难的是不知他们的出生时辰。”冷若语道,“我们眼下要确定的是他们的出生时辰是否在阴气最盛的子时——想要知道这一点,唯有去问一下受害人的家属。”
徐小强反应很快,立刻就为四个人做了分工:“哦,这样的啊,那我跟若语一组去调查那几个人的出生时辰;你跟耗子就去看一下那些尸体上是否有金针哈!”
杨昊白了徐小强一眼,“为什么你不去检查一下尸体?”
“我要保护若语啊,难道你忍心让若语娇滴滴的大美女去跟那些恐怖的尸体打交道?”徐小强理直气壮的抗辩。
杨昊一阵气结。
冷若言笑笑,道:“这样分也好,那我们就分头行事吧!!”
第五章 夜探太平间
出发之前,杨昊特意给张警官去了一个电话,说是想去殡仪馆看一下几个受害者的尸体,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原本杨昊并不奢望警方会答应他这个荒唐的借口——毕竟,这种行为既不合规、又不合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张警官竟然答应得很爽快,告诉他们除了那个老总的后事已然由家属接手,刚刚火化完,其余三个尸体仍然安放在西山殡仪馆。
更令他们受宠若惊的是,张警官答应他们会提前跟殡仪馆打好招呼,让那边一路放绿灯,尽量为调查提供方便。
西山殡仪馆是全市唯一一座正规的殡仪馆,地处偏僻的郊区,驱车从市中心到这里,碰上不堵车的话,约莫也要半个多小时。时间已晚,且殡仪馆地处偏僻,很多的士司机都不愿走,等到杨昊和冷若言好不容易打了一辆的士,赶到西山殡仪馆时,已经过了焦点访谈的点儿了。
的士司机收了钱之后,忍不住对这两个年轻人疯狂的行为嘀咕了一番,“这么大老远的赶到这个鬼地方,怕是被鬼迷到了……见鬼,真不吉利!呸呸!”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处一个人影都没有,昏黄的路灯偶尔发出“吱吱”的电流声——这恐怕是唯一的声响了。在这里,温度似乎要比其他地方低上许多,丝丝的寒意从皮肤冷到心里,仿佛那天招魂的晚上,凶魂出现时的感觉。
“操,这破地方,够避暑的。”杨昊缩了一下身子,忍不住吐了几句槽,看了看身边的伪道士,那家伙倒是一脸淡定,背上背个双肩包,整得跟中学生似的,步伐比平时都要轻松,仿佛这里是他家的后花园。杨昊吞了吞口水,跟冷若言并排走了进去。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据他自我介绍姓蔡,是这里的副馆长。
呵!了不得,居然惊动殡仪馆馆长接待,面子够大的。蔡馆长将他二人引进值班室,值班室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还有一个是面相凶恶、臂膀上有纹身的小伙子。
“这个师傅是我们这里的值班,罗师傅。”然后他指着那个小伙子,说:“他是我的侄子。”
杨昊一听就知道这个侄子肯定是他给叫过来壮胆的,心下觉得好笑,听这个姓蔡的语气,好歹也在殡仪馆做了这么多年,不会这么没胆吧!
那个蔡馆长似乎看出来了杨昊的怀疑,他苦笑一声,“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侄子陪我过来,实则给我壮胆来的。自从那几个人的尸体搬过来以后,我们这里就没得消停。尤其是晚上……”
“哦,蔡馆长,能告诉我们是怎么一回事么?”冷若言礼貌的询问,他一开始就注意到这里有点不对劲,一般而言,殡仪馆到了晚上总是会阴风阵阵,可这里隐隐之间还透着一股邪气、煞气,这个值班室门外挂着面贴了符咒的镜子,房间内朝西方位还有一个佛龛,里面是地藏王菩萨的画像,总总迹象表明,这里在闹鬼。
蔡馆长把杨昊和冷若言拉到一边,低声说:“唉,不瞒你们说,这位罗师傅,其实是今天我们新请来的,我们之前有两个门卫的,但他们一个发了疯,一个意外暴卒,死状极为惊恐,眼珠都没有合上,拖到医院去,医生说那是活活吓死的,胆都裂了!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家属交待。不得已,我们只好临时请来了罗师傅,临时顶顶班……现在啊,谁都不敢晚上一个人到这里。”
罗师傅也着实是家中困难,急需要钱,再者觉得自己年纪一大把了,什么没经历过,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这才接下这份“要命”的工作。生活所迫啊!
蔡馆长接着说:“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等到明天早上再过来,晚上……最好还是不要去那里。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至少对于这种东西多一份尊敬没有坏处的,现在去打扰他们清静,毕竟还是不太好。
杨昊想了一下,他虽然觉得有点怕,但最受不得别人轻视,何况还有冷若言在身边,轻道:“多谢蔡馆长这么晚了还亲自到这里接待我们。要不这样吧,您只需告诉我们怎么走即可,停尸房的钥匙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先拿着,等用完了再交还给罗师傅。你再告诉我们哪个尸体在哪个位置就行了。”
这些年轻人真拗,蔡馆长又劝了几句,但是杨昊还是固执己见,既然他们坚持,蔡馆长也没说什么,张警官之前给他去电话的时候也叮嘱过他了,要他务必配合。
蔡馆长叫上侄子领着两个年轻人去停尸房。殡仪馆的建筑结构并不复杂,面积也不大,进了正门就可看见最高的建筑当属四层楼高的主楼了,主楼并不是现代常见的平顶型建筑,而是呈仿古型结构,里面有专门用来操办追悼会等丧事的厅堂和工作人员办公室,当然还承担者其他的功能,主楼的西边是一条呈S型弯曲的主干道,主干道居然会弯出一条S型也属罕见,主干道的尽头就是存放尸体的冰库。
从空中俯瞰,可以发现,这个殡仪馆整体的建筑呈太极形状——弯曲的主干道正好将整个圆形结构均等的划分为两个部分,两栋建筑则对应太极鱼的鱼眼位置。当初设计成这个样子,许是有意为之罢!
冷若言一边走一边在观察着地形,很是认真。杨昊则觉得浑身不对劲,按说这主干道旁边也竖了一排路灯,院子里不乏光线,可是这里到处都是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阴冷不说,总觉得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打量着他们,余光扫过眼角好像有一团白影在侧前方,扭头一看,什么都没有。那种强烈的被注视感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这里寂静得令人抓狂,主干道旁边种着一排松树,再过去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像这个时节,应该有虫鸣蝉叫之类的才是,可是,这里却似乎有一股力量,将所有具有生气的灵物全都驱逐,只剩死一般沉寂。
四人来到一栋如仓库般模样的房屋前,两扇大铁门紧闭,铁门旁挂着一幅牌子,上面写着“西山太平间”。蔡馆长面色惨白,用充满恐惧的声音颤抖的说道:“这就到了。”
杨昊和冷若言对视一下,神色大变。事实上,在场四人,没有一个脸色正常的,包括蔡馆长的保镖侄子。
原本应该是寂无声息的停尸房,居然发出阵阵怪响,有擂墙声,哭泣声,哀嚎声,说不出的诡异莫名。这停尸房不像停尸房,倒像菜市场。
“这是怎么一回事?”杨昊站都站不稳,双脚都在颤抖,由于紧张,他的嗓子非常干,以至于说起话来都不顺畅。
“自从……自从这那几具尸体搬进来后,这里……这里一到晚上就变成这样了。”蔡馆长因为恐惧,声音都变了。
四人中还数冷若言镇定,他双手掐诀,朗声诵了一段净天地神咒,曰:“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干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嶽,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话音一落,只听得太平间内声响倏然消失,恢复了宁静。那沁入心脾的丝丝寒意顿时减弱不少,蔡馆长大为钦佩,这才知道这个相貌俊俏的年轻小伙子原来是一个高人,难怪胆略如此过人,居然敢夜探太平间,原来是有所恃。
蔡馆长拿出钥匙,推开了铁门。铁门发出难听的“咿呀”声,在寂静中这突兀的声响让人心头一颤。“一般而言,尸体在我们这里存放不能超过四天,但这几个是例外,为了配合公安部门破案,我们对尸体进行了冷藏,那三具尸体在4号,13号和14号雪柜里,你们……你们就自己进去吧!”
杨昊也不好勉强,点点头,看着胖胖的背影领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保镖以逃难的姿态飞一般的溜走了。
“嘿,你……万一里面那些躺着的家伙诈尸,你……你能镇得住么?”杨昊问道。
“如果我说镇不住,你是不是不打算进去了?”冷若言反问。
杨昊顿时无语。
太平间并不是单独的一间房间,门口处是一间登记室,过了登记室沿着走廊往里走,走廊两边各有数间房间,有整形室,验尸房,消毒间。尸体在殡仪馆存放一般不会超过三四天,碰到那些特殊情形的,如眼下杨昊他们在找的那种尸体,殡仪馆就将尸体会放置在温度极低的雪柜里。
一股浓重的走廊的尽头正对着两件极大的房间,一边是冷冻间,一边是普通间。普通间内放着数排停尸床,当然开着强力空调,以保持足够低的温度。这里不是他们要找的地方——对面才是。
推开门进去,一股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空间,事实上他们之前在走廊上就闻到了,只不过里面的味道越发的呛人。
打开灯,杨昊嘴里发出一阵“嘶”声,全身一僵,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不轻:这间房间面积约莫两百多平方米,五排雪柜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慑人的寒光,令杨昊感到心悸的不是刺骨的寒意,而是雪柜上一片凹凸不平,像是有人从里面用拳头擂出来的,墙壁上更是划满了惊心动魄的道道暗红色抓痕——从墙面上的痕迹的形状看,不知是用手还是用爪子刨的,血干了,抓痕就变成了暗红色。
群魔乱舞啊!!!
冷若言径自走了过去,将雪柜拉了出来,低声喝道:“好了,别发呆,赶紧做事,我们先去4号柜看看。看完就走。”随后又补了一句,“抓紧时间。”
坦白说,杨昊恐惧极了,甚至有种要闭上眼的冲动,他不敢想象雪柜里面的尸体会是一副何种狰狞的表情。
这一次他多虑了。
尸体很安静,表情很安宁。一切安好。
被拉出来的尸体正是连环案中的受害者之一,那个倒霉的酒吧服务员,那人看着挺年轻,许是二十二三岁吧,本是风华正茂的好时节,却不想如今却冷冰冰的躺在这孤寂的冷冻室。他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甩出去。
抽开雪柜后,冷若言仔细查看尸体的面部,他伸出右手,掌心对着尸体,嘴里念念有词,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撮拢,在尸体眉心处一拔,将一物从眉心捏起。只见冷若言右手拇指和食指夹着一个东西,转身递给杨昊,说:“你看看。”
那是一根通体金黄色的针,大小就跟绣花针差不多,针尾上却是鲜红一点,就像一颗快要滴下来的血珠,杨昊掩着鼻子,指着它,道:“这就是引魂金针?”
“嗯,看来我们料得不错。”
抽出其他两个雪柜,13号和14号,毫无例外的,每个尸体表情安宁,仿佛在熟睡中,眉心处都有一颗红点,那就是引魂金针的针尾。据冷若言介绍,这个鲜红色的针尾,就是慑魂之物,色泽鲜红,完全是因为精血所聚之故。
“分阳聚灵术又现人间,这下麻烦大了。”冷若言声音低沉,言语中透着忧虑。
话音未落,原本寂静得连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的冷冻室内蓦地传来一个声响,仔细一听,从旁边的雪柜中传来。
杨昊大骇,如果说开始他们在外面听见里面有动静,那好歹之间还隔了一层,可如今在这么近的距离,怎能不叫他魂飞魄散。
“咚……咚……咚……咚……”从13号柜子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每响一声,他的心就跳一下,一声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催魂怨曲。
这个地方本来就瘆人,满屋的消毒味,了无生气的灯光,寂静得骇人的房间以及满屋子直挺挺的尸体,这响声来得如此突然,饶是杨昊胆子够大,也被这情景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这……”,这了半天,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了。
冷若言真是冷静,仿佛就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慌张过,他利索的一把就把僵在原处的杨昊拉了起来,低声叫道:“快走。”
还未等他们走到门口,只听得“砰”的一声,雪柜被撞开了,那连环案受害者之一,酒吧服务员的尸体居然笔直的站在地上,双目睁开,泛着红光,表情狰狞。
愣了有三秒,杨昊陡然反应过来,粗着嗓子叫道:“操,诈尸啦!”一个激灵,噌的一下往前冲,连冷若言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谁知刚冲到门口,杨昊又惊骇的发现对面普通间的房门居然打开了,几个本应该躺在停尸床上的尸体已然在站起来了,一个个都睁着眼睛,面无表情,颤巍巍的往他们这边走来。
不过这些笨重的家伙动作迟缓,很难阻止两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命。眼开快到太平间的出口了,突然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杨昊肩膀上。
这一拍差点没把他魂给拍掉。“我操!”他大叫了起来。
“等下。”是冷若言的声音。
杨昊刚想骂过去,却发现他定定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想挪动的意思。
“我要超度他们。”
“你没疯吧!他们是僵尸耶,你超个鸟度?”
冷若言淡淡的道:“毕竟是也曾经是一条性命啊!”说罢,上前一步,手捏局邪诀,默念天龙咒,随着最后一声“敕”,右手往前一指,只见一道龙形的毫光从指尖涌出,呼啸着朝那些僵尸冲去,翻腾挪移间,僵尸们发出阵阵的凄厉尖叫声,周身冒着黑烟。
这天龙咒可是乃强力降魔神咒,道行浅一点的魑魅魍魉遇之顷刻万劫不复,兼之加持了局邪诀,更是放大了此神咒之威力,那些僵尸们怎么承受的了?
冷若言迅速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拿出一摞黄色的符咒,魅影一般欺上前,将符咒塞进僵尸的嘴里,再在其身上迅速的画上一道驱邪符,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天龙咒的作用是先杀一下那些怪物们的煞气,以攻代守,用雷霆手段镇住它们,然后再辅以驱邪术将尸体中的冤魂驱除出去。
此法果然有效。那几具尸体顿时没了力气,一一倒在地上。
“这冷大师还真有几把刷子!”杨昊感到衷心钦佩。
不过那三具被施以分阳聚灵术的僵尸可没那么易于,虽然之前的天龙咒对它们造成了伤害,但显然并没有让它们失去行动的能力,眼里的红光越发的妖异,挥舞着生长出尖锐指甲的爪子,奋力的朝冷若言扑来。
那三个孽畜扑得突然之极,其中还有一个从冷若言的侧面偷袭,一般人在那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反应得过来。杨昊在旁看得心急如焚,大吼一声,“小心!”话音未落,他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身体凌空腾起,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杨昊来势极猛,那僵尸经受不住,被踹飞了起来。
冷若言威胁大减,两拳一脚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快的印在另外两个僵尸胸前,使得僵尸身形一滞,抢得了一丝缓冲的时间,从外衣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面小八卦,双手合托于胸前,口中念诵五雷咒,诵毕,双手合持八卦往前推出。
只见数道拇指粗的雷电从八卦中劈出,不偏不倚正好击中那几具僵尸。电光闪烁之间,僵尸应声倒地,一阵抽搐,一动不动。
杨昊看得目瞪口呆,靠,这不是魔幻电影吧?太炫了,堪比特效啊!冷若言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真者,否则何来如此神通?“这……这是什么?”
“天心五雷术,”冷若言微喘着气,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八卦,小心翼翼的将之收起,仍藏于胸前口袋中,“——加强版!”
“那它们?”杨昊指了指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僵尸,有点不放心。
“它们不会再起来了,尤其是那三个……”冷若言虚点了点那三具最后给他造成威胁的僵尸,“附在它们身上的亡灵已经被我的五雷术给震得魂飞魄散了,唉!本来我们修行之人不应下手如此狠毒,实在是当时情形危险,没办法啊!”说罢向门外走去。
杨昊摆摆手,紧紧跟在后面,“你做的对极了,没什么可自责的。要是它们不魂飞魄散,那就轮到我们啦!这些尸体怎么会诈尸呢?”
“这都是分阳聚灵术的后遗症。”
“不解。”杨昊老实的回答。
“天下万物皆分阴阳,人也不例外。这分阳聚灵术将人体中的阳气分走了,你说,这尸体中还剩下什么?”
“阳气分走了……那就剩下了阴气呗!”
“对啊!这充满阴气的尸体,可是那些游魂们的最爱,尤其是那些怨念大,且又有些法力的冤魂,尤其偏爱凭依在这些尸体上。这些尸体摆在这里,就好像一个臭鸡蛋丢在茅厕一样,还不被那些苍蝇围满啦?要是他们能像那个富翁一样,死了立刻将尸体烧掉,自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妈的,你打比喻也优雅一点吧!靠,真恶心。”
冷若言耸耸肩,无辜的道:“你不是不解么?我就说形象点啊,你又嫌恶心。”
“你小子既然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会诈尸,那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也好防范着点啊!”杨昊有点不满,重重的将太平间的大门关上。
“不想给你造成负担啊!而且事先不是你也没问么……都跟你说了跟着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冷若言笑笑,“好啦,不要想了,赶紧走吧!你不想回去,我可想,眼皮都快粘一块去了。”
杨昊看着那些面无人色的尸体心里一阵发悸,赶忙往外面走出去,这个鬼地方他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再待了。他回首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现场,心道。蔡馆长,恕我们对不起了,不是故意要弄成这个样子的,咱也是要保命啊!
现在可以基本判定那个黑衣人是在修行分阳聚灵妖术,他们这边总算是有惊无险,却不知冷若语和徐小强那边进行得怎样了?
第六章 魔影再现(一)
相比于杨昊和冷若言,徐小强这一组的任务轻松多了,他们不需要面对阴冷昏暗的太平间,也没有遭遇凶煞可怕的僵尸,和他们打交道的都是一群普通人——失去了亲人的普通人。他们的计划是假扮记者,上门拜访那几个受害者的家庭。
假扮记者这玩意儿,首先得弄到记者证。冷大美女好像变魔术似的,从包包里摸出两张记者证,赫然是印着两人照片的证件。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不仅是一个魔术师,还是一个演戏的好苗子,温声软语,体贴可人,不仅博得了信任,更加换得了好感。死者家属们见冷若语言辞恳切,有理有据,完全被打动,不知有多配合。一天下来,几乎就没有徐小强什么事,看着她挥洒自如的展示自己精湛的演技,他也乐得打酱油。
事态的进行倒也顺利,只是结果有些出乎意料,那四个人当中,除了学生是外地人,没办法查明出生时辰,其余三人皆非子时生人。
“分阳聚灵”依旧在继续,就在杨昊和冷若言与僵尸拼斗的那个晚上,又出现了第五个受害者。
这一回,连冷若言都有点糊涂了。他跟妹妹讨论了半天,最后认为,那黑衣人可能对这个法术进行了改造——也就是说,可以不必找七个完全符合法术要求的炉种——哪怕时辰不对也没有关系,只要还是鬼节那天出生就行。
最后,冷若言一脸严肃的跟杨昊和徐小强说,此前他给杨昊、徐小强和柳紫晴的护身符一定要带在身上,这护身符是经过他加持了的,与他心灵相通,颇有灵性。这两天,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会出什么事,叮嘱他们万事小心。他同时还提醒杨昊,给远在上海的柳紫晴也去个电话,让她也多点警觉。
是啊!算来他也有段时间没有跟表妹联系了,最近他的精力全部放在忙于黑衣人的事情上,倒是有点冷落她了。跟他们分开后,他立刻掏出手机,看了看钟点,现在已经是傍晚七点一刻了。
“咦,哥?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呀?”听到表哥的声音,柳紫晴显然既意外又高兴。
“嘿嘿,有没有想你哥哥我啊?”
“哼哼,就不告诉你……啦啦啦……”
“哈哈,淘气。”杨昊长笑一声,这个机灵的表妹总是能找到成功调动起他愉悦心情的钥匙,“你最近怎样,没有发生什么状况吧?”
“启禀表哥大人,一切安好!对了,听说姑父回来了?他现在怎么样?”前两天她在跟妈妈打电话时有说起过这件事。
“嗯!他回来了,听说现在在一家报社干吧,具体我也不清楚。”一提及他的父亲,杨昊的热情就冷却下来了。其实,这段时间,杨致远一直有来学校找过他,不过总是被他以各种理由推却,对父亲二十年的空白,他的怨恨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平息的。
至于他的父亲现在的近况,他其实是一清二楚的,尽管他不跟杨致远联系,但是姨父柳承宗会告诉他。原本柳承宗想要请杨致远去他的公司帮忙,但杨致远自由惯了,不愿意寄人篱下,依旧操起了老本行,兼之他原来就是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记者,论水平、论关系,在当地做做记者绰绰有余。
“那你在干什么呢?”谈起杨致远,杨昊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赶紧转移话题。
电话那边的柳紫晴显然无法感受杨昊心境的变化,她依旧开心说:“我呀,回寝室拿钥匙呢,钥匙忘了带啦。晚上我跟寝室的姐妹们一起去商场里小小血拼一下,晓莉她们还在宿舍楼底下等呢!”
购物绝对是女生们永恒的主题,连自己的表妹也不能免俗,他笑笑,道:“好哦,晚上注意安全,记得回来后给我短信。”
“遵命,表哥大人!”柳紫晴笑靥如花,若是她现在去卫生间照照镜子,绝对会发现自己整个儿一沉浸在甜蜜爱河中的小女人!
谁说表兄妹就不能恋爱,只要能和表哥在一起,她就觉得很幸福!
寝室并没有上锁,只是带上了。她换了一个逛街常用的女士挎包,这个挎包还是十七岁生日时,杨昊送的礼物呢。
翻开抽屉,找到了钥匙、信用卡、钱包之类的东西,再到卫生间里的镜子前照了照镜子,嗯,不错,活脱脱一个花容月貌、婀娜多姿的大美人!
她满意一笑,把要带的东西全丢进挎包里,“叮啷!”有一个金属质地的东西掉到地上去了,柳紫晴俯身一看,赫然是当日冷若言在招魂那晚赠予他们几个人的护身符,她想了想,还是把护身符放回抽屉里去。
走之前,她看到自己上铺,同寝室的任玥侧着身子,面朝墙壁躺着睡觉呢!“玥玥,你好好休息哈,我跟晓莉她们去商场买点东西,看着好吃的我帮你捎点儿”
任玥今早一起来就高烧不止,连课都没有去上,去校医务室打点滴都是同学搀扶着来去的,回来后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天,饭也没吃,看着她乌黑油亮的长发铺撒下来,可能是睡得太长时间了,显得有点乱,消瘦的肩膀,倒有几分病美人的风采。
任玥背对着她,像是没有听见她说话,一动不动。
柳紫晴也不以为意,就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蹦蹦跳跳的飞到楼下,与大部队会合。
“阿紫啊。你的动作好慢哩,你看我,从开水房过来的人都比你快。”
柳紫晴一听声音,立刻大感诧异,说话的正是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任玥,此刻居然就在她眼前。
“你……你不在寝室?”
“是啊,晚上的时候我觉得好多了,吃完晚饭就去打了两瓶水,正好在这里碰见你们,我也想跟你们一块去!”任玥的精神看起来好很多了。
柳紫晴如受雷击,顿时呆立在原地。任玥在这里,那躺在她床上的那个人是谁?
“你发什么呆啊!”个头矮小的马雅丽轻推了一把正在发愣的柳紫晴,“听说你办了一张招行的世博限量版信用卡,给我看一看嘛!”
“哦!”柳紫晴如梦方醒,打开包包,翻了半天都没有翻到,不仅信用卡没有翻到,钱包甚至钥匙都不见了。
跟她关系最好的晓莉奇道:“该不会是掉了吧?”
“不可能,我包包又没有破,拉链也拉上的呀!我回寝室看看。”柳紫晴说完匆匆往寝室方向走去。
走到寝室,才发现门居然锁上了,可柳紫晴明明记得,她在离开寝室的时候只是顺手把门带上了,寝室的锁设计得很简单,里面是插销锁,外面则挂锁,如果从外面把门反锁,里面的人就出不来了。她走的时候,看见“任玥”在床上休息,断不会把门从外面锁上的。
可门居然给锁上了。寝室一共就四个人,除了她,晓莉、任玥还有马雅丽,眼下这几个女孩全跟她在一起。
是谁把这门锁上的呢?
“咦,阿紫,怎么不开门啊?”晓莉不放心,跟着上来了。
“我……没带钥匙……”
“你钥匙呢?”
“不知道。”柳紫晴的眼里一片茫然,“我是进去拿了东西啊,就在刚才,我跟表哥打电话那会儿,我明明记得翻开了抽屉,拿出了信用卡和钥匙,还把我的附身符掉出来了……”柳紫晴又焦急又诧异,眼前发生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这时,任玥和马雅丽她们也都来了。任玥蹙着眉头说:“阿紫你确定开始进寝室了?我记得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寝室的,而且还把门给反锁了。你既然没有带钥匙出来,那你怎么进去的?”
柳紫晴呆呆的看着上了锁的门锁,回忆了半晌,肯定的道:“我进去的时候,门没有锁。”她记得很清楚,推门,拿东西,打招呼……对了,她跟床上之人打了招呼。她对任玥说:“开始我进去的时候,还看见你的床上躺了一个人,我还以为是你呢……”
任玥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你……你不要乱讲……我床上怎么可能有人?”
“别说了别说了,我们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晓莉立刻掏出自己的钥匙去开门。
门开。大家的目光首先投在任玥的床上,什么都没有。柳紫晴一个箭步冲到自己的抽屉前,打开一看,信用卡、钱包和钥匙赫然还在,一切都在原处,甚至连护身符也在。
只不过,附身符——那串银光闪闪的坠子,却从中间断成了两半。
柳紫晴怔怔的看着这串护身符,思绪一片混乱。这一切解释不通啊,她可以肯定是进了寝室,也记得很清楚将钱包还有钥匙都放进包包里了——身上带着的这款挎包就是明证,她进来之前可是什么都没有带的。
还有,寝室的门是怎么锁上的?
任玥床上的那个女人是谁?
对了,她的背影看起来很眼熟啊——一头乌亮长乱的头发,消瘦的背影……仿佛,仿佛招魂那晚出现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任玥的那张床,床上显得有点凌乱,枕头上呈一片半圆形凹下,好似刚刚有人睡过,她不禁打了个寒噤,脸色灰白。
“嘿,别想了。”晓莉看出柳紫晴有点不对劲,用力拍了一拍她的肩膀,“走,我们血拼去!”
***
夜了,躺在床上的柳紫晴在床上辗转,怎也睡不着。整晚,她的心就一直在莫名的跳个不停,似乎预感将要发生什么。
窗外,一轮明亮的满月挂在天空,皎洁如盘,月光透过窗帘,朦胧的投射在寝室里,对面的晓莉和下铺的马艳丽都酣然入睡,上铺的任玥也隐隐传来细微的鼾声,看来这个丫头是累了。柳紫晴把手机拿过来,一看,已是凌晨两点了,她爬起身来,摸索着去上卫生间。
起身时,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上铺的床位,任玥酣睡的面容正朝着外面,她还是她。
兴许一切都只是幻觉吧!一路上,室友都是这么安慰着,现在她也认同这个说法。
水池上面是一面方形的镜子,她摸着自己的脸蛋,仔细端着着镜中的自己,卫生间的光线有些昏暗,镜子中的她头发蓬松,脸色跟傍晚回寝室拿东西时照镜子的脸色比差了很多,两眼无神。
原本柔顺光亮的头发失去了光泽,她下意识的拿起梳子,梳理有点凌乱的头发。
“头发真乱啊!”她空洞的眼神定定的投在镜子里,喃喃的说道。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从水龙头渗出的滴滴答答的水滴声。
传说在凌晨时分,对着镜子梳头发,会发生恐怖的灵异事情。但是柳紫晴已经完全记不得这些了,她越梳越开心,脸上不自觉的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似乎梳头发是一件极为愉悦的事情。
梳完以后,头发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光亮无比,她满意的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像是看着一件艺术品,咯咯的笑了起来。
忘形之下,她随手将盥洗池旁的洗发水碰到地上去了,洗发水的瓶子和地板相碰发出了一声闷响。也就是这声闷响,让柳紫晴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半夜时分对着镜子梳头?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不知是否她眼花了,她看见镜中的“她”依旧在笑,而且越笑越阴冷,越笑越诡异,到最后眼中射出怨毒忿恨的光芒……
一股莫名的空间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的心房,她紧紧的攥住盥洗池的边缘直到手指青白,镜子中的“她”停止了笑容,双手撑着镜子的两边,将脸庞逐渐凑向镜面,似乎挣扎着要从镜中爬出来。
无边的恐惧让她失去了抵抗,她失声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隐隐间,她耳朵里传来了一声冷笑,分外狰狞!
这一声,顿时划破了寝室夜晚诡异的宁静……
第七章 魔影再现(二)
一切果然如冷若言所料。柳紫晴出事了。
第二天清晨,柳承宗就接到学校方的电话,柳紫晴自凌晨时分在寝室晕倒,至今仍然昏迷不醒。这对他们无疑是晴天霹雳,夫妇俩当即订了最近的机票,飞往上海,同行的还有杨致远。
临行前,杨致远给杨昊打了一通电话,杨昊一听是他父亲的声音,本想立刻就挂电话,只不过杨致远一句“紫晴出事了”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杨昊知道了以后又忧又急又惊,第一想到的,就是求助于冷若言。
几人商量之后,最后由冷若语陪杨昊去上海,一者她的法力尤在乃兄之上,二者冷若言和徐小强两个继续留守在怀柳,抓人时两个大老爷们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当杨昊赶到上海仁爱医院时,已近中午时分。病床上,柳紫晴双目紧闭,长且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偶尔扑扇几下,原本娇艳的脸蛋失去了血色。杨昊蹲在床边,紧紧的握住了表妹的手,心疼不已。
柳紫晴现在的情况很奇怪,据医院观察,她的确是因为惊吓过度而导致昏迷,但这种昏迷只是浅昏迷,暂时性的,时间至多个把小时,但眼下她昏厥已超过10个小时了,却仍然昏迷不醒,而一切生命体征都非常正常,这在医理上讲不通,就连仁爱医院那些经验丰富的医生们也大惑不解。
她现在住的是特殊病房,单人一间。房里不知是谁点了一盘檀香,很是好闻,杨昊焦躁的心居然有点平复。这时,柳承宗夫妇听说专家组对柳紫晴的病诊有了结果,赶忙去咨询去了,杨致远刚刚接到报社的电话,说怀柳市又有一桩大新闻,要他立刻回去采编,也匆匆的赶回去了,眼下除了杨昊和冷若语再无其他人。杨昊偷偷拉住冷若语,紧张的问道:“若语,你帮紫晴看了么?她可有危险?”
冷若语坦言道:“有点棘手,看她的情况,应该是被恶灵给摄了魂。”
“摄魂?”
“嗯,天地万物中,但凡生物俱都有魂,人有三魂:生魂、灵魂和觉魂。动物则有生魂和灵魂,而植物仅有生魂。现在紫晴虽然躯壳躺在这里,但是体内的三魂却少了两魂,在医学上,这种情况称之为植物人。”
杨昊如中雷击,面色大变,紧紧抓住冷若语的手臂,道:“那……那怎么办?”
冷若语轻轻挣脱了杨昊,道:“既然失了魂,那就必须把魂找回来……”讲到这里,她好像记起一件事情,蹙眉问道:“除了我们这几个人以外,你还有没有看见其他人进来过?”
杨昊闻言一呆,道:“没有!”今天一天他心乱如麻,的确未曾留心还有谁进出过这间病房。难不成,又有恶灵出没于此?
像是看穿了杨昊的心思,冷若语摆摆手,道:“我们有高人相助啊,有人暗中出手,帮助紫晴争取了一点时间。”说罢,她将盖在柳紫晴身上的被子掀开一角,指着柳紫晴胸口上,道:“喏,你看。”
杨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柳紫晴脖子上挂着一个由黄符裁剪而成的假人,紧紧的贴在胸口,问道:“这是……?”
“这是借魂搭桥之术。顾名思义,就是用将灵力注入傀儡符之中,催之以密咒,制成一个假魂,再施之以搭桥之法,贴在受术人之胸口,以代替所失去之魂,可助失魂之人安然度过一百天。此术非具大法力之人施展不可,我也只不过在师门典籍中见过而已。方才,我曾试探过紫晴的心脉,察觉到有一股浩然正气充盈其中,那人道力一定深厚无比。”冷若语似乎有点神往,她指了指墙角的一盘檀香,“你再看这盘香,通体墨绿,香烟螺旋上升,可升腾数米而不散,它可不是普通的檀香,而是佛门中专门用以安魂护灵的优昙香,可安定魂魄、护佑灵体,香气笼罩之域,百邪不侵,极为珍贵,非佛门大派不能拥有。这个高人不仅道力精深,而且还兼跨佛道两门,真是了不得。”
能得冷若语如此推崇,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啊!幸亏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杨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这个人法力如此高深,为何不干脆直接帮晴儿还魂?”
冷若语摇头道:“没那么简单的。上次我们招魂你也见到了,极易出现突发状况,而且需要时间,需要做足准备,想必这个人不愿意透露身份,为避免被我们发现,只来得及做借魂搭桥。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再试一试召唤紫晴的灵魂了。”
当晚,杨昊力劝舅舅舅妈去上海的亲戚家住,说柳紫晴就让他跟冷若语照顾。柳承宗夫妇一合计,有杨昊和他的“女朋友”一起照顾,倒也放心的下,他们正好也可以问一问这里的亲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医治女儿的怪病,也就同意了,只是再三交待有事打电话。
最后一次查房已接近子时,他们瞅了瞅钟点,着手开始简单的招魂仪式。为活人招魂和为死者招魂还是有较大区别的,不用宣纸草人,不用聚阴阵,仅仅摆了一个香案,冷若语剪了一束柳紫晴的头发作为魂引,她招呼杨昊守在门口处为其护法,不过由于这件病房时医院的特殊病房,他们事先跟值班的护士打了招呼,没事不要过来,想必不会有人来。
冷若语双手合什,立于案前,神情肃穆,默念咒语。香炉前,柳紫晴的那束用作魂引的秀发绑住一张道符,放置在一张白色的陶瓷碟盘上。
杨昊在一旁紧盯着冷若语施法,眼睛不时瞟向躺在病床上的柳紫晴,想起上次的遭遇,心里不免惴惴焉。
屋内很静,静得令人心慌,除了墙上挂着的石英钟的滴答声,房间里就剩冷若语略带诡异的呢喃声,随着她一声重音节的收尾,杨昊的心也跟着一跳。
她右手捏剑诀,向陶瓷碟盘上的头发和道符一指,只听得“呼”的一声,头发和道符居然无火而燃,最后化为灰烬。
房间内门窗紧锁,更没有开空调和电扇,却微微吹过一阵轻风。杨昊望向柳紫晴,后者依然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冷若语眉头紧锁,在思索着什么。
“有哪里不对么?”这个时候,任谁都看出不对劲了,杨昊不由得担心起来。
冷若语神情凝重,没有作答,而是又念了一遍招魂咒,不过依旧没有效果。
“是不是……紫晴……她的情况很不妙?”杨昊迟疑而又谨慎的问道,他真的不敢想象,万一从冷若语口中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他该怎办。
“呼……”冷若语闭上了一双秀目,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我明明感觉到了她的魂,可是,为什么召唤不来?”
柳紫晴的状况实在是奇异到了极点,她现在的情况无疑是魂灵离体,但性命无忧,招魂的各个环节都没有问题,以冷若语的经验和修为,绝无失手的可能,那问题出在哪里呢?
这个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躺在病床上的柳紫晴事先毫无征兆的蓦然坐起身来。杨昊又惊又喜,心想招魂看来还是起到作用了,可是他忽略了身旁面如土色的冷若语。
“紫晴……”他刚想上前,没走几步却被冷若语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紧紧的拽住杨昊的手,道:“她不是紫晴。”
杨昊愕然,他难以置信的将目光从柳紫晴转向冷若语,再回转到柳紫晴身上,最后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跟以往大为不同的东西,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坐在床上的柳紫晴神情冷漠,原本清亮明媚的大眼睛变得异于常人,瞳孔又窄又长,仿佛猫眼,透着怨毒、愤怒、鄙夷和不屑。
“重新找回躯体的感觉……的确不错。”虽然面容还是柳紫晴的,但是声音却是另一个女人的。
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形又出现了——紫晴被附体了,杨昊紧紧捏住拳头,问道:“你是谁?”
几乎是第一时间,冷若语双手结印,正待施展法术,“柳紫晴”并不搭理,而是竖起食指,点向冷若语,一个强力定身术将冷若语全身定住,然后盘起双腿,闭上眼睛,在床上打坐。
杨昊何时遭受过此等蔑视,怒火瞬间被点燃,他冲上前去,吼道:“我他妈跟你讲话你听见没有,立刻给老子离开紫晴的身体,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
“柳紫晴”原本闭上的眼睛倏地睁开,冷喝一声:“放肆。”杨昊疾冲而来的身体像是遇到了一堵墙,冲势一滞,再也无法前进半步,旋即被腾空拉起,像玩具一般狠狠的往身后墙壁上摔去。这一摔力道极大,他半天没办法起身。
整个变故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趁着“柳紫晴”攻击杨昊之时,冷若语身上的定身术稍缓,她暗运灵力挣脱了禁锢,眼见杨昊被怨灵所伤,她怒从心起,左手大拇指先掐食指根部,再从中指一二节中间挑出,正是道教“杀鬼诀”,右手掌中汇聚天心五雷灵力,猛然向怨灵附体的柳紫晴轰去。
天心五雷掌本身就具有极强的斩妖伏魔之力,辅以“杀鬼诀”,两种法术相辅相成,组合起来施放威力巨大,魑魅魍魉厉鬼恶煞遇之即魂飞魄散,就算这个怨灵道行再高,受了这么一击,多少也要负伤,可见冷若语是动了真怒。
一击即毕,她身形魅动,迅速的移至杨昊身边,检查杨昊伤势,情况还好,他只是受了物理撞击,并没有受阴气侵袭,没有大碍。
这一次,冷若语显然是低估了这个怨灵的道行。怨灵附体的柳紫晴怡然不惧,她漫不经心的抬手一挡,冷若语一击大术顿时消弭无痕。
“看不出小小年纪,居然有此修为。”她像是十分意外,而且对冷若语的法术还很熟悉,道:“不过敢在我面前撒野,自不量力。”说罢,“柳紫晴”玉手一翻,也未见她捏诀念咒,随手就轰出了一记掌力。
这掌来势极猛,隐含风雷之声,冷若语却是抵挡不住,浑身一震,“噗”的一声吐出鲜血,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杨昊此刻神智已复,大叫一声“若语”,勉强接住了冷若语的身体。后者脸色苍白,鲜血浸染了胸口,鲜艳得有些妖异,没想到以冷若语法力之高,尚敌不住怨灵轻轻一击,杨昊长吐一口气,“有种你冲我来啊!”
怨灵冷冷的用那双阴狠诡异的眼睛打量杨昊,一直等杨昊将同样的问题问了第三遍以后,才以一种奇怪的音调说道:“我等待这具躯体已经许久了,上次猝不及防才为你等所乘,如今,再也没有谁能够阻止我重新来到人间。当我完全占据这具躯体时,你,还有你的家人,将承受百倍于我的折磨。”
也许负面情绪积郁太久了,久得都没有地方宣泄,怨灵的话就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杨昊心中的火山,一股怒气蓦然从胸中爆发,他再也忍不住,也不管眼前这个是不是劳什子超自然的怨灵,怒声骂道:“操,你有病啊,我他妈跟你有仇?你要这样对付我们。**要是敢对老子家人不利,老子定要把你挫骨扬灰。”
冷若语此刻已然坐起来了,她虚弱的道:“杨昊,不要激怒她……”
怨灵原本阴冷的笑容逐渐僵硬,随之慢慢浮现出残酷暴虐的神色,头发上扬,像是被风吹起,整个身子凌空浮起来了。杨昊听到冷若语的规劝,又见怨灵恐怖的异象,心中不由一凛,瞬间冷静下来。人只有在冷静的时刻脑袋才特别的清明,他记起来怨灵刚才说还未完全占据这具躯体,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柳紫晴的灵魂还在身体里面呢?
“紫晴,紫晴,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怨灵冷冷一笑,柳紫晴的灵魂有一部分已经被她迫出体外,仅留在身体里面的魂魄并不完整,而且被她牢牢压制,根本不可能响应外界的召唤。
“紫晴,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一定听得到我在讲话,是我啊!快点醒过来吧!!”杨昊疾声呼道。
怨灵眼里厉芒一闪,正待给杨昊也施加一个定身术,岂料灵力一滞,法术竟是无法使出,腾空而起的身体又重新坐回床上。她陡然发现自己不仅无法自由的运用灵力,甚至连身体都无法控制。脸上表情挣扎不定,一双邪厉诡异的眼睛竟然慢慢回复了正常。
杨昊看见知道自己的话凑效了,不由大喜,赶紧上前,抓住柳紫晴的香肩,温柔的道:“妹妹,你快回来!快点醒过来呀!”
冷若语一直在旁冷眼观看,突然感觉阴气一盛,知道不好,向杨昊喊道:“快回来,那是怨灵。”
杨昊低头一看,正好对上了怨灵那双可怕诡异的眸子,顿时感觉神智模糊,然后身子一轻,仿佛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接下来天地倒悬,还没有搞清楚怎么一回事,背部又狠狠的撞在了地上。
冷若语心忧杨昊之伤,但并不表露出来,冷静的对着怨灵说:“你失去身体已经这么多年了,现在才得到身体不过一刻钟而已,灵体尚未合一,如果我拼却自己的真元,使出师门灭神归元咒,你认为有几分胜算可以躲过去呢?”
怨灵狠狠的瞪向冷若语,显然是有所顾忌,她收了灵力,缓缓沉下身子,头发也不再飘扬,道:“丫头,你当真敢使出此法?”
“灭神归元咒”是道家终极禁法,施术者以爆裂自身真元为代价,释放出无语伦匹的威力,可扫却世间一切业障,只不过施术者也将永堕地狱,是一招玉石俱焚的惨烈大法,与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大为相左,为冷若语师门禁断之法。听语气,她貌似对冷若语的师门绝技“灭神轮回咒”很是了解,甚至颇为忌惮。
冷若语偷偷瞥了杨昊一眼,然后平静的与怨灵对视,冷然说道:“怎么,你不信?”说罢,双手结出奇怪的手印,恰恰是“灭神归元咒”起手法印。
没想到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真的会这个传说中毁天灭地的禁法,怨灵目光中厉芒闪烁不定,微一思量,突然发出了嘲弄的冷笑,“哼哼……灭神归元咒?我当然知道它的威力,若你施展起来的话,不仅你我二人同归于尽,只怕这个男娃子也在劫难逃,你敢么?”
“你出手他是死,我出手他也是死,反正都是要死,何况有你作垫背的,值得。”冷若语的声音冷淡得丝毫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呼……”一股狂风顿时把冷若语和杨昊两人吹得紧贴墙壁,“柳紫晴”魔神一般瞬间漂移到他们面前,就那么凌空浮着,阴森森的道:“这一次放过你们,等我元神跟这个躯体合二为一时,就是你们的死期。”
话音刚落,狂风顿止,柳紫晴的身体像是抽走了灵魂一般,跌落在地上。杨昊和冷若语两人浑身瘫软,靠在墙上喘着粗气,怨灵的煞气实在太过于强烈了,更不用说一个动怒的怨灵,连冷若语都觉得难以呼吸,杨昊想想开始居然敢对着怨灵爆粗,在后怕之余不仅都佩服自己的勇气。
第八章 寻隐者奇遇
两次招魂,都招来了同一个怨灵,而且还是出自于两兄妹之手,说起来,也真够尴尬的。
如今,怨灵已经瞄上了柳紫晴的肉身,准备来一个鸠占鹊巢,而且杨昊之母柳飞絮似乎也在其控制之中,这个怨灵跟杨昊也算得上苦大仇深。
尽管此刻杨昊心急如焚,也只能徒呼奈何,从怨灵目前的实力来看,即便让冷氏两兄妹同时上阵都未必能抵挡得住。前一次招魂时能成功驱赶,全赖当时柳紫晴三魂七魄都在体内,缚住了怨灵手脚,占据不得,无法发挥实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幸亏冷若语的伤势得到控制,据她说只需调养数日即可痊愈,这才让杨昊愧疚的心稍微安慰少许。
昨晚的一番激战动静那么大,都没有人发现,许是怨灵设了结界,并没有人发现有何异常。柳承宗夫妇来到病房,看见杨昊和冷若语二人面色苍白,眼睛布满血丝,只道是为了照看柳紫晴熬夜所致,心下不由得十分感动。
杨昊冷若语对视苦笑,这种事情又不好跟他们说,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两人是有苦说不出。柳夫人见二小这么辛苦,心中也觉得过意不去,劝他们去宾馆好好休息一下。杨昊也不推辞,说晚上再过来替班,便拉着冷若语告辞了。
虽说柳紫晴被那位不知名的高人施以借魂搭桥之术,维系了百日的性命,可是怨灵仍在暗处觊觎不止,威胁并没有减去,反而因为时间的拉长而更饱受煎熬。
百日之期看似很长,可再长也总有个尽头吧,如果过了这个期限还没有找到挽救的办法呢?杨昊不敢去想,他害怕这个结果,害怕挚爱的表妹也跟随母亲的脚步离他而去。
出了医院,冷若语便给兄长去了一通电话,将昨晚遇袭一事跟哥哥说了,冷若言既惊且忧,没料到那怨灵如此强横,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时之间他也没有好办法。
而怀柳市那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昨晚照例还是发生了一起命案,作案手法与之前并无两样。而冷若言从师门处得知,原先的设想果然没错,分阳聚灵术还有一个变种,即炉种不一定非得中元节子时生人,只要聚集了七七四十九个中元节出生之人的灵魂,照样可以练就分阳聚灵术。
这个消息真着实令杨昊和冷若语沮丧了好一阵。冷若言不无遗憾的说:“如果幻空师伯在就好了,集合我们三人之力,应该能降服此煞。只可惜……”
只可惜这只是他们美好的愿望而已。
这位幻空大师师从九华山前任掌门净月大师,法力高强,其修为在佛道两派中首屈一指,若得他相助,胜算大增。
但是,他却性喜游荡,终日云游四方,居无定所,不理世事。听说近些年在杭州隐居,有位师兄称在灵隐寺见到过他,不过也只是惊鸿一瞥,那位门人也无法断定幻空大师是否就在那里定居。
既然有了一丁点线索,那也没有理由放弃,杨昊心想,去了不一定能见到幻空大师,不去就一定见不到他。
杭州离上海不到两百公里,坐火车极为方便,若是坐动车一个多小时即可到达。两人连早饭都没吃,坐了八点多钟的动车赶去杭州。
灵隐寺是江南著名古刹,为飞来峰与北高峰两峰挟峙,林木耸秀,烟云万状,附近一带景色绝异,奇石嵯峨,美不胜收。除却风景优美,它更具历史、文化、宗教价值,从古至今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了数不清的诗词歌赋锦绣文章,流传着一个个神奇动人的典故传奇,为世人钦慕。
“灵隐寺这么大,该从哪里找起呢?”杨昊擦了擦汗水,递给冷若语一瓶矿泉水。由于冷若语负了伤,故而两个人的行囊背包全由杨昊一个人背。
灵隐寺虽是千古名寺,多有善男子善女人汇聚于此,人头攒动,川流不息。也就是这种地方,商机极为浓厚,饶是这佛门圣地也难逃世俗恶气侵染之厄,不时散发着铜臭的气息,登上飞来峰要钱,进门要钱,敬香要钱,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钱”景。杨昊只是初中时来过一次,此趟是第二次,他只想赶紧把那个爱遁世的大师找到,然后闪人。
冷若语接过水来,喝了一口,很自然的又交还给杨昊,“我在十岁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只要看见相貌就能认出来。以师伯的神通,早已断了凡人五谷杂粮之欲,不为世俗的温饱饥寒所苦,但是他爱好嬉戏红尘,偶尔会帮人占卜问卦。我们看看这里有没有给人卜卦的。”
找了半天,却发现寺里一个卜卦算命的摊子都没有。原来当地管理部门早就明令禁止禁止在寺庙内摆摊设点,那种算命的点早就在寺庙里绝迹了。
杨昊看着宝殿内外摩肩擦踵的善男信女们,心中不无感慨,如今多是一些前来烧香许愿还愿的香客们,他们来这里,总有所求,或是求姻缘、或是问福缘、或是询官运、或是盼富贵,将诸佛菩萨当做无所不能的神祇,希望无所不能的佛陀和慈悲为怀的菩萨能帮自己达成某种愿望,却不知,佛陀当年创建佛教,其根本目的在于教众生超脱轮回,远离烦恼,最终达到解脱。
如今这末法时代,佛教中最为精髓的哲学和世界观能有几人耐下性子去研究去体悟呢,这些珍贵的瑰宝早已被世间的邪说和物欲所淹没,纵然尚有佛经存在,也没有人去信受奉行。
“请问这位师傅,这里可有占卜算命之处?”杨昊随手逮了一个小沙弥问道。
小沙弥大约十三四岁许,唇红齿白,长得十分友善可爱,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道:“施主有所不知,我寺不设求签算命已经很久了,如果您要求签,可去北高峰财神庙,那儿有位居士,颇具法力,为人求签解签无不灵验。”
“居士?”杨昊疑惑的看着冷若语,没想到这里还真有一位算命大师,可是为什么是一位居士而不是和尚呢?
冷若语问道:“小师傅,那居士法号是什么?你可知他长相如何?”
“那位居士道号幻空,至于相貌,”小沙弥摸摸脑袋,道:“有缘解签于幻空居士的善男信女们不知凡几,有的人说居士长得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有人说居士长得凶神恶煞,活像怒目金刚;还有人说居士面相清癯,身形消瘦;也有人说居士富态肥硕,犹如弥勒。总之无一准确的描述。两位要是有缘见到他,自然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啦!”
最后,他拍一下手,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两位如果今天想见到居士的话,得赶紧上山。因为他有个规矩,只逢初一、十五为人算命。今天正好初一,施主若要找他得趁早,居士只是上午设摊,一到午时准点收摊,那时再想遇着他,只怕要到半月以后了。”
高人就是高人,果然规矩都不一样。
可是杨昊想不通的是,幻空什么时候由大师变成了居士?还有,为什么每一个人对他相貌的描述都不一样呢?这个幻空大师真是浑身都充满了谜团。
杨昊看了一下手表,眼下已然上午十一点一刻了,从此上山估摸着要四十分钟左右,要想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师看来得抓紧时间才是。
当下,两人向小沙弥道了谢,出了寺庙,选择从白乐桥出发上山。从此路登山,石阶多达千阶,盘折绕弯达三十六,一路上松林夹道,叠以拥翠,山泉清流。由于山路弯多,山势较高,杨昊担心冷若语身体未能痊愈,算了算时间,应该能在十二点钟之前达到山峰,故而速度并不很快,且抱着半游玩的心态登山,倒也是一种享受。
走走停停,大约过了差不多五十分钟,终于登上了北高峰峰顶,伏栏四望,眼前景色顿时豁然开朗。“江气白分海气合,吴山青尽越山来”倒是十分贴切。轻风徐徐吹来,远处便是西湖。此时的西湖就像一个碧茵茵的小水塘,三面环山,如同一颗镶嵌在城市胸前的碧玉,令人顿生怜爱。
景致虽美,可惜两人无暇欣赏,此行的目的即是那所谓的“天下第一财神庙”灵顺寺。
“就是这儿了。”杨昊长吁一口气,关心的问冷若语:“累不累?”
冷若语展颜一笑,“没事。”
到了灵顺寺,他们正琢磨着该怎么去找幻空大师。这时,紧闭的寺门“咿呀”一声,从里面走出一个笑嘻嘻的小和尚,走近了一看,居然是方才在山下见着的为他们指路的那个小沙弥。
“你……你怎么在这里?”杨昊指着他不可思议的说到。
“呵呵,从灵隐寺上北高峰有好多条路,不过小僧抄了近道。忘了告诉你们啦,小僧不是灵隐寺的沙弥,灵顺寺才是小僧修行之所。”小沙弥眨了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红彤彤的脸蛋衬托出那无邪的笑容,煞是可爱。“居士早就猜到二位会来找他……二位施主先跟着小僧去茶房休憩一会儿,他随后就到。”说完,咧嘴一笑,也不管二人答不答应,施施然的走进寺里。
冷若语倒是很淡定,毫无犹豫的跟着走了进去。杨昊觉得有些奇怪,但不过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位神秘的幻空大师。
领着二人进了茶房,小沙弥给杨冷二人泡了茶水,然后笑呵呵的告退了。茶水清新怡人,啜一口含在嘴里顿觉醇香无比,回味无穷,喝一口下肚,顿觉全身疲惫尽去。
有伤在身的冷若语更是觉得这茶水妙用无穷,才喝第二口,居然感到气血畅通许多,全身神清气爽,体内的伤势好了大半,不觉啧啧称奇。
过了一刻钟,眼见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幻空不知道是大师还是居士的人还没有来,杨昊有点坐不住了,他走两步,又坐下,然后又起来,看了看正在打坐的冷若语,不由一阵心躁。
冷若语睁开眼,看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杨昊,不由眼含笑意,道:“不要那么躁嘛,既然这位高人已经事先料到我们会找他,而且还以这种方式接待我们,想是应该有深意的。不瞒你说,经过这一盏茶,我调息了片刻,只觉身体好了很多。佛教多有分身的传说,佛有明王化身,如弥勒佛的“忿化身”是无能胜明王,大日如来的“忿化身”是中央不动尊明王等,观世音菩萨有也三十二化身,每一化身各不一样,你看,每一个见过他的香客所看到的都是不同的相貌,唔,这个可是佛门大神通呢!即便他不是师伯,也是一位遁世高人。”
话音未落,门外走进一个中年和尚,容貌甚伟,气宇轩昂,杨昊只道是幻空大师,赶紧上前行礼,恭敬道:“大师好!”却发现冷若语呆立原地,心觉诧异,轻撞了一下她,低声道:“见到师伯还不行礼?”
冷若语这才有反应,也跟着杨昊行了礼,道:“他不是我师伯。”
那和尚双手合什还了一礼,礼貌的道:“幻空居士临时有事已回仙府,他知二位在此等候,特命贫僧带路,引二位去仙府晤谈。”
“仙府?幻空居士不在灵顺寺?”杨昊讶然。
“居士神仙一般人物,怎会屈居凡尘?两位还请跟贫僧来。”那和尚笑道。
“尚不知大师法号。”冷若语问道。
“贫僧道号镜月。”
那镜月大步流星,带着两人踏上寺后一条小径。四处树荫成片,奇花异草,遍布两旁。穿过一架木桥,木桥下一条涓涓山溪,蜿蜒而下。上游是一滩清池,三道丈许的瀑布平行喷薄而下,水珠飞溅,雾气氤氲,美景天成。
越过小桥,再走上十来分钟,视野顿时开阔,一排农舍平静的躺在一片山谷空地之上。农舍后面是一片田地,周围用栅栏围了起来。门前有两座各执降魔杵和宝剑的力士铜塑,甚为威武。大门上有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揽月仙府”。
来此之前,杨昊曾幻想过无数遍,镜月口中的仙府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如仙境中那般仙气弥漫的宫殿亭阁,抑或是景色奇致的水月洞天?结果令他大失所望,眼前仅仅是一栋普通的农舍,上面挂着一块写着仙府的牌匾而已。
现如今,仙府也有山寨版的了。
“贫僧仅能带两位到此地,幻空居士就在仙府中等候二位。”镜月到此便不再往前了。
两人将信将疑的走了进去。莫看从大门进农舍不过短短五十步距离,可是他们足足花了五分钟才走到农舍,而且其间绕了数个弯子,若非冷若语带路,他肯定要花上更长的时间进来。推开门,只见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吊挂当中,犹如日照,将厅堂照得大放光明。正对着门挂了一幅巨大的本师释迦牟尼佛法相图,安置了一个佛龛,香烛炉鼎俱全,香烟袅袅,甚为清静。
“你们终于来啦!”
熟悉的声音。杨昊愕然循声看去,只见房内主位上摆放着一张金丝楠木椅,上面大大咧咧的坐着一个人。
杨昊眼睛瞪得老大,用手指着那人,结巴的道:“你你……”
“我就是幻空。有人称为幻空居士,也有人称呼我为幻空大师。”开始他还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最后忍不住说了一句:“嘿嘿,没想到吧!”
说话的,正是在灵隐寺给他们指路、在灵顺寺带他们去茶房的小沙弥,一脸恶作剧后的得意笑容,像极了顽童。
冷若语默然不语,好像若有所思。
杨昊大感不耐,一把抓住小沙弥的领口,喝道:“你开玩笑吧!我没工夫陪你扯淡,快告诉我,幻空大师在哪儿?”
“住手,杨昊,他的确是幻空大师。”冷若语制止了他,然后走上前,恭恭敬敬的道:“师伯安好!”
“嘿,嘿,我说你……拜托,他才是个小孩儿啊,看他一脸顽劣,怎么可能是你师伯?”换谁都不会相信,这么一个爱做恶作剧的顽童会是法力高强的冷若语的师伯,那位近乎散仙的幻空大师。杨昊只差没有把手伸到冷若语的额头去测量她到底是不是脑子给烧坏了,抑或是被怨灵给伤了脑子。
冷若语很平静的道:“有几个细节:从门外进屋那条路我们一共绕了九个弯、五个折、三个圈,呈三才、五行和九宫之势,这是一个法阵,叫曲径通幽园,是我们师门常设在道场外的护教法阵。在大门外那两个铜塑是师伯独有的黄巾力士,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还有师伯放在法坛上的这方炉鼎……”冷若语指着正对大门香案上的只有香炉大小的白玉炉鼎,说:“这是师伯特有的法器,我方才在门外就已经感受到它的灵力,是九华镇山之宝。”
“哦?”杨昊一挑眉,看了看笑嘻嘻没个正经样儿的小沙弥,这小子居然还对着他做鬼脸,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顽童。
“嗯嗯,小丫头倒是观察入微,看得仔细,不像这个愣小伙儿,傻头傻脑的。对了,你方才叫我师伯,难道你是冷丫头?”幻空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他个头还没有那金丝楠木的椅背高。
冷若语轻柔一笑,道:“是啊,师伯,我们有十来年没有见面啦,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嘿,可不咋地啊,我送你的五凤朝阳玉还戴在身上吧?”
“在这里啊!”冷若语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方通体碧绿的玉佩,玉佩中间是一轮明日,周围绕着五只凤凰,做工极为精美巧绝,凤凰的形状体态和表情惟妙惟肖,堪称巧夺天工。“这是师伯送我的护身法器,我怎会不戴?”
“唔唔,那敢情好,”幻空老气横秋的道,“你一块,冷小子一块,绝世寒玉,一龙一凤,的确也配得上你们兄妹人中龙凤之姿。”
“师伯,一开始我还真没敢认您。您为何容貌变化如此之大?”她分明记得,十年前,在九华山见着师伯之时,他还是一副青年人的模样,虽说幻空法力精深,凡人认不得其真容,但是对于作为修行者的冷若语来说却不存在这个问题,她本身就有识破肉眼幻想的本事。他们眼中的少年版的幻空,是的的确确的少年模样。
幻空大师稚嫩的脸蛋露出苦笑,道:“随着修行渐深,根基已固,成就了道胎,许是因为不食人间烟火,这皮囊倒是愈发的年轻,等到回归婴儿之形态时,也就是我羽化飞升之日。”
杨昊听得是如痴如醉,没想到传说中的返老还童居然就在眼前,他比本杰明·巴顿的境界高了不知几个级数了,还有那个羽化飞升,诶,羽化飞升?那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死么?
“啊!”冷若语闻言又喜又悲,心情无以名状,喜得是师伯的修行居然已如此高深,不日即将飞升登仙,位列仙班;悲的是,从此师伯将舍却人间一切种种,从此仙凡相隔,无再会之期。
这下再无怀疑,杨昊知错就改,恭恭敬敬的向比他矮小半个身子的幻空大师抱拳行礼,“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师,还请责罚。”
“哈哈!不知者不罪。”幻空大师“纯真”的一笑,“我们能相见实属有缘,今天少不得好好款待你们一番,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手艺。”说完,掀起门帘,走进隔壁厨房去了。
冷若语也不客气,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缓缓的道:“师伯神仙中人,已然超脱于凡尘之外,世俗的那些纷扰和繁芜早与他无缘,实在令人羡慕。这次遇着师伯,算是紫晴的造化,嗯,待会儿还要向他询问一下分阳聚灵术的破解之法。”
杨昊双手击掌,眼睛发亮,“哈哈,是啊,紫晴有救喽!”说完,肚子咕咕一阵响声,奔波了一天,早饭也没吃就急匆匆从上海赶到杭州,已过午时,凡胎肉身的他自然不能跟那些不食五谷的修真者相比,肚子耐不住饿,唱起了空城计。他老脸一红,窘道:“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上大师的。”说完也钻进厨房去也。
第九章 回梦
这时杨昊第一次见到神仙是怎么下厨的。
杨昊溜进厨房一看,四菜一汤,全是素食:一盘桂花藕片、一盘清炒豆角、一盘虎皮青椒、一碟清炒山药丝,还有一碗西红柿蛋汤,菜肴本身很是普通,不过是寻常小菜,杨昊在旁边候着,看能不能搭把手。
幻空拿起一节莲藕,切成片片藕片,再放入一个大盘子中。杨昊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大师,您看这么短一节藕,用不着那么大一个盘子。”那节莲藕不过十公分长,能切出十片藕片就很不错了,而盛菜的盘子又非常之大,藕片充其量只能填满盘子的底部,用这么大的盘子装那么一点藕片实属浪费。
幻空却笑着道:“这盘子太小了,不够装。”只见幻空左手覆着莲藕,右手拿着菜刀利索的切,露在手掌外面的那部分莲藕好似永远也切不完,总是那么多,“朵朵朵朵……”居然切出了整整一盘,末了,他还说:“唔,就切这么多吧,多了,这盘子又装不下。”然后,将手掌覆盖住的那节莲藕放回原处,杨昊有注意到,那节莲藕切出了那么多片,却根本没有少半分,盘子里的那些藕片,却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
“真……真TM神了。这藕片还吃得完啊?”杨昊都有些结巴了,对着那节莲藕瞅了半天。看着杨昊的傻样,幻空跳起来,敲了一下他的头,“别这了,把藕片入沸水中,汆熟。我教你怎么做桂花藕片,别看不起厨艺,艺多不压身,多一样技艺,追女孩子起来你就多一项拿得出手的本事。”
几道小菜,虽谈不上丰盛,却异常味美。除了那节切不完的莲藕,幻空还有一个倒不完的宝葫芦。从葫芦里倒出来的不知该称为酒还是琼浆玉液,通体碧绿,晶莹剔透。几杯下肚,杨昊只觉得清爽舒透,满颊生香,微有飘飘欲仙之感,喝到兴起,一杯接着一杯,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幻空笑道:“这是我自酿的琼玉桂酒,多尝尝。”这酒,既有美酒的醇香,又有花蜜的甘甜,还有桂花的芬芳,清甜甘美,比起凡间的可乐饮料不知好喝多少倍,连冷若语也赞不绝口。
及至酒足饭饱之后,杨昊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怕不少于二十杯,就连冷若语都喝了不少,可桌上那个宝葫芦里的美酒丝毫不见少——神仙家的宝贝果然神奇啊!
杨昊和冷若语收拾完碗筷后,陪幻空在屋外草坪上晒着太阳,二人正在想,该怎么才能请这位神通广大、行径怪异的高人下山,不料,幻空先打开了话匣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这次来找我,肯定是有缘由吧!还有,丫头,虽然你所受的内伤没有大碍,可是你俩面色,唔,不妙不妙啊,近期可遇到了什么?”
幻空大师果然高人,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近遇。冷若语也没打算隐瞒,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跟幻空从头说来,间或杨昊不时的补充,当然重点是纠缠柳紫晴的怨灵以及分阳聚灵术。
幻空那年轻脸庞呈现出一幅罕有的老成表情,道:“从你们的描述来看,那怨灵看来很是难缠,我陪你们去一趟上海,会一会那神秘的孽障,至于分阳聚灵术,唉,不好办啊!”
两人听着先是一喜,幻空大师居然主动答应下山施以援手;随之却是心里感到一沉,分阳聚灵术果然是邪门大术,连幻空都说不好办,这该如何是好?
杨昊刚想说话,却被冷若语拦了下来,后者朝着他摇了摇头。只见幻空负着手踱了几步方步,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径直往屋里走去,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手里托着一方锦盒,道:“若语的猜想没错,分阳聚灵术的确有小乘和大乘之区别,但殊途同归。你们口中的这个黑衣人所修行的,恰恰是大乘之分阳聚灵术。此法强横邪厉之极,我在三十年前曾遭遇过一邪派高手修习此法,那时我能打败他,还是趁着他功法未成之时。要知道,能修行此法者,莫不是天资聪颖道行高深的邪派高手,唉,当年没少费一番功夫啊!”
“这邪术还分大小乘?”杨昊讶然,虽然他不懂这法术的来由,但他知道大小乘原本是佛教术语,如今怎么还用来形容邪道妖术?
“当年创造此法者,也算是魔门不世出的奇人,至于姓名已无可考,只知他道号血灵上人,原本出生正派,只可惜误入歧途,痴心于旁门左道,欲急成功法,不惜涂炭生灵。在历经千劫百难之后方创造出这么一种逆天大法,此人心高气傲,自以为成就可媲美佛祖,便将聚七人之灵称之为小乘,聚四十九人之灵称之为大乘,数百年来,一直流传了下来。”
“师伯,可有什么办法可以克制?”冷若语低声问道,其实绕了半天,只有这个问题才是最关键。随着幻空缓缓的摇头,她的心不禁沉入低谷,杨昊亦然。
幻空道:“但是也不尽然,至少这个黑衣人还在聚灵的过程中,在这四十九天之内,他的功力增进速度缓慢,我们只能希望在这段时间里将他引出来,然后击杀之。”
杨昊一阵气馁,道:“可是这个恶魔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凡是能看到他的人,大都已经死了,如何能将他引出来呢?更别谈击杀他了……”
“诱他出来嘛,也简单,”那笑眯眯的神情又回到了幻空的脸上,“选中一个子时生人,入夜后在其周身设一个反五行法阵,唔,在阵中要插一根槐枝;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这方锦盒,里面装有我取自极阴极寒之地的千年冰精,这颗冰精曾沾染阴时出生之人以及分阳聚灵术修行者之血,会散发出超越一般阴时生人之气息,任何一个人,只要他带着这方锦盒,自然能引得那黑衣人现身。”他神情转为严肃,道:“只不过这两个办法都是请君入瓮之法,并无把握降服此獠,想要捉住他还得费一番手脚,还有,尤其要注意安全。”
尽管如此,杨冷二人还是喜出望外,不管怎样,他们至少可以找到那黑衣人的行踪,“我要给若言和张警官去个电话,让他们通力合作,不怕逮不住那黑衣人。”杨昊信誓旦旦的说。
“嗯,冷小娃子在怀柳市,反五行阵自然难不倒他,待会儿电话里告诉他。至于这个仙鹤嘛……”幻空顿了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然后折成了一个纸鹤形状,折好后,他念了一段咒语,只见光芒大作,纸鹤顿时活了过来,翅膀扑打几下,叼起锦盒就破空而去。
杨昊又一次看得目瞪口呆,幻空拍了拍他肩膀,“小把戏而已,这纸鹤会把锦盒带给冷小娃子。好了,时间不早,我们尽早下山,争取今天入夜之前赶到上海。”
***
当杨昊他们回到医院时,已是傍晚时分。照例,他们接替了舅妈的班,辛苦了一天的柳夫人愁眉不展,看得杨昊心里很是难过。
柳夫人走后,冷若语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不一会儿,幻空从病房外探出一个脑袋,一看没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左顾右盼看了一圈,摇着头说道:“啧啧,有妖气,好重的妖气。”
“额……大师,你可有良方救救我表妹?”自从走进病房后,杨昊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柳紫晴。
幻空眨了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你小子艳福不浅哟,身边都是美女。”一副小孩儿模样,却偏偏以大人口吻来教训,教人啼笑皆非。
杨昊不敢发作,低声的求道:“还请大师发发慈悲,救救我表妹。”
幻空哼了一声,不再做声,他双手合什,低声念了一段咒语,然后十指倏张,只见十颗拳头般大小的光球从指尖冒出,分别隐于病房周围,“这女娃子的魂看样子是被摄走了,那摄魂的怨灵法力极高,一般的招魂没有用,唔,看样子只能用回梦大法了。”
“回梦大法?”冷若语低声呼道。杨昊被幻空指尖弹出光球的这一手给炫晕了,一脸茫然,道:“回梦大法是什么?”
“这女娃子的魂被摄走了,由于那怨灵法力高强,用强是行不通的,故而不用招魂,你想啊,如果一个人被强盗绑走了,你只是一个劲的在原地对着肉票说快回来快回来,有用么?而回梦大法则是软硬兼施,你进入女娃子的梦里,在虚幻的梦境中,唤醒这娃子的魂灵,然后再将她带回来。”
“好玄奥哦!”
幻空摆摆手,道:“说起来玄乎,其实也不难,我方才在周围施了结界,不管是妖灵鬼煞还是凡间的人都无法进入这间房间,冷丫头在这里替你护法,你要做的就是听我安排,然后把这女娃子带回就行了。”
一旁的冷若语突然插嘴,道:“师伯,还是由我进入紫晴的梦境中吧,那里……那里诡谲难测,我毕竟是修道之人,比杨昊更熟悉回梦大法以及回梦过程中会出现的意外,由我去执行,您帮我护法,成功率会高许多。”
按理说,冷若语作为九华传人,不可能不了解回梦大法的危险性和施法的条件,且不说进入另一个人的梦境会有种种不可知的危险因素,就单说施法的条件,入梦人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造梦人的血缘亲属,二是造梦人相亲相爱之人,冷若语两个条件都不符合。当然也不排除有修为精深之人在不具备这两个条件的前提下,由于机缘巧合回梦成功,但成功的案例古往今来不过就只有一起,冷若语既出此言,不知是关心则乱还是其他的原因。幻空心中一叹,却没有挑明,只是摆了摆手,拒绝了她的这个请求。
这一切,杨昊自然不知,他对着冷若语感激的道:“若语,好意心领,不过这么危险的事,还是由我来吧!大师,你教我怎么做。”
幻空从随身的包中抽出一根香,吹了一口气,香突然就点燃了,再插进他的护身至宝白玉炉鼎中,道:“一炷香的时间内,你必须把女娃子带回来,否则,回梦就失败了,而你,也有可能永远囚禁在她的梦中,你明白了没有?”
杨昊点点头,只听得幻空继续道:“这根香会随你一通进入梦中,在梦中它是什么样的形式出现,我也不知道,它除了计时以外,还可以为你指引方向,切记,万勿丢失。如遇到紧急情况,就念诵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一旦念诵,即可得到菩萨的加持。”
一切交待完毕,幻空让杨昊躺在柳紫晴身边,冷若语默默的用一根红绳将两人手腕绑住,“记住,一定要把紫晴带回来。”然后静静退回一旁。
柳紫晴回来了,杨昊自然也能回来。
在幻空的低声咒语间,杨昊的神智渐渐模糊,冷若语关切的眼神下是一抹浓浓的忧郁,那是他脑中最后的印象。
随后,一切湮于无边的黑暗和寂静。
***
不知过了多久,杨昊意识逐渐清醒,他处于一个光怪陆离的隧道当中,身体就像一片羽毛一般,没有重量。悠悠荡荡的飘在虚空中,缓缓前行。
这应该就是柳紫晴的梦境了。
手里攥着一支透明水晶质地的火炬,现实世界中的那节香应该是幻化成了这支火炬,上面有一截体温计一般的水银刻度,标识了他可以在梦境中所逗留的时间,现在是满格。
周身到处都是一个个七彩斑斓的透明气泡,每个气泡里面都凝刻着一段记忆,有年幼时为妹妹出头打架的年少轻狂,有夏日里两人在野外数萤火虫的唯美浪漫,有雨天两人共执一伞的温馨甜蜜,也有半年前因情感纠葛滋生龃龉的不快……
这些气泡小的如乒乓球大小,大的如足球大小,其中有一个吸引了杨昊的注意,那气泡大如灯笼,表面道道裂痕,不时的发出令人心悸的颤抖,仿佛一颗受伤的心灵。杨昊好奇心起,抬起手指轻轻一碰,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顿时令他怅然若痴。
那是一段柳紫晴最为心痛、杨昊最不愿回首的记忆。
当他们还是幼儿时,他俩就特别投缘,小紫晴看到小杨昊就咯咯咯的捂着嘴偷笑,最爱捧着表哥的脑袋亲,当小紫晴哭着闹着不吃饭时,只要一看到表哥立刻就不闹了,乖乖的吃饭。长大以后,两人也是形影不离,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就是一所学校,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滋长,尽管高中毕业后两人分别在不同的城市就读,但距离无法隔绝热恋,他们无法阻止感情的萌发,一方面既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无法自拔,另一方面又纠缠于表兄妹的血缘关系苦恼不已。后来,杨昊的母亲柳飞絮终于察觉到儿子和侄女的异常,出面干预。这毕竟是伦常不允的事情,在痛定思痛之后,杨昊毅然决定放弃,故意在表妹面前与另一美女亲热,以断两人情丝。柳紫晴性格要强,一气之下当即回了上海,自此与留在怀柳的杨昊断绝一切往来。
尽管后来,知晓内情的徐小强告诉了柳紫晴真相,但是倔强的她对于杨昊冷漠的态度始终无法释怀,故而虽然误会冰释,但依旧没有联系。两人关系一直到柳飞絮过世才得到重新修复。
过去的影像如电视画面一般在水泡里播放,引起杨昊无限遐思。
身边不时吹来一条条彩色的风,有红色的、有蓝色的、有黄色的、有紫色的,五光十色,变幻多端。
顺着火炬指引的方向,身体随着意念向前飘去。
隧道的尽头是一片光亮,那片光刺眼之极,杨昊用手遮住了眼,过了一会儿眼睛才稍微好转,他凝神细看,那是一片无以名状的空间,上下四周都是一片虚空,闪烁的星辰遍布其间,虚空中央是一座浮空的石台,约一座足球场大小,柳紫晴就站立在石台的边缘,静静的注视着这片无垠、单调的空间。
“紫晴!”杨昊一阵心喜,轻唤一声。
柳紫晴缓缓转过头来,望向杨昊,眼里一片茫然。
杨昊飘到柳紫晴身旁,站定了,左手执着火炬,火炬上的刻度约莫只走了三分之一,这意味着他有足够的时间带走柳紫晴,他激动的握住她的手,说道:“紫晴,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找到了柳紫晴,是不是意味着“回家”的路也近了呢?此刻杨昊心中充满着喜悦。
但是柳紫晴的反应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她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杨昊,冷声道:“你已经用这种伎俩骗过我一次了,这次又想故技重施?”
杨昊愕然,“我是你哥啊,杨昊啊!我怎么会骗你呢?”
“我哥怎么会来这里?你不要骗我了,再说了,当初我被困于此,还不是因为你化身我哥,将我骗到此处的么?”柳紫晴盯着杨昊看,眼里带着一丝嘲讽。
敢情是怨灵是化作了他的模样才将柳紫晴困在这梦之深渊的?杨昊既感到愤怒,又心疼表妹的遭遇,“好妹子,哥哥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忍受寂寞,我这次来就是要把你带回人间的。”
“哼!”柳紫晴懒得再说了,将头偏向一边,不再理他。
“唉,紫晴,我的傻妹妹。方才,我看了沉浮在你梦境中的种种记忆……还记得半年前的那段插曲么?我知道你一直都怪我,怪我从不主动跟你解释为什么我会这么做,当时,你知道么?当时我真的很难做决断,毕竟我们是表兄妹……我只能演一出戏,让你对我死了心,也让我自己对我们之间死心。我别无选择。‘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还记得这句诗么?当时你把那本《诗经》作为生日礼物放在我手里时,你犹在轻声吟诵,后来,我在家找到了这本诗经,里面是我们两人的合影,你趴在我的背上,多么美好灿烂的时光。我当时就后悔了,我不该那样对你,那不公平。经历了亲人的逝去,经历了生死的挣扎,想通了很多以前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我想告诉你:我爱你!没有任何阻力能分开你我。你知道,我已经失去了我挚爱的母亲,我绝对绝对无法承担失去你的打击。这次我来就只有一个目的,把你带走。我们一起走。”杨昊将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话全说了出来。
柳紫晴迟疑的看着杨昊,后者的眼睛里明亮真诚,充满着热烈的情感和真实的气息,不由得心扉大开,刚想说什么,只听得杨昊身后传来一把声音,瞬间她面色大变。
“昊昊,是你?”
杨昊浑身一震,旋风一般转过身来,一张日思夜想的脸庞映入眼帘。
柳飞絮。他的母亲。
第十章 回人间
杨昊使劲的揉了揉眼睛,不会错的,那的的确确是他的母亲,柳飞絮。
“妈……妈妈!”
杨昊脑子一热,当即就想冲上去,仔细的看看母亲。柳紫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颤抖的道:“别去。”杨昊停住脚步,凝视了柳飞絮好一会儿,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他问道:“为什么?”
“姑姑已经死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不呢?现实的逻辑在梦境中行不通,你看我不是也瞧见你了么,还有那一路上关于你的记忆,在这里,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柳紫晴急道:“你看见我,是因为这是我的梦境,那些关于我的记忆出现在我梦中自然不奇怪,梦里的一切我都能感受,为什么唯独对于她,我一点感应都没有呢?你别忘了,怨灵是很会伪装的,之前她不是还伪装成你的模样将我骗到这里来,并且困住我了吗?”
“紫晴,昊昊,不要怀疑你们的眼睛,不要质疑你们所见的,的确是我!那怨灵不仅将紫晴困在这里,我也被她囚禁在这里了。”
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柳飞絮?杨昊不知道。他看了一眼柳紫晴,后者紧抿嘴唇,盯着柳飞絮,不发一言。
柳飞絮的目光还是那么慈祥,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时光倒流,一切仿佛如昨,教杨昊深深沉湎在对母亲孺慕情怀中。
杨昊左手执着的火炬仍在烈烈的烧,不过,火焰摇曳不定,仿佛被大风吹过,可奇怪的是,四周根本没有一点风。只可惜杨昊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没事的,你看,她是我妈妈,是你姑姑。”他拍拍柳紫晴的脸,温柔的安慰。比起那不确定的怀疑,他更倾向于一厢情愿的相信,相信眼前的母亲是真实的,好让他可以享受无比怀念的亲情,哪怕一分钟也可以。
这一刻,情感战胜了理智。
柳飞絮露出了微笑,“孩子,我的乖孩子,到我这里来。”
“不!”柳紫晴尖声叫道,死死的拽住了杨昊,“她不是姑姑,她的眼神跟之前幻化作你的模样时的眼神一样。她在骗你,她就是那个怨灵!”
无形的风更急了,火炬上的火焰越发的明灭不定。而上面的刻度,已经悄然走过了一半。
在场指认都发现了这个异象,杨昊愕然,莫不是真有怨灵,否则为何指引他前进的火炬摇曳不定?而且,他的时间不多了……
柳飞絮愕然道:“原来你才是怨灵?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会一个劲的喊有鬼。”她满脸着急,说道:“昊昊过来,那里危险,到我这里来,快!”
杨昊大为迟疑,不知该相信哪一方。
火焰越发的微弱了,似乎光凭人正常的气息就能将它吹灭。
***
病房中,引路香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二,火光越发的微弱了,原本袅袅升起的烟现在已经变得非常的淡薄了。幻空大师一脸严肃,冷若语却鼻尖沁汗,显得分外紧张——看着引路香一节一节的变短,火势如此微弱,梦境中的杨昊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险情。
“师伯,杨昊他……”
幻空大师沉默不语,一旦这支香熄灭了,柳紫晴将再也回不了人间,而杨昊也将永远禁锢在柳紫晴的梦境中,无法醒来。
他双手合什,肃声诵念六字大明咒,为杨昊加持:“唵嘛呢叭咪吽……”
唯有希望在梦境中的杨昊能诵持六字大明咒,坚守灵台清明,不为邪魔所侵。
看他的造化吧!
***
眼见着火炬就要熄灭了,杨昊心里一紧,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待引路香烧完他就走不了了,蓦然听见从虚空中荡来庄严肃穆的佛音:“唵嘛呢叭咪吽……”
这一声不啻于晨钟暮鼓,重重的敲在他的心头上,顿时令他神智清明。
火焰疯狂的跳跃开始慢慢减弱,柳紫晴神色正常,一会担心的看看杨昊,一会戒备的看着柳飞絮,而柳飞絮却神色大变,阴晴不定,她说道:“昊昊,你在干什么,赶紧到我这里来啊!”
随着灵台的愈发清明,杨昊的灵觉分外灵敏,六字大明咒就像一张过滤网,将两人身上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气息很清晰的区分开来——柳紫晴的是隐藏的恐惧,而柳飞絮的则是冰冷的死亡。
孰真孰假现在已非常清楚了。杨昊睁开了双眼,犀利的看着柳飞絮,道:“不要再装了,现出你的真身吧!”
柳飞絮原本端庄美丽的脸庞变得越来越阴沉,甚至狰狞,“外边那个秃驴坏我的事。”说完,不再掩饰,虽然容貌还是柳飞絮的,但是那双有着又窄又长瞳孔的眼睛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眼前的正是怨灵!
杨昊握着火炬的手紧了一紧,咬牙道:“果然又是你……你为何总是纠缠紫晴?还有,你把我母亲怎么了?”虽然时间紧迫,但是不管怎样,有机会打听出母亲境遇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
“你母亲自然在承受她该接受的惩罚。至于这个丫头……”她用手一指柳紫晴,“她终将成为我的肉身。你们既然已经落在我的手掌心,那就哪里都别想去了。”
杨昊勃然变色,刚要发怒,身后的柳紫晴轻扯他的袖子,摇头示意他冷静,杨昊一看火炬上的刻度已然降到了四分之一,心头一凛,轻拍了柳紫晴的小手,道:“我偏不信这个邪。走,紫晴,我带你回去。”现在离开这里才是他们首要的任务。
“想走?”怨灵阴阴一笑,充满了戏谑。
“哼……”杨昊没有说话,顺着火炬指引的方向,拉着柳紫晴用力一蹬,不料这座浮空的石台却好似有着千钧重力,却是无法循着原路返回。
怨灵发出一阵恐怖的笑声,听者无不感觉身上有万千只蚂蚁钻进皮肤,直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虽然在这里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是火炬上的刻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迟了一秒钟,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你TM的到底想干什么?”杨昊怒吼道。
“我要你们留下来。”从怨灵身上逸出一股强烈的煞气,如附骨之疽一般追着两人,火炬上的焰光又是一阵摇曳。
眼见才回复正常的引路火焰又受到怨灵的冲击,杨昊忆起方才情形,正是自己坚守信念,神智清明之时,才是火焰最为炽烈之刻。他心念一正,也开始默诵六字大明咒,自打他出生以来,还从未如此虔诚的默诵一段经文。
片刻,只觉身上压力骤减,杨昊忙不迭的一把拉住柳紫晴,向虚空遁去。
“成功了!”杨昊将佳人紧拥在怀里,像是拥抱着最最亲爱的珍宝——太不容易了!怨灵被他们甩在浮台之上,柳飞絮悄悄的回首张望,只见那怨灵凌空伫立在空中,阴冷的看着两人离去,却也不加阻拦。
每一秒钟仿佛都有一年的时间那么长……柳紫晴来不及解读怨灵那阴冷可怖的眼神。一阵强光闪过,她不自觉闭上了眼睛,意识顿时一滞,感觉一股强大无匹的重力硬生生把她往下拉——她猛一睁开眼,四周是明亮宽敞的白色墙壁,床边站着冷若语和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那小和尚亮晶晶的眼睛非常可爱,表哥杨昊正躺在身旁,关切的眼睛暖人心脾。
“我死了么?”
杨昊艰难的坐起来,握着表妹的手,温柔的说:“这是医院,我们回来了。”
她终于返回了人间。
***
怀柳市,近郊。
朔月之夜,偶有几颗寥落的星辰微弱的散发着一丝光芒。
半年前,当地市政府在怀柳市的母亲河——柳河岸边划了一块地,决定建一个全国最大的摩天轮。这是一个效益极其可观、影响甚为巨大的工程,政府极为上进,邀标投标竞标审查审批等流程只花了两个月时间就搞定了,很快就正式进入了施工期。
工地旁边是一片丛林,天地之间光线极暗,一道黑影从远处飞驰而来,好似一颗流星,速度极快,眨眼之间闪到丛林,拣了一处阴暗处潜伏下来,默默的打量着这片安静的工地。
紧挨着丛林是工地管理人员和工头的两层楼高的宿舍,旁边是一堆一人高的钢架,再过去是临时搭建的一排矮水泥房,那是施工人员的工房。一团篝火在宿舍的北面空地燃起,那里有一群工友在烧烤聊天。
黑影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感应周遭的动静,半晌,眼睛睁开,精光暴涨,身形倏然一隐,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闪了几下,鬼魅一般出现在那工头所居的两层楼高的宿舍阳台上。
在这栋楼里面,住着这个工程的工程师,由于工期紧,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待在工地。
而最关键的,他是阴历七月十五出生之人。
此人的灵魂蕴含着极为纯正的阴暗能量,在茫茫人海中,仿佛就像黑夜海面上的灯塔,吸引着他的目光——正是作为分阳聚灵的绝佳炉种。
由于这位工程师拥有一定的权利,故而能在工地上拥有一间单独的宿舍,这既是他的福利,又是他的不幸。此人一贯早睡,现在应该早就跟周公下棋正酣。
黑影,也就是黑衣人,在门外站立了半分钟,仔细探听二楼这几间房间内的动态,确定房内没有动静后,他用手轻轻一推,一股暗劲便将房门的锁给震断了,然后迅速闪进屋内。房内漆黑一片,有一人躺在床上,微弱的鼾声瞒不过听觉敏锐的黑衣人。床旁边点燃了一盘蚊香,香飘满屋,许是工地多有蚊虫,故而燃香驱之。
黑衣人很从容的朝他走去,这个炉种今晚是逃不出他的手心了。突然,一盆奇怪的盆栽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盆槐枝,确切的说是从槐树上砍下来的枝干,栽植在装着一盆泥土的花盆里,非常突兀的的放置在房间的中央。
他的心头隐隐响起危险的信号。
这时房间的灯“啪嗒”一声被打开,屋内大放光明,床上之人翻身坐起,笑着对黑衣人说:“你终于落在了我们手里。”
那人赫然是冷若言,俊俏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有着说不出的自信和欣慰。
原来这是一个圈套!
第十一章 请君入瓮
从门外呼啦的涌来十数个警察,全副武装,黑洞洞的枪口锁定了黑衣人的位置。而工地下面的篝火燃烧得愈发炽烈,原本围绕在篝火周围的“民工”脱下了伪装,纷纷抽出了武器,连同包围在四周的警察,将这个两层楼的建筑围了个水泄不通。
工地边缘的仓房旁边,本次抓捕行动的临时指挥部,几辆警车一字排开,事件的主角——那位中元节出生的工程师正像国宝一般被警察全力保护在警车中,看着窗外,一脸惨白。
张警官排众而出,淡淡的说道:“你逃不掉的,把面罩拿下来,跟我回公安局自首。”语气并不严厉,却隐隐透着威严。
黑衣人背着身,并不理身后的警察,面对着冷若言,指着空无一人的床,以一种好似瓷碗摩擦发出的奇怪的声线问道:“原本应该在这里的人呢?”
“走了。”冷若言两手一摊。
黑衣人不语,一块黑色的口罩蒙住了大半个脸,只剩一对精光闪闪的眸子,他环顾四周,当即了然为什么会中了埋伏。
这是反五行阵!
反五行有一条原则:东西对调,南北互易,中间不变。原本按照五行的方位,东为木,西为金,南为火,北为水,居于中间的则是土——而现在,这个反五行阵的方位则恰恰相反:居于东方的是金,西方对应木,南方对应水,北方对应火,而土的方位不变。对照当下的方位,位于南面的是柳河,北面升了一处篝火,在他们的东方是一堆钢架,而西面——也就是黑衣人来的方向则是一片丛林,在这间房间的正中间则摆着一盆盆栽,正好形成了东金西木南水北火中土的格局。
冷若言指着这盆槐枝盆栽,笑道:“槐树,阴气极重的植物,插在从坟山上取来的土壤里,配上这个专门为你准备的反五行阵,从而使得这里充满着阴戾之气,正好合你的口味。”
这个反五行阵自然就是幻空大师所教,那天他接到杨昊的电话,幻空大师在电话里传授秘术,以逆转五行方位之术立阵吸引黑衣人来。原本冷若言想使用聚阴阵,但是此阵水晶钉具有强烈的法器气息,极易被人识破,故而不用。
“光凭反五行阵并不足以吸引我过来。”黑衣人依然生硬的道,语速平稳,神态不惊,看其气势,倒也称得上气定神闲。
冷若言翻手一抬,托着一方锦盒,锦盒中有一颗鹅蛋大小的晶莹透明的冰珠,那自然就是幻空口中的千年冰精。“这下还有什么疑问?”
此时后面的警察大感不耐烦起来,他们根本不了解两人之间谈的是什么东西,今晚的行动完全是因为此前杨昊给张警官去了一通电话,说已掌握了能将黑衣人吸引出来的方法,并推荐了冷若言。张警官此前便有言在先,希望获得杨昊的帮助,于是没有丝毫犹豫便同意了让冷若言这个毛头小伙子跟武警警察们一起参与这个行动。
这也就罢了,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张警官居然从了冷若言的安排,指挥着警察们摆一个什么阵,还要乔装设伏……拜托,这些警察们可全都是唯物主义者,这着实让他们直呼荒唐。他们一度以为一项断案如神的理智的上司被这个棘手的案件给冲昏了头脑。
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个办法,这个曾经一度被他们认为是儿戏的办法居然奏效了——黑衣人真的来了。
警察们这才心服口服,不过心里的窝囊气还是没有消,眼见着黑衣人朝冷若言点了点头,他伸手指了指身后警察,“就凭这些臭番薯烂鸟蛋,你以为能截住我?”语气之大,根本没有把身后的警察们放在眼里,他们心中的怒火陡然被点燃了起来,只见一个性格火爆的警察冲将上来,伸手便搭在黑衣人肩膀上,欲将之擒伏。
“诶,小心啊!”冷若言呼救不及,也未见黑衣人有何举动,那警察好似伸手摸到了一块火炭,急忙缩手,黑衣人反手用衣袍一拂,警察的身躯好似玩具一般朝后面飞去,结结实实的撞在衣柜上。
“小王……”张警官大吼一声,他刚想指挥警察们一拥而上,把黑衣人擒拿当场,冷若言伸手制止了他,从容的朝黑衣人说道:“光凭我们这几个人,自然无法留住你,可是,你刚进来之时,难道没有闻到一股很怡人的檀香味么?”
黑衣人闻言一愕,目光转到床边的那盘蚊香上,那哪里是什么蚊香,分明就是一盆檀香,通体墨绿。香烟螺旋上升,升腾数米而不散,正是优昙香,这时忽然发觉体内奇经八脉隐隐阵痛,灵力运转竟是有些不顺,不由大骇。冷若言见状也暗松了一口气,优昙香本身只具有安魂护灵之效,可是一旦浸染雄黄酒,点燃后则变成了一种“剧毒”——一种只会对魔门功法产生剧毒的香味,分灵聚阳正是一种旁门妖术。
所以黑衣人不运功则无事,一旦运功,香气则变成了剧毒。
冷若言再朝张警官点头示意,后者吼道:“妈的,兄弟们,给我上。”话音未落,他就跟几个身手矫健的警察朝黑衣人扑去。警察快,黑衣人动作更是迅速,他身形一闪,人就已经跃到了窗户,躲过了警察的扑擒,挥出一拳朝窗户砸去。
只听得“哐!”的一声,岂料原本脆弱的玻璃窗居然丝毫没有破损,反而发出了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黑衣人一愣,原来玻璃窗上已经被几根金丝以一种奇怪的结覆盖在其上。
“金刚蚕丝结界?”黑衣人低声说道,显然认识这种佛门独特的以蚕丝为结界的法术。“有点本事,不过我还不放在眼里。”他再次挥出一拳,拳头周围围绕着一圈黑雾一般的气体,气势骇人。
冷若言不待黑衣人一拳击实,早就拿出了八卦镜,使出了天心五雷术,几道拇指粗的雷电从八卦镜中劈出。黑衣人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闪电,背部结结实实的被雷电劈中。
在这么强烈的攻击下,黑衣人浑然不似中毒之模样,只不过身子摇了摇,拳势不减,终于将窗户击破,然后整个人鬼魅一般从窗户跃出。
没有凡躯肉身可在天雷的攻击下不受重伤,即便是被游魂附体的僵尸也不例外,这黑衣人的道行强横得吓人。冷若言疾身跟出,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两条龙,他快速的念了几句咒语,只见一青一紫两条天龙从玉佩中幻化而出,向着黑衣人呼啸而去。
张警官反应也算神速,他立刻冲到阳台上,看着黑衣人已远去的背影,拿起对讲机吼道:“你们注意保护工程师,黑衣人可能朝你们那边去了。”他已然猜到,黑衣人的目标正是今晚的炉种,那位阴时出生的工程师。
只是几秒钟的事情,黑衣人就像黑夜里的枭鹰一般纵到藏匿着工程师的指挥部前,从玉佩中幻化而出的紫青双龙居然追之不及。
这块玉佩就是幻空赠予他的护身法器。
一众警察纷纷将枪口对准他,张警官在对讲机里吼了一句,“格杀勿论!”
上峰有令,下属焉敢不从?现场顿时火舌疾吐,子弹织成了一张催命的网,朝黑衣人罩去。黑衣人身形闪动,子弹全部落空,众人皆惊,眼见黑衣人逼上前来,就快破入车中,这时,突然从车上跳下一个身影,执着一根闪着金色光芒的棍子,朝黑衣人一指。
“梵天诸神,佑我至宝,阿弥陀佛,上帝保佑,额……马里马里轰!宝贝宝贝,快快显灵!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妈的什么破咒文啊,**倒是快去啊,咄!”
随着这几声不知所谓的“咒语”话音刚落,那金色的棍子突然从那人手中飞出,闪电一般击向了黑衣人的胸口。
这一下,黑衣人居然躲闪不及,仓促用手一挡,蹭蹭蹭蹭后退了好几步。那根金色的棍子又回到了那人手中,这时众人才看清,此人正是杨昊的挚友,徐小强。他手上所执着的并非所谓的棍子,而是一把金色的降魔杵。
很自然,降魔杵并非是被徐小强那乱七八糟的咒语给驱动的,而是感应到了黑衣人浓重的邪气,自发而动。
更致命的是,冷若言的紫青双龙终于及时而至,黑衣人顾不得调息平复被降魔杵击中翻腾的气血,衣袍一展,一股强大的罡气爆裂开来,他闪电一般挥出两拳,分别击中了龙头,龙影受到重击,继而泛出一阵水纹后,消失了。
“砰!”玉佩想是承受不起黑衣人的重击,终于发出一阵清脆的破碎声。这时,冷若言及时赶到,毕竟是修行过的人,身体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几个提纵就跃到了现场,眼见这黑衣人硬生生承受了降魔杵雷霆一击,而且还击散了紫青双龙,不由大骇,顾不得已经破碎的护身玉佩,聚集了全身的灵力,口中喝道:“列!”双手结成智拳印,朝黑衣人攻去。
正是他擅长的九字真言。此印表示分裂一切阻碍自己的障碍,具有荡涤一切愚昧邪恶的威力。
对于黑衣人不讲道理的强悍,唯有用偷袭了。
他本就身中剧毒,再加上承受了几记重击,想必已是强弩之末,冷若言此击势在必得。
黑衣人并未闪躲,一句句奇怪的咒语从嘴里飘游出来,那些咒文,每一句咒文仿佛都像一堵无形的墙,阻隔在他和冷若言之间。
冷若言每向前跨出一步都步履蹒跚,望向黑衣人的身形都变得模糊起来,集中在手印上的灵力一点一点的被这面无形的墙壁给吞噬。冷若言有苦说不出,此时想罢手都不能,一旦他收回灵力,势必会被这无形的墙壁给包围,那后果不堪设想。
待到他挤到黑衣人面前时,冷若言的灵力已消耗殆尽。
好阴狠的一招“截灵咒”!
黑衣人眼里精芒一闪,“看你还有什么花招。”两手一拢,只听得周围雷声轰鸣,手心聚合处一团红雾缭绕,中间还有隐隐电光,诡异之极。
这团红雾来得诡异之极,冷若言看出了它的厉害,喝了一声:“临!”翻手结不动根本印,勉强聚集了本身剩余之灵力,结合天地灵气,给自己加持护体法印。
只见的电光一闪,红雾迅疾朝冷若言扑去,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金光在冷若言碰到红雾前的那一瞬间亮起,旋即消失无痕,冷若言如受重击,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黑衣人也不好受,方才那几次攻击仿佛带走了他绝大部分能量,而且毕竟是中了剧毒,灵力无法尽情施展,否则冷若言就不是失去行动能力这么简单了。他身子晃了晃,终于支持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上。一旁的警察们早就目瞪口呆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超自然的场景,仿佛在播神话剧一般。这时,现场的副总指挥刘警官回过神来,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抓住他。”
毕竟先前一幕对他们而言太震撼了,刘警官话音落下,居然没有一个人动,包括成功截击黑衣人的大功臣徐小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瞅瞅虚弱的挣扎着站立起来的黑衣人,谁也不敢动弹。
黑衣人的强悍绝对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固然知道普通人的攻击对黑衣人很难形成威胁,故而精心布局,一上来便连使杀招,并且由他自己和徐小强先后两次采取偷袭,在他们占尽先机的形势下,仍然无法擒拿或者击杀黑衣人——似乎他还留有余力,正缓步朝众人走来。
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会相信黑衣人还是人类!
所谓的武器在他面前就像玩具一般可笑——即便在他连受重创之后,警察们仍然奈他不何。“嗒嗒嗒……”他们绝望的朝他扣动着扳机,可是子弹仿佛都射进了空气中,黑衣人没有再浪费时间,衣袍一挥,一阵罡风凭空卷起,警察们顿时被吹得东倒西歪,连带刚刚赶到的张警官一队。
在场中出了黑衣人以外,再无可以行动之人。黑衣人如魔神一般,傲立当场。他腾空而起,闪电一般破车而入。工程师已经被吓得失去了行动能力——被黑衣人抓走,必死无疑。死亡的恐惧完全吞噬了他的心灵。
冷若言躺在地上焦急万分,动了动手指,还好,左手还能动,他艰难的挪动着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通体墨黑的圆盒,快速的默念咒语。
那边徐小强奋起余力,一手举起降魔杵,一手抓着工程师的衣领,吼道:“站住,你要是再赶往前走一步,老子砸死他。”
黑衣人闻言一顿,徐小强神色俱厉,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似是真被徐小强唬住了,如果工程师真的被砸死,那么今晚这番激斗就白费了,他的负伤,他的中毒,全都成了浮云……转念想一想,如果徐小强真要下手的话,早就砸了,干嘛这样装腔作势,他当即了然,这小子在耍花样拖延时间。
他怒吼一声,正欲伸手掠人。可是还未等他动手,只见一道金光闪过,一朵三丈见高一丈见方、闪耀着夺目光芒的金色莲花凭空绽放,金色的光芒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金黄色,半空中隐隐传来佛音梵语,呈现诸天神佛,金刚龙女诸般法相。
这是冷若言最后的寄望,菩提金莲——有着和冷若语的法宝“麒麟宝印”同样威力的九华山至宝。
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恐,这还是他首次出现这种神色。
金色莲花像是拥有生命一般,巨大的金色花瓣一瓣一瓣舒开,当花瓣全部张开时,突然飞到黑衣人头上,上下倒置,金色的光芒顿时将黑衣人罩住。
黑衣人发出一阵凄厉的啸声,似是尝历着无尽的痛苦,然后一团浓的好似墨汁一般的雾气从长袍下面喷薄而出,雾气中隐隐有无数张狰狞的面容,那都是分阳聚灵所收集的灵魂啊!
戾气和佛光相互交织,相互碰撞,继而湮灭,佛光梵音虽然浩然,但竟然奈何这团黑雾不得,罩在金莲当中的黑衣人陡然爆出一阵血雾,血水和黑雾组成的红黑两色一瞬间居然冲破了金莲的威压,黑衣人长啸一声,然后身形一长,奋起最后的灵力,钢爪一般的手掌抓住了工程师,几个纵跃之后,消失在夜空中……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现场鸦雀无声。
布阵、设伏、偷袭、群殴,甚至连冷若言拿出了他压箱底的法宝出来了,凡是他们能想到的法子都用尽了,在他们占尽先机机关算尽的情形下,眼见着黑衣人入了套了,中了毒了,受了伤了,甚至被法宝给制住了,依旧让黑衣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眼睁睁的将工程师掳走,那种深深的挫败感沉重的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对冷若言尤其如此。
这还是他出山以来,第一次遭遇完败。
一阵秋风吹过,带起瑟瑟寒意。
月亮依旧没有透出云层,夜越发的暗了……
第十二章 犹豫
当晚,冷若言和徐小强便给还在上海的杨昊去了电话,电话两头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杨昊和冷若语自然是圆满完成任务,柳紫晴被成功“营救”回来。可是冷若言和徐小强这边却是以失败收场。
冷若言低声跟幻空道歉道:“师伯,这次浪费了您的一番苦心。”只要想起这次失手让黑衣人逃走,他就觉得很是惭愧,
幻空只是安慰了他几句,说实在的,黑衣人的强悍也超出了他的预料,没想到连九华至宝“菩提金莲”都奈何不了他,最后让他自爆精血,以“化血解体大法”逃逸而走。
电话那头的幻空摸摸了他那铮亮的小光头,稚嫩的面庞露出了与其外表不相符的深思熟虑,“只可惜我无法分身前去怀柳市,降服此獠,这里怨灵威胁就在眼前,虽然柳女娃子暂时脱离了控制,但这并不保险,怨灵的妖气就在这座城市周边,只要给我时间我定能将她揪出来,现在离黑衣人炼成分阳聚灵术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我要利用这段时间先追踪怨灵,等此事一了,我们就聚集一起,设法在七七四十九日期满之前,共同铲除那黑衣人。”
得到了幻空的承诺,杨昊等人也就大为心安了。幻空接着道:“我会让杨昊把白玉鼎给你带过去,你拿着,万一月圆之夜我没能来得及赶回来,这玉鼎终究是九华至宝,遇上黑衣人也有一拼之力。”
“师伯,这怎么行?你追踪怨灵您怎可少了护身法宝?”冷若言急道。
“呵呵,这个你不用担心,师伯自有办法,若语辛苦一下,跟我一起追缉怨灵。到时候,少不得要把你三清门的‘三清伏魔大阵’给请出来喽!”
第二天,幻空跟冷若语离开了医院,反正眼下柳紫晴已经康复,怨灵短时间内也绝无余力再兼顾她,这样一来,自然再不需玄门人士守护在旁。柳夫人来到医院时,惊奇的发现女儿居然已然转醒,大为激动,紧紧的搂着柳紫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那场面感人至深,看得杨昊也颇为感慨。
既然柳紫晴已经苏醒过来,柳紫晴便闹着要回家,医院方本来希望再观察一段时日,但是她死活不答应,硬是说自己好了,可以出院,身手矫健的蹦蹦跳跳来显示自己的健康水准。柳夫人怕她闹出什么状况来,不得已同意让女儿休学一段时间,回怀柳市安养。
傍晚时分,怀柳市机场,柳承宗、杨致远以及徐小强三人焦急的在机场接机,当看到柳紫晴如花的笑靥,柳承宗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哈哈大笑的把女儿抱在怀里,杨致远和杨昊两父子微笑着站在一旁,也许发现彼此表情一样,两人眼神不自觉一对视,杨昊很快就转移开了视线,留下杨致远苦笑。
只有徐小强有点失落,左看看右看看,自言自语道:“怎么她没来呢?”杨昊觉得好笑,搭着徐小强的肩膀说起了冷若语跟着她师伯一起去追踪怨灵去了。徐小强一听顿时急了,一个劲的埋怨幻空太不体恤后辈,同时也责怪杨昊都不保护一下冷若语,以至于让这个冰山美人参与这么危险的行动。杨昊费了一番口舌才才把他稳住。
看来这家伙对待冷若语是来真的了。
高速公路上,杨致远开着一辆商务车,正稳稳的行驶在回柳家的路上。车上,柳承宗一直询问着杨昊他女儿是如何苏醒的,柳夫人在旁边也十分好奇,在上海时由于心情激动故而没有盘问柳紫晴苏醒的原因,现在想起来,此件事情的确有点戏剧性——杨昊方去不过一天,柳紫晴居然奇迹般的苏醒过来了。
杨昊看了看表妹一眼,拍了拍她柔嫩的小手,摇头苦笑,他们在来上海之前就已经达成了默契,整件事情太过于灵异了,说出来他们肯定不信,还是不把真相说出来为好,于是便搪塞了过去。
看着杨昊和柳紫晴亲昵无间的模样,整个儿一沉浸在爱河中的小情侣,坐在驾驶室中的杨致远通过观后镜看到了这一幕,浓浓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
接下来几天,冷若言和杨昊等人开始谋划着待月圆之夜擒杀黑衣人。
令他们怒火中烧的是,分阳聚灵还在继续,而黑衣人仿佛根本没有受伤,命案一直就没有停过。
“那天晚上,黑衣人绝对受了重伤,这点毋庸置疑。只不过即便是受伤后的他,普通人面对他依旧如同绵羊对狮子,只是引颈待戮的份。眼下离满四十九个人还有二十天的时间,这二十天里,我们再伏击一次黑衣人已经变得不大可能,只有等待时机……唔,也就是再过二十五天,就是满月了,那天晚上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刻。在这二十五天之内,你们两个也要掌握一些基本的法术,这个不难,我来教你们。”冷若言说道。
杨昊和徐小强一听顿时大喜,在以往的经历中,不管是招魂时遭遇怨灵,夜探殡仪馆或者设伏群殴黑衣人,他们总是跟随者冷氏兄妹二人,扮演着打打下手的角色,这让他们很不是滋味,可是如今他们也能学习法术了,在将来无论是面对黑衣人还是怨灵时,至少他们都不会成为没有一点作用的累赘了。
安排好了杨昊和徐小强后,冷若言决定上三清山一趟,“三清伏魔大阵”是玄门第一大阵,且不说关于此阵的总总传说,幻空临走前也建议请此阵下山,下一次面对黑衣人,不容有失。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着,隐藏在这平静表面之下的,却是汹涌的暗潮。
杨昊这两天没事就往柳紫晴家里跑,眼见得表妹日渐一日的恢复过来,他也欣慰不少。他去的那么勤,初时自然没什么,可时间一长,柳承宗夫妇就有些神色不对了——这两兄妹感情也太好了,以至于都超出了表兄妹间应有的程度。
纸包不住火,终于有一天,柳夫人将自己的担忧跟女儿说了出来,并向她证实。
柳紫晴也不隐瞒,据实相告。柳夫人勃然变色,又惊又怒,昏厥当场,原本端给柳紫晴的鸡汤洒满一地。
柳承宗夫妇终究还是反对的,他们很严肃的找了两个小辈谈话,虽然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严厉的骂,但是态度非常坚决。一向和蔼的舅舅舅妈早就没有了平时的亲切,有的则是更多的担心和忧愁,甚至还有一丝畏惧……
他们苦口婆心的讲道理,“孩子,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是表兄妹呀,法律不允许你们结合的,道德上也不允许,你们不能再错下去了,你爸妈的教训就摆在眼前,万一紫晴受到什么伤害……”
柳承宗暗地里扯了一下柳夫人衣角,后者顿时警觉起来,顿时转移话题,“总之,我们坚决不同意这件事情。昊昊,这两天你就在自己家里好好呆着吧,让紫晴好好休息,你就不要来我们家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真的那一刻来的时候,杨昊觉得自己连心都停止了跳动。而且,舅妈似乎有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
柳紫晴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只是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话,直到嘴唇咬出血。在两人结合一事上,她丝毫不肯退让,而且一连几天没有跟其父母说话。
也许这几天带给他们的苦恼,甚至比抓到黑衣人和消灭怨灵所带来的苦恼还多。看着年纪这么大的舅舅舅妈还为他们担心的茶不思饭不想的,他觉得很愧对他们。
一直沉默的杨致远看不下去了,这天,他做了几个小菜,拿了几瓶啤酒,跟杨昊说:“昊昊,跟爸爸一起喝口酒吧!”
杨昊本想拒绝,但是当他看到杨致远眼角泛起的细纹以及鬓角的几根银丝,不由得联想起了母亲,心一软,当即点了点头。
“你爱紫晴么?”开门见山他就直奔主题。
“爱。此生非她莫娶。”杨昊回答得很干脆。
“你这句话讲得真是轻松,爱情和婚姻是要建立在责任和担当基础上的。你固然有爱她的心,可是你有爱她的条件么?面对着法律的桎梏和道德的约束,面对着亲人的不理解,甚至是指责,你真做好准备了么?你有没有想过,舅舅舅妈这么伤心,他们之间持续的冷战,你让紫晴情何以堪?你可有为她想过这一切?”
杨昊不语,只是低着头,静静的听,静静的想。
只听得杨致远继续道:“有时候我在想,爱情的力量是否真有这么伟大,能够超越物质,超越信仰,超越血缘呢?但是很无奈,现实中往往并非如此。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敌不过柴米油盐的似水流年,再坚贞的爱情也要经受物质和现实的考验,而还有一种爱情,则要直面血亲的羁绊,如你。有时,爱情带给双方的,并不仅仅是美好和甜蜜,还有痛苦,乃至伤害……”
痛苦,乃至伤害……杨昊忽然联想起了舅妈语欲言又止的那番话,她也提到了紫晴有可能会受到伤害,还有说爸爸妈妈之间的教训。不对,他们似乎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今天舅妈跟我说,你和妈妈的教训摆在眼前,叫我们不要错下去,否则会伤害紫晴,她指的是什么教训?”
“那件事很久远了,久远得那段往事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了。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讲吧!”杨致远揉揉太阳穴,感到无比的疲惫。
杨昊看着父亲这个模样心里心中思绪万千,是啊,都过去了,二十年的风雨路都走过来了,如今物是人非,母亲也远离了人世,还有什么想不开呢?他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一阵火辣辣的刺激感灼烧着喉咙,那种掺杂着痛快和痛楚的滋味,久久不曾散去。
第十三章 惊魂
那些烦心的事,杨昊都抛在了一边,他决心这两天不跟柳紫晴接触,以免刺痛舅舅舅妈的神经,剩下来几天的时间,就一门心思和徐小强一起,跟着“冷大师”学习基本的防身法术。
从三清山回来之后,冷若言便开始着手传授杨昊和徐小强二人法术。
玄门法术按类型来分主要有力、咒、印、符、器、阵六大类,如冷若言常用的天心五雷术就属于“力”,攻击僵尸时所用的天龙咒自然属于“咒”,九字真言属于“印”,若言若语两兄妹的法宝属于“器”,如此种种,门类极多。
由于法术博大精深,要真要修行,需天赋、时机、坏境和导师等等因素皆具备方可,断不是像杨昊徐小强两人花个数十天就能学得会的。所以冷若言所传授的几项法术都只是最基本的,如安魂定魄咒、净身咒、金光神咒等。
初时两人自然是兴趣极其浓厚,学法术那好像只有在电影或者小说里才能见到,这对于两个从小就在城市里接受唯物主义无神论长大的年轻人来说无疑是新鲜之至。不过等到初时的新鲜劲过去以后,两人就都有些不大上劲,徐小强是不耐烦,杨昊是没心思。冷若言也不计较那么多,只是尽心的去教,但求两人能自保即可。
“九字真言看起来简单,但手印练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呀!这手势奥义繁深,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掌握的。”
杨昊坐在书桌前,闭着双目,眉头紧锁,似是学习法术中遇到了难题。他随手拿过台历,心中盘算着:离黑衣人杀死第四十九个人——也就是分阳聚灵最后一个牺牲品的出现还有四天,离月圆——也就是黑衣人分阳聚灵进而大成还有九天,那一天正好是本月的26日,“让我们来做一个了结吧!”杨昊看着挂历,喃喃的数着日子说道。
经过一天的练习,他已经感到有些疲惫了,看着手机里的未接来电,杨昊不禁苦笑起来,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他光顾着学习法术,不仅没有上学,连电话也没有给表妹打过去。柳紫晴是一个坚强而且识大体的女孩儿,她也理解表哥的难处,只不过毕竟两人正值热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柳紫晴在家养病无所事事,难免寂寞,很自然会想到给他去电话。
唔,不知道这个丫头还好么?
时针指到夜晚十一点钟的位置了,杨昊坐在床上,无聊的翻着书,对于他这个夜猫子而言,一般没有十二点钟是不可能睡觉的。
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在宁静的房间里分外刺耳。
有的时候,人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第六感分外灵敏,往往能够察觉到一些未知的东西。没来由的,杨昊突然觉得一阵心悸。说不上来的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梁处慢慢上升。
他浑身肌肉一紧,警觉的看着四周,他忽然想到,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听到幻空和冷若语的消息了,两人自从离开上海后好像失踪一般。对于幻空的能耐,杨昊自然是无比放心,可是这么久没有音讯,他总觉得心不安。
“明天还是问一下若言,他总应该知道自己妹妹和师伯的行踪吧!”
这时,床底下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像老鼠一般,声音不大,但是听得分外的清晰。
他心神一凛,突然浑身毫毛倒竖,是不是应该看看床下面?不知怎的,原来他曾经听说过的一个恐怖故事突然冒上心头——“好朋友,背靠背。”
那故事大约说得是一对住校女生,其中一人出去许久未归,留在寝室里的女生则不停的接到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阴恻恻传来一阵声音:“好朋友,背靠背---”如此反复数次,惊恐过度的女生陡然间醒悟过来,将床铺翻转过来,原来未归之女孩早已被钉死在床板的反面……
杨昊虽不怕,但是灵异的事情接触久了,不信也变成了信,心念电转,他起身坐了起来,缓缓俯身,将头慢慢探下,然后猛地将头一伸。说实话,在这个过程中,他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好像已经有什么东西悄然来到他的身旁,伸头之前,他甚至做好了再次见到怨灵的准备——
床底下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呼……自己吓自己,真是没出息。”后怕之余,杨昊暗骂了自己一句。其实在这个时候,他倒更希望床下弄出声响的,是他一直以来都恶心的老鼠。
这时杨昊再也坐不住,他关掉壁灯,躺下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管了。
时钟依旧在滴答的走着,卧室内愈发安静,静得可怕。
他终究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冥冥间,仿佛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呼唤他,“昊昊……昊昊……”
那是……那是妈妈的声音。杨昊猛然坐起,那个声音顿时消失,黑暗的房间内似乎有无数张眼睛在瞪着他。
“啪嗒。”他颤抖的伸出手把壁灯打开,随手那过一根烟抽了起来。烟雾缭绕之间,他稍微舒缓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方才分明就是母亲的声音,绝对没有错。可是……可是他怎么会听见这种声音呢?
幻听?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他想了想,开始默默念起了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
随着灵台回复清明,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着神经,再加上疲劳,兴许是出现幻听的原因。
“昊昊,过来。昊昊,救救妈妈,救救妈妈……”
那个幽灵般的声音又传来了,这下他可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听见的,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难道真是妈妈?
他身体如木偶一般,僵硬的掀开被子,坐在床沿,穿上了搁在床下的鞋子。
这时,一双冰冷滑腻的手,倏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啊……”如触电一般,他浑身一抖,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刺激下,他想叫,却发现叫不出声。
慢慢的,慢慢的,从床底伸出了一个脑袋。
那个头颅面朝地面,满头长发,分明就是怨灵模样。
叫不出声,但是杨昊的双脚却抖得筛糠一般,被鬼爪捏住的脚踝处,传来阵阵阴寒恐怖的感觉,浑身的毛孔顿时竖了起来。
怨灵的头颅缓缓转了过来,却呈现出另外模样,散乱的头发稀疏的遮在面庞上,没有瞳孔的眼球,一片灰白,惨白的脸庞上面布满的伤痕,正咧着一张没有牙齿的嘴,诡异的笑着。
杨昊突然觉得脚踝一紧,抓住他两脚的手正在用力的把他拖入床底下。
浑身僵硬的他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任由怨灵一寸一寸的拖,他僵硬的双手如同爪子,深深的在实木地板上留下了几道抓痕,触目惊心!
这时,冷若言所教授的那些咒语法术全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就只有本能的恐惧。
“救命!!!”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无法做出理智的反应,只有下意识的狂喊救命。
这时,那双滑腻而冰冷的手居然稍微一松,他觉得浑身一轻,知觉又回到身体了,挣扎的蹬着脚,同时大叫:“爸爸,爸爸,救命啊!”
“嘭!”随着房门被一脚踢开,杨致远两眼泛着血丝冲了进来,像是一只失去理智的猛兽,看样子他是早就知道了房间内的异常,只是被什么力量给阻止在门外。
“昊昊!”他手里拽着一把奇异的短匕,匕首上面好像还刻有一些符文,冲上来一刀挥下去,鬼手发出一阵“滋滋”响声,像是被烧着了的肉,冒起了白烟。
怨灵一吃痛,鬼爪一缩,转进了床底下,凭空消失了。
杨致远把儿子拉起来,翻开裤管一下,脚踝处两块淤青,甚至都不能用淤青来形容,而是泛着黑色的手印,杨昊急速的喘着大气,如风箱一般。
“这是怎么一回事?”
执着儿子的脚,杨致远又是心疼又是惊恐,而眼睛里发自内心的关怀,令杨昊暗暗感动。
惊魂未定的杨昊第一反应就是幻空和冷若语的安全,既然怨灵来袭击了自己,那就证明幻空和冷若语的追踪彻底失败了。时隔这么多天没有音讯的他们,很有可能遭遇不测了。
他赶紧拿起电话分别给表妹还有冷若言打电话。柳紫晴那边一切尚好,而冷若言的手机却是处于关机状态,这时他才记起来这个家伙晚上有关机的习惯,无奈之下只有挂掉电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理了理思路,然后把今晚的遭遇讲了出来,顺带的,连同跟怨灵有关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第十四章 万事俱备
招魂,玄门,回梦……等等一系列超自然的词汇从杨昊嘴里蹦出,杨致远这个无神论者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消化了这一切,若不是他方才亲历了怨灵一幕,真是打死他也无法接受。“这么说,这个怨灵一直在纠缠着紫晴?”杨致远皱着眉头问道。
“嗯,若不是若言若语两兄妹,我和紫晴现在的境况不堪设想。”
“这世间还真有这般奇人啊……”杨致远喃喃的道。
杨昊眼睛看着父亲手里的这把奇怪的短匕,颇为好奇,“你这把匕首是从哪里来的?好像能伤害到怨灵的实体。”
“哦,这是你妈妈家祖传的,因为你妈妈体质弱,故而这把刀没有传给你舅舅倒是传给了我们。据说有着辟邪斩灵的奇效,我以前一直不相信,没想到还真灵。”杨致远轻描淡写的道,“如果你喜欢,这把刀就给你了。”
杨昊点点头,收下了。回想起先前那一幕,仍然令他不寒而栗。原来果然如他猜的一样,他房间内的动静早被父亲所听到,不过任凭杨致远喊破了喉咙,里面的杨昊却是半句也听不见,而门也仿佛被施了魔咒,不管杨致远怎么踢怎么砸,就是进不来。
真是万幸啊!明天一早定是要问一下冷若言,希望幻空大师和若语不会有事啊!否则……
可是今晚该怎么睡觉啊?杨昊肯定是不会要杨致远陪的,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两个大老爷们睡在一起,别扭。何况还不熟悉。杨致远无奈的走后,他想起这几天的所学,拿起几道符在房门,窗户,床头甚至床板底下都贴上,贴床板下面着实让他挣扎了好一会儿,地上那几个指头抓出来的痕迹,还真像鬼爪,天啊,那可是他自己抓出来的……
等把道符都贴好后,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他松了一口气,靠在床头,两脚是决计不肯放在地上的,然后点了一根香烟,静静的抽了起来。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第二天清早,他就给冷若言挂了一通电话,把昨晚惊魂一幕简要的跟他讲了,他不无担忧的道:“如果幻空大师和若语那边进展顺利的话,怨灵昨晚就不会袭击我。我担心,大师和若语的安全。”
冷若言沉默了一会,淡淡的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一直都跟若语保持着联系,如果她那边有事,我绝对感应得到,而且有师伯坐镇,你就放心吧!”他顿了顿,“昨晚我大概看了一下周边的地形,大约圈定了黑衣人可能会行功修炼的地方……”
“等等,你说看了一下地形?本地?你这么有把握他在怀柳市或者周边进行他分阳聚灵的最后一步?”杨昊问道。
“我没有把握。但是你有更好的建议么?”
杨昊哑口无言。只听得冷若言继续说道:“既然黑衣人选择了在这个城市实施分阳聚灵,即便是在被我们设伏以后依然没有改变,那么我们基本可以这么假设,他依旧会在这个城市继续完结他的分阳聚灵术,直至功行圆满。接下来,我们需要分析的就是,他会选择在什么地方炼化那四十九条灵魂……”
“那么你找到了么?”杨昊急急打断道。
冷若言平淡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已经锁定了一块地方,呼……希望没错吧!”
在怀柳以西,云岭山脉间,有几座小山头,为云岭主峰所蔽,终日不见阳光,湿气极重。当冷若言领着杨昊和徐小强两人来到这块地方之时,即便没有冷若言的讲解,他们都知道此地是修炼分阳聚灵术的绝佳场所。小山包上面已被当地政府改造成了坟山,星星点点的坟头即便是大白天看过去仍然氤氲一片,雾气蒙蒙,莫说这初冬时节,即便是盛夏时分,站在这里时间久了,都会染上风湿阴寒病。
怀柳市自古有人杰地灵之称,是众水所汇之处,怀柳河、崇江、抚河如扇形十弯九曲流向这座城市,在怀柳以北汇合流入长江,成为地理风水难得的“聚水格”局。西北方又有环形的云岭山脉挡住西北风,形成“山环水抱必有气”的格局。妙就妙在此处,就在这福地气场最强之处偏生有这么一片极阴之地,以极阳之地滋养极阴之气,这恰恰符合了“阳极阴生”的气场格局。
而这种地方,也恰恰是修炼分阳聚灵术的理想宝地。
11月26日,夜。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朵,一轮皎洁的银盘挂在天幕中,将银辉遍撒人间,漫天的繁星为这一月圆之夜增添了多年未遇的惊喜,毕竟,在怀柳市这种现代城市,能见到这么多星星的夜晚只是人们美好记忆的一部分。
夜色掩映下,一辆面包车和一辆商务车沿着蜿蜒的山道,缓缓的来到云岭墓园旁。几个人影走下车来,墓园管理处走出两名工作人员,将几人迎了进去。
“根据张警官的指示,今天一清早,我们已经完全封锁了整个墓园,除了我们几个人,不会再有外人进来。这是我们墓园的整体示意图,上面有许多标识和说明。”说话的是一名中年人,看样子是这个墓园的负责人,接着他在心里补了一句,“这么晚了,谁会没事来这个阴森的鬼地方。”
来人正是张警官和杨昊一行。上次一役,的确给他带来了一些比较负面的影响,不仅没有抓住嫌疑人,而且还使用了江湖术士常用的怪力乱神的法子,背地里难免有人对他说三道四。此行,张警官索性只带了三个身着便衣的警察,对于黑衣人这种超自然的怪物,人多并没有什么用,与其带着一帮人碍事,不如只带几个精干的亲信为好。
除了四个警察,剩下的自然就是杨昊一伙,除了杨昊、冷若言和徐小强外,还有柳紫晴和三个生面孔。柳紫晴这个丫头是偷跑出来的,杨昊刚下楼时,就被在楼下等候多时的柳紫晴揪个正着,她嫌待在家里无聊,不管杨昊怎么劝,这丫头铁了心的要跟来,囔囔着说要见识见识。当然,杨昊心里清楚,她更主要的因素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心里着实被狠狠感动了一把。
张警官其实早就对这个墓园的整体地形了如指掌,但生性谨慎的他还是接过了墓园负责人递来的地图,仔细的再核对了一遍。
而另一边的冷若言则不声不响的拿出了一面古色古香的镜子,这面镜子外形无甚特别,只是仿佛年代久远,边缘的镜框隐隐透出一些铜绿,他珍而重之的将铜镜用双手托于胸前,默默的念了一段咒语,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镜子好像活过来一般,原本有些模糊的镜面居然泛起一阵毫光,这阵毫光即便是在灯光的照耀下依然清晰,冷若言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黑色的布料,像是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一截。
“这是黑衣人身上的?”徐小强当时在现场,他第一个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
冷若言点点头,默默的把这截布料放置在铜镜表面,然后他喝道:“闭眼!”只见得一阵刺眼的白光激射而出,众人原本都被这奇景给吸引住了,白光射来,有几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没有及时闭上,顿时觉得火辣辣的痛。
白光过后,那截布料已然消失不见,而镜面仿佛如静谧的湖面一样清晰可鉴,众人围上前去一看,立刻傻了眼,这那是湖面啊,这分明就是电视,镜面就像一面屏幕,居然将墓园里的情景,分毫不差的显示出来。
“圆光术?”对这种玄门道术略有了解的杨昊惊讶的问道,在他印象中,好像只有圆光术的施展效果与此相仿,不过他怎么记得圆光术是用一盆水面作为显示屏的呢?
那三个陌生人中的一人摇了摇头,道:“这不是圆光术,而是法器的作用,这面铜镜其实是我们三清观的秘宝之一,通天镜,可将镜子周围方圆千里之情景投射出来,如若有适当的媒介,还可映照出与媒介相关的物、人。”
“也就是说,如果黑衣人现身于此,我们将可以通过这面镜子看到他,找到他的方位,并且……诛杀他!”冷若言接过话来。说完,他小心翼翼将铜镜放在桌子上,然后对着那三个陌生人说:“师兄,可以开始了。”那三个陌生人点点头,鱼贯走出房间,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那三个陌生人是冷若言再三清观的师兄,他们的道力比起若言若语兄妹只高出一线,但是却掌握着一套威力极大的秘法——“三清伏魔大阵”。这套幻空推崇备至的大阵凝聚着数千年来道家高人的心血,如果说“灭神归元咒”是玄门中个体法术的极致,那么这套“三清伏魔大阵”就是玄门群体法门中的巅峰,而且它跟“灭神归元咒”最大的区别在于,后者是玉石俱焚的禁忌之术,而前者则是玄妙无穷的王道之法,其在正道中的地位跟“分阳聚灵术”大成后在魔道中的地位一般无二。
为使“三清伏魔大阵”发挥最大的功效,一清、风清、云清三人必须找到天地人三才方位,找到三个枢机方位,才可最大限度的调动天地灵气。
杨昊看着三清消失的身影,忽然想到几个问题,“如果黑衣人此刻就已经来了怎办?你三位师兄能那么快赶至么?还有,他们就这样出去,不怕被黑衣人发现踪迹么?万一到时逐个击破,那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杨昊的考虑不可谓不细,冷若言说道:“我三位师兄身上都已经使用了潜行符,任那黑衣人道行多高,除非他现在就已经修成了分阳聚灵术,否则只要他还是凡胎肉身,就绝无可能找到我师兄的踪迹。至于另一个问题,你难道忘了么,我跟同门间自然有一套不为外人所知的方式,一旦黑衣人现身,仅在附近落位的师兄们可以第一时间赶到。这一次,黑衣人他插翅难逃。”
第十五章 中计
子时快要到了,云岭上的风逐渐大了起来。
一阵疾风吹过,月光照射下,云岭主峰整片的林子枝叶摇曳,不时还发出一阵咿呀的响声,黑压压的一片,说不出的诡异渗人。
云岭墓园在山腰之中,此处的植被远不及山上那么多,此处远不及大城市墓园那么讲究,一座座略显光秃的山包,上面数不尽的墓碑,显得尤为荒凉。
一道黑色的影子,好似没有重量一般,轻巧的越过了墓园的围墙,慢慢的走向墓园中。
他全身都被一件黑色的袍子包裹起来,包括脸庞,只露出两道精光闪闪的眸子,在黑夜中仿佛两盏灯。
他信步来到一处略显空旷的地方,附近仅有几颗疏散的常青树和五针松。墓碑与墓碑之间排列并不很紧密,周遭的墓碑不仅豪华气派,有一些高度甚至比成人还高,跟远处的低矮寒碜的墓碑相比,就好像豪华别墅与蚁族平房的对比,以一种俯瞰众生的傲然姿态,睥睨着远方的墓碑。
这想必是墓园中A级的地皮,人们生前按照地位财富的不同被分为三六九等,连死后这种差别依然延续着,非如此不足以显示某些人身份的高贵和家族的权势。
唯一相同的,也许就是那一小方盒中的灰烬罢!
这里,既是整个怀柳市里阴气最重的地方之一,又汇聚着怀柳市风水福地海量灵气,是炼化“分阳聚灵”所收集灵魂的最佳地点。
正在黑衣人缓缓盘膝而坐之时,在他的左前、右前和后方分别闪出三个身着道袍身影的道士,他们赫然就是此次冷若言从三清山请来的一清、风清和云清。
“终于来了,等了你好久了。”冷若言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跟着他一起现身的是杨昊和张警官等人。
眨眼之间,“三清伏魔大阵”阵势已然摆好,三清道士各居其位,只要黑衣人一妄动,阵势将不可逆转的发动起来,那时,即便阵中之人是魔王还是怨灵,都将神魂俱灭。
由于遮到了面容,看不清黑衣人是惊是惧,只见他黑袍一展,一阵罡风吹过,众人几乎都站立不稳。
三清伏魔大阵陡然启动,只见众人眼睛一花,万道剑光闪过,密密麻麻,仿佛天地之间尽是寒光剑影,接着一阵金戈相撞的声音自空中传来,黑衣人顿时被万剑穿心,旋即爆裂开来。
三清伏魔大阵仅仅启动了第一式,黑衣人就被伏诛了?不仅杨昊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就连冷若言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三清大阵的确威力无穷,但是黑衣人似乎没有那么弱吧,而且他出来得完全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似乎……
似乎就像一枚靶子。
这厢一念未灭,那厢众人听得山上响起阵阵凄厉的呼喊声,仿佛无数的冤魂在哀嚎,冷若言心头一凛,喊道:“不对,这是傀儡术,他在山上。”话音未落,一清、风清和云清猛然跃起,仿佛武侠小说中的轻功高手,身不染尘,飘然而闪电般向远方纵跃而去。
从墓园到山峰有一条羊肠小道,根据目测距离,即便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差不多要二十来分钟才能赶到。
杨昊和张警官等人也欲跟着向山上跑去,冷若言伸手一拦,说:“我就去可以了,你们就待在这里。凭我师兄三人本事,除非黑衣人现在就已连成分阳聚灵术,否则三清伏魔大阵必可成功诛杀他。”临走前,他从怀里拿出自己的护身法宝“菩提金莲”,交到杨昊手里,不忘叮嘱他俩道:“如果有状况,就用这金莲,还有降魔杵,虽不能伤敌,但至少可以抵挡一阵。注意安全。”
说完,身形早就闪至几十米开外。
这个变故实在太快了,一个警察忍不住嘟嘟囔囔的道:“靠,还真像拍神话片……”
杨昊也是一阵苦笑,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幸亏不是他一个人,否则他一分钟都不会呆。一旁的柳紫晴小脸苍白,虽然神色还比较镇定,但是紧握着杨昊的手正在瑟瑟发抖,当她发现杨昊正关心的看着她,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不甘示弱的回看着杨昊,皱了皱鼻子表示自己没事。他暗叹了一声,这个倔强的丫头,绝不肯轻易将软弱的一面示人,哪怕一分钟也不会。默默的将表妹搂在怀里。
“妈的,傀儡术是啥破玩意,我们看到的难道是一个假人?”徐小强边跑边嘀嘀咕咕的道。
没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毕竟,玄门的这些东西,离在场的普通人太远太远了,若非这个案子,若非冷若言,这一切,对他们而言,只存在于小说或者想象中。
***
“紫晴这孩子也太不像话了,说了这几天让她在家休息一下,你看看现在,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吃完晚饭,柳夫人就发现女儿神神秘秘的打了一通电话,然后趁他们不注意就溜了出去,并且还给柳承宗手机上发了一条短信,大意说晚上出去走走,憋在家里会闷坏了,跟杨昊还有徐小强一起,让父母不要担心云云。
其实柳夫人不是担心女儿身体会累着,而是担心柳紫晴还跟杨昊黏在一起。本来这段时间她基本上是断绝了杨昊跟女儿的来往,杨昊也很自觉的跟她表态,说这段时间不会再跟柳紫晴联系的,包括电话和短信,让她放心。
很安逸的半躺在沙发上的柳承宗正在专心致志的看一挡财经类节目,他漫不经心的说:“紫晴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这样不让她出门,一天两天可以,时间一长,那个年轻人受得了啊?何况,昊昊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我倒是觉得,与其一味的去堵,还不如引导……”
柳夫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丈夫这一番话也不无道理,可是不知怎的,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隐隐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偏偏又不知到底源自于哪方面,这种不安的预感与日俱增,直到今天,这种危险似乎已经近在眼前,她的眼皮今天一天都没有停止跳动过。
当她推门走进小儿子柳少杰的卧室房门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少杰,跟你讲了多少遍了,即便是周末,你也要先做完作业再玩游戏,怎么可以一玩起游戏来就没有节制呢?”
“哎呀,知道了啦!待会儿就关哈!待会儿!”柳少杰头也不回的应道,一听就知道是敷衍。柳夫人觉得自己当真成了更年期妇女了,不过也拿这个宝贝儿子没办法,只能叹声气走了出去。
没来由的,她觉得很烦躁,莫名的心悸……这时家里电话响了。
柳夫人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她略有些迟疑,但还是伸手将听筒拿起来,“喂,你好……”
“哼哼哼哼……”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阴寒诡异的笑声,笑声中充满着怨毒、嘲弄、血腥和残忍。
柳夫人浑身一震,终于知道那种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握着话筒的手急剧的抖了起来,她吞了吞唾沫,颤抖的道:“你……你是?”
那个阴冷暴虐的笑声又响起,“柳飞絮死了,现在,该轮到你们柳家还债了……咯咯咯咯咯咯。”
柳夫人蓦然神情一滞,脸色灰白,全身上下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一个不留神,话筒从手里滑落。
她的目光落在了来显上,来电显示正是他们家自己的号码……
***
当一清三人和冷若言来到山峰上时,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放眼望去一片随风摇曳的树林,树林中间有一块似乎人工开凿出来的空地,空地上不知用什么画出了一道诡异的图案,仿佛是一个阵势。冷若言走近了一些,发现地上有几颗闪亮的水晶钉,他紧紧捏着这颗钉子,咬着牙道:“聚阴阵。”
聚阴阵中摆着一堆白骨,上面仍星星点点的燃着几点磷火,一清皱起眉头:“于聚阴阵中用鬼火燃烧骨骸,莫不是……”
“唉!没错,‘阴焚炼狱’,黑衣人的目的就是用着怨气吸引我们过来,好一招调虎离山。”冷若言手微微用力,水晶钉顿时化为晶莹的齑粉。
“我们回去吧,否则杨昊他们就危险了。”
***
黑衣人的确诡计多端,冷若言在他手上已经吃了数次亏了,而这一次,他要付出的代价也许就是朋友的殒命啊!
当冷若言和三清赶回原处时,果然发现杨昊等人已昏倒在地上,而始作俑者黑衣人却霸占了那处“福地”,盘膝纳气,正在全力修行“分阳聚灵术”最后一步。
三个道士当即飞身站好方位,再次结起“三清伏魔大阵”,只见万道剑影纷纷涌向中间的黑衣人,不料剑影并未像预想的那般将黑衣人射成万剑穿心,却被定在半空中一般,居然无法近其身,如能仔细则可发现,黑衣人周身空间甚至还略微发生了扭曲,似乎围绕着一个无形的防护罩。
黑衣人交给三清伏魔大阵去对付,冷若言很放心,他径自检查躺在地上的杨昊等人情况,他们双目紧闭,满脸大汗,眼皮不住的急速跳动着,似乎在做噩梦。冷若言用灵力一探,大约便已了然,他们几人怕是中了魔门中常见的“迷心术”。
这套邪法本身并不可怕,更不致命,冷若言只需要念诵一遍清心咒,再辅以输入微量的灵力刺激受术者身上几处穴道即可使之恢复。不过这个邪法有一个可恶之处,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为受术者解术,否则灵智极易为梦魇所俘,再也无法醒来。
还有一点,以眼下冷若言的功力,每解救一个受术者大约需花掉七、八来分钟的时间,按七个人算,至少也要将近一个小时。他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解救这几个人,而且在这段时间内,他怕是帮不上三清的忙了。
好狠毒的计谋啊!
黑衣人没有杀害杨昊几人真正的意图居然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对于黑衣人而言,最缺乏的,也就是这宝贵的时间,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费尽心思把冷若言和三清调配来调配去。
冷若言没有犹豫,救人要紧。
现在只有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三清伏魔大阵上了。
第十六章 克敌
黑衣人的那层防护罩仿佛天然带有黏力,三清道士的第一势“万剑奔流”不仅没能对他造成伤害,现在连将剑影收回都变得很难,他们只能默运灵力死命的控制剑影,慢慢将剑影一点一点的抽回。要知道,每一道剑影,都是他们灵力的集合,现在剑影既困,代表他们大部分灵力都在体外,现下他们当真进入了欲进不能、欲退不得的境地。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持阶段。
这是黑衣人最希望的,只要能拖到他魔功大成,他完全可以凭借进化版的“分阳聚灵术”逐一击败功力还未臻至炉火纯青境界的三清道士。
三清既破,余者不足道也。
没想到“三清伏魔大阵”才发动第一式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这是三清道士始料未及的。当然,这也正是黑衣人老辣的地方,因为他知道,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抵挡住“三清伏魔大阵”一阵强于一阵的攻势太难了,于是他索性就在第一回合便用上全力——反正他只需要拖延时间即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冷若言的全力施为下,杨昊、柳紫晴、徐小强和张警官四人已经苏醒过来,正紧张的看着一清、风清和云清与黑衣人的对峙。
正在激斗的场面看起来波澜不惊,但实际上暗潮涌动,稍有不慎任意一方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随着剑影越收越多,三清道士的压力正在逐渐消退,此消彼长,黑衣人的压力却越来越大,当最后一道剑影收回之时,一清三人同时暴喝,“三清既现,群魔降服!”
这时,夜幕像是陡然开了一道口子,天空微微放亮,一道数丈方圆的巨大光柱从天而降,光柱中有数不尽的诸天神仙,光柱周围还有龙、凤、麒麟、白虎等神兽盘绕,更为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就在天空光柱的顶端,隐隐出现三张老者的脸庞,细看之下,居然是道教至高天尊元始天尊、灵宝道君和太上老君。
元始天尊、灵宝道君和太上老君三张脸庞从最初的仅显轮廓慢慢逐渐显露真容,那闭上的眼睛蓦地张开,只见天地间充溢着一股浩然正气,如飓风一般,似乎有将尘世一切都洗涤荡尽的趋势。光柱撞在黑衣人防护罩上,众人眼睛赶紧闭上,只听得轰然一响,原来是黑衣人的无形壁障被着惊天骇地的一击给击碎了。
不仅如此,就连剩下几个仍在昏迷的警察,被这浩然正气浑身“冲刷”了一遍,居然悠悠转醒了。这下倒是省了冷若言许多事。
当天空中三清至尊显像时,黑衣人便知道不妙,他暗叹一声,“分阳聚灵”所收集的四十九只灵魂已然炼化了四十八只,仅剩一只了,离魔功大成仅有一步之遥,不过三清伏魔大阵岂是易于,他不敢轻慢,当即从炼化魂灵的状态中逐渐回复过来。
“分阳聚灵术”有一个特点,在最后炼化四十九条灵魂时,可是随时从练功状态回复至一般状态,哪怕现在他没有完全将“分阳聚灵术”修成大成,但那些已经炼化的灵魂已经成为练功者的灵力的一部分,这样算来,黑衣人的功力比之从前已是高出不止一筹。
他一声厉啸,周身重新结起了一圈更为坚固的防护罩,将从天而至的光柱硬生生挡在了离体三尺高的空中,口中念诵着繁奥难懂的咒文,一片凭空而生的乌云慢慢聚拢,逐渐吞噬着天空中透出光柱的豁口。而从黑衣人身上也喷涌而出无数个怨灵组成的黑雾,黑雾中的怨灵一个个张牙舞爪,发出凄厉可怖的哀嚎。
光柱周围的灵兽们纷纷朝黑雾扑去,双发竟是在空中撕咬起来。一时间,群魔乱舞,哀嚎震天。
这还不算完,黑衣人两手一招,顿时招来无数泛着红光的电光霹雳,那霹雳好似有灵性,以几乎毁天灭地一般的气势,朝光柱击去。
光柱似乎承受不住那些诡异的红色闪电,渐渐萎缩,诸天灵兽也快抵挡不住怨灵黑雾的攻击,纷纷败退,直至最后黑云漫天,那透出光柱的豁口慢慢闭合之时,漫天神仙灵兽纷纷消失……黑衣人硬生生的用其强横无比的灵力,去对抗“三清伏魔大阵”引自天地浩然正气和诸天灵兽。
最为致命的,是他居然成功了。“三清伏魔大阵”居然被黑衣人给压制了。
黑衣人“分阳聚灵术”尚未大成,威力居然强大如斯,一旦真正修成,其威力当真难以想象。难怪被誉为“通天彻地,横行六界,功参造化”。
没想到连“三清伏魔大阵”都没有能够诛杀黑衣人。黑衣人冷眼环视全场,迅速的念了一句咒文,只见周围的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一只只手从泥土中蓦然伸出。
周边哪有什么尸体啊,这个墓园埋葬的全是骨灰,这些僵尸一般的手是从哪里变化而出的?冷若言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从杨昊手里接过自己的护身法宝“菩提金莲”,默念咒语,然后用力一挥,金莲倏然飞至半空中,花瓣逐瓣打开,从中放出万道金光,定定罩向全场。
这菩提金莲毕竟是九华至宝,虽比不得“三清伏魔大阵”,在冷若言全力施为之下,威力也颇为可观。在菩提金莲的金光照耀下,那一只只从泥土里伸出来的鬼爪一触及金光好似被针扎了一般,纷纷缩进泥土中去。
机不可失,一清等三人趁冷若言的“菩提金莲”大展神威之时,迅速重新结阵,他们运起全身的灵力,准备施放出三清大阵最强一招,“三清归元!”
只见从三清身上激射出一青、一紫、一白三道神光,以三人为纽带,神光织成了一面约五丈方圆、泛着三色神光的灵力幕,灵力幕内的一切都浸染成了透明色,当然也包括了黑衣人。
在三色灵力幕的缠绕下,无形的防护罩迅速的溶解,黑衣人不敢怠慢,故技重施,黑袍下喷薄而出大量浓如墨汁的黑雾。黑雾中的怨魂厉鬼的模样清晰可见,黑雾中隐隐还泛着红光,隐约是方才黑衣人用以击溃光柱的那种红色闪电。
再也没有“菩提金莲”插手的必要了,冷若言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场中青紫白三色光幕开始和泛着怨灵和红色闪电的黑雾开始僵持起来。
又是僵持。黑衣人实力的极限在哪里啊?
莫说杨昊柳紫晴等人了,即便连冷若言心里都泛起一丝无力感。黑衣人明显还留有余力,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跟黑衣人交手了,像这种情况,黑衣人明显占据着优势——攻守自如。一旦他觉得这个游戏不好玩,他随时可以闪匿而遁,在场诸人无一可以拦下他。
“砰砰!”几声枪声响起,原来是张警官。
很可惜,凡人的枪火对于黑衣人无效。“MD,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张警官忍不住吼了起来。他终于忍耐不住了,明明嫌疑犯就在眼前,却无法将他绳之以法,这种挫败感可真够这位警官受的。
冷若言像是记起了什么,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枚玉鼎,“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赫然是幻空大师的白玉鼎。冷若言虽不知这法器该如何用,但是它所蕴藏的灵力便足以令他心潮澎湃了——白玉鼎中的灵力仿佛浩瀚的海洋一般无穷无尽。
黑衣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瞥了冷若言这边,略微一愕,似乎发现不妙,衣袍一展,黑雾大盛,逐渐压过了三色光幕。
三清额头渐已冒汗,怕是抵挡不住了。
冷若言小心翼翼的解开鼎盖,只见一阵梵音佛语响起,从炉鼎中缓缓漂浮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众人大感愕然,原以为幻空的这方玉鼎一旦发动起来会如何的惊天动地,不料却只是挤出一滴水珠。
只有冷若言知道,这滴水珠有何功效——那是千年以前,承受自地藏王菩萨身体中的血珠。
是传承了千年之久的圣物,一直沉睡在白玉鼎中,与玉鼎本身的灵气相结合,为一代又一代九华高人倾注心血,逐渐炼化成了这颗玉露。
没想到传说中的地藏王菩萨圣血玉露居然真的存在。
圣血玉露出世,黑衣人明显感到骇然,地藏王菩萨是一切邪魔恶灵的苦主,执掌着阴司冥府,圣威直达十八层地狱。
即便以他之能,一旦遇到这颗玉露,定当全身灵力尽失。如若不是三清伏魔大阵牵制着他,他可以轻松逃离,只可惜,他再没这个机会了。
仿佛磁铁相吸,玉露倏然穿透三色光幕,穿透了怨魂黑雾,完全无惧于其中的红色闪电,定定的打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发出凄厉的叫喊声,只见得黑雾如视频倒退一般迅速的缩回黑衣人身体中,尽皆为地藏王菩萨圣血消弭殆尽。
一时间,变得无比安静,除了一清等三人急促的喘气声。
张警官冲上前去,拎起黑衣人的领子,狠狠的说:“TMD,你不是很能耐的吗?你不是经常来无影去无踪的吗?你不是经常把我们耍的团团转的吗?你跑啊,有本事你再跑啊?”
黑衣人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张警官,只不过原本精芒四射的眼睛已变得甚是无神。“我倒要看看,这蒙面背后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说完,张警官伸手一拉,将面罩拉了下来。
一向淡定冷静的黑衣人,眼睛里居然透出了紧张、害怕乃至……绝望!
杨昊对黑衣人也是恨之入骨,想想母亲就是被这个恶魔给推下楼的,当真是可是生啖其肉了。当面罩从黑衣人脸庞上扯下来时,他仿佛全身被雷殛了一般,浑身一震,眼神从愤恨到惊疑,再由惊疑变成迷茫和不解……
不仅杨昊如此,柳紫晴和徐小强也张大了嘴巴,眼神里充满着不信和惊愕,一动不动!
面罩背后的脸,是他们怎也没有想到的……
杨昊的生父,
杨致远!?
第十七章 惊变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杨昊迷茫的看着父亲苍白的脸,喃喃的低声自语。
初次见面的不欢而散,情感受挫后和他的促膝长谈,怨灵来袭他的奋不顾身……过往的种种如荧幕画面一般在杨昊脑海中回放,他几乎都忘了杨致远作为父亲曾经抛弃他们母子的二十年了,甚至,他都快接受这份迟来的父爱了……
杨致远无力的闭上了双眼,不发一言。杨昊发疯似的,冲上前去,拽住杨致远的领子,野兽一般的咆哮起来:“怎么会是你?啊?”说完一拳挥了过去,狠狠的砸在杨致远的脸上。
“你杀了妈妈,你杀死了妈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杨昊完全失去了理智,疯狂的用拳头一拳一拳的往杨致远脸上击去。
“杨昊,不要打了,再打他要被你打死了。”冷若言第一个反应过来,跟徐小强两人奋力将狂暴的杨昊架开。杨致远被打的皮开肉绽,满脸是血,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杨昊紧紧的捏着拳头,血水,缓缓的从拳头上滴下来。柳紫晴默默的流着泪,心疼的将杨昊抱在怀里,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现在回头想想,此前很多事情隐隐之间都透露着一些端倪:杨致远的出现离柳飞絮遇害没几天,而怀柳市闹出“分阳聚灵术”的连环命案也正是从那几天起开始的;在上海紫晴昏迷不醒时,冷若语曾说有一个高人曾施法助紫晴借魂搭桥才得以续命,而当时,除了柳紫晴的父母就只有杨致远了……
这一切应该都是他所为。
杨昊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全赖柳紫晴在旁边搀扶着他,才让他不至于摔倒。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杨致远苦笑一声,咳嗽几声,吐出了一口血水,艰难的道:“正如你们所看到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没什么可解释。”
“好,好……”杨昊此刻已说不出话来了,被柳紫晴握着的手一甩,似乎又要冲上去。
徐小强怕他又干出什么傻事,赶忙拉住了他。“嘿,你看杨叔叔都伤成那个样子了,先送医院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张警官点点头,拿出一副手铐,将杨致远反手铐住,道:“就这样,先去医院。以后再盘问,来日方长。”
天地间回复了宁静,仿佛方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激战是一场3D电影,转眼精彩过后,曲终人散,一切又回复了宁静。杨致远无力行走,只得由三名从头至尾都未曾出过一份力的警察抬着走,只要抬上车子,马上送往医院。
但这个时候,变故发生了。原本一直半昏迷的杨致远倏然睁开手铐,双手招来一阵迅疾无匹的罡风,将周围的人全部吹开。
警察们和杨昊等人皆是凡人,本就无法对抗杨致远的罡风妖法,冷若言和三清又灵力耗尽,无力克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致远如夜枭一般,衣袍一展纵跃而走。
杨昊奋力急追,可惜最终没能追上,无奈之下,只有颓然止步,他对着杨致远消失的方向吼道:“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杨致远的逃走,让众人很是沮丧,尤其是那几个警察,辛辛苦苦一晚上,谁料最后却让他从眼皮底下逃走,煮熟了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了。张警官最后只是淡淡的跟杨昊说,让他明天去一趟公安局,配合他们调查,然后开车悻悻走了。
杨昊自然也知道他们既是愤怒又是懊恼,只是张警官碍于舅舅的面子不好发作罢了,而且,他跟杨致远也相处了一点时间,居然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
从云岭墓园出来后,三清便告辞了,方外之人的他们行事自然独特,光看他们身轻如燕仿佛古代大侠,杨昊就对他们的安全完全放心了。三清今次出力不少,看他们运功过度后虚弱的神情,估计没几个月无法复原,而造成这一切的,偏偏又是他的父亲,想到这里,杨昊不觉又十分惭愧。
最后剩下杨昊、柳紫晴、冷若言和徐小强四人。
驾驶室里的徐小强丢了一根香烟给身后的杨昊,问道:“去哪儿?”
杨昊将烟点燃,怔怔的看了一会明灭不定的烟头,紧了紧身边握着的柳紫晴的小手,“去舅舅家,有些事我要当面问清楚。”
是的,有些事,他要当面向舅舅舅妈询问清楚。他记起了舅妈在劝阻自己跟表妹交往时,并不仅仅强调了他们是血亲这个事实,舅妈最后关头没有说完但为舅舅打断的那句“你爸妈的教训就摆在眼前,万一紫晴受到什么伤害……”
从之前种种迹象看,他们一定有一些事瞒着自己。
杨昊拉下窗户,弹了弹烟灰,看向了窗外的黑暗中,眼里满是疲惫……
***
当柳紫晴打开房门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房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迹,家里的家饰和家具横七竖八,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
柳承宗浑身是血的倒在血泊里,捂着肚子不住的抽搐着,柳夫人则倒在她丈夫身边,手里持着一把水果刀,刀刃直接插进了自己的颈部,脸色青紫,看上去,已死去多时。表情狰狞,眼神凶厉,全然没有平日里的雍容华贵,细看去,那眼神跟怨灵有几分相似。
“爸爸……妈妈……”柳紫晴哭着往前跑,可是没走几步,眼睛一黑,昏了过去。
这个坚强的女孩子直到这一刻,承受不住这份打击,终于崩溃了。
“快打电话。”这个关头还是冷若言冷静,他首先叫旁边呆若木鸡的徐小强拨打救护电话,然后拉着满脸灰青的杨昊走到柳承宗身边,检查一下伤势。
柳承宗身上有无数条刀痕,仿佛刚刚受了虐刑一般,伤势最重的一处在肚子上,小肠都露出来了,全赖他的手捂住才没有流出来。浑身上下仿佛一个血人,从流血量看,恐怕是活不成了。
冷若言暗叹一声,默运起仅剩的灵力,执着柳承宗的手,缓缓的渡了过去,唯今之计,让其多活一分钟算一分钟吧!
“舅舅……是谁干的?”杨昊沙哑着嗓子,颤抖的问道。
“血……血咒,来……索债了。”柳承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杨昊红着眼睛,嘶哑着吼道,两道泪水缓缓流下,今晚对于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换做心志稍微脆弱一点的人,怕早就精神失常了。“舅舅,爸爸……是杀害……妈妈的凶手。你知道么?是……爸爸啊!”
柳承宗艰难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别怪……他,不是他……本意啊……”他的声音几近呻吟,如不细听绝无法听清楚,
杨昊紧紧的咬着嘴唇,泪如泉涌,身子因为啜泣而颤抖着,不住的摇头。
本来,人流了那么多血早就死了,柳承宗全凭一股信念,一定要见到女儿,才能苟延残喘这口气熬到现在。“手机……号码……张玉成……新建镇……”
冷若言皱起眉头,道:“小强,把柳叔叔的手机拿出来,在电话簿里找到张玉成。”
“哦,”徐小强忙不迭的从柳承宗身上翻出手机,“找到了,张玉成,还有号码。”
柳承宗的瞳孔开始涣散,说话也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生命之火犹如风中蜡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找……找他……真相……真相……”
“好,我们会去寻找他,让他告诉我们真相。”
柳承宗好似回光返照一般,紧紧握住杨昊的手,“别……别怪你爸爸。”说完,眼睛缓缓闭上,溘然离世。
“舅舅……舅舅……”杨昊将头深深的埋在手掌里,从掌心里发出令人心酸的呜咽声,一连串的打击让他不堪重负,在他孤独身影的背后,是一个个亲人的逝去……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闻者无不泪流……
在里面一间房间内,柳紫晴的胞弟柳少杰早就死在自己房间里,死状极惨,浑身上下布满刀痕,甚至比柳承宗身上还多,一双灵动的眼睛满是恐惧和不解,诉说着对生的眷恋。
在将死者安放妥当之后,冷若言拿出了“通天镜”,他将柳夫人身上的一滴血滴到这方神奇的镜子上。通天镜不止有着五神通中的天眼一个功能,在“回视咒”的配合下,还能随着使用者的意图,播放置于镜面上之物体的过去影像。
他要用这面镜子找出这幕惨案发生的由来。之所以用柳夫人的血,是因为从现场看,极有可能是她亲手制造了这一出惨剧。
画面定格在柳夫人接到电话时,接起电话后她先是浑身一震,然后浑身开始颤抖起来,就在话筒掉落的一瞬间,画面清楚的显示了一组号码。
“那……那是我家的号码。”苏醒过来的柳紫晴如一只受惊的兔子,指着镜子惊惧的叫了起来。
冷若言和徐小强对视了一眼,均发现彼此眼中的惊异和恐惧,太诡异了,自己家的电话号码接到了相同号码拨打过来的电话?
然后柳夫人好像中了邪一般,从果篮里拿起菜刀径自向柳少杰的卧房走去,将房门从身后反锁,不由分说挥起一刀就朝自己亲身儿子砍去,而且一刀接着一刀,那种眼神已全然不像一个正常之人,而像一个陷入了极度暴虐疯狂歇斯底里的癫狂状态,仿佛跟怨灵一样。
房外的柳承宗听到儿子的惨叫不停的在门外吼叫着,拼命的砸门,可是房门被反锁了,哪有那么容易砸开。柳少杰全身上下都被砍得鲜血淋淋,四肢都被砍了下来,柳夫人露出了残忍变态的笑容,最后拿着刀在柳少杰身上不停地比划着。
“妈……妈,不要……杀我……痛……痛……”柳少杰浑身抽搐,如死鱼一般翻着白眼,满嘴是血的吐出了这几个含糊不清的字。
柳夫人诡异的一笑,用力的往下一捅,刀刃刺穿了柳少杰的心脏,这个才年仅十二岁的少年浑身一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死了。
当柳承宗撞开房门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柳夫人咯咯一笑,以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到了还债的时候了,先是你妹妹,现在是你全家。”
冷若言和柳紫晴听得真切,那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怨灵!
“啊!”柳承宗像发了疯一般冲向已被怨灵附体的妻子,可魔化了的柳夫人根本无法被撼动,一拳便将柳承宗如玩具一般打出卧室之外。
柳承宗躺在地上不住的呻吟,仿佛已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柳夫人”缓缓的走到柳承宗身边,一刀接着一刀,肆意而又残忍的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道伤痕,看着咕咕冒出的血不住的大笑,最后如同对待柳少杰一般,用刀狠狠的捅在了柳承宗肚子上,还用刀柄扭转了九十度。
柳承宗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柳夫人”低下头,一字一句的道:“这个游戏该结束了,杨柳两家全部都要死光。哈哈哈哈……”
说完,反手一刀,刺穿了自己的喉咙,毙命当场。
众人呆呆的看着通天镜,不知道该说什么。柳紫晴更是目光呆滞,俏脸死灰。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笛声,120终于来了。
第十八章 前因
新建镇隶属于怀柳市下辖的一个县,离怀柳市约170余公里,开车不过一个半小时。
这个镇子在两百年前并不是叫这个名字,那时它叫柳镇,后因一场千年一遇的天灾,整个镇子的镇民死的死,逃的逃,最后成了一个荒镇。
直到过了约莫几十年以后,灾祸早就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一些眷恋故土的柳镇遗老禁不住对家乡的思念,陆续摸回这里,正巧当时连年战火,而此地原本即是沃土粮仓,异常富庶,在灾祸发生以前,年年风调雨顺,收成极佳。许多流民迁徙至此,渐渐人丁兴旺起来。由于,这方土地的富庶和人们的勤劳,居然很快又在这片荒芜了百年之久的土地上,重新建起了一座城镇。
新建镇从此而来。
柳承宗三人的后事办妥后,杨昊和柳紫晴就迫不及待的赶到新建镇,同来的,还有冷氏兄妹和徐小强。
当杨昊看见冷若语时,自然是又惊又喜,同时心中一片明悟,冷若语和幻空的辑凶计划肯定失败了,那晚杨昊在家遭到怨灵袭击,杨昊的猜想果然正确,冷若言肯定早就知道,只是为了不让他多想,才瞒住了他。
当日,就在柳紫晴还阳之日,幻空就已经大约锁定了怨灵的方位,他和冷若语一路追踪,最后,正是在这新建镇附近,怨灵的阴气竟然完全消失了。不得已,幻空施展了一门极为消耗灵力的法术——“搜灵追魂四方录”,这个法术最强大的功效就是只要施法者曾经跟任何生命,不论是人或者鬼,有过精神上的接触,都能准确找到其所在。
但有一个缺陷,就是极消耗灵力。
幻空不惜消耗本身灵力,强行将与怨灵原本已然断裂的精神锁链重新续起。锁定怨灵藏身之所时,他没有跟冷若语一道亲自前往,而是选择了元神出窍之法,只身缉凶。
怨灵的强大超出了他的估计,在没有强力法器,同时消耗了极大灵力的前提下,幻空选择了最方便也最危险的方式,用元神直接跟怨灵面对面。
但是他托大了。原本就以灵魂形式存在的怨灵,在自己的老巢,力量无比的强大。
最后,幻空败了。
但他毕竟道行高深,虽然无法奈何怨灵,但却也能全身而退,不过元婴受怨灵阴气所染,这对于日后涅槃证道极为不利,故而他需返回九华山静养。临走前,他要冷若语转告杨昊:怨灵实力之强已超出想象,他本想以一己之力打破血咒,扭转因果,但终究不敌百年积怨。怨灵并非不可灭,但需机缘,更需诚心。
杨昊怅惘许久,这个结局的确始料未及,不过他倒是收获了两个发现:一个是“血咒”,柳承宗弥留时说过这个词;还有一个就是怨灵真正所在居然正好是这新建镇,冥冥中自有天意,看来解开怨灵之谜的关键,就在此趟新建之行上。
新建镇就在眼前了。
当杨昊一行抵达后,沿着前几天电话里张玉成告诉他们的地址找,最后居然找到了镇政府。
走到门口,遇到警卫,当他们说明来意,并表示要找张玉成时,警卫仔细端详了这几个小青年,冷冷一笑,“书记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么?走走走,不要捣乱。”说完就要赶他们。
敢情柳承宗这位朋友还是一位镇委书记。无论他们怎么解释门卫就是不听,无奈之下杨昊只能当场拨打张玉成的电话,警卫一听,居然真是书记的朋友,大惊失色,连声陪不是,然后殷勤的带着杨昊几人进了镇政府接待室。
当他们几人走进接待室时,张玉成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只见这个张玉成不过也就三、四十岁许,白白净净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柳紫晴,脸上堆满了笑容,亲切的道:“来来,几位坐,坐。啊哈,这时紫晴吧!早就听你爸爸说起过你,你可能都不记得我了吧,小时候我还去过你家呢!你爸爸还好吧?”
杨昊乍一眼看出,觉得张玉成有些面善,却又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柳紫晴听得父亲的故人问起家人近况,不由得悲从中来。杨昊在旁边代替回答:“我舅舅一家,遇害了。”说完,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跟这个张玉成叙述一遍。
虽然他们跟这个人并不熟稔,但柳承宗临终重托,想必两人交情匪浅,说出实情也无妨,何况他们还有求于他,所以没打算隐瞒。
当张玉成听闻柳承宗遇害,“砰”的一声,手中的杯子没有拿稳,摔到地上,他一手扶额,悲痛的道:“唉,没想到,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
柳紫晴接过话题,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的叙述了一遍,最后道:“张叔叔,舅舅临终前叮嘱我们务必来您这儿一趟,您可否把真相告诉我们?”
张玉成苦笑道:“前些时候听到飞絮离世的消息我已隐隐感觉不对,没想到,事态居然会变成这样,唉!”
杨昊几人面面相觑,张玉成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喂,小王啊,今天我有点事,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出差了,有什么安排全给我挡下。”他神情凝重的把手机放下,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的说道:“这个事,要追溯至200多年前喽……”
那时,这个镇还叫柳镇,镇上有一大户姓柳,家有良田百顷,家财万贯,丫鬟杂役不计其数,数代有人在朝中为官,乃本镇第一望族。柳家有一双子女,女儿生得花容月貌,温婉贤惠,儿子与其姐截然相反,品行顽劣,不学无术,好色如命,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十足纨绔子弟。
有一寒门书生,姓杨,仪表堂堂,谈吐不凡,志向高远,两人缘于一次庙会偶遇,相逢恨晚,聊得甚是投机。
仿佛西厢旧事,两人一见倾心,私下缘定终生。
半年后,两人恋事终于为柳家知晓。但柳家嫌杨生家境贫寒,故而不喜,坚决反对。无奈两人情缘已深,早已珠胎暗结,怀孕在身,柳父大怒,派人将杨生抓起来狠狠教训了一顿,并把女儿软禁起来,不让其踏出家门半步。
杨家另有一女。杨女名若男,自幼性格偏激、叛逆,性格冲动,易走极端,且杨家自来都有重男轻女之传统,从小就对这个女儿不待见。若男九岁那年正好遇见一云游四方的道人,那道人见杨若男资质甚佳,甚为欢喜,而杨若男出生正逢九星连珠,阴气最盛妖孽横行之时,她命格中煞气极重,若不及时化解,好生教导,日后必为人间一大祸事,于是更加坚定了收徒之念。
那道人遂恳言劝杨氏夫妇,让若男跟随其回师门好生静修,以化解杨若男之煞气。
杨父杨母是没什么见识的小民,有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愚昧和无知,兼之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从小就性格倔强的女儿,听得道人一说,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杨若男这一走就是十二年。待她再次回到柳镇之时,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且练得一身好本事。眼见乃兄遭受如此侮辱,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只身冲到柳家,凭一人之力把柳家上上下下30多个护院全打趴下,硬是把柳小姐给带出了监狱一般的柳府。
柳家堂堂豪门,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柳公子纠集了一帮泼皮地痞数次找杨家晦气。结果,却遇着了煞星一般的杨若男——不仅柳小姐没有要回来,那位好色轻佻、行为放荡的柳家公子被杨若男一脚踢成了太监。
柳家断了香火,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却畏惧杨若男的手段,奈之不何。
当时,柳镇已经干旱多时,有数月没有下过一滴雨。后来,镇上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高人,这位高人一来就设坛为镇民祈雨。
就在镇民半信半疑中,这位高人果真为柳镇祈来了一阵豪雨。柳家见高人法力高强,遂用重金买通了他,合谋诬陷杨若男为旱魃化身,一手导致了柳镇数月之久的干旱。
当邪恶遇上愚昧,便已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只需要一点煽动,所产生的力量绝对超乎想象,生杀予夺丝毫不在话下。杨若男妖魅之说在小镇中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大家纷纷不约而同,聚在杨家囔囔着要把妖孽烧死。
本来,以杨若男的性子,面对这些丧失最基本的分析和理智的愚民,绝对是以暴易暴,但是,顾虑着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她才忍着没有使出手段——柳小姐不久前才分娩完,身体尚未康愈。一旦事态失控,杨若男本身自可无碍,可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哥和虚弱的嫂子怎办呢?
不得已,她只有屈辱的选择了逃离,带着兄嫂一同逃离。杨生和柳小姐很清楚,如若失去了杨若男庇佑,他俩还有那刚刚出世的小生命,面对来势汹汹的柳家几与砧板上的鱼肉无异,与其任人宰割,还不如趁厄运来临之前逃离。要知道,他们的亲身父母,面对外界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甚至也产生了动摇。
他们选择了逃离,可幸运并没有跟随。半路上,他们被高人拦截下来,论法力,杨若男与那高人不相上下,可是,当身后的癫狂的镇民汹涌赶到时,形势发生了剧变,柳小姐身体虚弱,逃亡时体力不支,失足摔进了河水中,溺水而亡,杨生和刚出生的儿子则被镇民抓住。
由于分心,原本势均力敌的均势被打破,杨若男被高人击败,一向心高气傲的她终于尝到了作为俘虏的滋味。
被俘后的杨若男并没有立刻被送上火刑场,而是被柳家公子抓去,遭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柳家公子为了报复杨若男,竟然丧尽天良的给杨家兄妹喂食春药,令他们兄妹间发生了不伦之事……更为令人惊悚的是,柳公子居然还让杨家二老以及其他乡亲守候在门外,目睹了这一切……
事后,绝望的杨生不堪羞辱,撞死当场。而依旧昏迷的杨若男则被送去了屠宰场,让几个屠夫给改造成了“人彘”……
杨若男虽然眼不能看,耳不能听,口不能说,四肢斩却,无法行走,终日爬走在柳镇街头,只有一个好心邻居才会每每在夜晚,偷偷的给予她接济。镇上无知小儿多有嘲讽、毒骂、丢泼秽物者,沦落如此境地,哪怕是连她的生身父母也不接纳她,相反,在他们的观念里,正是因为杨若男的出现,才让他们家灾祸横生,不得安宁。
可怜堂堂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居然沦落到如此境地,杨若男的身心饱受摧残,换做普通人早就放弃生存的念想了,但是她没有。她一点一滴的聚集着对柳家,对父母,对镇民,对这个人世间的仇恨,靠着怨念和怨毒,她一直执着的苟延残喘。
在高人的倡举下,柳镇镇民选择了一个黄道吉日,垒起了一堆火刑架,等待着对旱魃妖孽的审判。
在火刑场,杨若男身受镇民的责打、咒骂,忍受着父母的嫌恶和唾弃。
火焰高高腾起,一具残缺的躯体置于其中,烈火炽焚,承载着无尽的怨气。临死前,杨若男用最后一点灵力和精血,下了血咒毒誓,召唤出了无数天雷,把柳镇的一切,连带她自己尽数毁灭。
“最后,那些大难未死的人也都背井离乡,柳镇变成了一座死镇,据相邻的县镇志记载,每每有大风起时,天空总是阴云遮目,空中隐隐总有哀怨的哭嚎声传来,其怨气之盛,甚至连邻乡都能察觉。偶有旅人路过,一旦进入柳镇,十有八九会失踪于这片鬼域之中。这种情况直至百年以后才有所好转,当时有许多大法力的高僧方士联手做了一场大法事,为柳镇超度,随着人丁逐渐兴旺,风气逐渐昌明,柳镇才逐渐恢复了往昔的面容——只不过,柳镇再也不叫柳镇,而叫新建镇了。”
“你们杨柳两家会落得如此境地,全是因为那怨灵临死前的那道诅咒。”最后,张玉成如此说道。
柳家和杨家自然就是杨昊父母的祖先,这杨若男就是那可怕的怨灵了,而杨柳两家惨案全然是因为怨灵的诅咒所致。
杨昊手脚冰冷、神情呆滞,冷若言担心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张书记,她下了什么诅咒?”
张玉成抬眼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说:“其一,杨柳两家,子嗣长继,宗庙不绝;其二,两家世代姻缘,但必定骨肉分离,爱人相残;其三,生人殁绝,血咒方止。”
环座皆惊。过了好一会儿,徐小强低声嘀咕:“妈的,真毒。”
让相爱的人互相残杀,杨致远和柳飞絮正好印证了这一点,而最为恶毒的是血咒毒誓,定要两家绝代,方能停止。
“原来,爸爸把妈妈推下楼是受了这血咒的驱使……”杨昊无力的看着窗外,两眼茫然。
天渐渐暗了下来……
第十九章 是谁在楼下?
暮色低沉,万家灯火。
时值隆冬,天地间一片萧瑟的寒冷。
张玉成驱车在前,领着杨昊一行缓缓向自己居所行去。由于身份特殊,兼之张玉成性好安静,故而所居之处并不在镇上人口密集处,而是较为偏远的郊区。小镇本不大,即便是所谓的郊区也不过离镇中心两条街的距离,车子驶进一条坑坑洼洼的小道,旁边的建筑已然渐少,大部分是村民自有的农田,偶有几户人家建了三四层高的楼房,再用一个院子围起来,栽几颗小树,便自成一户。
车子在一栋四层楼高的小楼前停下。这栋小楼几乎算得上是一栋别墅了,小楼屋顶带有阁楼和烟囱庭院,楼台,还有茂密的花花草草,将小楼环拱在中间。张玉成给他们介绍说,左边是一大片的农田,右边是一小片自种的桔子林,屋后还有一片池塘,里面养了好些种类的鱼。
张玉成指着这片园林和池塘,笑着说:“这些都是我的地。”
能在一个小镇拥有这样一片土地,镇委书记果然不是白当的。
原本寂静的房屋因为几位年轻访客的到来,顿时热闹起来。厨房“品哩乓啷”一阵好响,一盘盘香喷可口的农家菜端了上来,吃起来甚是味美。酒足饭饱之后,张玉成蓦地接了一通电话,然后匆匆离开了,临走前,他道:“时间不早,你们今晚就在我这里住下,我临时有事,晚上可能不会回来,明天我再把其他一些事情详细跟你们讲一下。”当即为几人安排好了住房,并交待佣人好生招待杨昊几人。
小楼有足够多的客房,正好安排几个年轻人住下,柳紫晴和冷若语两个女生住一间,杨昊和冷若言一间,徐小强单独一间,都住在二楼,彼此之间离得近,相互也有个照应。
远离都市的夜晚总是带有几分自然的寒意,在冬季尤为如此。已近子时了,张玉成还是没有回来,柳紫晴便拉着冷若语回房间了,两人并肩坐在床上讲了一阵话,“你看这房子是不是有点古怪啊?”柳紫晴有些犹豫的问道。
“怎么了?”冷若语眉头一挑,反问道。
“先前我们吃饭之前似乎有许多人在厨房做菜,可后来没见他们吃饭,也没见他们离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你看这房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外面只有一片农田桔林,他们……能去哪儿?”
眼下这栋房子除了他们几个一个人都没有,而且从头至尾也没有见女主人现过身,这房子似乎是透着一点古怪,可即便道行如她,也没有察觉到哪里有问题。“别想那么多了,早点歇息吧!”冷如语只有安慰柳紫晴。“唔,是了,你们有什么打算么?”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跟表哥商量过了,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想请张书记带我们去看一下杨若男的坟墓。”自己一家以及柳飞絮的惨剧皆是这个怨灵所为,而且那怨灵还数次意欲加害自己,如果不做一个了断,他们的余生恐怕都不得安宁。
“这样也好,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我和哥哥会在一旁护法,有师伯的白玉鼎压阵,当可以护得周全。”冷若语也赞同,解决所有问题的根源就在眼前,只要再往前走几步,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没聊一会儿,柳紫晴瞌睡泛起,便沉沉睡去了。冷若语便翻出随身携带的书,坐在床上翻了起来。
没过多久,柳紫晴猛然从梦中惊醒,一直在专心看书的冷若语被吓一跳,问:“怎么了?”
“没……没怎么。”柳紫晴脸色有些发白,当看到冷若语在身边时,惊魂稍定。
“也许是做恶梦了吧!”冷若语也没有太在意。遭逢巨变,家人惨死,连日以来的悲痛和惶恐,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早已崩溃了,只不过柳紫晴坚强,才一直挺到这里,再加上在陌生的环境里,做恶梦并不奇怪。
柳紫晴坐在床上发了几分钟的愣,旋即又躺下。冷若语轻声安慰道:“安心睡吧,有事叫我,我就在你旁边。”
柳紫晴很乖巧的点点头,闭上继续睡去。
不多时,异状又发生了。原本安静睡觉的柳紫晴突然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眼皮急速的跳动,嘴里无意识的发出咕咕的声音,两只手到处抓挠,似乎在梦里遇到了什么惊恐的事物。
冷若语一愕,轻摇着柳紫晴的手臂,唤道:“紫晴,紫晴,快点醒来。”
柳紫晴没有醒来,只是双手反手紧紧的抓住冷若语的手腕,嘴巴不停的一张一合,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无声的呼喊着。
任凭冷若语怎么摇怎么喊,柳紫晴就是没法醒来。
这是梦魇。换做一般人,遇着这境况早就惊慌失措了。但冷若语毕竟不是一般人,她略一定神,双手捏一个决,配合清心神咒,暂时止住了柳紫晴的挣扎和惶恐,然后施展天眼之法,观察柳紫晴周身。
“孽障,居然敢在我面前作祟。”冷若语低喝一声,左手大指掐无名指第一节,成禁鬼诀,向柳紫晴心口猛然点去。
像是碰到了开水一般,只听得“呲”的一声,冷若语感到手指仿佛被灼伤般的剧痛,急忙缩回手,惊诧的看着已然泛青的手指,知道这秽物道行不浅。
“倒是小瞧你了。”冷若语冷笑一声,取出八张灭魂符,默诵真言,灵符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自动飞在空中,然后按照八卦方位落下,结成了八卦灭魂阵。
八卦灭魂阵快速的吸收天地间八卦之力,“南明离火,疾。”冷若语手捏杀鬼诀,借由阵势引出南明离火,再次朝附身在柳紫晴身上的游魂点去。
南明离火是一切污秽能量的克星,游魂一声惨嚎,化出一股青烟,迅疾无比的遁去。
冷若语也不去追赶,略一沉吟,旋即给杨昊还有冷若言打电话,然后将柳紫晴摇醒。
看来几个人都睡得不安稳。电话刚放下没半分钟,三人便赶了过来。柳紫晴一醒过来就紧紧的抓住冷若语的手,眼中含着惊恐,俏脸惨白。
杨昊心疼的抱着表妹,向冷若语问道:“怎么一回事?”
冷若语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柳紫晴才断断续续的讲出了方才的经历。
原来她刚睡下不久,隐约传来了一个女声,重复的说:你压在我身上了,起来……你压在我身上了,起来……而且语气越来越凶狠,越来越凄厉,直至最后仿佛就对着她耳边怒吼。
“当时,我害怕极了,不知压……压在谁的身上……虽然能听见若语的呼唤,也能看见房内的情景,可是怎样都醒不来。后来,我感觉有一个人站在身边,是另一边……虽然我看不到,可是我的的确确的感觉到了,而且我还感觉到……那个人在慢慢朝我靠近……”
“后来呢?”杨昊急急的问。
“后来若语在我心口点了一点,当时心口传来一阵暖意,手脚立刻就能动,我就醒过来了。”
这情景诡异莫名,光是想象就已经令在场的几人脊梁冒寒气了。能有如此本事的、且与众人有怨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了。
“难道是那怨灵?”口直心快的徐小强把大家不敢问的问题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不,决不是。它的道行不浅,但也绝不如那怨灵百分之一,我已用南明离火将之驱走。”冷若语语气有点生硬。
这是什么“东西”,敢在冷若语的眼皮底下逞凶,而此前大家居然一无所知,杨昊偷偷瞥了冷若语一眼,只见这个冷漠的女人脸色铁青,浑然没有平日的淡定,这个不知名的游魂这么一闹,显然是不把冷氏兄妹放在眼里,何况还能全身而退,想必对她的打击不浅。
最后,还是头脑冷静的冷若言说话了,“好了,大家不要胡思乱想了,紫晴没事一切都好办。小强,我们俩四处巡视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杨昊,你就跟若语好好看着紫晴,现在怨灵的目标就在她身上。记住,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最后一句尤其加重了语气。
天空是一片昏暗,不见半点星光,连月亮也被那乌云给遮住了,只剩下惨淡的光晕无力的从云层旁挣扎出来。一阵凉风吹过,徐小强打了一个寒颤,毕竟是隆冬时分了,郊县的寒意越发的刺骨。
冷若言和徐小强走到了院子中,仔细的在四处巡查着。四周静谧得令人窒息,只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回荡。
徐小强忍不住打破了宁静,道:“若言,其实开始大家在,有一个事情我没敢说出来,吃完晚饭后,你们大家会儿在聊天,我闲来无事便下楼走走,当时我踱步在这门口附近过的时候,我看见这小楼的一楼有一间房间有光亮……”说到这里,徐小强咕噜一声,吞了一口口水,接着继续道:“我走进一看,顿觉奇怪。这房间有灯不亮,偏偏却点着一根蜡烛……”
冷若言听到这里,停下了脚步,奇怪的看着徐小强,道:“然后呢?”
徐小强似乎很害怕,四处张望,然后把声音压得很低,说:“我……我在那房间里看到了一个女人。”
“哦?”冷若言双目暴射出骇人的精光,徐小强一愣,声音压得越发的低,道:“她……她披着长发,在镜子前面梳头……”
“唔?”冷若言皱起了眉头,沉吟的道:“点着蜡烛在镜子前面梳头的确有些奇怪,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么?”
“有……有啊!”徐小强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骇人的一幕,饶是他这个七尺大汉也不禁浑身虚汗,话不连贯,“她……她低着头,头发全垂在面前,就那样在镜子前梳……”
冷若言一把抓住了徐小强的手,道:“哪间房?告诉我。”
“那儿!”顺着徐小强手指方向,有一间房间,窗户紧锁,里面漆黑一片,似乎一个黑洞,能将人的灵魂都吞噬进去。冷若言抬眼一看,这间房间的上面,赫然是冷若语和柳紫晴的房间。
是谁在楼下?
第二十章 又一只厉鬼
杨昊、柳紫晴、冷氏兄妹还有徐小强五人全都站在了一楼那间透着诡异气息的房间前。
只要一想起里面有一个东西令表妹受到惊吓,杨昊就觉得怒不可遏,“难道我们好欺负么?连个乡野游魂都要捉弄我们。”杨昊气呼呼的想到。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非要把他抓住拆骨剥皮不可,还有那张玉成着实可恶,明知这栋小楼闹鬼也让他们几个住下,连声提示都没有甩手就走,舅舅怎会交上他这个友人。
和冷若言对视了一眼,杨昊抬起一脚就往那房门踹去,反正这栋小楼只有他们几个,动静闹得再大也没有人管。
门应声而开,一股许久不见阳光的霉味铺面而来,走进去便觉周身阴冷,杨昊几人见得多了,自然有经验——这正是有鬼栖息的征兆。
杨昊摸着墙壁打开了房灯,昏暗的光线堪堪得意让几人打量这间房间:这间房间中等大小,约莫有十来平米,正对门处是一扇窗户,正是徐小强看到“鬼影”的那扇,窗前摆了一张书桌。左边是一张床,观其方位正好与楼上柳紫晴所居客房的床位一致,柳紫晴看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和床相对的位置摆了一个简单的灵位,位上摆放了两盘水果,不过像是许久未更换了,那水果早就烂的只剩下皮核。灵位上挂着一幅遗照,照片中是一个三十岁许面容普通的女人。
冷若言信步在房间内走动,而他的妹妹则安静的立于房间中央,双眼闭合,正在运玄功巡查。
当冷若言走到灵位前面时停住了脚步,而冷若语的眼睛也倏然睁开,牢牢的盯着灵位——确切的说是灵位下面橱柜的方向。
和妹妹交换了一下眼神,冷若言小心翼翼地将橱柜门拉开,只见里面空间极大,底部搁置了一个骨灰盒,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应该是张玉成老婆的骨灰盒吧!”杨昊自言自语的说道。
在场没有人回答他。能回答的,只有这骨灰盒里的人了,只可惜它不能说话。
“会……会在里面么?”徐小强有些结巴的指着这方骨灰盒问道。
冷若言倒是很干脆,拿起一张灵符就往骨灰盒掷去,道:“在不在里面,一试便知。”
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灵符还未贴到盒子上,就突然自燃起来,在空中烧成了灰烬。骨灰盒似乎有灵性,像是感受到了危险的信号,不停的在摇晃,仿佛盒子里面有一枚钢球在不停的弹跳碰撞,从盒子里传来品哩乓啷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冷若语一声冷笑,一连取出七张灵符,默念一句真言,再次挥手掷出。显然她是动了真怒,竟然把自己得意之技“七星连珠”也祭上了。
“七星连珠”是一种相当霸道的道法,利用七张蕴含天星之力的七星符,强行将鬼魂镇住,被镇住的鬼魂将无处逃逸,并不断承受天星之力的啃噬。
骨灰盒似乎知道厉害,晃动得愈发激烈了,想故技重施,将灵符截下。
但这一次没有成功,七张灵符犹如蜘蛛网,紧紧的将骨灰盒覆盖住,硬生生压制住了不停跳动的盒子。
骨灰盒不再跳动,也不再发出声响,屋内顿时变得安静。
没过一秒,一声异响,骨灰盒顿时爆裂开来,里面的鬼魂居然选择了自爆栖身之所,意欲挣脱灵符逃离而去。
但是“七星连珠”的霸道超出了想象,鬼魂非但没有能逃离出去,甚至连盒子中的骨灰也被牢牢的固定在七张灵符之中,外人看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球体,稳固的将一抔骨灰固定在半空中。
饶是杨昊和徐小强见过多次灵异现象,但这一次亲眼目睹如此诡异的异象,也禁不住冷汗直流。徐小强擦了一下额头,向冷若语问道:“它被困住了?”
冷若语不答,而是直接厉声喝道:“你是何方业障,为何要加害我们?快些答来,否则教你形神俱灭,不得超生。”
鬼魂现身了?可是凡人怎能看得见呢?杨昊心念电转,这个鬼魂来得蹊跷,而且出现在张玉成的家宅中,想必个中隐情不足为外人道,从它这里兴许能打听到什么,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朝冷若言示意一声:“若言。”
冷若言何等聪明,猜到了杨昊心中所想,于是右手捏诀,朝杨昊三人眉心一点,开了天眼通和天耳通。
道家神通果然玄妙,杨昊立时就看见七星灵符中正困住一个女子模样鬼魂,以天眼观之不过寸许大小,然而面容清晰,与灵位照片中之人一般无二。
冷若语问了两遍,那女鬼只是闭着双目,眼观鼻鼻观心,居然不理,她顿时大怒,“敬酒不吃吃罚酒。”双手结成杀鬼诀,一道灵光缓缓浮现在其指端,就欲朝那女鬼打去。
“住手,不可下此重手。”冷若言眼疾手快拦住了冷若语,原来他见到妹妹要用道家除魔重手“消魂指”,知道此法非同小可,这女鬼已被七星符困住,完全没有防御之力,这一指下去怕不要元神消散,形神俱灭了。
那女鬼倒是淡定,只是冷冷一笑,闭目故我。
“我们此来只不过借宿一晚,明天就走,并非故意扰你安眠,如有唐突之处还请原谅。今晚之事,原本误会一场,你只需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自然会放你离开。”冷若言含着微笑,礼貌的说道。
那女鬼依然不理,完全不为外物所动,只是盘腿闭目,被困于七星符中一动不动,好似那砧板鱼肉,任人宰割。这女鬼也是不幸,她本就是一含冤而亡的厉鬼,借宿在这栋楼房中有多少房客命丧她手,没想到今日阴沟翻船,被几个小鬼所困,欲逃不能,眼下形势不利,只有以不变应万变,等觅得良机逃离此地。
这女鬼软硬不吃,还真是难缠,眼下冷若言几人虽然占据优势,但还真拿这只女鬼没有办法。“张玉成的家中居然养了一只鬼,这家伙事先一点口风都不透露,而且还把柳紫晴安排在鬼屋楼上,显然是有意为之……他肯定是故意的。”
冷若言心中一动,道:“你想必是张夫人吧!你不说也可以,我们有的是手段,等明天张玉成回来,我们几个一齐动手将他拿下,给他喂两粒五毒蟾蛊,好生折磨一番,让他生不如死。那时,不由得你不说。”
女鬼这才睁开了眼,冷笑一声,终于开口:“那敢情好!你们若是有本事就把他千刀万剐了,那样我为你们拍手叫好!”
冷若言大笑,道:“那也不难,他对我们没安好心,我们早想给他吃点苦头了。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我们就让他也尝尝你的苦楚,把他的魂魄逼出来,囚禁于一方盒子之中,以偿他对你之所为。”
女鬼脸上大变,“你怎么知道?”
冷若言颔首,道:“我自然猜得到。他为何要如此待你,你有何冤屈,但说无妨我朋友有些道行,兴许可以帮助你脱身。”看来他果然没有猜错,这张夫人必是被张玉成所害,囚禁于这一方骨灰盒之中,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在哪里?难道也是为了柳紫晴?
女鬼表情千变万化,丰富之极,沉吟良久,摇头道:“我知道你们底细,你们本事不浅,但也远远不是……她的对手。要帮我,你们怕是有心无力。”
“她?她是谁?杨若男?”一旁的杨昊问道。女鬼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却是默认。
冷若言微微一笑,道:“我们既然敢来到这里,就做好了直面杨若男的准备,你但说无妨。”
女鬼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晚,自从你们踏进这栋小楼,你们的一言一语都没有逃脱我的耳目,对于你们的来历我已经知道,杨柳两家的恩怨,我也知道。你们猜的不错,我是张玉成的妻子,如今死后仍不得安静,依旧为怨灵杨若男所控制,干些吸收生人精魄,盗取阳气的以养怨灵的勾当。不知张玉成有否将杨若男的来历告诉你们?”
杨昊点点头,女鬼接着说,“这畜生总算还有实诚的时候。那我就不多说了,当日杨若男在身死之前曾引天雷灭柳镇全镇,除却杨柳两家,全镇只有一家五口保全了性命,这家人正是姓张。”
杨昊不解,“为何她独独会放过张家?”
“杨若男受刑被制成人彘以后,正是张玉成的祖先偷偷接济让其得以苟延残喘,张家于杨若男恩惠甚多,连后者尸骨都是张家所埋,而杨柳后人也皆以张氏为世交,故而张氏一脉对于杨柳旧事知之甚多。”
“张玉成为何要加害于自己妻子?”冷若言问道。
女鬼狠狠的说:“只恨我有眼无珠,嫁错了人。张玉成这畜生原本是本镇一游手好闲的无赖,后来机缘巧合,居然让他唤醒了沉睡多年的杨若男,虽然历经百年时光,但杨若男却也还记得张氏恩惠,便暗中相助,扶助他一个无所事事的泼皮走上从政之路。我娘家原本富庶,这畜生居心叵测,觊觎良久,时常献殷勤于我与家人,一来二去,我便倾心于他。我父见其年轻有为,在仕途上大有一番作为,便同意了我和他的婚事。说来可笑,我自幼便自卑,相貌平平,无甚才艺,除了家境尚可,其他一无是处,和张玉成婚后,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幸福的女人,有了疼爱自己的男人,有了一个温馨的小家庭,虽不若童话结局,却也是夫唱妇随相濡以沫……哈哈哈哈,太天真了!当杨若男提出要吸收生人精魄,需一厉鬼辅助,这畜生立刻答应,设计用一杯毒药把我害了,将我魂魄囚禁在这终日不见天日的骨灰盒中,每每等到生人寄居于此,我便被迫作祟害人,将生人精魄献于那怨灵,灵魂不得超生,永世为其奴役。”说到这里,女鬼声色俱厉,怨气冲天,形容可怖。
冷若言想了想,眼中神光一闪,走上前俯身拾起骨灰盒碎片,端详了片刻,道:“盒子木质为槐木,通体有棱无角,且盒内刻有阴司拘魂咒,原来是道门极其狠毒的‘绝地留魂煞’,啧啧,这是高人所为啊,拘禁其魂魄为己所用,若无深仇大恨者不会出此绝收……他为何要这样对你?”
杨昊几人心里一寒,结果盒子碎片一看,果然如此。张玉成居然狠毒至斯!
女鬼眼中闪过愤怒的目光,“怪只怪我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包括杨若男的存在,对我,他早就存了灭口之心。他对我原本就没有感情,婚后,他吞并了我家产业,我家于他再无利用价值可言。他的仕途越发的顺畅,从镇政府一个小小科员到镇长不过用了两年时光。这两年内,他的势力愈发的庞大,地位越发的稳固,在我面前也逐渐原形毕露,他嫌我才貌不佳,不配他堂堂镇长,对我稍有不如意便百般辱骂,在外包养女人不说,还对我时常拳脚相加,如待猪狗,早不复夫妻恩情。”
“堂堂一镇之长的妻子突然暴毙,作为凶手,难道他不怕纸包不住火么?”
“他惯于演戏,在外声誉向来很好,人们怀疑不到他头上,而且以他的势力,在新建是只手遮天,死一个人对他而言算得了什么,何况还有杨若男从旁相助,外人根本不知情。”
徐小强怒骂道:“娘的,原来这家伙跟怨灵是一伙的,在我们面前丝毫不露破绽,这孙子装得真像啊!”
女鬼冷冷的道:“你不是第一个被他欺骗的人,想来也不是最后一个,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
冷若语这时说道:“你说了这么多,全是你一面之词,叫我们怎么相信你?”
女鬼怒道:“之前是你们要我说的,现在我说了你们又不信。好,不信拉倒,没有人要你们相信。我不求你们为我超度,只希望你们放了我,让我自生自灭就好。你们可以走了。”
“不,我相信她所说的话。她没有必要欺骗我们——我们本来就要直面怨灵的。”冷若言不同意妹妹的观点,盯着张夫人,问道:“你是否知道杨若男埋骨之处,可否带我们去一趟?”
女鬼顿时变得踟蹰,脸上隐隐有畏惧之色,显然是摄于怨灵淫威,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的说道:“我知是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她还没来得及说,另外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声音耳熟,但分外阴冷:“不过她不敢!”
只听得女鬼一声惊呼,一道黑影一闪,七星连珠围拢而成的悬空小球突的爆开来,一阵青烟升腾而起,转瞬即逝,只余下一根劲弩紧紧的插在橱柜壁上嗡嗡作响。
几人尚未反应过来,张夫人的魂魄就烟消云散了。
门口站着的,正是微笑着的张玉成。
第二十一章 疏忽
举手之间便灭掉了自己的结发夫妻,张玉成微笑如故,道:“几位不好好在自己房间呆着,为何半夜跑到这里来?”
杨昊冷道:“张玉成,你演技可真高,不去好莱坞可惜了。”
张玉成故作惊讶地道:“何出此言呀?”
徐小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怒道:“你少TM装了,之前还没看出来呀,你还真是心狠手辣,这是你妻子啊,居然能下得去手?”他用手指着洒在地上的骨灰及碎盒子。
亲手将结发妻子陷害成一个厉鬼,而且还能眼都不眨的将其灵魂打得烟消云散,这个人的心肠莫非是铁石所做?
张玉成轻笑一声,一边把玩着手上的银弩,一边若无其事的道:“成事者,当然必须果决无情。这个贱人,在世时没少给我丢面子,还威胁我要将我的秘密公之于众,我怎能留她?好了,我以为她死就死了吧,可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想给我来个釜底抽薪,联合你们这伙外人算计我,哼哼,这个下场算是对得起她了。”
“好,好,你狠。”杨昊气极反笑,伸出大拇指。张玉成也着实恬不知耻,笑着应道:“谢谢夸奖。”
不待笑声落下,杨昊抓起一只盘子就朝张玉成扔去,然后和徐小强两人身形一闪,分从左右扑了上来,欲将张玉成拿下。
那飞来的盘子根本没被张玉成放在眼里,仿佛他周身有一层无形的力场,盘子还未近身,就已被震成了齑粉,张玉成只是含笑看着杨昊和徐小强两人。
杨昊和徐小强两人自小就一起长大,一起不知打过多少场架了,配合得极其默契,杨昊只需一做手势徐小强立刻就反应过来。两人突然发难,速度又快,状若猛虎,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一左一右就分别抓住了张玉成的胳膊,压得他不得动弹。
张玉成并不慌张,默念一句咒语,只见他浑身骨骼发出一阵噼啪如炒黄豆的声音,身形居然长高不少,手背上,面庞上都长出不少黑须长毛,森森牙齿变得极为锋利,手指指甲又细又长,锐若利爪,最为诡异的是一双眼睛隐隐冒出暗红之光,在昏暗的灯光下犹如野兽。
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只双手微微一震,杨昊和徐小强两人便弹出数米开外。他一声长笑,如同野狼夜嗥,“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太天真了,我敢这样站在你们面前,怎会不事先做点准备?想捉我,哪有那么简单。”说完朝冷氏兄妹扑来。
冷若语不愧是见多识广,神色凝重,道:“这不是古三清宗的异端道术——玄天九变中的狼嗥么?没想到如今还有这门道术。”
冷若言心头巨震,望着妹妹,问道:“传说中的玄天九变?不是已经失传两百年了么?”
冷若语来不及回答,从百宝囊中探出三枚铜币,挥手呈品字状飞打出去。
“用天心五雷术击他!”冷若语飞快对冷若言说道,她知道这三枚南明离火币无法伤害到玄天九变,唯有想法滞缓一下张玉成,好为她施展手段腾出时间。
冷若语两足一点,身形如鬼魅一般往后飘去,迅速取出禁身符,口里念念有词,正是要用灵符将张玉成禁制住。
只见一阵电光闪射,五道手臂一般粗细的天雷正好击中了飞扑而来的张玉成,众人大喜,天心五雷的威力杨昊几人可再清楚不过了,这一击即便是僵尸也要被击打得丧失行动能力,何况是肉身凡躯的张玉成。
但是他们猜错了。
青烟缓缓熄灭,张玉成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这一记天心五雷并没有凑效,只不过暂缓了一下他的步伐,他只是顿了顿,如魔神一般继续朝冷氏兄妹走去吗,满脸不在乎的微笑,“嗯,这几道雷还算给力,可惜,对我无效。”
“是么?那么这个呢?”冷若语冷笑道。禁身符瞬间变得有一人大小,当头朝张玉成罩下。“玄天九变乃上古异术,可使凡人拥有铜头铁臂,金刚不坏,只可惜,我恰恰知道它的弱点……”
不知何时,一个通体羊脂色的净瓶被冷若语托在手上,净瓶的羊脂色和冷若语素白的柔荑在昏暗的光线中,相映成趣。
一看到这个净瓶,张玉成从容的神色立刻荡然无存,“天……天池玉清净水?!”
玄天九变共有九式,每一式都汲取了一类凶禽猛兽的精髓,从而获得超越常人身体素质的异术。但无论这九式有多么神奇,都承受不住一滴来自于天池池底、萃养千年且受三清宗玉清圣法供养而成的净水。这净水之于玄天九变,就好像烈阳之于白雪。
张玉成就像看到了克星一般,也不顾什么方位路线,扭头夺路就逃,居然撞破了水泥砖墙,卯足了劲如箭一般飞窜而出。
净水好似有了灵性如影随形,饶是张玉成速度升至极限,仍还是有几滴洒在了他的后背上。
张玉成惨嚎一声,奋起余力,全力逃窜,冷若语几人追赶不及,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了夜色中,只余下地上星星点点的黑色血迹。
冷若语探出纤纤玉手蘸了蘸地上的黑血,闻了闻,道:“哼,他受重创了,料想也逃不远,顺着路线说不定还能找到杨若男的老巢,我们追!”
***
腊月的夜晚钻心的冷。
此时已过了子夜时分,月亮依旧在云层里瑟瑟发抖。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落着零零星星的雪子,凛冽的罡风吹过好似刀子般,割得皮肤猎猎作痛。
杨昊几人驾着车,一颠一簸的行驶在郊区的小道上。在这黑灯瞎火的凌晨时分,张玉成的血迹早就看不见了,幸亏冷若语准备充分,事先在天池玉清净水中下了“随形符”——张玉成被净水灼伤,随形符就跟着净水沁入了张玉成的身体中,只要一天未能痊愈,冷若语就能凭借“随形符”找到他的踪迹。
一路上,他们几人就靠着冷若语神奇的道法,顺着小道一直开下去,约莫了二十来分钟,按行程算,车子早就开出了镇子。由于根本看不清路况,徐小强把车灯打开,两束灯光笔直的照向前方,不料却射出了两束青色的灯光。
原来,此刻他们正穿行在一片树林当中。四处薄雾缭绕,到处是张牙舞爪的虬枝树桠,黑洞洞的像一张张正张开的大口,正冷冷的等待着他们几个猎物。
冷若语坐在副驾驶位置,一路上话不多,只是仔细的感应着“随形符”的方位,并不时指点司机徐小强方向。
“停!就是这儿。”
随着冷若语一声急促的声音,徐小强猛踩刹车,汽车发出一声难听的刹车声。
拔掉车钥匙,徐小强推门就想下车,被冷若言眼伸手止住,“等等。”
待冷若语确定没有危险后,几人方才下车。这是一片空地,方圆一里之内寸草不生。在这片似乎怎也开不到头的树林中突然出现这么一片空地,有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
“这是什么地方?”杨昊循着车灯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依旧是光秃秃的一片,剩下的就是黑暗。
冷若言闷着头,从车子里拖出两袋包包,背在身上,道:“你不是一直期待的么?喏,到了——杨若男的老巢。”
“你怎么知道?”
冷若言头也不回,指指身后,道:“这不是有人来迎接我们了么。”
“欢迎,欢迎。几位老朋友,你们终于还是来到这里了。”
这把声音极其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杨昊从冷若言身后望去,只见一道影子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直至看清他的面容。
“怎么会是你?”杨昊指着那人,满脸的不相信。
居然是张警官。此时的张警官依旧身着一身警服,架一副眼镜,斯斯文文,和原先一般无二。
“没想到啊,连你也是怨灵的人。亏我们一直配合你,一起去抓捕黑衣人,原来你也是帮凶。”杨昊初时一愕,旋即一声冷笑,“装,你们都TM能装。”
冷若言眯起了眼睛,“当初,你与我们一起设计抓捕黑衣人,就没安好心。还有,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张玉成应该是你兄弟了。”
其他几人微微一愕,都觉得大有道理,且不说两人都姓张,又先后出现在这里,光看他们的长相就很应该猜出来了,难怪之前看到张玉成觉得有点眼熟。
张警官露齿一笑,答非所问的道:“既然几位这么想见杨若男,那么我这就带你们去吧!”说完,打了一个响指,只见四周光线一亮,一盏盏白色的灯笼挂在枝桠上,星星点点的,眼可视物无碍。
只是那一盏盏灯笼在风中摇曳,像极了办丧事,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出现在张警官身后,两派白灯笼挂在状若怪兽的树枝上,犹如黄泉道,一股惨淡的弥漫在四周,令人毛骨悚然,张警官不顾杨昊几人,转身就走。
杨昊第一反应就是圈套,不过既然他们来到了这里,便做好了应对任何困难的准备,即便是圈套也顾不上了,咬咬牙,带着其他四人毅然跟了上去。
通道的尽头是一座土坟,没有碑牌,只有一个泥土堆砌而成的半圆拱包,孤零零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如果这就是杨若男的坟墓,那也未免太简陋了,杨昊心道。
张警官走到坟墓前,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用手指向坟墓,叫了一声“开”,只见坟墓前缓缓开了一个可容两个成年人并肩进入的入口。“跟我来吧!”张警官跟杨昊几人招呼一声,率先走了进去。
这入口就像一个野兽,张开了大口等待着他们几人钻进去,里面黑压压的,看不清深浅,只要想到这个入口可能是通往坟墓内部的,就觉得恶心,杨昊几人心一横,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默默的跟在张警官身后,循着台阶而下。
“张警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明白,你,以及你的兄弟,为什么会成为杨若男的爪牙?”杨昊突然问道,“就因为你们张家的祖先曾经为杨若男收了尸骨?”
张警官的步伐微微一顿,很快就回复了正常,“换做我以前的脾气,光是这句话就足以让你命丧当场。哼,告诉你也无妨,我们两兄弟家境一般,要关系没关系,要钱财没钱财,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自幼便吃了许多你们想不到的苦,受尽了白眼和屈辱,我们发誓,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而杨若男的出世给了我们这个机会,凭借着她的帮助,我们在事业上才得以大展宏图,否则以我们的家境和资质,怎可能在而立之年便达今天的成就。在官场上混,要的不是政绩,不是能力,是靠山,我们没有其他靠山,只有杨若男。这么说,你清楚了么?”
甬道看起来深不见底,但这仅仅是错觉,其实并不长,不到一分钟,就到了一间墓室之中,墓室上方挂了几颗夜明珠,杨昊几人仔细打量这间墓室,这墓室约莫有十来平方米大小,一边是从上而下的台阶,另外三个方向都有石门,门后肯定别有玄机。
张警官走上前,伸手朝正对着台阶的那扇门用力一推,一种隆隆石门声响起,“喏,杨若男就在里面,你们要想找她就进去吧!”张警官指着石室说道。斯文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不过却含有一丝讥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杨昊想都没想,提脚便走了进去。待几人都走进去后,身后的石门又隆隆的关上了,与此同时,几颗悬挂在天花板死角的夜明珠蓦地大放光明,这几颗夜明珠比外室的大了何止三倍,犹如三盏太阳灯,照的房间内是纤毫毕现、
这是墓穴的内室,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一件物品。只有中央的一团火坛煞是惹眼,只是坛中所燃之火并非普通常见颜色,而是绿色。张玉成就站在火坛后面,绿莹莹的光映在脸上,惨白无比,说不出的诡异。
“又见面了。”张玉成阴测测的说道。
“是啊,冤家路窄。看来天池玉清净水没有让你长记性,你还敢在我们面前晃悠。”杨昊毫不给面子,挖苦道。
几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突然出现的张玉成身上,浑然不记得身边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张警官。只见他默念一句咒语,也运起了玄天九变,迅速的抓住柳紫晴,在其脑后轻轻一击,将其击晕,然后鹰隼一般从几人头顶跃起,站在张玉成身边,哈哈大笑:“没想到进行得那么顺利,柳紫晴我带走了,哥哥,他们几个你好生招待。”说完,走进了后室。
杨昊一看表妹又被掳走,顿时怒不可遏,“你们把人还给我,要不然老子饶不了你。”说完就要冲上去。
可不待他冲出两步,四周的景致突然一变,一股浓重的雾气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火坛和张玉成两兄弟居然都不见了人影。
冷若语一把拦住杨昊,道:“不要妄动,我们现在被困在阵里了。”
杨昊懊悔不已,他现在才知道,来到新建镇,一切都是一个阴谋,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抓住柳紫晴,不管是张夫人的怨灵,还是张玉成的败退,抑或是张警官的带路,只是一步步把他们带进圈套里。诱饵早就等候着他们了,只可惜,他们虽然猜到了可能有圈套,但是却没有猜中最关键的一点。
柳紫晴才是他们的目标。
第二十二章 疑云
柳紫晴被掳走,杨昊心里是焦急无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问冷若语:“我们现在该怎办?”
岂料冷若言却说:“没什么想头了,唯今只有先破了这个阵法再说。可是……我并不认得这个阵法。”
杨昊大骇,如果连冷若言都不知道该怎么破,那他们几个被困于阵中之人的性命都难保,更不要说是否能救得柳紫晴。
关键时刻,还是冷若语更可靠,她说道:“要破阵并不难。此阵是上古邪阵,名叫‘阴魔噬魂六合阵’。你看,四周墙面上、地面上还有天花板,分别刻画着六个魔怪形象,那都是地狱幽冥恶鬼的形象。但是不用慌,那只不过是画像……”
初时一听这些都是地狱阴魔,杨昊和徐小强两人脸色大变,都大感不自在,当知道这些仅是画像,他们又放下心来,“还好还好……”徐小强一边凝神观察阴魔的形象,一边喃喃自语。
岂料,冷若语话锋一转,道:“这些浓雾都是菜前小点,混淆方位也不过是雕虫小技,都只是迷惑凡眼的,困人并非目的——只要主阵人发动起阵势,不出几分钟之内,就会传来凄吟怒吼之声,很快这些阴魔就会从地狱中爬出来,变成真的。”
这“阴魔噬魂六合阵”乃是上古一大邪阵,通过召唤地狱阴魔,专门啃噬肉身,吞灭元神,任你是修行千年、道行高深的天师,一旦陷入阵中,绝无生还之理,除非知晓此阵运转之理,找得到阵眼所在,并将之破坏,否则别无他法。
“操,坑爹呢!”徐小强怪叫一声。冷若言皱起眉头,不悦的道:“若语,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开起玩笑了?还是说说,该怎么破阵吧!”
这时,雾气越发的浓重了,他们只有紧紧贴在一起,才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身影,遑论面容了。而那来自于九幽之下的魔音,已隐隐传入阵中了。冷若语一声轻笑,道:“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还记得那个火坛么,那就是阵眼,只要敲碎了它,阵势立破。”
“可是我们该怎么找到那个火坛呢?”对此,冷若言也束手无策。
“呵呵,”冷若言银铃一般的笑容,犹如隆冬的艳阳,无比的暖人心脾,“你难道忘了我三清宗后山的藏宝楼典籍了么?那里面专门有三卷道门异端法术的典籍,如玄天九变等。虽然这阴魔噬魂六合阵不属道门一脉,但是破阵之法还是有的。我的好哥哥,你平日修行也太不用功了。”
冷若言闻言浑身一震,僵在了当场,脸色有些难看。徐小强走上前搭住他肩膀,道:“没事没事,你也知道你妹子天资聪颖,生俱慧根,你不如她也是正常。”说完还用力的拍了两下,表示理解。
冷若言刚想说话,突然心头一动,叫道:“不好。”猛地推开徐小强,只见一根银色羽箭从他俩之间穿过,没入地板。
“张玉成。”杨昊大怒,指着前方,怒道:“你这王八蛋快点显身,缩头缩脑的,怂货,不是爷们。”
“对付你们这几个小鬼何需大爷我亲自出马,只消地狱六大阴魔出手就够你们几个喝一壶的啦!”张玉成的声音从四面传来,教人捉摸不透他在哪里。杨昊又急又气,却拿他没辙,现在敌暗我明,又没办法立刻破的阵去,只能任由张玉成小人得志一番了。
说话间,张玉成的灭魂银弩又射来了三支,只不过都被冷若言用灵符提前抵挡住了。银弩虽然厉害,能够催斩灵魂,不过他们几人尚能够以灵符应对,只不过魔音越来越近,六大阴魔很快就要破阵而出了,两厢威胁齐摆眼前,却是无比教人头痛。
冷若言见势,知道不能再有所保留,赶紧祭出压箱底的宝贝“菩提金莲”,一时间,金光大作,莲叶极张,犹如一把遮天蔽日的金色大伞,将四人团团保护起来。同时分给杨昊一把通体青色、刃上满是附着经文的三尺宝剑,给徐小强还是那把熟悉的金色降魔杵。
“菩提金莲”不愧为九华至宝,一经祭出,魔音雾气马上就消弭殆尽。就在几人刚放下心里的石头时,一声巨响,六股炽烈的魔气顿时充盈全阵,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甚至连“菩提金莲”的保护罩都无法彻底屏蔽掉。
六大地狱阴魔终于现出真身了。一个全身红磷、牛头人身、手执黝黑铁棒;一个青面獠牙,耳穿金环,通体长毛,掌若蒲扇;一个蛇头人身,背负双翼,手执大刀;一个三首七臂,袒胸露乳,手握青蛇;一个头部如驼峰状,无发,手持铁叉,狰狞可怖;一个全身盔甲,只露双目,体内一团黑雾,单手执剑,气势雄浑,犹如魔将。六魔中,尤其最后那个从上方显身的魔将气势最为强盛。冷眼观察着身下犹如蝼蚁一般的四人。
随着张玉成一声令下,除了最后一个出现的魔将,剩余五魔朝菩提金莲齐齐朝金莲猛烈的撞击,“咚咚”响声一声接着一声,撞得金色防护罩仿佛摇摇欲坠。这几个阴魔都是在暗无天日的九幽之下值守的罗刹恶鬼,本就性情残暴,天生嗜血,平时哪有什么机会来到阳世,对于上面的花花世界和活人的细皮嫩肉早就垂涎三尺,如今借得“阴魔噬魂六合阵”得以来到阳间,积郁许久的暴戾和疯狂毫不保留的宣泄出来,恨不得立刻将金莲罩撕碎,把里面三个活人生吞活剥吃了。
“快点,若语,我快支撑不住了。”冷若言说话都很吃力了,金莲防护罩已然有了数条细微的裂痕,并隐隐有继续加深的趋势。“用师伯的白玉鼎,只有白玉鼎才能彻底降服这些阴魔。”
冷若语微一迟疑,没有取出幻空大师的白玉鼎,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法宝“麒麟宝印”,默诵真言,宝印上密密麻麻的梵文咒语顿时活了过来,犹如一颗颗闪亮的星星,飞出了印面,附着在摇摇欲坠的金莲罩上。那金莲罩和宝印咒文一结合,力量大增,顿时变得牢不可破,冷若言压力锐减,轻松多了。
“菩提金莲”和“麒麟宝印”分别为佛道两门的无上法宝,竟然能在冷若语手中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当真是一个罕见的修真天才。加固完防护罩后,她手执印纽一抬,印面照向前方,一道金光闪过,阵中污秽不堪的浓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挤在金光四周,金光的尽头,赫然就是那个火坛——“阴魔噬魂六合阵”的阵眼。
“灵兽显像,麒麟,去!”随着冷若语一声叱喝,宝印上的玉麒麟神光一现,张牙舞爪的从宝印上跳了下来,径直朝火坛飞扑而去。
这时,那全身铠甲的魔将终于动了,他策着黑马,怒吼着拔出黑剑,疾驰而上,狠狠的砍在玉麒麟背上。只听得“叮”的金铁相撞之声,麒麟一声惨嘶,被一剑砍飞了出去,重重的跌进了迷雾中。杨昊在阵中看得真切,心道这地狱阴魔果然强悍,连灵物麒麟都不是对手,回头睨了冷若语一眼,只见她还在双手捏诀,不知在使弄什么法术。
一声似狮非狮,似虎非虎的咆哮声如雷一般渐渐响起,一道青光闪过,玉麒麟又生龙活虎的跃了出来,两颗狮子一般的眼睛碧光闪闪,居然没受一点损伤。它低着头,朝着魔将缓缓踱了两步,整个身子充满了蓄势的张力,然后猛的一跃,把魔将从黑马上扑了下来。魔将不停用那把灼着黑色火焰的后背单手剑砍向麒麟,只见得黑火四溢,却丝毫无法将剑刃嵌进麒麟皮肤之内。一魔一麒麟斗在一起,居然不分胜负。
此刻,冷若语终于施法结束了,她双手托于胸前,一柄闪着七彩光芒的宝剑,确切的说是袖珍宝剑缓缓凝于她双手之间。由于太小,看不清宝剑是何质地,冷若语手指一引,轻喝道:“破!”七彩宝剑仿佛如意金箍棒一般迅速变大,循着“麒麟宝印”射出的金光,闪电一般朝“阴魔噬魂六合阵”阵眼奔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伴随着一个人的惊呼,火坛被七彩宝剑轰成了齑粉,六大阴魔受到感应,身影渐渐淡去,发出震天的哀嚎,似是不甘就此回到阴间去,最后完全消失无痕。
集合了“麒麟宝印”和“菩提金莲”,再加上道门终极秘术“七彩心剑”,“阴魔噬魂六合阵”算是彻底被破了。浓雾淡了许多,冷若言收了菩提金莲,对冷若语道:“若语,把师伯的白玉鼎给我,我要把这里的阴气毒雾尽数散去。你去收拾那个家伙。”他指了指躺在地上,满脸惨白吐血不止的张玉成。
张玉成也算是倒霉,作为主阵人的他,已经将元神跟阵眼绑在一起了,这样才能彻底驾驭六大地狱阴魔,岂料阵法被迫,元神也被震散了,眼看活不长久。冷若语点点头,径自抽出从来未曾用过的湛卢剑,走向张玉成。
张玉成死死的盯着朝他走来的冷若语,嘴巴张了张,似是有话要说。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九道黄色的光芒分别击中了冷若语的九处要穴,她浑身一滞,居然无法前进半分。“九转定身符?哥哥,你做什么?”
杨昊和徐小强也是呆呆的看着冷若言,不知怎么一回事。冷若言从杨昊手里拿过那柄上面刻满经文的梵华剑,遥遥指着冷若语,一字一句的道:“不管你是谁,立刻显出原形。”
“若言,你疯啦,她当然是若语,是你妹妹。”徐小强大急,拦在冷若语身前。
“哈哈……哈……哈,窝里反啦,嘿嘿,这出戏好看……咳咳……”张玉成咧着嘴,一边吐着血一边挖苦道。
冷若语眼里透着不解,嘟囔着嘴,道:“哥哥,你开什么玩笑?我是若语,你的妹妹啊!”
杨昊看着这两兄妹,也是一头雾水,“若言,若语从头到尾都跟我们在一起,从降服张玉成到破这个鬼阵,全是她的功劳,你怎能怀疑她呢?”
冷若言英俊的脸庞露出痛苦的表情,梵华剑剑尖在微微颤抖,“是啊,的确,她一路上都跟着我们在一起,怨灵绝对没有机会趁这段时间内对她做什么,但是杨昊,你仔细想想,自从她跟着我们来新建,她的言行举止和以前是否一样?”
“一样,当然一样。”徐小强抢着说,他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他心目中的女神,哪怕是冷若言也不行。“你倒是说说,她有哪点跟以前不一样了?”
冷若言缓缓将幻空的白玉鼎取出,道:“其一,晚上你与紫晴在一起,以你的本事,仅仅是普通厉鬼的张夫人绝无可能在瞒过你的情况下让紫晴陷入梦魇,只怕是厉鬼一近身,就被你发现了。其二,当我们找到张夫人的骨灰盒时,你第一时间就用了‘七星连珠’,就我们俩而言,可以说有不下于五种方法能成功困住她,可你却偏偏用了最霸道最歹毒的‘七星连珠’,而后你甚至还想毁她元神;其三,我们被困于阵中,那么紧张的时刻,以你的性格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么?”他摇了摇头,“不会。冷若语肯定不会。”
冷若言这么分析,还真有几分道理,以冷若语的性格,的确不会如此行事,而且冷若语最近的言辞也变得颇为不近人情,甚至严酷……但这些细节太细微了,如果不是冷若言提出来,杨昊和徐小强是怎么也不会联想到的。
“一派胡言,都是你一个人的主观猜测,说我不是冷若语,你倒是拿出真正的证据来。骗走我的白玉鼎,现在却想用它来对付我?看来,该被怀疑的倒是你吧!”冷若语冷笑道。
“二十年来,无论是在三清山,还是在九华山,我与妹妹一同修行,一同参悟,虽然我道行不如她,但是她会哪些,不会哪些,这些我还是清楚的吧!玄天九变,阴魔噬魂六合阵这些都是旁门邪术,三清山师门后山的藏宝楼典籍有记载,这不假。可是两百年前师门就下了一道禁令,除非掌门及下一任掌门,其余弟子一律不许进入藏宝楼密室,违者逐出师门。而记载玄天九变邪术的典籍恰恰是在密室里,我和若语都无资格进入。那么请问,你是怎么知晓玄天九变的秘密?你又是如何知道阴魔噬魂六合阵的破解之法的?”
冷若言的声音渐渐有些发抖,“还有那七彩心剑,那分明是我们道门失传了两百年的秘技,这两百年来,师门无一人懂得此术,即便是师傅也不懂,大家都只是听闻而已。据我所知,最近一个懂得此术的人,正好是两百年前失踪了的俗家弟子,我们此行辑凶的怨灵……我说的没错吧,杨若男!”
第二十三章 直面
“什么?杨若男是你们三清山的人?”杨昊几乎跳了起来。
“你……你说,若语是杨若男?”几乎同一时间,徐小强也叫了起来。
冷若言手执梵华剑指着“冷若语”,剑尖都在微微的颤抖,“她就是杨若男,当初幻空师伯败于怨灵之手,她定是趁师伯元神尚未归窍之时便占了若语的肉身,然后以若语的面目行走于世。以她的实力,本可彻底击杀师伯的,但是她留了一手,因为她知道,如果击杀了师伯,比幻空大师法力还要低微的冷若语却活着,这绝对说不过去,也定会引起我们的怀疑,于是她放了师伯,然后一步一步的诱导我们来到她的老巢,再被她设计将紫晴掳走,最后,再把我们所有的人消灭当场……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她骗了幻空师伯,骗尽了我们所有的人。她的目的即将达到了。”
讲到这里,他停住了,重重的呼吸了几口,继续道:“杨若男是三清门传人,故而懂得许多三清门失传的绝技,所以她会使七彩心剑,也会用若语的法宝麒麟宝印,却不懂幻空师伯的佛门法术,方才在阵中我让她用白玉鼎破阵就是为了再次探一探她的虚实,唉,果然她是不会……至于我和若语以及杨若男都是三清一脉这个事情,很遗憾我事先没有告诉你。十年前,师门发现杨若男怨灵重现于世,便不断派门人四处搜寻,我和妹妹也是那众多门人中的一员。柳镇之劫是由我们三清山的门徒所为,当然也包括你们杨柳两家的血咒,既然一切始于三清,那么也自当由三清来终结。”
“啪啪啪啪……”“冷若语”含着微笑,鼓起掌来,“果然是心细如发的小子,被你猜得丝毫不差,枉我一路小心谨慎,处处留心,不料却还是有那么多的破绽……不过就算你猜中也晚了,柳紫晴已在我的手心,她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阴女体质,甚至比这具冷家丫头的肉身还要好,我的元神再加上她的肉身,将可以百分百发挥我的法力,那时,天大地大,再也没有谁可以阻挡我了。”
“若语……若语……”徐小强痴痴的看着眼前形如癫狂的女子,心如刀绞。
披着冷若语外衣的杨若男咯咯直笑,甜甜的道:“你的若语早就被我抹掉了意识,哎哟,你不知道,那死丫头临死前的恨意哟,都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吞下去喽。啊,还有一个秘密,就当我免费附赠给你吧,那丫头心仪的是杨昊,意识消亡前一直都念叨着杨昊的名字,是杨昊,不是你!”最后几个字还被她着重强调的念出。
徐小强面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他高举着降魔杵,狠狠朝杨若男头顶砸去,杨若男也不躲闪,站在那里任由他砸,冷笑道:“这可是你梦中情人的躯体,砸坏了我可不心疼。”
徐小强一听还真停住了,举着降魔杵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杨若男见状,纤纤玉指一抬,一道青光击中徐小强胸口,将这个七尺大汉击打得飞了出去,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莫名。
“你……”杨昊怒极,就要冲上前去。冷若言一把拉住了他,“让我来。”只见他祭起了佛门圣宝白玉鼎,鼎口对着杨若男,就要将她吸入鼎中。
这白玉鼎可是九华山的镇山之宝,论威力比菩提金莲和麒麟宝印还要高上一分,所以之前冷若言才会生出用玉鼎来破阵的念头。杨若男显然是知道厉害,不敢硬拼,她咯咯一笑,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跟你们玩了。”说完头顶天灵处冲起一道青气,朝内室遁去。
冷若言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颤抖着双手抱起冷若语的娇躯,用手在她颈侧大动脉处一探,知道杨若男元神一去,这具肉身算是彻底死亡了,不由的紧紧抱住妹妹的尸身,滴下两行清澈的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杨昊在一旁也是神情悲戚,双眼泛红。冷若语多么美好多么聪慧的一个女孩子啊,不管她平时看来多么的智慧多么的冷酷,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在自己最灿烂最美丽的年华,陡然凋谢了。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了解他们杨柳两家的恩怨和血债。
所幸徐小强伤得不重,这会儿已缓过神来了,看见冷若语已然香消玉殒,不由得放声大哭。
他对她的爱情,尚未有一个美好的开始,就匆匆结束了——如果这能算爱情的话……
冷若言收拾了一下情绪,坚强的站起来了,依旧将降魔杵和梵华剑给他俩,然后拾起杨若男丢下的湛卢剑,道:“我们得赶紧找到杨若男,她一定正在附紫晴的身,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杨昊还注意到张玉成依旧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那他怎办?”
“由得他去吧,不用我们出手他也难逃死亡。此人作恶多端,这个结果再合适不过了。”说完,率先朝后室而去。
这墓穴的构造并不复杂,从台阶下来,杨昊几人看见第一间十来平米的、三面都有门的房间是墓穴的前室,左右两扇门后是墓穴的耳房。设下“阴魔噬魂六合阵”的那间是中室,当初建造的目的应该是给墓主人宴客所用。中室后面便是内室了,当为墓主人休憩所用。
与其他墓穴不同,杨若男此墓的中后室之间却有一条长长的走廊相隔。走廊足够长,长的一眼见不到底,尽管左右两壁皆有油灯,但是依旧朦胧;走廊也足够宽,可供五个成年男子肩并肩走过,丝毫不见拥挤。
一个温和的声音划破了长廊的幽静,“你们居然可以活着从六合阵中脱身?真是稀罕事。看来你们是想见我主人吧,很遗憾,那得先经过我这一关。”张警官的身影从长廊的黑暗处走出来。
“堂堂一个警官,居然左一句主人,右一句主人,出息!我们没时间与你蘑菇,快点让开,否则张玉成的下场就是你的写照。”杨昊毫不客气的回敬。
张警官嘴角微微抽搐,不过他城府极深,并没有发作,“他的血不会白流,你们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我会还给你们的。”
“昊子,若言,他就交给我了。”徐小强端执着降魔杵,神情无比坚决。
杨昊刚想出言反对,冷若言却点头同意,将手上仅余的三张六甲护身符和两张疾风符全打在了徐小强身上,道了一句“小心。”说完架着杨昊疾走。
张警官也不阻拦,而是朝徐小强说:“先把你解决了,费不了多少时间。”
“你怎能把小强一个人留在那里呢?他会死的啊!”杨昊对于冷若言的决定又愤怒又不解。张警官同样会玄天九变,普通人对上这类异术者几乎就是送死,他刚刚才失去了一个朋友,现在又即将失去另一个……
“事态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我在小强身上种下了六甲符和疾风符,可暂时抵挡一阵,而且他也随我学了几天法术,其中就有专门配合降魔杵的法术,只要小强使用出来,并非全无还手之力。眼下我们的第一要务就是阻止杨若男,所以只能如此决定了。”
“狗屁。”杨昊嘟囔了一句。就在这时,最里面的内室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
“你的朋友可真不够意思,就这样跑了,任由你送死。”张警官轻蔑的笑道。
看着杨昊冷若言远去的身影,徐小强的心才定了下来,他知道他们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自己的心随着冷若语的香消玉殒也随之干涸了,剩下的唯有火一般的复仇欲望支撑着他。他扬了扬手中闪亮的降魔杵,道:“先别说大话。接招。”说罢,配合他唯一记熟的梵文密咒降魔咒,原本就金光闪闪的降魔杵居然放出耀眼的金光,一股炽烈的热浪瞬间就袭到张警官面前。
“降魔咒?”张警官认得此咒,唯有配合降魔咒,降魔杵才能发挥百分百的威力。“就算你会降魔咒那又怎样?终究是肉身凡胎。”张警官冷笑一声,身影如鬼魅一般闪到徐小强面前,挥起一拳,后者尚未反应过来就狠狠的摔倒在地上,降魔杵也随之脱手。
“跟我斗,你还差得太远。哼哼哼哼……”
毕竟徐小强还是有认真跟冷若言学过法术的,尤其是跟这件降魔杵配套的咒语,至于有没有用,就看今天的运气了……
***
当杨昊和冷若言赶到内室时,就看见笑靥如花的柳紫晴盘腿端坐在石床上看着这两个人擅入者,四处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怨灵的影子。他们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怨灵就此退走,这种结果当然只有一个……
杨昊失望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冷若言的神情一如以往,平静的道:“你终于还是成功了,杨若男。”
“论辈分,我比你大了不知道多少辈了,就这样直呼我名,你还知道礼数为何物么?”杨若男虽然成功占据了柳紫晴的肉身,不过细细观察还是能察觉出其面容暗含阴冷之色,周身隐有阴戾之气浮荡,绝对正常人所有。
冷若言讶道:“两手沾满鲜血,且连自己父母都不放过的人也知道礼数?”
杨若男面容一冷,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晚辈小子说三道四。”
“哼,我对你以往那点破事也不感兴趣。如果你自愿放弃柳紫晴的肉身,束手投降还来得及,否则后悔莫及。”
“哈哈哈哈,可爱的小子,你还真能吹,说大话脸皮也不红一下。”杨若男大笑不止,“姑念你马上就要跟你妹妹相见了,就让你说几句大话吧!”
杨昊深呼一口气,平复了心神,道:“杨若男,我真的没弄明白,为什么我们杨家会出了你这个妖孽。不错,你的经历的确很值得同情,你父母的确是够冷血,但是你不是已经报了仇么?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了,还不值得你遗忘么?看看你的后世,看看我们这些身上和你流着同种血缘的人,都因为你被折磨成什么样了。最后一次劝你,收手吧!”
“混账,”杨若男原本美丽的脸上浮现狰狞的神色,“当初我受的苦,我受的委屈你们谁能理解,现在对于你们所做的,远不能补偿我所经历的苦难的万分之一。劝我收手?哈,做梦,我告诉你,你和柳紫晴不会死,至少今天不会死,我会让你们活下去,活下去继续承受血咒的诅咒,让你们俩以及你们俩的后世继续承受血咒的诅咒,直到永远……”
看着附身于柳紫晴身上的怨灵,这位自己的先人,杨昊无言以对,双方到了这番田地,已没有善了的可能了,他不过是在尽人事。
“执迷不悟!不要对她抱以幻想了,”看着眼前形如疯魔的杨若男,冷若言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如今,只能以暴制暴了。
“杨昊,我们动手吧!”
第二十四章 梦醒时分
内室外,长廊上,硝烟已尽。
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赫然是已然兽化了的张警官,眼睛瞪得老大,却是早就绝了气息。身负玄天九变,百炼成钢的身体却有着两处明显的伤口,胸口一团漆黑,像是被烈火焚烧过;另一块红色伤痕正在额头处,像是为重物所击。
另一个正是徐小强,全身上下伤痕累累,满目疮痍,仿佛和一头猛兽搏击过,右臂被活生生撕裂了开来,掉落在一旁,所受之伤比张警官更重,降魔杵无力的被握在那断裂的右手上,还有一瓶拔掉了塞子的羊脂净瓶滚落在他身旁。
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从长廊深处走来,他来到徐小强旁边,不由叹了一口气,蹲下,伸手一探,见还有微弱的气息,赶忙小心将他扶起来。
徐小强嘴唇翕动,来人身子微微前倾,仔细聆听,“告……告诉……他们,我为……若语……报仇了。”说完头一侧,死去了。
***
内室中,杨昊和冷若言一脸惨白,难以置信的看着漂浮在空中,秀发飞舞,如妖如魅的杨若男。
地上凌乱不堪,道符,宝剑,念珠,以及破碎的金莲洒满一地。
他们已经试过无数种方法了,配合八卦镜施展加强版的天心五雷术、五行符阵、甚至于冷若言的护身法宝“菩提金莲”都同时祭出,可是杨若男仿佛魔神再世,所有法宝对其统统失效,就连“菩提金莲”都仿佛纸糊的一半被她一掌震碎。
“我说过,一旦我和这具躯体合二为一,天下玄门尽是我囊中之物。”两百年的沉睡终于换来了一具几可称完美的肉身,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妙的么?
难道真的要用那最后一招?
单纯的使用白玉鼎根本对杨若男无效,眼下冷若言最大的凭依就是“灭神归元咒”。灭神归元,诛杀神魔,万物归元,这个传说中的法术有着毁天灭地无与伦比的威力,可扫却世间一切业障。只不过施术者也将永堕地狱,是一招玉石俱焚的禁术。冷若言并不畏惧下地狱,只不过他怀疑,杨若男是否会给他下地狱的时间。
杨若男眼里含着戏谑,道:“还有什么法宝一并使出来,我不会让你饱含遗憾的去见你妹妹。”
“你很得意,哼哼,你似乎忘记了,当初在柳镇,你像一头牲口一样被那几个屠夫砍断手脚,像一个乞丐一样被那些无知小儿丢石子仍烂菜,像一个怪物一样被你父母拖往火刑场,这些你都忘了么?告诉你,我可没忘,这些场景都清晰无比的印在我的梦里呢。你也有被人嘲笑,被人侮辱的时刻,你并不比我们高尚多少。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就要让全天下的人百倍千倍的补偿你……原来对你尚有几分同情,觉得你是可怜,现在看来,不是可怜,而是可悲、可憎。”
毒辣的语言毫不留情的从杨昊嘴里蹦出来,一字一句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将杨若男原本已结痂的伤口狠狠的剜了又剜,绞了又绞。渐渐的,杨若男的脸变了,原本美丽的眼睛暴戾而狰狞,原本美丽的面容变得扭曲青灰,歇斯底里的狂躁充斥在她的周围。
“你敢这样说我,你居然胆敢这样说我。你只不过是一个蝼蚁般的凡人,我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我要把你变为我的囚犯,永世被我折磨。”
杨昊夷然不惧,哈哈大笑,“我是蝼蚁般的凡人,而你也不过是个只会咆哮的巫婆。”
悬在空中的杨若男发出一声厉啸,也不见其捏诀诵咒,手心中凝聚了一片雷电,朝杨昊狠狠掷去。这片雷电远远大于冷若言加强版的天心五雷,来势又急,杨昊甚至来不及眨眼,雷电就到了眼前。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这是他当时脑中唯一兴起的念头。
这时,传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凡人又怎样?他们照样可以凡躯肉身力斩旁门邪术。”
看到来人,杨昊脑中一轰,顿时变得一片空白。冷若言也是惊异莫名——来人一袭黑衣黑袍,面容与杨昊极为相似,除了杨致远,还能有谁?
正是他及时赶到,抵挡住了杨若男的一击雷击。
他挡在杨昊面前,低声道:“我来了,幸亏还来得及,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又对冷若言表示了感谢,然后站在两人身前,道:“欺负两个小孩子,你身为长辈难道就不觉得羞耻么?告诉你,外面的走狗已被那个年青人给干掉了。”说罢将羊脂净瓶往前一丢。
空瓶子提溜往前滚去,这个瓶子正是她此前用来盛装天池玉清净水的,杨若男曾化身为冷若语,自然知道瓶子里原本装的是什么。杨致远这么说,肯定是身负玄天九变的张警官被徐小强用天池玉清净水给干掉了。
不过杨若男并不觉得难过,张氏兄弟对她而言不过是有利用价值的工具,死了就死了。她仔细的打量着杨致远,半晌,咯咯笑了起来,“可惜啊,可惜,你的分阳聚灵术还是没有大成。怎样,被自己亲儿子亲手阻止的感觉很不错吧!想用分阳聚灵来对付我,做梦!张氏兄弟死得也不冤……”
杨昊心头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位拦在自己面前,独自一人面对怨灵的无畏的背影。
他直到此刻才知道杨致远连续制造命案,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在所不惜的原因了——只有练成了分阳聚灵术,才能和杨若男相抗衡。
“请原谅爸爸的刚愎自用,没有告诉你……当我来到怀柳市,被怨灵蛊惑亲手害死飞絮时,就发誓一定要练成分阳聚灵术,杀得人越来越多,就越无法收手,我已经记不得我身上背负了多少条性命,到如今已没有办法回头了……我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阻止我们这一代的悲剧延续到你和紫晴身上,我必须练成分阳聚灵,即便他日要把我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在所不惜,我犯下的罪孽只有在死了以后去救赎了。”杨致远背着杨昊,声音虽然坚定,却也透露着一丝落寞。“爸爸既然来了,就不会让这个怪物伤害到你半分。”
“爸爸!”杨昊终于忍不住滴下了泪水,哽咽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来自己一直误会父亲了,无法想象当日父亲将自己的挚爱推下高楼时那撕裂的心扉,无法想象父亲造下如此杀孽时那忏悔内疚的情绪,无法想象父亲即将功成之刻却为自己亲身儿子破坏时的失望和遗憾。
父爱,那份博大且深沉的爱,居然隐忍至斯。
杨若男满脸的不屑和鄙夷:“虚伪的亲情,少惺惺作态了。”
“你不懂,这份亲情你从来就没有品尝到,你只是一个外表坚强但内心脆弱的可怜虫罢!”冷若言一语就点中了杨若男的死穴。
“不知死活的东西。”杨若男一声怒骂,纤手一挥,不知从何处变化出千百只鬼魅,在空中飞舞着、盘旋着、咆哮着,三人的生气对于这些鬼魅而言是上等的美食,它们齐齐发出尖锐的叫声,争相朝三人扑去。
杨致远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他黑袍一张,一股如墨汁一般的黑气从袍中逸出,诸鬼魅不但不躲避,反而飞蛾扑火一般投向这股黑气。黑气就像有强腐蚀性,鬼魅一沾则伤,发出滋滋的声音,不一会儿功夫,居然将这些鬼魅尽皆腐蚀殆尽。
那股黑气腐蚀了无数鬼魅之后,显得越发势大,竟然笔直冲向杨若男而去。杨致远冷眼注视着空中的杨若男,道:“拿出你的真本事吧!”
见黑气覆顶而至,杨若男也不躲闪,任由黑气裹住全身,犹如一个黑色的茧。如今,也只有杨致远方能和杨若男一较高下,杨昊盯着黑茧,紧张的道:“成功了?”
黑气不住的翻腾着,拿出之前腐蚀鬼魅的力量,一浪接着一浪绞杀里面的杨若男。一道青光在黑茧里若隐若现,很快就将黑茧冲破,杨若男安然无恙。
对于这个结果,杨致远并不意外,只是摇摇头,道:“杨若男本身就是玄门弟子,天资聪颖,法力高强,后经天雷锤炼,血咒加持,更兼修炼百年,早就到达不可思议之境界。五蛊瘴气果然没办法克制她……”
杨若男杏眼圆睁,衣袂头发皆无风自扬,道:“我要你们都死在这里。”说完发出一阵啸声,内室之中,地动山摇,杨昊觉得一阵眩晕,眨眼之间天地倒悬,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旁的冷若言也不好过,一张脸惨白得没有血色,吐出了一股鲜血,萎靡的坐在地上。只有杨致远不受啸声影响,他提身一纵,箭一般朝杨若男飞去,居然也是凌空飞行,朝杨若男抓去。
他知道,光凭法力绝难战胜杨若男,只有凭借他强悍无比的力量、速度来压制她。
但是他猜错了,杨若男显然并不畏惧他的攻击,周身泛起了一道青色的罩子,使得杨致远这一抓再也不能前进分毫。杨致远认出了先前她破掉自己的五蛊瘴气时也是泛起了青色的光芒,这个罩子正是杨若男凭借着正宗的玄门功法“青天罡气”青色能量凝聚幻化而成。
一股莫大的能量自杨若男体内迸出,杨致远闷哼一声,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杨若男鬼魅一般紧随其势,想趁杨致远在半空中无处借力狠下杀手。
形势危急,冷若言大喝一声,执起湛卢剑,辅以杀鬼决,凌空御剑。飞剑通灵,闪电一般朝杨若男刺去。
杨若男不敢小觑,不再追击杨致远,回手一把将飞剑拍下。“哼,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说完,朝冷若言回敬了一记青色的闪电。
冷若言看出了厉害,疾念不动明王咒,以佛门大神通护体。
青色的闪电准确的击中了冷若言,这记攻击彻底破掉了他的防御,那蕴含着戾煞之气和玄门正宗真力的青色闪电绝非冷若言可以抵挡的。冷若言发出一声惨叫,躺在地上不住的抽搐。
“天煞分阳,乾坤聚灵!着!”趁着杨若男分心的当头,杨致远出其不意的使出了分阳聚灵大法,只见天地间充盈着哀怨戾气的冤魂嚎叫声,这股嚎叫声所蕴含的戾气绝对不比杨若男本身的煞气轻。当年杨致远远走他乡,寻求破解血咒之法,游历在苗疆之时不仅将苗蛊之术修习到了最高境界,还意外的学会了旁门第一邪术——分阳聚灵术。虽然这分阳聚灵未曾臻至大成,但亦不容小觑。
一道黑色如利刃一般的能量狠狠的砸在杨若男身上,杨若男一个趔趄,重重的栽在地上,猝不及防之下强大的怨灵也着了道儿。
吃了一个亏,怨灵变得怒不可遏,虽然她并没有受伤,可是她全身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这让她如何受得了?不过这一次她汲取了教训——“第一个就是你。”她身形一长,犹如一支离弦的箭,一双葱白的玉手像两只利爪朝杨致远抓去。
三人中唯有杨致远对她的威胁最大,此人一除,剩下的两人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么。
五蛊瘴气、分阳聚灵,杨致远用尽全力也未能阻挡住杨若男,被怨灵一把扼住了喉咙。杨致远双手紧紧扳住杨若男的利爪,却不能动摇分毫。
眼看父亲遇险,杨昊大急,举起梵华剑,不要命的冲上前去刺向杨若男。岂料杨若男理都不理,杨昊甚至都没有能近她的身,就被她的护身法罩给弹回去了。
就在这最危急的关头,杨致远却丝毫不慌张,反而艰难的一笑,变故陡生,一股如墨汁般浓黑的水瀑蓦地从他全身上下开始喷涌而出,牢牢的将两人一起裹住。
一开始,杨若男丝毫不在意,渐渐她感觉不对劲,这股水瀑所蕴含的威力远强于之前,又浓又急,恍如水闸泄洪,劲道无匹。趁着杨若男利爪力道渐松,杨致远虚弱的说道:“分阳聚灵加五蛊瘴气,没想到吧,我把二者炼化合二为一了。你去死吧!”
杨若男第一次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她想逃,可是黑色的水瀑已如天罗地网般将她裹住,如何能挣脱。
他奋力大叫:“冷若言,她肉身必失。白玉鼎。”说完,恋恋不舍的看了杨昊一眼,道:“儿子,好好活下去。”
黑色水幕瞬间吞噬了两人,犹如一个黑洞,无情而粗暴的撕裂其中的一切物质。
水幕不住翻腾着,好似一团水球,间或响起一声闷响,渐渐膨胀起来,体积越来越大,到最后水球终于承受不住内部强大的威压,终于爆裂开来。
只听得“轰隆”悠绵的响声,狂暴的无形风暴一旦从充满威压的水幕中释放出来,便肆无忌惮的展现其狂野的一面,直冲云霄。
黑色的水花四溅,水幕渐渐的散开了,杨致远和杨若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内室的顶部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石洞,透过隐约的光线,可以窥见石洞外幽暗的天空,以及飘落的飞雪。
竟然下雪了!
通过被炸开的石洞,刺骨的寒意和冷风一个劲的从石洞外向里渗透,不仅带走了身体上的体温,也带走了内心深处仅有的一丝温暖。
“爸爸!”杨昊终于哭着喊出了二十余年未曾呼喊过的称谓。他悲痛的半跪于地,眼泪不住的簌簌往下垂。
杨致远艰难的睁开眼,无神的目光穿过石洞,投向广袤无垠的夜空。
“昊昊,爸爸终于可以在九泉之下,和你妈妈团聚了。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就在今天,让延绵了数百年的怨灵血咒终结吧!”说完,溘然长辞。
冷若言早已挣扎着坐了起来,将白玉鼎硬塞入杨昊怀中,道:“振作点,杨昊。怨灵的灵魂已被逼出体外,但是她还没有被消灭。我要发动‘灭神归元咒’才能彻底打散她的魂魄。到时需要你开启白玉鼎,将我和杨若男的灵魂同时吸入鼎中,只有在鼎里,我才可以放开手脚施展‘灭神归元咒’。”
杨昊身子一震,眼睛里重新凝聚着神光,看向冷若言,嘴唇颤抖不已,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紧紧的抓住怀中的白玉鼎。
“记住,开启白玉鼎的方法就是六字大明咒。一切都拜托你了。只有将怨灵的灵体也消灭,才能彻底终结血咒,了却百年恩怨。”
说完,冷若言盘好双膝,敬诵咒语,很快,一道白光从他天灵飞出,由于已被冷若言开了天眼,杨昊看得真切,那白光中赫然是冷若言的眉目,而他飞去的方向,正是杨若男灵魂的本体。
只是杨致远的灵魂,却是怎样都看不到了。
他强忍悲痛,毅然打开鼎盖,洪声念道:“唵嘛呢叭咪吽!”
随着白玉鼎的开启,杨昊声闭,天空中隐隐传来天籁梵音,多位佛菩萨,声闻缘觉,金刚力士,八部天龙的身影一一闪现,浩大沛然的佛光笼罩全场,佛光中冷若言和杨若男的灵魂被缓缓吸入白玉鼎中。
冷若言安详宁静,面含微笑。“我终于完成了我的使命!杨昊,我的朋友,珍重!”
而杨若男的表情由初离体时的茫然变得清醒,看清了形势之后惊怒交加,哀嚎挣扎,表情狰狞凶煞。
不经意间,杨昊神思漫游,渐渐融入太虚之中。
眼中不断闪现一幕幕场景:
一片树林之中,一个英武的少女搀扶着一个少妇,在她们前面是面容英俊却面带忧愁的青年,他的手中正抱着一个出生不满一个月的婴儿,慌不择路的走着,由于赶得急,孕妇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要不是嫂子身子虚弱,我顾及颇多,才不会就这样夹着尾巴逃跑呢,我们本来又没错。”英武少女连带戾气,狠狠的说。
青年长叹道:“算了,妹妹,现在我们是有口难辩,面对着那些乡亲,理是说不通的。”
最终他们三人还是被手执棍棒的镇民追上了,一个道骨仙风的中年道士从人群中走出,好整以暇的看着英武少女,说道:“师妹,走得那么急作甚?”
少女怒不可遏,破口大骂,两人激战在一起,镇民群潮汹涌,争相指责三人,青年和少妇百般解释。一对年老夫妇排众走出,指着英武少女,怒斥道:“你这不孝女,尽招惹是非,为我们柳镇带来灾祸不说,还蛊惑兄嫂离家出走,断我杨氏子嗣,孽畜,真是白生你了。”
少女正在与师兄斗法,这些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无奈却无法辩解,心中又急又怒,眼睛余光意外的瞥到在混乱中,哥哥被众人打昏,嫂子不知被谁一把推落斜坡,摔进了湍流的河水中。岸上百多名镇民都在一旁冷眼观看,无一人上前施救。她心中一乱,被师兄偷袭得手。
“嘿嘿,师妹,你还是落在我的手中了。”那道士原本道貌岸然的模样变得淫猥下流。
……
场景一变:
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看家具摆饰应是男人的居所。一群男人挤在床前,贪婪的看着床上被麻绳紧紧绑住的少女。少女满脸通红,杏目圆整,还在不住的挣扎。
其中一个衣着华丽,皮肤白皙,体型微胖的青年拍众而出,道:“兄弟们,能降服这个妖女,文大师当记首功,这个头筹理应给他,没意见吧?”
男人们虽然眼睛在冒火,但是慑于文大师和华服青年的淫威,都点头称好。
华服青年嘿嘿一笑,看着少女玲珑有致的曲线,不禁吞了口唾液,又道:“下一个是我,接下来再轮到你们几个,听到了没有?”
众人皆喏。
道骨仙风的中年道人文大师站起身来,轻咳一声,示意清场。等众人退尽,他放下帷幔,再顾不上形象,如饿虎扑食一般扑到少女身上,如一条恶狗一般嗅遍少女全身,道:“师妹,我想你想了好久了。你要是早从了我,今日就不会受那些纨绔公子的侮辱了。何苦!。”
门外,那群人争先恐后的躲在窗外偷听,双目圆睁,青筋爆出。华服少年紧紧攥着拳头,眼中燃烧着疯狂、变态的火焰。
……
一间密室中,一个少女被缚在石床上,衣衫凌乱,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但神志还算清醒,明媚的眼睛狠狠的瞪着华服青年和文大师。
这时门突然打开了,两个壮汉架着一个青年走了进来。青年低着头,看不清容貌。文大师轻笑一声,给那低头青年喂了一颗红色的丹药,不多时,那青年抬起头来,看着床上的少女,喘着大气,脸色通红,眼里透着最原始的野性兽欲。
那人赫然是少女的哥哥。
“哈哈哈哈,这是我独家研制的催情春药,你哥哥这一路奔波也辛苦,作为妹妹,你也应当犒劳犒劳他,对吧?”文大师得意的笑了起来。
少女被塞住了嘴巴,只能摇着头,呜呜的发出声音,似是无比的惶恐。
“给我们搬两把椅子过来,我要跟文大师看一场好戏。”华服青年朝手下挥手叫道。
几个家丁放开了青年。此刻,他的眼里只有被缚在床上的妹妹,一旦没了束缚,如一头猛兽一般扑将上去。
一时间,密室里充满了喘息声,挣扎声和男人们放肆的笑声。
……
同样是在这间密室。少女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被绑在床上。两个屠夫在一旁打磨着利斧,旁边摆着一个火炉。
其中一个光头屠夫抬起利斧仔细的检查着,随口说道:“奶奶的,这娘们真是够味,十几个男人上过了,还有力气叫这么大声。要不是柳少爷催得紧,老子还想再干一次。”
另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中年屠夫裂开大嘴,露出一口的黄牙,笑道:“可不是么?你知道么?在我们之后上她的,是她的亲生哥哥。哎哟,只可惜当时我不在场,错过了一场好戏。”
“可不是,不过那小子也忒想不开了,居然一头撞死。唉,所以说,这骚娘们还真是个丧门星,谁碰谁倒霉。晦气。”
中年屠夫推了光头一把,“说什么呐?只要按照文大师的方法,就不怕她的霉气啦!赶紧动手。罗大夫还在外面等着呢。”
“唔,也是。不过你还别说,那罗大夫别看他瘦瘦弱弱,与人为善的样子,居然也能干起这事儿来。”他翘起大拇指,道:“我们算是够狠的了,他老小子比我们还狠。”
中年屠夫笑道:“四肢上的活儿,好做。可脑袋上那什么眼睛啊,耳朵啊,舌头啊,唉,活儿太细,咱做不来。全镇也就罗大夫能干,人不可貌相,那老畜生,老子以前TM还真看走眼了。”
说完,光头屠夫,扛着刚经过炭火灼烤的利斧,走到少女面前,贪婪的扫描了一遍胴体,然后摇着头说:“唉,可惜可惜。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材。”
中年屠夫来到另一边,皱着眉,不满的道:“磨叽什么,快动手啊!你手我脚。”
光头嘟囔了几句,蓦地举起利斧,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
只听得血液四溅,一声凄厉的女声响起,久久不曾停歇……
……
小镇上,一群小孩儿围着圈子,边拍着手,边唱道:“天灾盛,妖孽生;刀斧落,人彘成;黑夜降,日昼升;自此后,柳镇丰。”
小孩子中间,是一个四肢全被砍断,双眼被剜、鼻子被削,口中流着掺杂着污秽的血水,衣不遮体的“人彘”。
有几个顽皮的小孩还不时用烂菜叶和水果朝人彘丢去。人彘嘴里含糊不清的吼着,朝小孩挪去,小孩儿一看人彘过来了,吓得一哄而散。大人们这时赶到了,纷纷用木棍击打着人彘,嫌恶的道:“这个丧门星,该死的妖孽,吓我们家小孩,打死你。”
一阵棍棒交加之后,有人犹不甘心,狠狠朝她吐了唾沫,狠狠的道:“打不死你。”
少女虽然无目可视,无耳可听,但是法力还在,只是没有口舌念动咒语,没有手臂挥舞法器。然而已开天眼的她,对自己所遭遇的一切无不看得真真切切。
人们渐渐散去。少女一步一挪的挪回家。家中父母原本就被婴儿的苦闹整的心烦意乱,看见人彘少女满身污秽的爬回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两人抄起棍棒、笤帚就朝女儿身上噼里啪啦一阵乱打,其势之猛丝毫不逊于先前那些小孩儿家长,嘴巴还在咒骂着:“打死你这丧门星,做出有辱家门的事,还害死你哥哥。你一来,连宝宝都不听话了,畜生,打死你……”
夜晚,少女蜷在猪棚里,外面天寒地冻,犹如冰寒地狱,可是她连一丝棉絮都没有,只能挪到稻草上,瑟瑟发抖。邻居一个张氏妇人看不下去,抱了两床棉被过来,给少女裹上,又给她端来了一晚热乎乎的粥,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下去。
张氏妇人垂着泪,摇头叹道:“苦命的孩子,作孽哦!”
……
镇郊校场临时搭建起了一个火刑场上,少女被缚在柱子上,祭台旁边站着一个道骨仙风的中年道士,正缓缓吟诵着祭天祷文。周围是或愤怒、或狰狞、或怨恨、或好奇的村民们,虽然表情不一,但是有一个共同点,无一人上前援救。
熊熊烈火无情的吞噬着她,烈火灼烧着皮肤发出,少女显得极其痛苦,无声的哀嚎着。
百姓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和欢笑声,有虔诚的镇民跪倒在地,双手合什,两眼流泪,其中也包含着少女的父母和华服青年。
蓦地,天变得越来越暗,闪电在云层里若隐若现,雷声从空中由远及近。
刹那间,天地为之变色,山河为之动摇。从天空中爆出数十道闪电,轰隆的劈到了刑场里。
惨叫声、哭喊声充斥着整个校场,在场的人没有谁能逃离天雷的肆虐。在场所有的人,没有一人逃离了天雷的肆虐。很快,整个刑场变得一片死寂。
只余下少女静静的躺在火堆灰烬中,咧着嘴,诡异着笑。
……
杨昊陡然从幻境中醒来。
最后一幕,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以前缠绕着他许久的噩梦。
四周静得吓人,没有一点生机。他再也感受不到杨致远、冷若言、冷若语、徐小强……还有杨若男的灵魂印记,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密室,一如繁华过后的落寞。
杨昊用天眼缓缓巡视,蓦然,有一处灵魂之火还在微微跳动。
那是,紫晴?!
杨昊如上了发条一般跑到柳紫晴身旁,温柔的抱起表妹,轻声呼唤着宛如熟睡的佳人。
柳紫晴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表哥许久,虚弱的伸出纤纤玉手,擦拭着杨昊眼角的泪水,道:“表哥,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们,这是在梦里吗?”
“我也做了一个梦,只不过,现在梦醒了。我们活着。一切都结束了。”杨昊脸庞紧紧贴着紫晴的玉手,呵呵笑着,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
林中寒意刺骨,一如来时。天边微微吐露了一丝霞光,微微驱散了着浓重的寒意。
七座新坟立在怪树林中杨若男的坟旁,除了杨致远、冷若言、冷若语、徐小强还有张玉成两兄弟。
杨昊紧紧握着柳紫晴的小手,深深的朝几位逝者鞠了鞠躬。
不管生前是友是敌,死后都成了一抔黄土,也无须计较什么。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父亲、母亲、舅舅舅妈、冷若言、冷若语、徐小强,乃至杨若男,曾经一个个鲜活生动的生命,转瞬间,就犹如天边的流星陨落,他们的音容笑貌,就在前一刻还近在眼前的音容笑貌,就再也见不到了。从此,人世间的一切,都统统与他们无关。
逝者如斯!
一幕幕幻境场景在他脑海中浮闪而逝,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以至于刚从幻境中醒来,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杨昊还是杨若男。
浮生若梦。
而这个梦,终于醒了。
生活还在继续。人世间的悲喜剧,如同银幕上的电影,一代接着一代延续着,人们在自己编导的剧本中,茫然而忘情的演绎着自己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人们沉湎其中。
这段如梦一般的剧本终于结束了。
他们即将离开,离开这个埋藏着期望、真相、亲情、执着和怨恨的是非之地。
他们即将离开,离开不意味着遗忘,他们会珍藏着曾经的记忆,铭记那些带给他们感动和伤害的人和事。
他们即将离开,去创造一个崭新的未来。因为有了一个如此动人的过去,他们将因此而变得成熟,变得懂得珍惜,变得懂得感恩。
尽管未来的路也许很难,但他们对未来充满着信心。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金黄色的朝晖慷慨的漫洒在树林上、河流中、田野间,漫洒在这片美丽的大地上!
如此美丽的清晨,柳紫晴幸福的依偎在杨昊怀中,绝美的娇颜绽放在柔和的朝晖下,整个世界在她浅浅一笑的瞬间,化为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