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阴阳两界

 
我的阴阳两界
2016-07-04 17:18:54 /故事大全

第一章 实习

(一)

我学的是茅山术,此时我已临近毕业,今年的实习地点是南京王府景大道上的“向阳公社”,一家音乐茶座。负责带我的是毕业已三年的师兄,这家茶座的老板。不过他是光头系的,嗯猜对了,这是戏称。

在我的学校比较热门的专业有三个派系,本土派系有茅山系和罗汉系,近年来从国外引进驱魔系,据说驱魔系办事效率比较高。我呢,就是茅山系的。什么?不知道什么是茅山系?那道士天师风水师总该有所了解吧?技能方面,比较著名的是“五鬼运财术”总该有所耳闻吧?所谓五鬼运财,其实是骗术,为每个茅山系学生入门必修课程。传说中五鬼运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盗取他人财物,其实不是这样。运用此术得到财物必须在1个时辰也就是2个小时内归还,否则会有10倍以上损失,好比借高利贷一样。本来我也不相信有什么报应之类的,我想大概是怕我们利用这种法术窃人钱财吓唬我们的吧。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一个同系师兄的遭遇,在囊中羞涩的时候我也必定会驱使五鬼运一运财。

那年我大一,同系一大三师兄正与驱魔系一师姐热恋。不管是抓鬼的还是不抓鬼的,年轻人热恋时都一样,资金总是处于紧张的状况中。那年国庆,驱魔系师姐欲邀同系师兄去黄山一游。师兄此时已几近身无分文,无奈之下祭起五鬼运财术得款五千。这五千从谁那里得来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这位同系师兄在从黄山回来的时候遭盗肾党袭击丢了一个肾。有的时候冥冥之中的安排,我们这些学道的人不甚了解却又不得不忌讳。

照此说话,五鬼运财应该是一个无用的废术,为什么会是每个学生入门必修课呢?刚才我也说了,这是骗术。虽然没什么用,但是众生贪财,在人前现露这一手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攻心效果。据说抓鬼大学的创始人年轻的时候就是靠五鬼运财术到处招摇撞骗……算了,不能在背后说他坏话,这是茅山系的一大禁忌。

而罗汉系呢,脱胎于佛教。和尚不是常说嘛,佛法无边,普渡众生。以前做法事超度亡灵道士和和尚总是相互抢对方生意,这种矛盾打佛祖东渡来中土那天起就产生了,一直遗留到现在,抓鬼大学里,茅山系和罗汉系的矛盾也是最深的,每年一度的佛道杯足球赛就是矛盾进入白热化阶段的时刻。

前几年周星驰拍过一部电影叫《少林足球》,有人说里面镜头过于夸张,其实这不算什么。那是他没有来抓鬼大学看过茅山系和罗汉系的比赛。拿今年的比赛来说吧,《少林足球》里六师弟不过是玩玩轻功。茅山系的队员玩的却是御剑飞行,还用什么分光错影法将足球由一幻化为七让对方守门员猜不到哪个才是实体。茅山系的前锋祭起神打,请神上身,刀枪不入横冲直撞。罗汉系的后卫练的是金刚不坏身,也是水火不侵,硬扛茅山系的前锋。茅山系这边用红绳墨斗线铜钱结成结界布于球门之外,罗汉系那边就用袈裟施展移山倒海将球门吊于半空之中。后来茅山系的候补队员连黑狗血和粪便都用上了,这才引发了斗法的全面升级。足球早被外号赤炼真君的守门员用三味真火炼化掉了,场上挤满了人。没有人再有时间去念咒施展法术,全都是赤裸裸的徒手搏击。罗汉系没打架的啦啦队员红着眼睛高唱大悲咒给自己的队员增加气势,茅山系的学生就猛摇招魂铃助阵。那场面,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正因茅山系和罗汉系有如此渊源,所以当我得知这次实习负责带我的是光头系也就是罗汉系的师兄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幸好这位师兄慈眉善目看上去不像喜好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就是不知道这趟实习是否能够顺利了。

(二)

向阳公社,外表看来是一间音乐茶座,虽然里面也确实是一间音乐茶座。但是这里的老板是一个光头,这里的账务每个月都出现赤字。这里的客人不多,甚至有时整个星期都没有一个客人。但光头老板从来都不为这些烦恼忧虑过,因为他开这间音乐茶座只是兴趣,他的兴趣在于喝茶听音乐还有,抓鬼。

在向阳公社实习半个月,我开始怀疑光头系的师兄是否在公报公仇,将千百年来和尚和道士间的怨恨都发泄在我身上。这半个月我除了从早做服务生做到晚还得在打烊后负责店内的清洁工作。还抓鬼?连根鬼的毛都没见着。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没有人会信任一个新手,更别提是个实习生了。

不过我也乐得逍遥,之前我说过了,我怕鬼,真的,我真的怕鬼,虽然我的专业是抓鬼。我本来心里盘算着累一点没关系,就算做服务生做到实习结束只要光头系的师兄在我的实习报告上让我pass就行。

然而事与愿违,在我实习的最后一个月里光头系的师兄接到一单case。带着我就下乡去了。

(三)

在路上光头系的师兄告诉我,要不是这次是下乡办事本不打算带我这个实习生出来的。

我不解的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带上我呢?

师兄说,茅山术花样最多,乡下的大爷大妈又最信道士装神弄鬼这套,不得已才带我出来。还让我随身带齐了道袍之类的东西,虽然现在茅山系的人都不怎么穿了。

他还说如果办完事委托人不付钱就施展五鬼运财术运光他的存款吓一吓对方,我不免有些气结。其实和尚的手段还不是一套一套的,动不动就搬出那几本厚厚的经典。做一场法事能整个庙的人倾巢而出,但是100个人一起念经起码就有40多个人在偷懒睡觉。

相反,我们道士做法事就卖力多了。道袍一甩,反手背负桃木剑往场子中间一站台型就不错。接着耍几招太极剑,脚踏七星,朗诵几首有气势的律诗绝句,然后才站定于法坛前。且站要如青松般笔直,眼要眯起这叫目光如炬。暂不论是否实用,起码好看。

光头系的师兄常说,做道士跟唱大戏的一样,中看不中用。还经常劝我,说我如果要考研的话就赶紧改系换专业吧。我才不要,光头系的找不到女朋友是出了名的,所以光头系最著名的是童子功。

在路上光头系的师兄告诉我,要不是这次是下乡办事是不打算带我这个实习生出来的。

我不解的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带上我呢?

师兄说,茅山术花样最多,乡下的大爷大妈又最信道士装神弄鬼这套,不得已才带我出来。还让我随身带齐了道袍之类的东西,虽然现在茅山系的人都不怎么穿了。

他还说如果办完事委托人不付钱就施展五鬼运财术运光他的存款吓一吓对方,我不免有些气结。其实和尚的手段还不是一套一套的,动不动就搬出那几本厚厚的经典。做一场法事能整个庙的人倾巢而出,但是100个人一起念经起码就有40多个人在偷懒睡觉。

相反,我们道士做法事就卖力多了。道袍一甩,反手背负桃木剑往场子中间一站台型就不错。接着耍几招太极剑,脚踏七星,朗诵几首有气势的律诗绝句,然后才站定于法坛前。且站要如青松般笔直,眼要眯起这叫目光如炬。暂不论是否实用,起码好看。

光头系的师兄常说,做道士跟唱大戏的一样,中看不中用。还经常劝我,说我如果要考研的话就赶紧改系换专业吧。我才不要,光头系的找不到女朋友是出了名的,所以光头系最著名的是童子功。

(四)

一路颠簸到了牛家村,坐不得汽车的我在车上强忍了5个小时,终于忍受不了胃里头得翻江倒海的感觉,在下车的时候吐的七荤八素。来接我们的村干部见了却直摇头,瞧他的眼神,好像知道我是个实习生一样。

真郁闷,有没有实力和会不会晕车有什么关系。

据村干部所说,村东头牛大爷的儿子牛三斤前不久死了。但不知为何在下葬前多次诈尸,亲眼目睹诈尸的不仅是牛大爷和牛大妈,还有几个帮忙守灵的。当时村里决定提早下葬,希望牛三斤能够入土为安。然而不想从此麻烦更多,更多人在半夜里看到白影在村里游荡。半夜里的牛家村是黑漆漆的,唯独那团影子是惨白惨白的,而且它不发光却清晰可见,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而牛大爷和牛大妈还说,夜里常听见院子里有响动,有次牛大爷状着胆子打开窗子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儿子牛三斤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牛三斤看到自家窗子开了就往窗子处望了一眼,眼神正好与牛大爷碰上。惊得牛大爷赶忙关了窗子,接着就听到了敲门声,吓得老两口整夜不能入睡。

“虽说是自家的娃,但就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占了牛三斤的身体。”村干部抱着手压着嗓门说道:“我听城里的小舅子说师父是个有法力的人。所以,希望能做场法事了结这件事情。师父也知道,这种事情是没法向上面反映的。”

光头系的师兄一掌单立另一掌平托于其下道:“渡化凡尘是出家人份内之事,只要施主能广结善缘自然有佛祖保佑。”我在一旁偷偷的打量这位师兄,发觉他真不简单啊。在半个小时之前还是一个右耳戴着白金耳环戴着墨镜穿着黑色风衣的前卫都市人,一转眼就变成了颇有道行的出家人。说到角色扮演,我这位师兄才是高手,我不得不佩服。特别是那件风衣,竟然是两面装。一个反穿扣在身上就是一件袈裟。

“只要能广结善缘……”说罢师兄将平托的一掌稍微向前移了移。

还在一旁换行头的我见村干部半天没有反应只好提醒道:“我师兄是说有钱就有善缘,没钱就没善缘。”

村干部听罢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布包塞到师兄平托的那掌上尴尬的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师兄接过红布包白了我一眼说:“出家人视钱财乃身外物,施主结的善缘是用来给佛漆金身的,我会在金身顶上添一瓦写有施主名字的瓦片,为施主祈福。”

哎,出家人不打诳语。向阳公社内哪有什么佛像金身,财神金身倒有一座。再说了,向阳公社顶上是一个平台,去哪里找什么瓦片哦。说到欺神骗鬼的本领,我自叹不如。

村干部见我换好衣服,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他问道:“怎么这位师父穿的是道袍?”

我正在一旁整理袖口,听到村干部这么问就回答道:“我还是个实习生,不是什么师父。”

村干部听后奇道:“啊?和尚实习做道士?”

师兄赶忙接口道:“诸法无相,诸法无常,我这位师弟在休闲时喜欢读一些道士修真类的奇幻小说,施法驱鬼时行为有些古怪,但本事却不能小瞧,请勿见怪。”

接着师兄提出要去牛大爷家看一看,村干部半信半疑的带着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往村东头走去。不知道他后悔这么早给钱没有。

(五)

牛大爷可能从村干部那里知道我们今天会到,看情形已经在在家门口等了一段时间。见到我们的时候,很努力的挤出笑容站起来迎接。

看到牛大爷,村干部先迎了上去。这时候师兄悄悄的问我:“你风水学得怎么样?”

我回答说:“会一点,怎么了?”

师兄让我仔细留意一下牛大爷的房子周围的情况,做好发挥的准备。

发挥?发挥什么?当我正在对师兄的这话感到疑惑的时候,我看到牛大爷正不解的打量着我们俩,原本的笑脸也在换上了一副为难的表情,随后就和村干部小声的嘀咕了起来。我这才明白,僧道组合太过怪异,师兄是让我先露一手撑撑场面。

于是低头略一思考,想起前段时间看过的《管氏地理指蒙》,不理村干部和牛大爷怪异的目光侧身闪进大院,同时口中诵到:“一气积而两仪分,一生三而五行具,吉凶悔吝有机而可测,盛衰消长有度而不渝。”

轻轻一拍身边的布袋,带出一面罗盘。好家伙,怎么是个古董?学校里教的是简化版的罗盘,师兄昨天给我塞的这面罗盘是哪个朝代的啊?我怎么看都看不懂。算了,只是装个样子。

右手使了个巧劲让罗盘在手心里转个不停,在院子内走了两圈。指着院角的那堆垃圾说:“此为入门煞,添此煞者,药石不断,诸事不顺,应尽快移去。”

接着径直走入屋内,推开紧闭的窗户说:“不要长关门窗,容易滋生病魔。”

随即又看了看厨房和茅厕然后对牛大爷说:“厨房不可太热,茅房不可太湿。太热的厨房会导致家人的脾气猛烈而容易生口角冲突。茅房湿气太重秽气留存容易生病和破财,有必要各装一扇抽气扇。”

最后望着远处的一座山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语了。

村干部和牛大爷看我说的有头有道似乎有些信服,但也有点糊里糊涂的感觉,随即向师兄投去疑惑的目光。师兄双手合什说道:“两位就照我师弟说的去做吧,先把入门煞破了。”

当村干部帮着牛大爷清理那堆垃圾的时候,师兄走到我身边低声问:“你刚才说的什么煞?我怎么没听过?”

我低声回答:“我随口说的,反正那堆垃圾也该清理一下了。不过让他开窗通风,给厨房降温,打扫茅房这可是卫生常识。做了绝对没有坏处。”

“那你最后望着那座山叹什么叹?”

“我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好说的故作神秘而已。”

“……”师兄无语中。

(六)

村干部还在那清理堆垃圾,牛大爷走到我们面前带有歉意的说:“说句老实话,要不是这位师父刚才的那番话老头子我还真不信服你们。打三娃壮了以后和我们老俩口的关系就一直不好,闹别扭是常有的事情。而我的身板也一直不好,去年三娃更欠下三万元的债……”

听了牛大爷的话后我心里想真是瞎猫撞到死老鼠了。

师兄说:“凡事必有因果,这里发生的事情,村干部大概都说了。我想了解一下牛三斤是怎么死的。”

大概是想起死去的儿子吧,牛大爷神色种添了一份悲哀。几次张口都没有说出什么。这时候村干部清理完垃圾,上前替牛大爷说道:“三娃是脑部遭重击而死,凶手至今没有查出。不过大家都怀疑是三娃这两年在外惹下的仇家找上门来做的。”

“仇家?什么样的仇家?”我好奇的问道。

不过师兄却打断我的话头,说俗世上的恩怨不是我们应该过问的,我们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好了。接着把我拉到一旁悄悄的问我周易学得怎么样。我说会一点点。

“又只会一点点?”面对师兄的责问我只得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师兄接着问我起个卦什么的懂不懂?我说这还没问题。师兄就让我起个卦告诉他们今晚牛三斤还会出现。于是我只得随手拔了几根草扔在地上,然后装着在掐算样子却偷偷摸出手机看了看说:“世爻“卯”,官鬼爻持世,且为变爻。应爻“戌”,兄弟爻持应,不是变爻。上爻“亥”,妻财爻为变爻。五爻“卯”,官鬼爻为变爻。”

村干部和牛大爷傻傻的看着我,就连师兄都很认真的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胡诌道:“简单的说就是,今晚这里会有异变。我们要及早做好准备。”

村干部和牛大爷听后神色一变紧张的说,那师父你要快些准备了。我只好一本正经的告诉让他们放心。师兄在背后从我手里将手机拿了过去,然后悄悄的在我耳边问:“手机上的这些图案和注解是怎么回事?”

我转过头去低声说:“我找了个网上会编程的朋友把天罡神卦输入手机,去年八卦卜筮的考试我就是这么过的。”

“原来你就这样子的会一点点啊?”

随后师兄说要独自在周围看看就出了门,留下我一个人在牛大爷家的院子里布置法坛。心想真是麻烦,下乡抓鬼竟然这么累。搞这些乱七八糟干什么啊……唉,不过话说回来。乡下确实不像城里,你不搞点花样没人信你。此时深感,讨生活真的不容易啊……

(七)

从布袋里拿出《大学八卦之开坛手册》,照着上面的条条纲纲开始张罗物件。摆完那些盆盆罐罐,再拿出一本《稼轩长短句》开始复习里面的诗词以免做法的时候词穷,脑袋里面还在搜寻着大学第一年体育课选修的太极剑的一些招式。

天很快黑了,师兄回来的时候我正拿着铜钱红绳在编金钱剑。

师兄见状询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铜钱为媒,红绳为引,长52厘米,宽12厘米,传说中僻邪诛妖的金钱剑。”

“金钱剑?”师兄好奇道:“这东西僻邪诛妖是根据什么原理啊?”

“钱是万能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寻常小鬼莫敢不从。钱又是万恶的,附着着人世间无尽的贪念,以邪制邪无往不利。”我照着《开坛手册》读给师兄听。

“那用百元大钞的人民币做金钱剑是否威力更大些?”

“应该不会吧……没听说古时候有哪个道士用银票做金钱剑的。”

“对了师兄,你怎么知道今晚牛三斤还会出现?”我问道。

“应该会吧……”师兄看着天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应该?”看来今晚可真是长夜漫漫了。

(八)

我和师兄装模作样的坐在院子里,牛大爷和牛大妈在屋内等待,其间牛大爷出来看过几次情况,偶尔会望着门口叹一口气。

眯着眼睛见牛大爷又回屋里去了,师兄才用细若蚊吟的声音继续刚才的话题:“关于茅山的起源我听过一种说法,说是当年唐三藏从天竺取经回国时路过通天河,遗失了一部分的小乘教法的「谶」,这部「谶」的正本后来流入云南道教的道士手中,才有了后来的茅山道。”

“切,这一定是你们罗汉系的说法。”我不以为然道:“也不知道谁这么无聊,总想把其它教归于佛教旗下。如果说万流归宗也就算了,偏偏还要挤兑其他的教派。”

“怎么挤兑了?”师兄问道

“佛教是大乘教法,茅山道却只是小乘教法,这不是挤兑是什么。”我回答道:“就像我以前听驱魔系的一个同学说的,他说只有上帝才是正统的神,中国的神其实都是上帝的化身,古代人愚昧所以没有认识到。”

“扯淡!”

“对,就是扯淡。那小子读圣经才没几年就连祖宗是谁都搞不清楚了。你说这人无聊不无聊,上帝又没说自己是中国人他穿凿附会个什么劲。”

“嘘,牛大爷又要出来了,反正闲来无事你耍两招让他看看顺便暖暖身子。”

“又是我?”

“谁叫我是老板。”

无奈之下走到坛前烧了两道符,猛地一拍桌子空翻至法坛前的空地上,向空中撒了一把符,手持金钱剑舞起当年学的那套健身太极剑。边舞边唱:“夜漏更寒月坠西,鬼门关外,独见苍茫。金钱红绳锁孤魂,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苏望台前阴司路,神兵在手,五鬼相随。前世冤仇今生报,如是道来,如是道来。”

唱罢收式,突然发觉坛前的烛火开始摇曳,接着身后的大门咿呀一声被风吹开了。牛大爷正好站在我对面,我见他扶着门的两手开始颤抖,月色下面白如纸,不由一滴冷汗流了下来。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刚热身完就出现了?还在我身后?真该死,我最怕这种看不到的恐怖。

师兄突然暴喝:“身后!”

慌乱之下从布袋抓出两把黄豆,闭着眼睛转身扬手向门口撒去,深怕威力不够又掷几道符最后连金钱剑也扔了出去。

只听哎呀一声,门口腾起一阵白雾,雾散去后有一人形跪在地上,也不知是人是鬼。只见他披头散发垂着脸,左肩插着金钱剑在地上瑟瑟发抖。

心想牛大爷还在身后看着咱,不能丢脸,死撑着向前迈了一步就再也动弹不了了。因为牙关一直在打颤只得紧咬上下牙从齿缝中憋出一句:“何方妖孽!”

只见那人形猛地一抬头,凄厉的喊道:“我死的冤枉啊!”

我见到一张绿色的阴森森的脸,上面粘满了黄豆。

看到他这副鬼样有点想笑,心中恐惧散了不少,便学着包青天里的台词说:“有何冤情,尽管道来。”

“小人牛三斤,前日枉死”那人说着抬手一指我的身后,无比怨恨的说:“杀我的人就是我爹!”

(九)

乍一听闻牛大爷是杀人凶手不免心惊,回头望向牛大爷,只见他低着头没有说什么,像是默认了。

此时师兄已经走到我身边,慢悠悠的对牛三斤说:“你既然已经死了,就该早点去投胎,在牛家村搞这么多事情做什么。”

“师兄,话不能这么说……”我不认同师兄的话,欲和他争辩。

师兄伸手横于我的面前,示意我不要说话,顺手从我的布袋内拿出一张符。

跪倒于地的牛三斤见状叫到:“我的死不为人知,死不瞑目。我是枉死,下辈子只能做猪做狗不能再世为人,我死不瞑目!”

凄惨的叫声带动阵阵阴风,在院子里呼啸。见到这种情况,我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怕有局面失去控制。师兄却依然镇定的站在牛三斤面前,神态自若的从袈裟下拿出一包烟,用符卷着其中的一支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说:“不能再世为人?”

“那就做畜牲去吧!”说罢将卷有符咒的烟戳在牛三斤的额头上,师兄这时的表情异常凶狠,是我这几个月内未曾见过的。

随着一缕青烟从牛三斤额头冒起,牛三斤发出一声怪叫掩面倒地。

师兄用蔑视的眼神看了牛三斤一眼,然后又看着手里的烟转头对我说:“看来你这符还挺管用。”

我正疑惑不解,地上的牛三斤倏的长身而起恶狠狠的说:“死和尚,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

师兄转身反手一个耳光就盖在牛三斤的脸上:“老虎啊?”

接着又顺手回扇一个耳光说:“你给我发威哈!”

师兄的手上覆盖着佛力,任牛三斤如何躲闪都逃不出师兄的手心,每一掌都结结实实的打在牛三斤的脸上。

然而师兄似乎没有停手的意思,每扇一个耳光都说一句话。

“人家做流氓,你也做流氓。”

“人家做流氓就算去拼命也要送安家费给家里过活,你做流氓范事了就往家跑还带着一屁股杂债回来。”

“人家做流氓起码是个孝子,你做流氓就只会发酒疯,打老子。”

“人家做流氓发狠是对外人,你做流氓就懂得往死里打父母。”

“做流氓做成你这个样子死了不是更好,还学人家做鬼叫冤!”

牛三斤被打急了狂叫一声,身上发出白光开始汽化。

我忙提醒师兄:“他要跑了!”

“想跑?没那么容易!”师兄说着左手挥出,用串念珠定住牛三斤,同时举起右掌,掌中泛起红光:“不愿意做猪做狗?我让你连畜牲都做不了,给我魂飞魄散!”

说完右掌就向牛三斤的天灵盖拍去,却被牛大爷一把拉住,牛大爷此时已经老泪纵横颤巍巍的说:“求师父放过他吧……”

“你放过他,他却未必肯放得过你啊。”师兄很严肃地对牛大爷说:“这样的儿子你还可怜他做什么。”

牛大爷没有说话,却仍然死死的拽着师兄的右手。

“也罢”师兄叹了一口气将左手的念珠撤去:“你好自为之。”

随着念珠的撤去,牛三斤也雾化消散,牛大爷见师兄没有下杀手才放心的松开了师兄的手。他以为师兄放过了他的儿子,却不知道师兄已将牛三斤收进了念珠内。这句“好自为之”就不知道是对牛三斤还是对牛大爷说的了。

看着牛大爷神色黯然的走进屋内,我心中也有百般感触和不解,等待着师兄给我答案。

在回去的路上,师兄对我说其实在来牛家村之前就暗中施展手段做过调查,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牛三斤成年后在外没有混出什么名堂,反而因为闹事伤人给家里负担了数万元的赔偿。而且回家后对二老非常不好,经常随意打骂。就在牛三斤丧命的那天晚上,牛三斤又酗酒深夜才归,因嫌牛大爷给他开门迟了操起院子里的铁棍就往死里打牛大爷。牛大爷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外牛三斤还不死心,拖着铁棍追了上去。

情急之下,牛大爷顺手捡起了路旁的一截硬木粗树枝回手舞了一下,正好砸在牛三斤的脑门上。

“牛三斤就这么死了?”我问道

“不”师兄若有所思的回答道:“致命的打击是在脑部,但有两处。”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在牛三斤失去反抗能力的时候,又遭受了一次打击。”

“啊”我惊呼了一声:“那就不是无意伤人而是故意杀人了?那牛大爷岂不是……”

“啊什么,那些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让警察去处理就好了,我们不要插手。”

“切”我心里嘀咕道:“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那么愤怒的教训牛三斤这个不孝子的。”

“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我问道:“为什么枉死的人不能再投胎做人”

师兄说:“枉死的人都有一口怨气未灭,带着这口怨气投胎做人会为世间带来祸事。所以必须先投胎做畜牲,用畜牲的混沌无知洗去这口怨气再入轮回。”

“所以枉死的人总希望自己在投胎之前能够沉冤得雪是不是?”

师兄闻言含笑点头。

我接着又问:“但是我看小说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些鬼带着上辈子的孽债满腔悲愤的投胎唉?这又怎么解释?”

师兄听后皱眉气道:“你也知道是小说上面写的,小说上面写的你又怎可尽信!”

哈,看到师兄不耐烦了我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回想这趟牛家村之行的经过,记起王先生说过一个人是否还能够称之为人,不仅取决于他的死亡程度,还取决于他的思想品德,道德操守。那么不孝的牛三斤是否就不应该再称之为人了?所以师兄在当时才会想要将牛三斤打得魂飞魄散。如果这么说的话,那牛大爷是否也就没有杀人了?只是杀一头畜牲而已。

可能我和师兄的想法过于武断和偏激吧,有些光头系的常说“无不可渡化之人(鬼?)”只可惜我的这位师兄在光头系有个外号,叫“怒目金刚”。(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对了,王先生还教过我一个办法用来克服对鬼的恐惧。他说我之所以怕鬼就是因为我不了解鬼,所以他让我每遇到一个鬼就将它记录下来时常翻看加强了解。这样当我对鬼了解得足够多的时候我就不会再怕鬼了。想到这里,我就拿出小本子将牛三斤的情况记入进去。

一旁的师兄看到我在写字感到有些好奇,指着我手中的小本子问这是什么。我想了想笑着对他说:“我叫它……《收魂录》”

后记

不久,牛大爷主动投案自首。被判定为防卫过当伤人致死,判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甚感欣慰。


第二章 不要来中国

(一)

又做这个梦了,这些日子来松村俊夫一直梦到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总是让松村俊夫仔细地看看她的脸颊,眼角旁和脖子处。看那些同岁月的刻痕一样的,难以磨灭的伤疤。那些怵目惊心的刀伤。

“看,看看这些,这些都是不可否认的证据。”那个女人很平静的对他说。

“这些伤疤的存在并不能证明什么。”松村俊夫仍然坚持道。

女人很平静的说:“我本身就是一个历史的见证,你有比历史更据权威的证据来否定我吗?”

这个女人已经和自己纠缠了很多年,松村俊夫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摆脱不了她:“我绝对相信我的民族,你所谓的历史根本就是一段虚构的历史。我们已经打了很多年的官司,即使法庭裁判你赢了也绝对动摇不了我的信念。”

女人微微的一笑,笑中充满了蔑视的意味,她说:“如果你来中国,我保证会动摇你的信念,不过你最好不要来。如果你来了中国最好不要来南京,如果你来了南京最好不要说自己叫松村俊夫。”

这样的争论,在最近的一个星期内一直在松村俊夫的梦里不断重复。每次醒来,耳边都回荡着女人说的那句话:“不要来中国……不要来中国……”

今晚,松村俊夫又梦到了那个女人。此时的他正站在卧室的黑暗内,轻轻的抚摸着他的收藏,一柄二战时期的日本陆军士官军刀。在他的心中,二战时的日本是神圣伟大,不可侵犯的。尽管日本在二战时是战败国,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对自己的民族进行毁谤。然而那个女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自己的尊严,侮辱自己的民族,这是无法忍受的。

“该做一个了解了。”松村俊夫心想。在饮下手中的酒的同时,他做了一个决定,要去中国。

(二)

相信大家都还记得我,我叫李立。毕业前,我在一个师兄那里实习了几个月。虽然比较辛苦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在我返校的时候,师兄对我说,欢迎你在回来。我说如果不再接乡下的case,我会考虑毕业后来这里打工。

现在我毕业了,不过很可惜。我没有拿到学位证书,因为我外语没有过四级。对此我实在的不满,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坚信在我漫长的抓鬼生涯中,绝对不会遇到几个不会说中国话只会说英语的鬼。我也相信,国外不缺我们这样的人才。除了那些驱魔系的在抓鬼的时候偶尔会冒出几句连鬼也听不懂的英文之外,外语对我们这些道士和尚来说完全是一门一无是处的技能。但是偏偏就是因为这毫无用处的技能,我拿不到学位证书,得不到包分配的待遇。

得不到学位证书意味着无法被分配到国家机构。如果无法被分配到国家机构就意味着我得不到社会承认。如果我公开的抓鬼驱邪将被认为是宣传迷信,但除了抓鬼做别的事情我也毫无信心。难道要我戴个墨镜坐在路边帮人算命?这样的命运对我这个大好青年来说是否太残酷了?我想写本关于灵异方面的书,可惜这段时间连鬼故事都被国家判定为误人子弟的读物,所以没有出版商愿意出版我的书。在沮丧的日子里,我想过干脆跟一个心术不正的前辈捞点钱然后回家乡做小买卖算了。可悲的是那位前辈一听说我没有学位证书就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灰心丧气之下,不知不觉的又走到向阳公社门口。师兄在透明的玻璃后面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在公社的门打开的一刹那我甚至感觉到佛祖的光照在了我的身上。可惜这种幸福的感觉在一个星期后就消失了,我又变成了一个从早忙到晚任劳任怨的服务生,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几个月前。音乐,茶,一个光头老板,一个道士服务生,怪异的组合。

(三)

“hello,小李子。我们来捧你的场了。”

没想到大清早一开门就碰到被鬼抓四人组中的三位。对着我一脸坏笑的是茅山系的张明广,张明广右边的是他的女朋友驱魔系的丁宁,左边的是光头系的杜江。而被鬼抓四人组的最后一个成员就是我,茅山系的李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们四个人是走在一起了。或许是物以类聚吧,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怕鬼。所以毕业后,张明广被分配到铁板神算部。丁宁则继续读研,进修高级修女。而杜江,由于他死活不肯剃光头一直是光头系里的问题儿童,相反的大学四年里一直是留着公鸡头的造型,正面看就是个“凸”。所以毕业的时候即使成绩非常优秀也仍然未能拿到学位证书,郁闷之下跟随他的舅舅去搞物流了。

这个周末,不知道什么风把他们吹到了向阳公社。我很高兴能见到他们,不过张明广的那副嘴脸总觉得不怀好意。果然,他们是打算来白吃白喝的。光头师兄说尽管吃喝没问题,但一转身就对我说,他们今天的消费将从我的工资里扣,还不准我张扬。

哎,真是误交损友。他们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侍候他们比侍候爷还困难。最关键的是他们这样的吃法非把我吃穷不可。

我恶狠狠的盯着张明广说:“你的吃相能不能斯文点?”

张明广阴险的笑道:“我们这是在照顾你生意。”

丁宁还是那么可爱,拿着一个果冻说:“这个请你吃。”

我笑着说谢了,心中肉痛。

和张明广他们的喧闹相比,茶座右边的那个角上的客人就显得安静的多。他是一个年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西装笔挺,过份的礼貌让我觉得他像个日本人。或许是被张明广他们的开朗所吸引,这个中年人向他们走了过去。

“你们好,我们可以谈谈吗?”中年人操着生硬的普通话说道。

“呃……当然。”

“我叫松村俊夫。”

“日本人?我想我们没什么可谈的。”张明广是南京本地人,对日本人有着强烈的排斥。

“不,我想我们还是有话题可以谈的,比如南京大屠杀。”

“你想代表你们的民族进行忏悔吗?可惜我现在没有心情听。”张明广依然很不客气的回答。

“不。”松村俊夫扶了扶眼镜说:“我认为南京大屠杀完全是虚构的,根本不存在。”

“你找死吗?”

“你凭什么相信南京大屠杀存在过?那时恐怕你还没有出生吧?”松村不为张明广的恶言所动,继续说道:“有个女人为了南京大屠杀和我打了很多年的国际官司,这次我来南京就是为了彻底的揭穿她虚伪的面目。可惜她已经死了,这让我有些迷茫。所以我想问问你们这些年轻人,你们凭什么证明南京大屠杀存在过?”

“我二舅爷的一条腿就是被日本鬼子废掉的,当时他给日本鬼子拉车。这够不够?”

“或许他在骗你,我知道在你们中国解放初这样的人可以获得更多的补充……嗯,应该说是补给?还是补养?”

“操你妈的小日本,信不信我杀了你!”张明广说着站起来伸手就向松村的领子抓去。

没想到松村用手扣住张明广的右手,转身钻进张明广的臂下,一发力就把张明广摔了出去。松村整了整西装说:“在动手前你最好明白一件事情。你杀了我将会被你们的政府制裁,而我杀了你就一点事情都没有,事实上我的一个朋友就曾经这么干过。对了,你最好再明白一件事情,我是空手道六段。”

见到张明广倒地不起,杜江已从椅子上跳起,而我则快步上前挡在杜江身前。因为我看到光头师兄已经站在松村的身后,用巨灵大掌捏着松村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半空中的松村向后抡起手肘还想反抗,光头师兄捏着松村的手只略一使劲就让他双手垂了下来。

光头师兄提着松村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在你放屁前最好明白一件事情,这是中国人的地盘。我能让你死了都没人知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让你亲身体验一下。”

说罢师兄将松村扔出了门外,接着道:“对了,我忘记告诉你,我练得是截拳道,专克空手道。”

松村从地上爬起来,或许明白了实力的差距而没有发难。他低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真是个野蛮的民族。”

在松村低头的一瞬间,师兄稍微愣了愣,犹豫了一下才说:“要命的最好趁早离开中国,最好在天黑前滚。”

当师兄说到天黑的时候,松村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对于松村这种人,我不想说什么。早点忘掉有利身心健康,可惜当晚我又碰到了他。当时我在后巷倒垃圾,见到松村快速的从我身边掠过。在和他擦肩的霎那,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莫名的恐惧。他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但从他不时后望的神情可以看出,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四)

第二天,松村再次来到向阳公社了。

起初我以为松村昨天吃了亏,今天打算找回点面子。但在留心观察之下又觉得不像,他只是很仔细的打量这家茶座。当他看到茶座墙上那些宣传画的时候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对我说这些画在牛皮纸上的抽象画非常有味道,问我是谁的作品。我告诉他是我的老板画的,他让我帮忙引荐。

我指了指吧台上的光头对他说:“那个就是我的老板,你小心点他练的是截拳道。”

我故意提起截拳道是想让他想起昨天的经历给他找点不痛快,可是没想到他反而疑惑的看着我,让我产生了一种自讨没趣的感觉。

无论他是真的没听懂,还是假装没听懂。总之他还是那么讨厌,因为他在向光头师兄作了自我介绍之后又提起了南京大屠杀。

师兄基本上不说话,自顾自的调酒,泡茶,擦杯子。偶尔会停下手中的活仔细的打量松村。对此松村毫不介意,仍旧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的观点。

我想松村是运气好,因为我们这家茶座生意不好,没什么人。要不然就他的南京大屠杀大疑问的谈话主题就会引起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在松村临走前,师兄问他:“你真的不打算离开中国?”

松村说:“我来中国本来是要找李秀英的,现在她过世了我反而觉得有点迷茫,我可能还要再呆一段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松村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晚上打烊的时候,我照例把垃圾扔到后巷。今晚我特意往巷子两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转身思索起昨天白天,昨天晚上,还有今天白天所见到的松村,希望能看出什么端儿。但毫无头绪。

刚走进后门,突然觉得脑后有衣袂声响起,转身只看到一道人影在后巷墙上闪过。当我冲出门的时候,人影已经跑出老远。我觉得那人的背影很象松村就追了上去,很可惜一出了巷口我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第三天,松村又来了。

这回我已经可以肯定松村绝对出了问题,因为他问了我一个问题:“墙上的这些用牛皮纸画的画很有味道,请问是谁的作品?”

我将注意力停在松村的脸上,仔细地端详起来。他的面色有些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看得出非常疲惫。

“请问?”松村再次问道。

“哦”我转身指向吧台对他说:“是我们老板。”

“谢谢。”

“请问您光顾过我们茶座几次?”我问松村。

“今天是第一次来吧”松村回答我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这家茶座很有缘。今天路过的时候就想进来坐坐。”

从他的神态来看,不像是在说谎。但是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我要不要告诉他其实今天已经是他第三次来了。不过他接下来的话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说:“对了,不知道你对南京大屠杀有什么看法?”

管他出什么事,让他去死吧。我没有理他,收拾了桌子就离开了。松村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初次见面,我叫松村俊夫。”师兄很诧异的望着松村。

(五)

今天松村又在茶座的吧台前坐了一天,仍旧是在发表大疑问的演说。我也挺佩服师兄的,竟然跟没听到一样。同时心里祈祷今天光顾的人会多一些,这样就有一群人会替我们打发松村这个家伙。

不过我的祈祷并没有灵验,松村因此又逃过一劫。

今天晚上我一定要逮住你,看你究尽在搞什么鬼。在松村离开茶座的时候,我望着窗外渐黑的天色确定今晚松村还会在后巷出现。

我隐在巷子口守到晚上1点,终于看到有人从巷子窜出来。看不出来这个家伙还挺能跑的,竟然一路飞奔至南京水西门大街四百一十八号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当我追到纪念馆门口的时候,实在是跑不动了,只得眼看着松村消失在纪念馆入口处。心里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的学神打,要不然今晚请个兔子上身也不会跑得这么辛苦。

休息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四周,发觉气氛有些不寻常。因为纪念馆外面遍地都是蜡烛和白菊花,一身的汗经深夜的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一种不祥的预感又冒了出来,心中不由暗骂自己遇事不考虑清楚,既然知道松村有古怪就不要那么冲动独自追出来调查,万一遇到鬼怎么办。

“走过路过,有怪莫怪。”口中如此念道,心中开始打退堂鼓。

低着头的时候,却发现的地上多了一道人影,那个人影的手正伸向我的肩膀。一惊之下拣起脚边的一束白菊花就向身后劈去,这一劈确实劈到了什么。在纷飞的菊花瓣中,我看到了光头师兄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他的脑门上有一抹红印,很明显是被我用菊花抽的。他伸出的那只手在颤抖,很明显是被我气的。

暗叫一声糟糕,却已无法挽回。

“师……师兄?”很艰难的在僵硬的脸上挤出笑容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师兄的那只手好不容易才收回来,冷冷的说:“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噢,原来如此”心想赶紧拍拍师兄的马屁,要不然今晚就不那么好过了:“想不到师兄的体力如此之好,一路追踪下来面不红,气不喘。小弟就不行了,追到这里就已经两腿发软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佩服佩服……”

“哼!”师兄冷哼一声道:“不是我体力好,是我智商高。有出租车不坐,猪头猪脑!”

“……”原来如此啊……

(六)

这里是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江东门集体屠杀的遗址,又是遇难者丛葬地。整个纪念馆造型就像一座墓地,建筑物采用灰白色大理石垒砌而成。如果白天来,你可以说它气势恢宏,庄严肃穆。但是晚上来就是另外一种气氛,何况此时只有和我师兄两个人。一路上零星可见白菊花和燃着的蜡烛,越走心里越发毛毛的。

在悼念广场上,我看到一座巨型十字架孤零零的伫立在那儿,有种不安的感觉。

“师兄……”我轻轻扯了一下师兄的衣服。

“什么?”

“你有没有听见呼吸声?很沉重的呼吸声……”说着我紧张的望向四周。

师兄转过身来看了看我没好气的说:“那是你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师兄问:“你怕?”

“怕?有什么好怕的?”怕鬼的人永远不会在别人面前承认怕鬼。

“很好”师兄点头道:“既然不怕那就去十字架形的标志碑下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松村。”

哎哟,这下说大话闪到舌头了,十字架下果然有一个人影伏在地上不住的抽搐。上还是不上?没有多少时间给我考虑……

“师兄。”

“什么?”

“你可要掩护我啊……”

说着右脚在前一步一步的蹭了上去,靠近那人的时候手心里已满是汗水。右手在放在裤子上擦了擦,轻轻地将那人翻过来。此时的心情无比紧张,老觉得他会突然扑上来咬我。咽了口口水,勉强撑起右眼瞧了瞧。确实是松村,只是他已经翻了白眼,兼口吐白沫。

还好是人,不怕。松了一口气。

转身对师兄说:“没错,是松村。”

当我再转回头的时候,却看到眼前有一头青色的大鸟正凶恶的盯着我,正想呼叫那鸟已呱的一声怪叫朝我冲了过来。

顿时,我慌了手脚不知该怎么应付。只觉得脖子一紧,人已倒飞了出去。等我坐起来能看得清的时候,师兄已经站在松村身边,左手掐着那头大鸟的脖子嘴里叼着烟正在观察松村。

“过来。”师兄招呼我:“来看看他的头发里有什么。”

我上前仔细的在松村的头发里搜寻着。师兄在一旁解释道:“我第一次见到他低头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摸了一阵,终于发现头顶正中央有一硬物,拨开头发仔细的一看,不觉失声道:“难道是噬魂钉。”

“什么钉?是不是又是你们茅山系的东东?”师兄不屑道。

“不是,不过道书上说人有三魂七魄。具体的记不清了,大概是三魂主管记忆,七魄主管七情。这个噬魂钉,它是用元神炼成,主要是来镇住人的三魂控制人的记忆。”我努力的回忆平时上课所偷看的课外读物。

“哦,怪不得这两天老觉得松村有些古里古怪的。”师兄若有所思的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被这种钉打入脑部就会被钉中的元神控制产生幻觉。但……施术的人似乎功力不够,未能完全把噬魂钉打进去。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松村白天正常,晚上不正常。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松村这两天总是忘记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不过……”

“不过什么?”师兄问道。

“不过这颗钉有些古怪,一般噬魂钉是紫色,而这颗钉却是青色。如果我们放任不管的话,松村可能会死。”

“李力。”师兄突然问道。

“什么?”

“如果我们把钉里的元神驱逐,再把噬魂钉完全打入松村的脑部,会发生什么事情?”

“天,师兄,你的想法可真大胆。”我吃惊道:“从理论上来说,松村会变得很容易感受鬼的记忆,很容易被鬼上身。”

“理论上?你说了半天原来在瞎掰啊。”

“师兄,我也是看书看来的,没有实践过啊。”

“嘿”师兄看了看手上的大鸟:“这应该就是钉中的元神了,道上的人还是少得罪的好。”

说着师兄一松手,那大鸟就冲上夜空。同时师兄又向我要了一张符,看着他把符卷在烟上我有了古怪的想法,难道师兄又要……

“下手的人,估计是要松村的命。但是……”师兄面露诡笑,接着说:“杀一个人,哪有粉碎一个人的信念有趣。”

随即举起右掌就要往松村的头顶拍下。天上的大鸟好像感知到什么,突然青茫大盛俯冲了下来。

师兄见状怒道:“畜牲就是畜牲,我放了你你却来招惹我,真以为我怕了你家主人吗?”说完师兄将右手翻转过来将烟扣在手中发力一弹,裹着符的烟正中大鸟的额头。随着大鸟怪叫一声落荒而逃,我不免感慨:拿烟头烫鬼上瘾了啊……真是恶趣味。

没有了阻碍,师兄手起掌落拍在松村的头顶上。师兄此时面上的表情,笑得很无耻,无耻得像个流氓……

(七)

松村停止了抽搐,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但在这瞬间,我反而有点糊涂了。我有点弄不清楚自己是反面角色还是正面角色,照理来说我应该阻止师兄的做法。但是当师兄的手掌拍落的时候我并没有阻止,甚至没有反对师兄的想法。是民族仇视战胜了个人正义观吗?我不清楚。

王先生说过要区分人和鬼比较容易,区分好人和坏人却非常困难,因为这牵扯到太多的因素。

正愣愣出神,师兄已经走到我面前。

“师兄……”我欲言又止,但看到躺在一旁的松村还是开口说道:“我们这样做似乎不像个好人。”

“好人?”师兄脸上带有嘲弄的神色说:“想做一个好人必须有实力,你有这个实力吗?”

“好人”师兄见我没有反应又说道:“我现在要回去睡觉,你要是想做个好人的话就在这里照顾他吧。”

师兄走后,我上前查看松村的伤势。如果师兄把没有元神控制的噬魂钉完全打入松村大脑内,那么松村就会变成一个信息接收器。鬼一般是由负面情绪组成,例如恨,怨,贪……要是松村长时间的接收这些负面情绪,即使不疯掉也会自我毁灭。

记得师兄在动手前说过要粉碎松村的信念,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确实,表面上已经再也看不到噬魂钉了,心中有些矛盾。然而在不经意间,我在松村的身旁发现了一样东西。

“竟然是噬魂钉!”心中喜道:“原来师兄并没有把噬魂钉打入松村的脑内,而是替他拔除了。”

原本的心结此时解开,如释重负的感觉让心情异常的开朗。

“好人,记得明天要准时上班。”

远处传来师兄的声音,我甚至觉得他的破锣嗓子有些悦耳。

“如果你迟到一分钟我就扣你一个星期的工资。”那破锣嗓子又飘了过来。

“……”我收回刚才的话。

本来我是想将松村带回宿舍照顾,但是在抬头的瞬间,我看到了镌刻在悼念广场石壁上的大字——“遇难者30万”。又想到日前这个松村口口声声的说南京大屠杀不存在,顿时让我无名火起。

“师兄说得对,杀一个人不如粉碎一个人的信念。”我心想。

刚拔除噬魂钉的松村三魂受创还未恢复,我就要利用这点来粉碎松村的大疑问。

虽然我没有来过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但是我看过报道,知道这里陈列着江东门“万人坑”中遇难者的遗骨。

“松村。”我低头对昏迷不醒的松村俊夫说:“既然你不相信南京大屠杀的存在,那么我就让你亲自去和他们对话,让你感受一下他们的死前体验。”

说着就地取材从旁边拿了10支较为长的带底座的蜡烛,用红线将松村的十指和蜡烛的底座连在一起。这十支蜡烛分别代表着他的三魂七魄,点燃他的三魂是为了让他更容易接收亡灵的信息,牵制他的七魄是为了不让他乱动以免破坏了法阵。

这个法阵同时又是结界,可以确保松村不受到亡灵的附体伤害。

烧了一张引魂符,看着半燃的符咒随风飘落口中念道:

“年年夜挑长明灯,时时不忘未亡人。一腔热血无处报,只恨狼毫不是刀。”

(八)

整夜,松村都在无声的哀号,面部的表情已经扭曲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据史料记载:“日军将从南京逃出被拘囚于幕府山下的难民和被俘军人5.7万余人,以铅丝捆绑,驱至下关草鞋峡,先用机枪扫射,复用刺刀乱戳,最后浇以煤油,纵火焚烧,残余骸骨投入长江。”

“在日军进入南京后的一个月中,全城发生2万起强奸、轮奸事件,无论少女或老妇,都难以幸免。许多妇女在被强奸之后又遭枪杀、毁尸,惨不忍睹。与此同时,日军遇屋即烧,从中华门到内桥,从太平路到新街口以及夫子庙一带繁华区域,大火连天,几天不息。”

“全市约有三分之一的建筑物和财产化为灰烬。无数住宅、商店、机关、仓库被抢劫一空。”

“劫后的南京,满目荒凉。”

相信此时的松村所处的世界就是1937年12月的南京。数十万人的死前恐怖和痛苦从未间断,近百年的死后怨念与憎恨不曾平息,不知道松村的精神是否能够承受得了。看着松村痛苦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忍,但又不甘就这样放过他。于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打坐入定,不再去看他。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天已微明,松村早已不知去向。昨晚松村躺着的地方只留下一团潮湿的人影。

松村的事就此暂时告一段落,师兄有些感叹,说茶座里又恢复了平静,其实是那种生意惨淡的冷清。

12月13号,师兄说放假一天要去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拜祭。路上买了几束白菊花,我这才知道原来那晚所见的白菊花都是后人拜祭之物,想来那些蜡烛也必是如此用途。

当我们到达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的时候,这里早已人山人海。又至悼念广场却发现这里有些不同寻常,原来前方有一人群似乎在围观什么。上前一瞧才看清,竟然是松村。只见他头发蓬乱,衣冠不整,神情有些麻木。让人吃惊的是,他正对着十字架形的标志碑重重的磕头,每一下均不遗余力。他的额头已经破损,地上已有一滩鲜血。

旁边有人在默默的数着:“65…66……67……”

在众人满腹疑云的时候,松村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处理伤口,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后记

回到向阳公社,电视中正播放“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暴行的见证人——李秀英逝世”的消息。回想起松村俊夫口中曾提到过李秀英,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南京大屠杀的幸存者。当日本右翼份子企图掩盖南京大屠杀的真相时,这位八十多岁的老人亲赴日本,以自身“不甘受辱”和“身负三十七处刀伤”为铁证在东京地方法院就《南京大屠杀的大疑问》一书向作者提起诉讼。

在纪录片中,李秀英老人在日本演讲。演讲场内,很多日本人都哭了。甚至有不少日本教师跟随着老人在辗转于日本各地。其中有个镜头内,出现了一个日本老人。他跪于李秀英老人面前,手里捧着一个盒子,低着头嘴里不知在述说着什么。只见电视下方打出翻译字幕“我是一个参加二战的老兵,我为我当时的行为忏悔。现在我退休了,我没有钱,只能亲手做一些日本的小吃,希望你能尝尝……”

看到这里我发觉自己的眼框内早已湿湿的,我不知道是为了李秀英老人的坚强而震撼还是为了她的逝世而悲伤,或又为了那个人本老兵的忏悔而感动……

12月13日,南京大屠杀纪念日,勿忘国耻。


第三章 非烟来了

(一)

师兄说做我们这行的观察力一定要敏锐,必须要有鹰一样的眼力,就像他一样,要不然也不会松村低头的一瞬间发现他的头发里有猫腻。我觉得这很有道理,于是就拿茶座里的客人做练习。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后,终于小有所成。我觉得坐在角落的那个人很有问题。那个人看起来二十多岁,不修边幅,估计有3个月没有理过发。眼皮总是无力的耷拉着,面色很差像是很久没有见过阳光,成天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但以上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关键的一点是他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出现在这家茶座内,这是很反常的事情。老实讲,我师兄的品味和调酒泡茶的口味都很特殊,普通人喜欢的不多。

“师兄,你觉不觉得那个人有点问题。”我悄声的征求师兄的意见。

师兄抬眼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说:“我不觉得有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他的精神状况很差么?就像松村那样。”我继续争辩道。

“那是个作家,写东西的就是这样。总也睡不够总也睡不醒就像在梦游,他们的灵魂总在崩溃的边缘游荡,你最要不要去打扰他。”

我不大赞同师兄的观点,正好那个人的茶要加水,于是我提着热水走上前去。

“您觉得这茶味道怎么样?”我问道。

“还行,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

无所谓?也对,来这喝茶的都不是为喝茶而来。我不死心继续问道:“请问您是个作家?”

“算是吧”他的注意力仍旧在电脑上:“作家是你出了名后别人对你的称呼,在这之前你可以叫我码字的。”

“您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不要紧吧?”

“是吗?”他眉头一皱手停了下来。

“我打扰到您了吗?”我有些惶恐的问道。

“哦,没有,你刚才说我脸色很差?呵呵,是的,我被一个家伙折磨了很多天了。”

哈,还是有问题,看来我并没有猜错。连忙问道:“是什么家伙在折磨你?”

“是个很可恶的家伙”他看起来好像懊恼:“他就像个幽灵,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而且就算出现了也很难抓住他,他总是很轻易的就从你的指间溜掉。”

看,见鬼了吧。我就说这个家伙有问题。

“我管他叫灵感,没有他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那感觉糟透了,比便秘还难受。”

灵感?哦,我真是在浪费时间。

“知道吗?我最近在写一个与鬼有关的故事”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电脑上边敲边说道:“在我的故事里有个本事不怎么样的道士,一个性格古怪但又有点酷的光头。他们表面上是在经营一家茶座实际上做的却是抓鬼的生意。”

昂?怎么听起来好像有点熟悉。

“他们两个是以你和你老板为原型,故事里的茶座就是你们这家茶座。呵呵,不好意思没有征求你们的同意。”

看来他真的是一个作家,还是个写鬼故事的作家,怪不得看上去气色那么差。

“但是我觉得故事里就他们两个大男人太没有意思了,应该在增加一个女性角色才有意思……叫什么名字好呢?……我看就叫步非烟吧……”

他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连我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发觉。看来写东西的人很容易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不修道实在太可惜了。

我对他的故事并不感兴趣,回到吧台后想起一些什么就问师兄道:“师兄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有弄明白,为什么松村那几个晚上总要从我们茶座附近经过?”

师兄停下手中的活看了看我,然后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凑过头去。只听师兄低声道:“因为他的宾馆就在我们隔壁,笨蛋。”

“……”

“笨蛋,有客人来了还不快去开门。”师兄一拍我的头说。

心里有些郁闷,一开门更郁闷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只见他们衣服上挂着一堆金属身上还有刺青。特别是脑门上额头正中央,纹了一只形态狰狞的眼睛。

我觉得他们来意不善就没有放他们进去,堵在门口仔细的打量他们。

为首的一个见状道:“看什么看,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更不顺眼。你老板在不在?”

“找老板什么事情?”

“收保护费的!你做不做得了主啊,做不了主就别在这里废话。别说我仗着身高欺负你,不爽的话让你后面的大个子光头和我们谈。”

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兄已经站在了我身后,一股淡淡的烟从我后面飘了出来。心头泛起一股不安的感觉,便对为首的那个人问道:“他是不是在抽烟?我劝你们最好别惹他。”

话还没说完,一只粗壮的手臂就从身后伸了出来,然后听到哧的一声接着闻到一股焦味……

“嗷……他绝对是上瘾了……”我心中无奈道。而在我面前的那个人则脑门上插着一支烟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那支烟正好插在他的第三只眼睛上。

“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谈?”师兄走到我前面,顺手又拿出了一支烟。在他点燃烟到吐出第一口烟这短短的几秒钟内,我们面前的那些人就已经走的干干净净。

“师兄”我不满的说道:“不要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好不好,万一被附近的小朋友学去怎么办?”

“好,我以后注意。”师兄转身后对我摆了摆手道。但是那种随口答应的语气让我觉得他的保证毫无可信度。

(二)

“三只眼……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在那群流氓走后我一个人在嘀咕着。

师兄告诉我说今天接了一单case,让我准备一下早点睡觉。我一看表才下午2点,怎么可能睡得着啊。师兄说他有办法,就把我带到休息室。在休息室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镜,我站在镜子面前心想:该不会是要施展催眠术吧?

看着镜子,只见身后的师兄手起刀落一掌劈在我的后颈上。于是我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在失去知觉之前好像听到有个声音说:“嘿嘿,臭小子敢用菊花抽我。”不是吧,还记恨着哪。(详情见第二章)

“醒醒……醒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被师兄推醒。我从躺椅上坐起来,脖子后面出奇的酸疼。摸着脖子,我觉得自己好像梦到了什么,好像是一头青色的大鸟。就像上次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里碰见的那头怪鸟一样。

“怎么样?睡的还不错吧?”师兄在一旁问道。

“拜托”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不叫睡眠而叫昏迷吧?”

“别埋怨了,抄家伙干活。”

我低声应了一下把桌子上的棕色的单肩帆布包背在身上,这个包里放了一些工具,包面上有个太极阴阳图。是我在毕业前从抓鬼大学学生市场淘到的,非常的喜欢。

然而师兄一指墙角的水桶抹布说:“时间还早呢,先把店里的卫生搞完。”

……悔不该当初,那忧伤的白菊花。

(三)

南京的夜晚比较冷清,马路上偶尔有车经过。我蹲在向阳公社外,努力地在擦最后一面玻璃。其实我并不介意多做些事情,相反的如果我什么也不做的话恐怕就会一蹶不振了。虽然在学校的时候没什么雄心壮志,却也不曾想过会如此落魄。

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我清楚这里不会是我的终点站,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南京,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接着再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直到我掌握那个模糊不清的东西为止。

正想着,马路上有一辆出租车绝尘而过,车灯扫过茶座的玻璃墙。在这短暂的瞬间,玻璃上映出我身后的影像,好像有个人正平伸着双臂站在我身后。

“师兄,不要又玩这套了好不好?”说着我转过头去。看到的人却是身着清朝官服,头戴花翎帽,一身漆黑唯独面上覆盖的一张黄色符纸特别醒目。

僵尸?这个念头闪过让我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想仔细的看个清楚。只见眼前一共站着10具僵尸,有点特别的是它们胸前都有一个号码。是从0至9。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悦耳的笛声,接着有人娇声喝道:“尸道大阵。”

那10具僵尸似乎受到笛声的指挥排成一个三角形。

“2046,出击!”随着那个神秘人的指挥,有四具僵尸跳出队列朝我蹦过来。本来在这样的深夜,见到这群僵尸确实满恐怖的。就是它们跳得实在太慢了,未等它们近身我已冲上前去脚踢连环,几个鞭腿就放倒了三个。只剩下一个2号傻愣愣的伫在那里。

“9527,攻他上身。”

只见另外三名僵尸跳上前来和2号张成一排,哈的一声同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八颗僵尸牙。

“想咬我?”随手拎起一旁的水桶,将整桶的污水朝它们泼去,顺手再将水桶朝那个2号砸去。

随着哗啦一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当我的水桶砸翻那个2号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哎呀。”

“哎呀?僵尸竟然会叫哎呀?”说着师兄从向阳公社内走出,看到这个情景有点惊讶,他问我:“看不出你的身手不错嘛。”

我嘿嘿的笑道:“抓鬼的虽然不是武林高手,但起码也要身手敏捷嘛。”

“嗯”师兄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你不是很怕鬼嘛,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怕它们。”

“鬼是鬼,僵尸是僵尸。我怕的是神不知鬼自己也不明白的那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恐惧感,而这种笨头笨脑又迟钝的僵尸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何况他们并不是真的僵尸。”

“何以见得呢?”

“首先,这个会叫哎呀的僵尸”我指着趴在地上弱智号2说:“拜托你下次扮清朝僵尸的时候把手上的手表拿下来。”

“其次,根据大学里的《僵尸服饰论》。僵尸一般都穿着前一个朝代的官服,就像清朝的僵尸穿着明朝的官服,民国时候的僵尸就穿着清朝的官服。所以你们应该穿着民国时期的中山装才对,一点职业精神都没有。”

“而且”我接着说道:“现在的僵尸都不流行跳了,看过国外的《生化危机》没有?没有?就这样你们还装僵尸?我告诉你们,最近正在热映《天下无贼》,其中刘德华学葛优一瘸一拐走路那样就挺符合现阶段僵尸的行动标准。”

看着他们一个个嗯嗯嗯的点头心中笑骂道:“一群笨蛋。看看你们都是谁。”于是就上前将他们的帽子连符纸都扯了下来。

竟然是他们,看他们一个个额头上纹着一只眼睛我想起了日间来敲诈保护费的流氓。

“小青,上。”一声轻喝在头上响起。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突然泛起一片青光,在青光中有一双凶恶的眼睛向我冲了过来。

幸亏我反应快,就地一滚躲过攻击。然而那道青光似乎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又向我俯冲下来。下意识的我往师兄身边靠了过去,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青光冲到我的身边突然急转弯折向另外一边,悬浮在一个少女的身畔。

这个少女看上去20左右,一身黑衣,手持一纯白色的长笛。

“看来这个畜牲吃过我的亏,还记得我。”师兄在一旁吐了一口烟说道。

我这才看清楚,原来那道青光就是一头青色的大鸟。而这头青色大鸟的额头还交叉贴着两枚创可贴,当它见到我师兄手上的烟时候还往少女身后缩了缩……

想起来了,这就是我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里遇见的那头怪鸟,也就是控制着松村的那枚噬魂钉里的元神。

“你果然就是坏我好事的人,是你放走松村的!”少女一指师兄娇喝道:“小青,攻击他。”

可惜那青色怪鸟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咕咕咕的发出几声像鸽子一样的叫声,一头就钻进了少女手中的笛子内。

那少女双手抓着笛子气道:“你,小青你怎么这么胆小啊,气死我了!”

“你你,还有你们,快起来,把这两个人给我打倒!”少女见召唤不出怪鸟,转而向那些三眼流氓发号施令。那些流氓则一个个呻吟抱怨。

“大姐,放过我们吧……”

“我重伤不起啊……”

“说好只是装僵尸吓吓他们的嘛,我不会打架啊……”

“哎呀,我还要去赶午夜场,先走了啊。”

不一会,那些人就消失了,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那少女见状,一跺脚,恨恨的留下一句话走了:“湘西步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和师兄在茶座门口沉默了半响,师兄才开口问:“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知道,你呢?”我耸耸肩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你快收拾一下我们去X医院,今晚有活要干。”

(四)

凌晨1点,X医院住院部五楼。

我,师兄,还有外科主任郭小明站在电梯口。我想我和师兄的造型很酷,黑色风衣,黑色长裤,黑色皮鞋,带着墨镜。特别是师兄的光头,令他在夜色下看起来像《黑客帝国》里的莫菲斯。

“师兄啊,我有个问题。”我说。

“说。”

“我知道我们的造型很酷,但是……我能不能把墨镜摘了?我好像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

“嗯……”

走廊内的灯闪了两下,我咽口了唾沫。看了看身边的郭小明,一副肥头大耳满肚肥肠的样子。他不停的在擦汗,看样子不比我好多少。我的心里实在有点紧张,鬼的出现总有些先兆这是最怕人的地方,觉得应该是先复习一下有个心理准备。

于是我就问郭小明:“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郭小明低声嗯了一声。

“你会害怕是因为你对鬼不了解,那我给你讲解一下有关鬼的知识。听完之后你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其实我是想以给郭小明讲解为幌子实际上是让自己放松。

“那,这是我的师兄弟们做总结,听好:鬼出现的时候屋内的灯总会发生异常一闪一闪的,所以我的一个师兄推测鬼在电力公司内部有人。当然这个推测有待证明。”

“接下来的这个比较经典,中国的鬼总是飘着出现的,国外的鬼总是爬着出现的。据说日本那边的鬼每次出现都会给你打个电话征求一下你的同意,但这是它们设下的逆反的圈套。如果你表现出害怕的拒绝的心理那么它们多半就会找上你,如果你表现出欢迎光临意向它们则会怀疑你有特殊的癖好而不敢接近你。”

“还有,它们总喜欢出现在你身后给你一个惊喜……”

记在我本子上还有好多,但是师兄不耐烦地制止了我。他问郭小明:“你是说它最近在这层楼出现?”

郭小明刚才听了我的话以后好像更加紧张了,眼睛更加频繁的扫视四周:“是的,他是一个星期前病逝的,但是最近有很多人看到他在出现在这个走廊里,而且墙上莫名其妙出现了抓痕。今晚这层楼已经把人清空了,你们放心的做吧。”

师兄听后向我打了一个眼色,我点头表示明白。将风衣反过来就变成一件道袍穿在身上。(这是师兄给我订做的,我也不知道哪里生产这些东西。)从布袋内拿出黄布铺在走廊的桌子上,摆上香炉,点燃三柱香奉于额前:“一柱香,有请天兵伫坛前。二柱香,有请神龙布法界。三柱香,有请电力公司不停电。”

师兄好像透过他的墨镜瞪了我一眼,我装作没看见继续说:“人有阳光道,鬼有阴司路。朋友,吃饱了早点上路吧。”

说完将香插在香炉内,转身对郭小明说:“人吃饭,鬼食香。你也上前拜拜,没坏处的。”

郭小明很小心的上前拜了拜,接着我从香炉内抓住几把香灰撒向四周在走廊的地上铺上一层薄博的灰。我对郭小明说:“注意看地上,哪里出现脚印通知我。”

此时四周是死寂的,静得我们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老实讲,我不太喜欢医院这个地方,能不来我尽量不来。因为医院里生离死别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太多,每一个病房内可能就有人哭得死去活来,每个椅子上可能就人在无声的哭泣。以前听人说医生和护士冷血,我想他们只是见得太多麻木了。

郭小明好像拍了拍我,我过头去看他他却指向香炉内的三柱香。只见那三柱香的香头突然发出腥红的亮光然后就灭掉,接着就怎么点也点不着。

郭小明用手帕不停的擦汗,紧张得问我:“怎么会这样?”

我也有些心悸,告诉他:“这下麻烦大了,他不受我们的香。”

郭小明赶紧问道:“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思考间,走廊内却无故的刮起一阵大风将地上的香灰吹走。供着香炉的桌子也开始剧烈的摇晃。

“他不是病死的!”师兄突然喝道。

师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撕裂声响起,整张桌子瞬间就散掉,香炉木片纷纷砸向我们。

我连忙护住头脸矮身蹲于地上,等四周平静下来的时候才敢站起来。只见整个走廊雾蒙蒙的,走廊的另一头已看不清楚,好像在发着绿色的幽光,在雾的衬托下让人不愿意去猜想那里面究尽有什么东西。

看看师兄和郭小明,师兄倒没事,郭小明的眼角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到已鲜血直流。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郭小明用手帕捂着眼角带着哭腔问道。

“你最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们,不然我们没有办法帮你。”师兄说道。

郭小明神色不定,言辞闪烁道:“没……没骗你们啊……他是病……病死的啊……”

很显然师兄没有相信他的话,望着走廊的另外一头说:“人的魂魄之所以没有去投胎是因为他对人世有所依恋,而那些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就不是依恋而是怨念。怨念越大鬼就越凶,也就越不容易制服。看这情形……”

说着师兄透露出担忧的语气,没有说下去。

郭小明听后一把抓住师兄的胳膊说:“那现在到怎么办啊?”

“你如果知道这件事的因果最好诚心说给他听祈求他的原谅,希望能平息他的怨念。我们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听见,放心我们收钱办事是有职业道德的。”其实师兄说得很委婉,话中的意思就是说那个人死的蹊跷。

郭小明尚犹豫中,雾已越发浓厚起来。他后悔道:“真不该听你们这些神棍的话,我要离开这里。”

我听郭小明这么说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说:“事到临头你不信我们还信谁?”

郭小明努力挣扎道:“放手,放手。”

我愤怒得盯着郭小明的眼睛,却看到他的眼神从慌乱转向呆滞接着变为惊恐,然后整个人软了下来瘫在地上。我这才注意到原来四周雾里慢慢的出现了很多双人的手,还有很多张人脸,都是同一个人的脸。很显然,郭小明认识这张脸。

师兄见状连忙脱下风衣并将之里面翻转出来,向上一抛。一件袈裟就在我们头顶上急速旋转,师兄手持念珠双手结印口中诵起宏亮的佛号。旋转的袈裟逐渐扩大向我们罩了下来,像一个蒙古包一样把我们包在其中。

然而就算这样,在袈裟中的我们还是不能安下心来。因为袈裟内可以看到有无数的手和脸印在袈裟上,它们不断的向内挤压。袈裟恐怕随时都有破裂的危险。

片刻间师兄已满头大汗,他红着脖子对瘫在地上郭小明喊:“我支持不了多久了,要是不想大家死在这里就快点向他说出实情。”

而郭小明似乎没有清醒过来,我上前一个巴掌抽在他脸上朝他吼道:“你他妈的知道什么快点说啊,他的怨气平息不了一辈子都会跟着你的!”

郭小明捂着脸,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趴在地上哭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你快点走吧……与我无关啊……”

“这次真是被你害死了!”师兄大喝一声,头上青筋毕现。

袈裟终于支撑不住,砰的一声裂开,无数只干枯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抓住郭小明,似乎要将他撕裂然后拖向黑暗的尽头。

“我说啦我说啦。”崩溃的郭小明终于肯透露实情,抱头伏在地上一五一十的交待了一件令我非常吃惊的事情。

而他的周围早已恢复了平静,那些手啊,人脸啊已不见踪影。

“从哪里来,回来哪里去。”师兄微笑着从地上拾起一颗珠子收入怀内并拿出MP3录音笔将郭小明的话都录了下来。

事情发生在两个月前,X医院送来一个重伤昏迷的民工王鹏飞。送他来的那个人替王鹏飞付了1000块钱的医药费后就消失了,打他的手机也找不到人。半个多月下来,王鹏飞没有醒医药费也就这么拖欠着。医院里领导认为不能让医院承担医药费,要紧急处理。这时候外科主任郭小明就献策将病人转院,于是王鹏飞就被转走。

不想没多久王鹏飞的家人寻到了X医院,照着医院的记录去另外一家医院寻找被转走的王鹏飞。然而另外一家医院里的记录表明根本没有接收王鹏飞。几番交涉没有结果之下王鹏飞的家人只好报了案。

在警方的调查下,发现王鹏飞被转走的那天院方确实有出车记录,但当时的那个司机早已辞职不知去向。经过一番辛苦的侦查最后将目标嫌疑人锁定在外科主任郭小明身上,于是警方决定设一个套引他上钩。但是警方不方便亲自做这样的事情,于是他们找到了师兄希望能协助破案。负责这起案件的是师兄的高中同学,两人在一起叽哩咕嘟的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然后就有了今晚的抓鬼一幕。

在郭小明的交待中,王鹏飞当天并没有被转到其它医院,因为没有医院愿意接收这种负累。无奈之下郭小明车开到至郊外,将还在昏迷中的王鹏飞随手一扔一走了之,事后还将司机遣散。郭小明还交待,这件事是得到了院方上头的允许才做的。

“医者父母心,我呸!”我朝地上的郭小明啐了一口。

师兄朝我挥了挥手上的录音笔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并不是所有的医生都像他这样没有医德没有人性。我们只要把录音交给警方其它的事情就不需要我们处理了。”

“但我想揍他。”

师兄笑了笑,说:“我也想。”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师兄知不知道王鹏飞现在怎么样了。师兄没有回答,不过我也清楚,一个昏迷的重伤号被丢在人烟稀少的郊外还会有什么结果呢?只希望那些警察找到王鹏飞的时候他的身体没有被破坏的太厉害,以免他的家人见到更加伤心。

很可惜的是,警方并没有在郭小明所说的地点找到王鹏飞的尸体。这或许该值得庆幸,没有发现尸体就意味着王鹏飞还有生还的可能。也许王鹏飞被一个好心人发现了,现在正躺在另一家医院的病床上安心的养病。

后记

原来找人扮僵尸的那个黑衣女孩是湘西步家的人,名叫步非烟。湘西步家世代以赶尸养尸为业。步非烟连续两次在我和师兄手上受挫心有不甘,她决定去郊外找一些死猫死狗施展驱尸法当作报复的筹码。

步非烟不愧出生在湘西步家,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驱使了一群阿猫阿狗和老鼠的尸体前来报仇。那天晚上真把我和师兄折腾了个够呛。师兄可能还在为王鹏飞的事情而心情不好吧,重重的打了步非烟一巴掌。步非烟当时就捂着脸坐在地上哭了。

而通过这件事情,我发现了另外一件更有趣的事情,原来师兄很怕女孩子哭。想不到啊想不到,那么酷的师兄竟然会怕女孩子哭。我不知道师兄是怎么哄步非烟的,因为我老早就去睡觉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师兄还在笨手笨脚的哄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加令人意想不到了,第三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店里多了一个服务生,走近一看赫然就是步非烟。我问师兄有什么解释?师兄说没法解释,总之从今天开始,我们的抓鬼队伍由二人组变成三人组。

步非烟小档案:

中文姓名:步非烟

英文姓名:Gillian

出生日期:01月21日

身高:5’3

体重:98磅

星座:水瓶座

最喜爱音乐:Pop

就读学校:南京艺术院校,目前大二

家庭背景:生于湘西步家,一个与尸体很有渊源的世家。

Ps:步非烟白天在学校读书,晚上来向阳公社打工。


第四章 白色圣诞节

(一)

今晚上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

以往在学校里圣诞节都非常热闹,每年的平安夜驱魔系的学生都会以狂欢来迎接圣诞的到来。每年的平安夜驱魔系都会和和另外两个系(茅山系和光头系)发生强烈的碰撞。

光头系的学生说:“老外的生日关你们叉事。”

茅山系的学生说:“你妈生日也没见你这么开心。”

驱魔系的学生则是以更加疯狂的庆祝活动,更加喧闹的噪音作为回应。

在这个时候,光头系和茅山系都会暂时放下了彼此间的矛盾,在对抗驱魔系上达成了共识。我记得去年,校保卫处的实权落在光头系和茅山系的手上。于是这两系的领头人物各自纠集了不少人以“非法集会”的罪名强制驱散驱魔系参加狂欢活动的人群。驱魔系的学生当然不愿意被压制,据理力争。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信仰的冲突或者说是宗教间的矛盾,反正事实是两边人马都已摩拳擦掌在操场对峙。驱魔系这边的风系魔法师已经升空,周身环绕着蓄劲的风刃随时发射。茅山系那边的飞剑也没有示弱,虎视眈眈的停在空中。驱魔系中的修女开始不停的给自己的魔法师和战斗牧师加持各种颜色的祝福。光头系的甚至都把罗汉金身给请了出来,那些个罗汉幻象就里一圈外一圈的堆在大操场上。有人统计了一下光降龙罗汉就有十二个,伏虎罗汉有十四个,更不用说那些弥勒长眉还有些说不上名来的巨型光头了。就在双方僵持不下大战一触即发之时,还是驱魔系的系学生会主席顾全大局,他说:“我们是有修养的人,耶稣说当别人打你左边脸的时候,你要把右边的脸也给人打。当然,我们不愿意别人打我们的脸,所以我们去校外狂欢。”

于是狂欢依旧,光头系和茅山系的目的也达到,双方都没有什么损失。

其实我真的不明白他们之间的矛盾在什么地方,喜欢过圣诞节就过呗不用强迫别人也喜欢,不喜欢的也别干涉别人的活动。至少我和我的朋友是这样,不管它是什么节日大家开心就好。

(二)

张明广,丁宁还有渡江决定来向阳公社过平安夜,师兄并没有反对。

步非烟也说邀了朋友,平安夜一定要开心一下。

于是12月24日(也就是今天)一大早我就失去了清静,傻乎乎的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店里。张明广等人还算熟悉,而那些扛着乐器着装怪异的人就不认识了,不用说一定是步非烟邀请的朋友,细瞧之下原来就是那些三眼流氓……

“僵尸非,你这些朋友是不是又来收保护费的啊?”我向步非烟问道。

僵尸非是我给步非烟取得外号,显然她对这个外号很不满意,对我的询问不理不睬。这时候杜江突然一拍脑袋说:“原来是你们啊。”

杜江说他们是X三次方,南京小有名气的地下摇滚乐队。我这才想起来,以前见过他们的海报,还和杜江去看过一次他们的演出。他们的造型就是三只眼,怪不得那天我会觉得有点熟悉。杜江和他们很有共同话题,很快就聊在了一起。我就不行了,上次去听摇滚的时候总觉得噪声太大胸口发闷,后来还是拿棉花塞住了耳朵陪杜江听完的。就这样我还耳鸣了两天,失眠了三个晚上。杜江说我暴殄天物,我承认我没这个艺术细胞。

看他们如此热闹,相对的我就比较无聊,只好站在玻璃墙后面看窗外的景色。

听到丁宁问张明广今年的圣诞节会不会下雪,我随口搭话道:“我看不会。”

步非烟听到后很不以为然的说:“切,你以为你是气象局的啊?我看就一定会。”

我确实不知道会不会下雪,但是听步非烟这么说就和她强上了:“我就认为不会,不服咱俩打赌。”

“赌就赌,谁输了就抱着薄雪草去新街口。看到两个男的得上前说:‘先生,给你女朋友买朵花吧。’耍赖是小狗。”

“好,明晚12点见分晓。”

随着我们两个的口角,大家都聚了过来。

步非烟见大家都注意过来了,胸有成竹似的拍着我的脸说:“小弟弟你已经输了,你看看这章故事的标题。什么叫白色圣诞节?就是下雪的圣诞节。”

“扯……扯淡。”我不服的申辩着。然而师兄他们却不肯放过我。师兄说做我们这行的要言而有信,特别是那群三只眼起哄得更加厉害。

张明广过来拍拍我的肩头,说:“虽然你不介意做小狗,但你不能给我们四人组丢脸。哪,这是今晚胜利电影院的《功夫》门票,我私人给你的安慰。一共两张,你可以邀请一个朋友来。”

有道是众怒不可犯,于是我很委屈的去对面温室花店买了一盆薄雪草沮丧的朝新街口走去。步非烟还派出笛子里的小青(详情见第三章)监视我,我随手从地上捡了根烟头朝天空挥了挥把它赶跑了。

(三)

要我去卖花?我才没那么无聊,不过为了守信我还是抱着薄雪草在新街口站了一整天。由于马上就到圣诞节,这里的商场早已各施手段将自己布置得花枝招展,以求吸引到更多的顾客,也确实挺成功的。

只是周围的空气并没有因为热闹而改变它们的温度,不停搓手跺脚的我心里暗中发誓这个仇一定要报。

那些拥挤的行人还有那些个车来车,往随着时间的流逝如快镜头般不断在我眼前出现然后消失,而我的视线慢慢的被街道旁一棵树下的少女吸引。让我奇怪的是,当所有的东西都在快速的移动的时候,只有她是正常的。

“你在看我吗?”她见我注意到她就开口我问。

我奇怪的问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但是其它人都看不到我,你说有没有问题呢?”她说这话的时候仍然笑得很可爱。

虽然我本来怕鬼,但是最近遇到太多因怨念或者依恋而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非人。这算不算得上是审美疲劳呢?或许该叫恐惧疲劳吧。

于是我回答她:“我还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我不是人哎!”

“更丑的不是人我都见过哎!”这是实话,以前见到的牛三斤还有师兄幻化出来的王鹏飞,哪个都比她丑上千百万倍。

她听我这么回答反而惊愕了,难以置信般地看着我。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就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或者说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我帮你完成的?”

“你读过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吗?”她问我

“没有。”

“文盲啊你。”

“……你到底说不说?”

这个女孩说她从小在南京长大,喜欢吃糖炒栗子。她有个邻居和她一样喜欢,两人经常一起到新街口这里来买,因为这里的糖炒栗子是南京最好吃的。

“男的女的?”我问道。

“男的。”

她继续说着,她说和这个邻居一起长大,一起读小学,一起读初中。她问我这算不算缘份?

“怎么没有一起读高中?”

“初中毕业后我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只可惜那天飞机从天上掉了下来。”说着她朝我扮了个鬼脸,不像以往的鬼那样拉长着脸怨天尤人,这让我对她产生了一些好感。

她说她死后很想念那个一起吃糖炒栗子的邻居,她向佛祈愿希望能够化成一棵树长在他必经的路上每天看着他。几年后竟然灵验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她终于看到他抱着一包糖炒栗子从自己面前经过,虽然此时自己已经化成了一棵树不能开口说话,但是还是能够让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你每天就看着他来回的买栗子?”

“不是每天,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天他会经过这里然后抱着一包糖炒栗子再次经过这里,虽然和我所求得有所差别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他买栗子的时候一定想着我,说明他也没有忘记我。”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问她:“你死的时候多大?你这样算不算早恋?”

她听后很吃惊的望着我说:“你还算不算是现代人啊,再说古时候我那个年纪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妈了,没文化就是没文化一点见识都没有。”

“我随便问问,你继续说。”汗死……这女孩子嘴巴真厉害啊。

“但是我就要去投胎了,有点舍不得。上次他经过这里的时候和同学说要去胜利电影院看一部叫做《功夫》的电影,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向佛祈愿希望能和他一起去看这部电影。”说着她看了看我继续道:“今晚我就要走了,本来我以为没有了希望,但是你让我又有了一丝的希望,可看你这个样子……我还是绝望得好。”

“哈,不好意思,我就是你的希望,把你的生辰八字拿来。”心想这段时间没有像样的表现不能再被她小瞧了:“什么?不知道生辰八字是什么?生日也行,我推算一下。”

我将她的生辰写在符纸上折成一个三角形,然后用红绳系在薄雪草上再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三角上点了一下,这样她就能附身在薄雪草内随我到处走动了。我摸出张明广给的两张门票心想难道冥冥之中真得有所安排?

“喂”我对着薄雪草喊:“我们不知道他看的是哪一场啊,怎么办?难道要我天天守在电影院门口?而且《功夫》已经放过一天了,我们会不会错过了?”

薄雪草发出一阵轻响说:“你既然是佛安排来帮我完成心愿的人就一定能碰到他,不用担心。”

佛会安排?可惜我是学道的,佛祖他老人家这样算不算是捞过界啊?

(四)

在电影院碰到张明广和丁宁。

丁宁笑着问我薄雪草的生意怎么样?是不是卖了好几盆了?

张明广说:“哟嗬,让你邀请个朋友来看电影怎么抱盆草来。”

懒得和他们罗嗦……

我们四张票座位是连在一起的,我怕来往的人不小心碰翻了薄雪草就将它放在我和张明广之间的座位上。不知道电影院里这么多人,哪个才是她的那个他。如果冥冥之中有安排的话,他或许就在我们的左边或者右边,前面还是后面?或许他已经注意到有个怪异的人像我这样抱着一盆草来看电影,那么在他诧异的望向我们这里的时候,她也就应该能认出来吧?

心想既然佛祖他老人家在冥冥之中都安排好了我还操心做啥,看我的电影好了。

灯光暗了下来。

周星驰还是没有让人失望,依旧那么搞笑。每个人都明白他的电影总是东抄一点,西凑一点。但是他就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偷吃不擦嘴,生怕你看不出他是从哪部电影里搬来的。

什么?你骂他抄袭?有病唉你。他又不像生产飞天钩的那个家伙抄的一模一样。

以前香港那边用无厘头来形容他,但我认为恶搞更准确些。恶搞是对比效应,如果你看得出他抄的是哪部电影,两部一对比就会一边捧腹大笑一边感叹:又一部经典被毁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电影呢?好像是从《大话西游》开始,不过当初是被什么吸引的呢?自大话过后再也没有找到相似的东西。虽然在《少林足球》和《功夫》里面的他还是那么的喋喋不休,不过这些永远也无法超越那个三八的唐僧。

有段时间我曾把对大话西游的喜爱归功于导演刘镇伟,但是刘镇伟的其它电影无论怎么搞怪始终无法与周星驰的无厘头媲美,尽管刘镇伟设想了许多关于时空的爱情,但在《大话西游》中的“回到五百年前却发现原来要找的不是她。”面前都黯然失色,或许答话的成功之处就是周星驰始终没有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

幸运的是,在《功夫》中看到了刘镇伟的名字,他的名字出现在监制一栏中。也许我一直认为,只有他们两个合作才能符合我心中的经典。可惜的是整部电影的味道偏周星驰重了些,这也是为什么刘镇伟只是监制吧。

想到这里不由笑了笑,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总要拿他们的作品和《大话西游》相比。心中认为最好的是无法替代的,就像喜欢一个人一样,无论经历过多少段感情还是遭遇过什么样的经历,心里始终有个人别人无法代替,即使这个人已改变,但是心中所存的却是当时的他。

“哎,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我心里这么想着同时也望向薄雪草。不过她没有动静,不晓得在不在。可能已经找到她所要找的人,正在他身边一起看电影吧。

(五)

看完电影,张明广和丁宁要去向阳公社,我要先把那个女孩送回去,于是我们就在电影院门口暂时分了手。

回到那棵树下,我将写有她生辰八字的三角符纸从薄雪草上解下来烧了。

“哎,出来吧。”我说。

慢慢的她在树下现身了。

“你见到他了吗?”我一边低头整理薄雪草边问她,不过半天都没听到她说话。

“怎么啦?”我抬头问她:“你好像挺不开心的样子,没找到他?”

我看到她做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的样子,说:“是啊,没碰到。”

“看来佛祖晃点(骗)你了。”我说道。

“不能这么说啊,我之前求佛让我变成树能再看看他已经很过分了,佛都答应了我”她继续对我说:“可能是我太贪心了吧,所以佛生气了没有答应我这次的请求。”

“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在这瞬间我想我明白师兄为什么怕女孩子哭了,特别是陌生的女孩,这总让人措手不及不知所措。

“是不是?”她再次问道。

我嗯了一声回答她:“所以我很讨厌那些光头。”

“昂?”她反而不明白了。

“我说那些光头总是给人希望,又不告诉人希望在哪里,因此我很讨厌那些光头。”

她听后噗嗤一声笑了,说:“哪有人敢叫佛光头的。”

“我又不归他管,怕什么,天大的事有我的祖师爷三茅真君顶着。”

“你这人,真是爱胡说八道”她指着我的鼻子笑骂道:“我看就是因为你对佛的不敬,佛才会生气,所以我才没有碰上他。”

让我背黑锅?行,无所谓,只要她不哭就好。

这时候接到张明广的短信,上面说大家都在等我,催促我快些回去

于是我就对她说:“碰不到就碰不到啦,你不是要去投胎吗?要不要我送你一程,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道士哦。”

她说信不过我,怕投错胎。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走之前我觉得眼前的这颗树在这条街上显得特别的孤单,就把薄雪草放在树旁,说:“那我可走了,这盆薄雪草就放这陪着你吧。”

街边的路灯让树的影子投射在街道上,我见到地上的影子在轻轻的晃动,有风吹过发出悦耳的沙沙声。我记得她曾说过,这代表着她很开心。

(六)

回到向阳公社,这里已经热闹非凡。

三只眼们在茶座里尽情的发挥他们的音乐天份,张明广他们都在叫着跳着,就连光头师兄也坐在桌子旁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

“你小子跑哪去了?”张明广见到我过来询问。

我说:“去送一个朋友了。”

“什么?”由于音乐太响张明广没有听清楚。

我只好大声地对他说:“我说,我去送一个朋友了。”

“噢,那盆草呢?”

“也送出去了。”

“真送出去了啊?那过来玩吧。”说着张明广把我拉到四人组那桌旁。杜江正和丁宁在抢什么。

“抢什么呢。”我见状就问他们。

杜江边抢边回答:“糖炒栗子啊,这么好的东西她竟然想独吞。”

“什么独吞这么难听啊”丁宁抱着一袋东西紧紧地抓在手中说:“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特意让明广买的。就这么点,你想吃自己买去。”

张明广见到这个状况就说道:“杜江你这厮,又抢我献给老婆的殷勤。害我大学的时候每次买都要躲着你。”

看杜江和丁宁那小孩子气的样子觉得特别有趣,问:“哪买的?我听说新街口附近有一家的糖炒栗子特别好吃。”

张明广回答我:“就是在那家买的,丁宁特别喜欢吃我只好每个月都去买一两次。看到她的馋样就想起我小时候,小时候我也特别喜欢吃这个。”

听张明广这么回答,我突然想起那个“她”和“他”还有他们之间关于糖炒栗子的事情。我就问张明广:“你小时候是不是有个邻居和你一样喜欢吃糖炒栗子?你们一起上的小学,然后一起上的初中?”

“哦,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有这么一人,不过她初中毕业后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从此就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印象中她是一个非常坚强和开朗的女孩子。”张明广抬着头在努力回忆着:“哎?你怎么知道这回事?”

“没错,就是你了。”说着我拉起张明广就冲出向阳公社,往新街口跑去。

路上张明广一直在问我什么事,不过我没有时间停下来解释,只告诉张明广有个人在等他。一路上都没有看到的士,只能一直这么跑着。

原来她要找的人竟然是张明广,我竟然让她在张明广身边看着张明广和丁宁亲热的一起看电影。我心中有点内疚,只希望能在她投胎之前把张明广带到她的面前,然后告诉张明广有个女孩曾经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你,就在你为丁宁买糖炒栗子时所经过的那条路上。

但是当我拖着张明广到达那棵树的所在地时,那里已经空无一物。街道上空荡荡的,原先那棵树的位置上只有一盆薄雪草。

“谁,谁在等我啊。”张明广上气不接下气的问我。

“我,这,那里”我指着那盆薄雪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来迟了?我懊恼的抬起了手又放下不知道该摆在哪里。

张明广的手机响了,好像是丁宁打来的,只听张明广说:“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啊,李力突然发神经把我拖到了新街口。我们马上回来,哎,等等,好像下雪了,真的下雪了,干脆你们都过来吧。”

望着天空一片一片飘落的雪花,我颓废的坐在薄雪草旁边,没想到还真的被僵尸非说中,今年的圣诞节会下雪。

不一会丁宁他们就打的到了,看到她和张明广那么开心的样子,我决定有些话暂时不告诉他们。

子夜的钟声响起,眼前是一张张开心的脸,而我却好像随着钟声逐渐飘远,渐渐的听不见他们的欢笑声了。


外一章 杜江的摇滚

杜江的摇滚(一)

平安夜终于出了意外,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周围尽是玻璃的碎片,这些残渣来自向阳公社的玻璃墙,窗子,还有一些玻璃器具。

师兄一言不发的坐在桌子旁,他的墨镜已经碎裂,只有几小片棱角残留在镜框上。从他额头上爆露的青筋可以推断出,师兄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虽然现在很安静,但所有人都很不安。特别是那些本来在演奏的三只眼,都已经变得目瞪口呆,他们绝对想象不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的地步。

其实我本可以制止意外的发生,就在杜江接过电吉他的那刻。刚才我真的应该阻止他。

让我们回到四十分钟前。

当大家回到向阳公社的时候,虽然有些累但兴致不减。在三只眼的伴奏下,大家都尽情的高歌了几曲。而我才知道,原来僵尸非竟然是X三次访的另外一个主唱。虽然唱不出摇滚的那种嘶哑震撼的感觉,却别有一番另类的味道。

私下里我悄悄扯过一个三只眼问他:“她怎么会成为你们的主唱的?你们是不是被逼的?”他告诉我不是,还说僵尸非是凭实力成为主唱的。

正和三只眼谈着,杜江跑了上去和吉他手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只见杜江接过吉他,很开心的背在身上,对着话筒说:“现在由我为大家倾情献上一首《三千饕餮》。”

在这瞬间我感到有些不妥,但周围兴奋的气氛马上打消了我的顾虑,站起来和大家一起鼓掌欢迎。

杜江的三千饕餮的曲风让我想到了唐朝,当他奏出第一个音的时候就有了一种狂飙的感觉。他的嗓音高亢,唱得相当随意。逐入佳境的他开始出现迷幻的神色,好像陶醉在自己的音乐中。他的手指开始快速的跳动,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

“不愧有光头系第一快手之称”张明广在旁边称赞道:“虽然光头系就他一个玩吉他的,但是我还是不由的想伸出大拇指赞叹他。”

当我意识到不妙,想要站起阻止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吉他突然发出一声尖啸,周围所有的玻璃制品都开始爆裂,包括师兄的墨镜。而杜江仍然沉浸在他的饕餮世界中,一脸酣畅淋漓的满足状。

(二)

师兄生气的后果就是,杜江得留下来免费的接几单生意做为赔偿。

于是圣诞节的大清早,我和杜江就被师兄拖起来去清理一栋旧别墅。那栋别墅在郊外,仿古欧式风格。房主移民多年都没有人住过,今年可能是房主突然想起在国内有这么栋别墅,就致电给她国内的经理人要他把房子卖了。

大家都知道,房子太久没人住就会因阳气不足而寄居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时候就需要我们这些道士和尚去清扫一番了。

临出门的时候,听师兄念了一则奇怪的消息:“圣诞老人驻中国南京办事处一工作人员今晨未归,望各界灵媒鼎立搜寻其下落以发扬国际救援主义精神。”

哎,一过节就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会发生。

(三)

这次要去郊外哎,路途比较遥远。公车冷清上无聊之际我又开始埋怨自己应该早点制止杜江碰吉他,他搞出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在他毕业答辩的时候就出过一次事。

那天他答辩的时候也不知道脑壳是不是进了水了。别的光头拿着木鱼金钵慢条斯理的念一遍经,有节奏的敲着木鱼,间或打一下金钵,最后再和那些老禅师打打禅机就过关了。而杜江却偏不这样,顶着他的公鸡头进去就用r&b自我介绍了一番,把那些老禅师听得一楞一楞的。

到了念经的环节,他选的是大悲咒。不过不是一般的大悲咒,是摇滚版的大悲咒。据说当时他用的曲是崔健《一无所有》,大概是他觉得出家人讲究四大皆空和一无所有还靠得上边吧。但坏就坏在结束前的高音上,把所有老禅师的眼镜都震碎了,而圆空老禅师还得重新去配他的烤瓷假牙。

结果杜江那次连禅机都没打就被轰了出来。

(四)

郊外的那栋别墅,从外面看上去就像个小古堡。

还没进去就能感到阵阵阴风,特别是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乌鸦叫声更添一种荒凉感。暗自庆幸是不是晚上来。

我和杜江一个拿着纯阳符到处乱烧念咒,一个拿着木鱼到处打坐念经。忙活了大半天好像还有大半个别墅没清理。我觉得这样不行,效率太低。和杜江一说,他也觉得要是这样弄的话恐怕到天黑都弄不完。

于是他提议我们两个人脱光了在别墅里裸奔一圈,利用纯阳之体为房子增加阳气。

“你还是不是童子身啊?”

我们两个同时问对方,我摇头他点头。接着又同时用奇怪的目光望着对方。

我是奇怪他怎么还是童子身,而他是奇怪我怎么不是童子身。

看来有些事情是很难和他们这些光头解释得通的,虽然杜江看上去有些叛逆,但本质里毕竟还是个和尚。

“我说,你还不如用你的音波功试试。”我提议道。

“音波功?”杜江不解的看着我。

“是啊,佛门狮子吼啊。”我对他说:“气沉丹田用佛力发出狮子吼一定能产生惊邪驱魔的效果。”

“我不会啊。”

“试试怕啥,要不然今天我们两个都回不去了。”

“好吧”杜江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几声清咳后杜江喊了两声提提嗓子,张口吼道:“南无阿弥陀佛。”

嗓门是挺大,不过好像没有什么效果,除了我有些耳鸣外。

“不行,你没进入状态。”我对杜江说:“你试想一下自己正在唱摇滚,慢慢的投入……”

在我的引导下,杜江逐渐进入状态,面露痛苦的神色,身体开始跟上某种节奏开始颤抖。我看差不多了就把扩音喇叭塞到他手里,说:“就是现在,对着喇叭唱。”

他拿着喇叭环抱着自己弯下腰,然后用力一挺腰,整个人舒展开来,吼道:“一无所有!”

这声一无所有在别墅里不断回荡,接着杜江又“啊”的一声发出长啸,像是由深渊底部直冲云霄,整栋别墅被音波由内而外的扫荡了一遍,可以感觉到某些不明的东西纷纷的逃离了。就连事先有所准备捂着耳朵的我都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魂魄被硬生生的抽离了身体。人好像处在惊涛骇浪中,四周没有光,只有震耳欲聋的长啸。

仿佛间,我好像被长啸带回到毕业前的那个雨夜。

(五)

毕业前的那个晚上,我们几个平时关系比较铁的朋友聚在了一起。那晚大家都喝得一塌糊涂,就连号称永远不可以喝醉的丁宁还有张明广都趴下了。最后我们几个抬着醉倒的人回到了杜江在校外租的房子。

张明广和另外一个喝醉的男同学睡杜江的床,丁宁睡客房的床由女同学照顾着。然后半夜2点左右发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他们三个人差不多同时吐了,都吐在床上。

望着床上的一片狼藉,杜江很无奈的缩在衣橱里面,双目无神。

我和其他同学打趣道:“糟糕了,江叔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杜江听后说:“错了,是江叔饿了,后果很严重。”

接着一个人冲到厨房把剩下的菜倒在一起炒了炒统统吃光了,吃完后他看着那张床说,心里烦躁得很,提着吉他就跑了出去。当时夜里下着很大的雨,我怕他出事就和另外一个同学提着雨伞后脚跟了出去。

杜江扛着吉他跑得很快,一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我们打着伞好不容易在操场上找到他,他正低腰抱着吉他忘情的在草地上打着转儿,身上的雨水随着他的旋转向四周撒开,在我看来一切都像慢动作一样。杜江偶尔摇起头,闭着眼睛,从他手上的动作可以看出,他正可能陶醉在一首节奏强劲的摇滚歌曲中。由于雨声很大,我们都听不见他弹的是什么。而且雨水打在他身上,湿透了他的身体和吉他,可能早就弹不出声了。

这是他一个人的世界,旁人无法理解。

转着转着,杜江停了下来。单手提着吉他“啊”的一声狂叫起来,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很畅快。接着两手握着吉他,狠狠的朝一旁的足球门门柱砸去。在破裂的巨响中,我明白了摇滚对于杜江来说只是一个出口,只是作为宣泄的一种手段。

我们都很压抑。

(六)

随着啸声的平息,我也回到了现实。

杜江正在回味着什么,然后对我说了一声:“好爽。”

是啊,好爽,我陪笑道。

“差不多了吧?”杜江问的是我的工作是否做完了。

我觉得差不多了,就想和杜江收工走人,但不想不远处有个壁炉突然发出一阵响声。还不时的落下一些灰来。

难道还有些东西没赶走?我嘀咕着上前检查。

刚走到壁炉前,就只听到哎哟一声壁炉内落下一个胖子。仔细一瞧,这一身装扮好像就是圣诞老人。不由想起早上听师兄念的那则关于“圣诞老人驻中国南京办事处工作人员失踪”的消息,就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圣诞老人说:“哎,世界变唠。没有人会再相信有圣诞老人的传说,你看看这个城市,带烟囱的房子少之又少。既然都忘记了圣诞老人的存在还过什么圣诞节啊,真是不知所谓。”

他一边拍着身体一边抱怨道:“昨天晚上我在天上逛了半天发现这里还有座房子带着烟囱,兴奋之余就决定给他们家孩子最好的礼物。可是没想到这家烟囱这么小,我钻到一半就被卡住了。下又下不去,上也上不得。就这样被困了好久了,看来我实在是太胖了,真应该减减肥。”

“要不是刚才有人发出噪音把烟囱震松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人谁?我要好好的奖励他一番。”

我指了指杜江,圣诞老人就冲上前去抱着他说:“好孩子,快说你要什么?”

于是,我和杜江就拖着一雪橇的高档玻璃制品回到了向阳公社。

杜江终于又自由了。


第五章 因果一页书

(一)

由于僵尸非的关系,X三次方的成员便经常来向阳公社走动。久而久之变有了在向阳公社演出的想法,这个想法他们之间已经讨论过好多次。我在一旁也时常听到,杜江对此举双手双脚赞成。但每当光头师兄叼着烟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总是没人再敢言语。三只眼们是怕极了师兄的烟头必杀技,至于杜江,因为在圣诞节破坏了店里所有的玻璃制品便不敢在师兄提起音乐(详情见外一章 杜江的摇滚)。最终还是把僵尸非推到了前头,让她和师兄商量商量。

在吧台前,僵尸非小心翼翼的征询师兄的意见。也不见师兄说些什么,他只是一边擦拭着玻璃杯一边不紧不慢的哼哼着。等僵尸非回来,一群人便围着她问结果如何。僵尸无可奈何的非扁了扁嘴,说:“他老哼哼,不知道答应没有。”

三只眼A听后说:“看来没有希望了。”

杜江仍然不死心,说:“不忙,等等看,说不定师兄还在考虑。”

“考虑?不可能”三只眼B说:“没有好处的事情这个光头黑超是绝对不会做的。”

三只眼B就是那天被师兄用烟头击败的人(详情见第三章 那个收保费的),看来他对师兄仍然心存怨恨。三只眼B的伤好了以后留下了一个醒目的烟痂,我们时常拿他开玩笑,说他被有道高僧开了光通了天眼,种了慧根。而他则是引以为耻,不准众人在提起此事。其实我觉得他应该感谢师兄,因为他额头上的那个烟痂让他的形象更符合自己所标榜的叛逆。

在谈话中,我不经意地朝师兄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师兄从耳朵里掏出了两个塞子一样的东西……无语了,原来师兄刚才一直用塞子堵着耳朵可能什么也没听到,真替僵尸非感到可怜。同时也明白了师兄那两天为什么能够气定神闲得听松村发表长篇大论(详情见第二章)。

正说着,门外好像有一阵骚动,接着有好几个农民工打扮的人从店前跑过。我疑心是否出了什么事情,却听三只眼B说道:“又是民工,准没好事。”

三只眼A接着说:“是啊,这些人总添乱。特别是快过年了,他们没有钱什么都偷。今天把整条街的下水道盖给你偷去了,明天又把公车站广告箱的后盖给你卸了。”

僵尸非在一旁听后说:“没这事吧,别瞎冤枉人。”

“怎么冤枉人了,为了几千块钱杀人他们都敢。”三只眼A接口道:“那些民工不仅穷而且长期性压抑,前段时间在我们学校就抓住一个偷窥女生洗澡的民工。”

一直没有说话的杜江这时候冷冷的说了一句:“就民工性压抑?女博士还不是照样性压抑。你要是每天劳动十几个小时,没有摇滚唱,没有美媚陪你上床,手上那点钱还不够找小姐。看你的性压抑不压抑。”

杜江的话提醒了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农民工变成了一个暧昧的词,它怎么就变成一个卑下,低人一等的代名词了呢?我能体会杜江的心情,他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所以对农民有着和都市人不一样的感情。

“就是因为穷啊”三只眼B突然来了精神,口沫横飞的说:“你看看那群浑身脏兮兮的乡巴佬为了钱什么不敢干,中国的国民经济就是被他们拖垮的,要是少了那十亿农民中国早就奔小康了。”

一听到这言语就知道不妙。果然,杜江闻言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三只眼B的鼻子骂道:“操,没有农民你这孙子吃什么!”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三只眼B还傻愣愣的不明白杜江为什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这时候光头师兄走了过来说:“快过年了,过来帮忙整理一下地下储物室。”不由分说便拎着杜江的后衣领把他倒着拖走了。

(二)

虽然在向阳公社打工已有几个月,但是从来也没有到过地下室。待师兄打开储物室的门后,我惊奇的发现,原来地下室的面积差不多有整个茶座那么大。里面只摆放着少量的货物,盖着白布的家具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先打扫一下,然后把这些,还有这些都搬到里面的小房间去。”师兄指着一个角落说道。

杜江开始一声不吭的干活。僵尸非拿着灰尘掸子心不在焉的挥舞了几下,然后走到师兄跟前询问X三次方在向阳公社演出的想法。师兄没有回答,只是嗯嗯嗯的给了几个鼻音。僵尸非终于忍耐不住了,眼睛一红躲着脚说:“你嗯什么啊,倒是说话啊。”

说着还把用力的把掸子打在在一旁的家具上,弄得尘土飞扬。

“咳……咳”师兄被灰尘呛得咳了几声才说:“大小姐,总得把这里弄干净才能用是不是?你看还满意吗?”

原来师兄打算把地下室租给X三次方作为演出和排练的场所。别看师兄平时酷酷的一声不吭的样子,其实也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特别是对僵尸非,总是迁就她。难道僵尸非是师兄命中的克星?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我这个师兄了。

“至于租金嘛”师兄拖了一个老长的尾音,让我有不祥的预感。果然听他继续说道:“租金就像象征性的收一点,从你们两个的工资里扣好了。”

听后不由大吃一惊:“为什么?关我什么事啊?”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快点做事!”

KO,对僵尸非就那样那样,对我就这样这样,这是性别歧视。在这个开明的现代社会,竟然出现这种男女不平等的现象,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我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僵尸非抱着她的笛子正盯着我,眼露凶光。

看着原本纯白的笛子逐渐透出绿色的幽光,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小青我是不怎么怕了,但谁晓得这段时间僵尸非又往笛子里面装了什么鬼东西。想到前段时间她招来的一群猫狗鼠尸,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蹲在一个旮旯郁闷得打扫着。看来除非自己偷偷的接点活挣点外快,要不然恐怕生活恐怕会变得很贫困,很贫困。

正郁闷着,却在不经意间从角落扫出一个东西。这东西方方正正像一本64开的书,大概有50页书那么厚。色泽看上去像玉,但刚才在地上摩擦的时候却发出金属一样的声音。拿在手上仔细观察,发现一面有浮雕像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树,另一片光滑如镜。

看不出什么名堂,拿去问师兄。师兄说,这叫因果一页书,又叫明镜判词。

(三)

什么是因果?简单得来说就是自作自受。杜江这个光头系的高材生在一旁为我解释,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今天种下恶因,必然会结下恶果,在不远的将来,或者来世必将自食其果。而你如今的处境都是自己在过去造成的。

我听后不耐烦地说:“所以今生命不好就要甘心受命,作牛的继续做牛,做马的继续做马,以求来世生在富贵人家不要眼红人家当皇帝的是不是?哎,这套都说了几千年。那是皇帝用来晃点你们这些愚民,不要变成刁民造他的反,自己好世世代代永享天福。现在还说,真没创意。”

杜江嘿嘿一笑说:“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因果转业却不这么肤浅。里面涉及到过去现在未来的时空理论我也不甚了了。大学的时候选修过因果转业这门课程,只知道他的根本在于看清自己,脱离六道不在恶趣中轮回。否则怎么会有善不受报一说。”

“善不受报?”我不解的问道。

杜江点了点头,继续说:“俗话说,恶有恶报,但善却未必有善报。佛说人在轮回中生生世世为业所纠缠逐渐步向毁灭,作恶必将增加自身的罪孽加速毁灭的到来。行善,则会抵消罪业但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倒,那更惨,做奴隶不是永远都别想翻身了?你们家光头老祖比皇帝更毒。”

“别急嘛,听我说完”杜江继续说着:“我记得当时讲课的禅师说,研究因果转业的目的在于认清自我,顿悟成佛。不断的抵消罪业只是一种积累,就像跨跃鸿沟前的助跑和准备,而顿悟成佛则是跨越的那一瞬间。一旦顿悟,所有的罪业必然消散。佛家把这瞬间称之为涅磐。”

“涅磐?听起来怎么和我们道教说的飞升差不多?”我越听头越大。

光头师兄这时候开口了,他说:“废话,本源只有一个。佛,道只是本源延伸出来的两个面。”

杜江接口道:“就像一百个人看莎士比亚将会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也是这个道理。”

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已经把我一个头搞成两个大,糊里糊涂全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觉得高,实在是高,高深莫测的高。想起手中的因果一页书,便问杜江这到底干什么用的。杜江说自己也没见过,于是我们只好把目光再次转向师兄。师兄本来并不愿意说,但被我们两个缠得没有办法了才告诉我们。

原来因果转业这门课太艰深,一直是光头系难通过的。每年考试前,都会有些考前卷,还有所谓标准答案从不知名的地方流入抓鬼大学。这些东西真真假假,但也有不同的价值。其中功能最丰富,价格最高每年限量制作的就是我手中的“因果一页书”。简单得来说,它就是小抄。

杜江自视过高,自然不屑此道。只是没想到师兄竟然也玩这些猫腻,想到我手机中天罡神卦不由暗自偷笑。不论是因果一页书,还是手机版的天罡神卦,本源都只有一个,为了作弊。

(四)

自从知道因果一页书的用途后,我不停的追问师兄因果一页书到底怎么个玩法。从地下室问到地上面茶座,从吧台跟到卫生间,最终所有人都对我手中的这个非金非玉的东西起了兴趣。在众多纯真目光,特别是僵尸非天真的眼神的询问下,师兄干脆把我们招集在一张桌子前进行演示。

师兄拿着手中的因果一页书指着有浮雕的一面说:“那浮雕雕的就是菩提树,至于另外一面你们自己看吧。”

说着师兄不知道念了什么经文还是咒语,然后把因果一页书塞到我手里,并让我试着把精神集中在光滑的那一面上。只见那上面满满的浮现出字来,上面写的是:“菩提妙谛明三世,明镜判词笑苍生。”

师兄说这是因果一页书的总纲,并解释说,三世并不是单纯的指一个人的上辈子,这辈子和下辈子。而是相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这里的三世是整个大世界的意思。接着特别对我说:“你们道家所说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其中的三也是这个意思。”

我听后细细的品味那十四个字,觉得有点似是而非的感觉,便问师兄:“怎么这两句话不像和尚说的?特别是最后三个字,笑苍生。很有游戏人间的味道,说他是和尚,我看更像个游侠。”

师兄没好气的回答道:“因为制作因果一页书的人确实不是佛家的人。”

想想也对,佛家的人讲究的是静默,佛曰:不可说。这确实不像他们的行使作风。不过再仔细想想,那些光头系的人竟然要靠佛家以外的人制作的东西来通过因果转业的考试,真是一种讽刺。

接着我把因果一页书传给三只眼B,上面出现了一个画面,像电视一样播放了一段他顶着烈日,在地里劳作的影像。然后也出现了十四个字,上面写的是:“缘凭勤劳得安享,却因轻贱现原形。”

他拿着一页书问师兄什么意思,师兄说:“你上辈子是个勤劳的农民,所以这辈子才有清闲可享。但是你却视自己原本的身分,视它为低贱,所以下辈子还得去做农民让你再体会一下自身存在的意义。”

众人听后哈哈大笑,杜江笑得尤为大声。

三只眼B大喊着胡说八道,然后把一页书传到僵尸非手上。我本想看看她的判词,却什么也没有出现。我说它是不是坏了,师兄把它拿去看了看说很正常。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不到她的判词。但是众人对因果一页书的好奇让我们马上忽略了这个细节。杜江接着问这东西是怎么作弊的。师兄让他拿着因果一页书同时心中默想因果转业的某道试题。

不一会,果然见到上面出现了判词:“柳宣教害人自害,通和尚因色坠色。显孝寺三喝机锋,皋亭山青天白日。”

众人不解,唯有杜江笑呵呵的说:“好用,果然好用。”

杜江接着揭晓谜底:“我刚才心中想的是《月明度柳翠》,才一会它就把整个典故的大意写了出来。《明月度柳翠》说的是宋高宗年间,临安府府伊柳宣教走马上任时因玉通禅师不去迎接他而心存芥蒂,于是暗中指派妓女红莲诱惑玉通禅师让他破了色戒。而玉通圆寂后投胎做了柳宣教的女儿名柳翠,她长大成人后生性放荡败坏了柳家的门风。冤冤相报,理之自然。后亏得明月和尚在显孝寺当头三棒喝,柳翠得悟脱然而去葬于皋亭山下。”

大家听完杜江的解释后不由得相互点头道,好用,果然好用。

“不过”杜江接着说:“这玩意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吧?”

师兄微微一笑,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说着师兄用手在一页书上一挥,一页书开始发出耀眼的白光。我只觉得四周的空间好像出现了变化,耳边听到师兄的声音:“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五)

白光过后,发觉自己正在不断下坠。身处白茫茫的迷雾中,耳畔响起猎猎的衣袂声,不时地还有一些尖叫声响起。心中不由也开始慌乱起来,就是这种看不明,无法预知的环境让人恐惧。

穿过白雾发现,原来自己正在空中。而周围还有杜江僵尸非,还有那两个三只眼正在以各种不同的姿势在空中翻滚。想来刚才尖叫声也是由他们发出的。

而师兄,正抱着双手笑盈盈的浮在一旁,面上带着诡异的笑。接着杜江好像明白了什么,竟然也控制住了身形,飘在了师兄的身旁。杜江在一旁朝我笑了笑,然后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我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叫“境由心生”,原来这是一个幻境。或许我们根本就还在向阳公社内,哪也没有去。

心下这么想着,脚下好像踏到了实地,边漫步朝师兄他们走去。

而僵尸非他们还在那儿不停的尖叫,师兄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将他们一个一个都扶了起来,稳住。

慢慢的,我们飘到一块陆地的上空,脚下有着小型的山川河脉。极目远眺,视线所能及的地方是水天相接处。

显然师兄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幻境,只见他指着我们的脚下说:“现在我们正站在宋家村的上空。”我仔细观察,脚下果然有村庄建筑的样子。而那些密密麻麻移动的小黑点应该就是人吧?

接着师兄又指了指海边的一块地方说:“那里有另外一个渔村,叫尼家村。”

“看到那座小岛没?那里好像也有一个村落。”僵尸非兴奋得指着一个小岛样子的地方叫喊着。

师兄笑着说:“那个岛虽然地方小,但是不能小觑,岛上的人曾经打到陆地上来欺负过宋家村。”

仔细观察下,发现每个村的人都有不同的颜色区分。比如宋家村人是黑色,尼家村人是黄色,而岛上的人则是白色。

“这里非常有意思,记得当年每次来都会发生一些事情。”师兄继续解说到。

这时候地处海边的尼家村突然热闹起来,只见密密麻麻的黄点中夹杂着一些黑点,从数量来看,远远不及黄点多。只见那些黑点有的被黄点吞没,有的像是被赶了出来一样跑回了宋家村。我们不解的研究起来。

师兄在一旁解说到:“宋家村的人比较会做生意,有些人移居到了尼家村并掌握了相当大的一部分财富。看这个情形,应该是尼家村发生了暴乱,把宋家村的人杀死或者赶出了尼家村。”

我们听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由议论起来,基本上再说尼家村的人小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尼家村的地面上腾起一片乌云。

师兄说,那片乌云代表着尼家村的人的罪业。但见那片乌云越来越大,转瞬间风云变色海边发起巨大海啸,我们还未来得及吃惊就见一个大浪扑上岸来把尼家村吞没了。

师兄说尼家村的人把宋家村的人赶了出去,却也让宋家村的人逃过了一劫。这算得上是一个因果。接着师兄让我们不要太震惊,因为那只是虚拟幻境。

此时我们脚下的宋家村的人突然沸腾起来,吵吵嚷嚷的。我问师兄发生了什么事情。师兄说,宋家村的人正在欢呼,他们认为这是神对尼家村的惩罚。说着,耳边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果然是一片欢呼声。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叫骂声,说该,活该。

慢慢的叫骂声盖过了欢呼声,只听他们用整齐的声音呼喊道:“淹了那个岛,淹了那班孙子。”

只见大浪掉了一个头,也只是一瞬间,就把海岛上的村落淹没了。

于是脚下又是一片欢腾,热闹非凡。只是宋家村的人没有想到,正当他们欢呼的时候。海啸突然扩大,一个更加巨大的浪头盖过尼家村,转眼就吞没了宋家村。我们都还没来得及适应这样快节奏的转变四周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从来都没有热闹过一样。

在空旷的大地上,回荡着师兄的声音,他说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因果转业,终点是完全毁灭。

(六)

什么是业?就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我将感受说给师兄他们听却换得一顿臭骂。师兄说什么也不做那是等死,改变不了什么。

我不由问:“那到底该怎么做?”

师兄说:“怎么做都是错,你又不是和尚问这么多干什么。”

得,怎么做都是错,这不是和我说的不做不错一个样嘛。僵尸非见我挨骂,在一旁笑嘻嘻的说:“对啊,问那么多干什么,到时候自然有佛祖搭救。”

僵尸非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继续问道:“信佛的人有佛祖搭救,那不信佛的人呢?”

三只眼A觉得好玩就过来参和着说:“不信佛的人佛祖自然不救。”

师兄听候瞪了他一眼说:“信什么就找什么救。”

“那什么也不信的呢?又找谁救。”我不由好奇的地问道。

师兄终于忍耐不住,狠狠的敲了我一下,骂道:“你这个笨蛋,没有信仰还需要去求什么神。你不会自救吗?芸芸众生皆有佛性,你以为说的是所有人都是佛啊?什么是佛,非佛就是佛。西方无净土,求神拜佛的有谁能登极乐?你这个凡夫俗子好好的做你的道士去吧。”

杜江看我抱着脑袋一脸委屈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狠狠的盯着他说,笑什么笑。

杜江说,很久没听到这么有趣对话,他还知道更夸张的。杜江说给他讲课的禅师年轻的时候曾向当时的老禅师询问如何解脱,那个老禅师告诉他,出门直走别转弯别说话,见人便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就能得到解脱。

光头竟然教唆光头去杀佛?真是无法理解……

杜江见我一脸迷茫相继续说道:“信仰其实是一门哲学,关键在于认清自我。顿悟成佛,其实说的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有的人愿意吃斋念经,不见得所有的人都要跟着照做。那些强迫别人改变或者跟随信仰的人,本身就已经迷失自我误入歧途又如何能够引导别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杜江停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这些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所以各个宗教就那么几个祖宗。”

“丢~”众人都不以为然道。高材生不愧是高材生,说起理论来一套一套的。

“所谓因果转业,从小的说就是让你好好的做人,不要去害人,不然害人终害己。”

“那从大的说呢?”

“做人都做不好,还谈什么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你。”

众人说着说着,不觉得周围的景色已经变换,我们仍然在向阳公社内,看看墙上的钟,才下午4点。我觉得因果一页书相当的好玩,想再看看却被师兄收了起来。这时候杜江拉着我说,我们好好的做我们的人,逛街去。

路上,杜江用着类似京剧的唱腔轻轻哼着他的《三千饕餮》:“三千大道,登仙极乐,吾独饕餮于世。一曲狂歌兴所至,不羡西天逍遥游……”

由于天气寒冷,街上行人甚少。即便如此,渡江的公鸡头还是显得那么独行特例。不由羡慕他的狂放,很少人活得像他那么洒脱。

(七)

我们一群人行至街口的桥上,就被一围观的人群吸引。桥下是秦淮河,当年的艳名早已不复存在,犹为著名的是河面上漂浮的油污和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

当我们靠上前去的时候,只见两三个人不停的在河中扎猛子,每个翻腾河面上就泛起一圈黑色的污水。正在不明所以间,突然听到河中有人高喊“我踩到了!我踩到了!”

听到喊声,河中人的迅速游了过去潜入水中。不一会,就见到那人从水里拖出一名满身粘满淤泥的少女。不由大惊失色,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才知道在两个小时前有个少女跳河轻生。

当那名少女被拖上岸,在一旁等候的医生便赶忙进行施救,不断按压胸口、捏掐人中、揉搓手脚……此时我注意到,那少女年约十七八岁,身穿一件极不合体的白色男式工作服,并用男式皮带将衣服紧紧绑在身上,一条军绿色的短裤里朝外穿着。

医生在给那名少女测心跳、检查瞳孔后宣布死亡。

此时众人开始猜测她的死因,我看到一名参与救人的闻讯哭了起来:“太可惜了,为什么不早点叫我来救她,这么年轻的一条生命就这样没了!”

听身边的人对记者说,下水救人的是三名在南京打工的农民工,哭得那人叫贾志龙。我突然想起今天店外的骚乱,以及从门口跑过的那几个民工,原来如此。

天寒地冻,披着毯子的贾志龙正瑟瑟发透,他的脸已经被冻成绛紫色。蓬乱的长发遮着含泪的双眼,却掩盖不了他真诚善良的眼神,饱含悲愤。他的前世,定然是一位侠士。

这时候,杜江拽过一旁的三只眼B朝他大声的吼道:“看见没有,这是一位农民!”

突然又有人尖声叫起,众人指着河面开始议论纷纷。我探过头去,看到原本污浊的河面竟然不断冒出红色的气泡。不一会儿,河面平静下来,但那红黑交杂的河水却让人更加为之侧目。大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却在河中见到那名溺死的少女,正慢慢的从河中浮出头来。她的双目正泊泊的流着黑色的血泪,一张口发出一声极为凄惨的叫声:“恨啊!”

这叫声,这怨气,化为一阵阴风从我身边刮过,刺骨的疼痛。

什么是因果,什么是业,我不甚了了。作为茅山道士我只知道有一种叫做债的东西,是必须还的。这种债到还的时候就是报应,那位逼死少女的人,无论你在什么地方,还是有多大的势力和靠山,请你听着。你或许能逃过法律的制裁,但你的身后却始终有双眼睛正盯着你,必将让你寝食难安。当报应到的时候,你是逃不了的,这是你欠下的债,不要让它祸及子孙。


第六章 凭谁问

(一)

以前常听王先生说起阴界,那是个怎样的世界?我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清楚的概念。印象中王先生有做过一次推导。具体过程是这样的:

已知条件一:很多人在诅咒别人的时候都是希望自己所恨的人去死,可以得出推论一:阴界是个不好的地方,至少生活条件物质享受比阳界要差点。

已知条件二:很多人都怕死,对死亡有恐惧,同时以轮回和地狱这两个著名阴界学术论作辅助,可以得出第二个推论:在人的潜意识中对阴界有不美好的回忆,从而加强了推论一的论证。

已知条件三:很多人都在逃避现实,想依靠死亡来寻求解脱。像失意的的人,受到过大打击的人。还有一些有思想有抱负却无法实现的人,例如诗人。从这些人拥抱死亡可以得出推论三:阴界应该属于世外桃源的类型。

推导到这里虽然出现了矛盾,但是不忙着急,有时候矛盾并不代表着错误,相反却有可能得出新的结论。

已知条件四:很多人都不畏惧死亡,例如英雄,还有死士。虽然世人对他们的评价不同,但他们都有个共同点精神力强大无比。这种情况,用褒义词来形容叫信仰或者信念,用贬义词来形容的有愚忠,麻木与盲目。从而得出推论四:阴界是无。

什么是无?也就是没有,不存在。

这下看来似乎是更加混乱了,毫无头绪。但在这里王先生提出了一个假设,假设四个已知条件都正确,但都只说了阴界的一个侧面。那么就可以得出一个完整的结论:阴界和阳界一样,有些鬼过得很好,有些鬼一死(注:和一生相对)困苦,有些鬼逃避,有些鬼无惧面对。

说到这里,王先生神情黯了下来,好像被什么牵动了情绪,拿粉笔的手在黑板上用力的顿了顿说:“所以当一个人死后发现自己并没有从原来的世界中逃离,依旧无法面朝大海没有春暖花开的时候,那么他的死就变成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王先生用力之大,令手中的粉笔都折断了。断了的粉笔头弹出门外滚了几下便停了下来,孤零零的躺在门槛外无声的面对激动的王先生。记得那天是3月26日,据说是王先生一位诗人朋友的死祭。

在当时的很多人看来,王先生的这位诗人朋友无疑是伟大的,是一个神话。

只可惜错误的投生在一个不属于他的年代,一个不需要诗歌的年代,我想。

王先生后来说,无论什么年代,或是什么世界,只有强悍是绝对存在的。也就是说在阳界,强悍的人得以生存。在阴界,强悍的鬼得以超生。用不同感情色彩的词汇解释,生存也可以等同为横行。

(二)

距王先生和我说这些话,已经过去两年。在这两年里我一直没有机会也不可能有机会去体验一下他口中的阴界,就连对阳界都有点迷茫。很明显,我不是一个强悍的人。那么我适不适合生存呢?我想和那些个别强悍的人比起来,还有很多平庸的人是碌碌无为的生活着。那么如果我无法强悍,至少还能加入平庸的队伍。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强悍的人,平庸的人,还有一种人是彪悍的人。到那时,出国热潮还没有冷却,相反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越来越多的人通过托福等英语考试正式的踏出国门,汹涌的游向海外,。在众多民办英语培训学校中有一所名为新东方的学校一直独占鳌头,它的名气之大以致我在多年以后厌倦了抓鬼打算出国的时候产生了一个错觉,以为交了钱听完课就能出国,完全不知道还要考试的说……这是后话也不是主要内容,暂且不表。

在听新东方的课中,我见识到一位彪悍的人。他是新东方的讲师,给我们上课的第一天就计划生育对我们发表了一番讲话,他说彪悍的人就没有多生的概念。但你们去了美国以后要多生,最好能狠命生,生它一百个。因为美国是一个民主的国家,种族歧视在制度上已经消失了。黑人当不了总统而白人能当总统是因为白人人多,所以他鼓励我们出国后多生,力求让国人在美国人口总数的比例达到50%,这样美国的总统肯定是我们华人。说完他朝着美国的那个方向不屑的哼了哼,说:“牛,我让你再牛。”大有走着瞧的意味。

在我们目瞪口呆之际,他见没什么反应又来了一句:“50%要是还不够那就干到80%嘛。”

就这样,我见识到一个彪悍的人,这个彪悍的人曾经当了十几年的诗人,在这个不需要诗歌的年代最后沦落为一名教书先生,依然彪悍的生存着,我们亲切的管他叫老罗。

(三)

今天是二月十一,农历正月初三,晚二十三点十四分。

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热闹中快乐着。杜江跟着他那个搞物流的舅舅到处去应酬,原本高耸的公鸡头向两边垂了下来并用丹顶定了型,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古怪,但已不会像原来的造型那么扎眼。张明广和丁宁正忙着到处走亲戚串门,僵尸非也回湘西去了。当大家都在温暖的火锅旁幸福的吃喝的时候,我套着绿色的军大衣颤颤巍巍的伫在NJ医院的停尸房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白雾。

因为天气太冷,师兄在停尸房内找了一些可燃物烧火取暖。例如盖尸体的白布,空着的木床等等……而我就负责在外放哨,直到师兄布完迷阵,以免在烧那些东西的时候被院方的人当场抓住。

看着身边渗出的白雾逐渐变浓,终于松了一口气,冲进停尸房,蹲在火盆旁一阵唏嘘。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我认为有必要交待一下为什么我们两个人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今天下午,师兄接了一个单子调查NJ医院的怪异事件,原是从大年三十开始,每天晚上十二点过后,NJ医院的停尸房四周就出现浓雾,从外面隐隐约约能看到火光闪烁。医院里号称贼大胆的保安小王曾经闯进去过,但一进入雾中就没了消息,手机也打不通。当时没有人敢再进去一探究尽,直到第二天早上雾散去的时候,才看到他躺在停尸房门口,面色苍白,一如他身上披着的用来盖尸体的白布。

我望着门外的浓雾,开始怀疑这两天的事情是不是某个人搞出来的。或许有个落魄的同行流浪在南京,大过年的冷得实在受不了就溜进停尸房烧了一些东西取暖。就像我们这样,因为怕被人抓住而祭起了迷阵。

师兄此时正靠在一张床旁边,不知道他在光头上擦了什么东西,在火光的映衬下通红通红的,估计是保暖用的吧。

停尸房内静的让人难受,师兄这样的老江湖在这样的环境中仍然很自在,我就不行了,总是感觉寒寒的,不时地看着那些安静的死人。虽然知道他们都失去了生命迹象,但总怕他们会突然间坐起来。

师兄好像看出了我的不安,就对我说:“嘿,死人有什么好怕的。”说着伸了一个懒腰,大大咧咧的把手架在身后那具尸体的脸旁。据说,师兄身后的那个人生前是个混混,最近死的。在年前做了一件颇为搞笑的事情,他纠集了一群小兄弟打算在他家附近收保护费。做的有模有样,临走的时候还给人留下了收条。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此为九条龙黄某所保护,特此证明。”落款黄某某,字迹潦草不说,还有错别字和一些涂改。那些怕惹麻烦的店主拿着这些收条哭笑不得,有些人就报了案。当警察拿着这些收条准备去逮他的时候,却发现他被人从附近的桥上扔了下去,死在秦淮河边上。

这个黄某死的也挺冤的,靠收保护费得了些小财,一时高兴喝麻了,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两个同样喝醉的同行。擦肩而过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小碰撞,三言两语不合之下就被他们掀落了桥。那两人也是酒精上脑,竟然还追到桥下拿起一旁的石头要了黄某的性命,并将他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

现在,杀人的那两个已经在号子里蹲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去陪黄某。

正想着,忽觉师兄已经坐起身来,一言不发的盯着门外。

我顺着师兄的目光望去,看不到什么,只听到一种声音响起,啪啪啪的敲着某种节奏,接着就听到有人唱道:“天无涯兮地无边,我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唱腔苍老,节奏缓慢。如果不是在停尸房内,我会好好的欣赏一下。

慢慢的,雾中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当他走近的时候,我才看清原来是一个老头,打扮像一个乞丐,衣着虽破却整洁干净,脚下是一双开了线的阿迪达斯。他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一进门就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原来是你。”那老头和师兄异口同声道,接着又同时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老头呵呵一乐,说:“我来烤火,你呢?”

师兄没好气的回答:“这里有人了,请挪地方。”

老头说:“我可比你早来好几天。”

难道前些天真的是他在停尸房烤火取暖?我心想。

只见他径直坐在我身旁,接着说:“现在找个好地方不容易啊,前些天睡配电房里,没想到那里面竟然会电弧放电,这身老骨头差点没散了。”我想起一个星期前的某个晚上整条街突然停电的事情……

师兄站起来拍拍屁股说:“这生意没法做了,走人。”

我心里正琢磨发生什么事情了?听到老头说:“你可以走,但他要留下。”说着指了指我。

师兄转过身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行啊,只要他愿意跟你走。”

“喂喂,你们在说什么?”我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自己好像要被人卖了。

老头从一旁凑过脸来对我说:“看你也是个抓鬼的,陪老头子去一个地方走走怎么样?”

我问:“去哪?”

老头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笑了笑说:“阴界。”

接着身边突然冒出一股黑烟将我围住,在被黑烟吞没之前看到师兄在门口悠然的抽着烟,说:“早点回来,不然扣你工钱。”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让我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在陷入黑暗前好像听到自己说:“靠,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四)

很难形容我陷入黑暗后的心情,开始还算好,身边只是不停的刮着凛冽的冷风。我晃了晃肩膀,想让老头把手拿开,但那只手掌却像粘着了一般。而且还变得越来越冰冷,甚至发出寒气透过了军大衣冻得我的肩膀越来越麻木。

几次我张口想说些什么,那只手掌却像知道一样施加了压力让我说不出话来。心想:“妈妈的,搞什么飞机啊。”同时一发狠,从军大衣内抽身而出。正想破口大骂几句以发泄心中不满。没想到形势突变,周围的冷风转眼间变成了风暴,感觉自己瞬间被冻僵,直挺挺的举着手在暗黑中翻滚,身不由己。

远处传来一声叹息:“怎么这种人总是这么麻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首先恢复了活动能力。随着我眨了几下眼睛,视力开始恢复正常。看到自己的右手还保持着之前的那个姿势,心想现在自己的姿势也一定很可笑。而且自己好像消耗了很多的体力,竟然看什么都是绿色的。随着周围景色由绿转为自然色,身体肌肉也恢复了弹性。

哎哟一声,终于能说出话来,整个人像散了一样,瘫在地上。

一边喘气一边想,难道这就是阴界?因为我在一旁看到一个石碑,上面写着两个殷红的大字“阴界”。不知道是不是谁在和我开玩笑呢?就像师兄那个因果一页书一样,能产生一个幻境。

当我转头的时候狠吃了一惊,因为我看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同样以吃惊的表情看着我。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不由笑出声来,原来是一面镜子。我伸出手去一边触摸那面镜子一边想,是谁这么无聊把一面镜子放在这里。

然而过了一会儿我终于看清楚,这哪里是一面镜子,分明是一柄巨大无比的砍刀。刀背宽厚,刀柄很长,有点像古时候战士在马背上冲锋陷阵所使用的那种利于劈砍的武器。而刀柄的那一端,在一个巨人的怀里。他像小山一样坐在一个土墩上,正确地说那是一个山坡。身披金色战甲,威武的头盔之下是一幅老朽的面孔。

我望着他张大了嘴,愣了一会,然后才醒过来开始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向一旁移动。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我,可能是心理因素,老觉得他耷拉的眼皮下有精光在闪动。

等我移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后才开始快速的向前跑,心想这里真的是阴界?刚才那个巨人是谁?带我来的那个老头又是谁?师兄为什么毫不在意,好像我不是去阴界而是去春游一样。跑着跑着却发现周围又开始变得朦胧起来,我似乎是迷路了。不,应该说我原本就不认识路。心下不由一阵慌乱,幸好依稀见的前面有建筑物,就朝着那个方向一阵狂奔。

奔至建筑物前,首当其冲的见到两座高大的石狮,它们身后是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门上有个匾额,上面写着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国子监”。

(五)

进,还是不进?我在门口犹豫起来,但身后逐渐变浓的雾让我打消了疑虑。我还真的对雾里面是否藏了什么而感到心虚。

我总是自己吓自己,不由摇了摇头嘲笑了自己几句,但仍然没有勇气返身走入雾中。走到门前轻轻叩了几下门环,门却应声而开了。探头进去看了看,发现是一个优雅的小院。凭感觉,这里住的可能是女性。当然,也可能是女鬼。如果这里真的是阴界的话。

里面好像传来琅琅读书声,走上前去,看到一个古香古色的大厅,里面坐着一群人他们穿着很现代,但头上却偏偏要戴着方巾,对着手提电脑摇头晃脑的跟着大厅内的一个人读书。那人是个男的脖子上围着皮草,年龄颇大,当然是和在坐其他人比起来。只听他说:“各位校友,最近偶得几句,大家品评品评。”

然后低头走了几步,望着屋顶道:“冥月几时有,把酒问无常,不知地下幽府,今夕是何年。”

才念完,那些坐着的人就同时道:“好句好句。”

我心下琢磨,是很好,而且好熟悉。

“门外的朋友,你觉得如何?”不想被他发现了,也就不藏了。走上前去说:“颇有苏轼之风。”

那人一听,也不以为意,倒是坐着的那些人齐刷刷的射来鄙视的眼光。右手边有一人站起来说:“他奶奶的,此言差矣。子监兄绝对不会抄,我们相信子监兄。”

哦,原来围着皮草的这个男人叫子监。

接着左手边马上又有人站起来说:“各位校友,子监兄用得着抄袭模仿别人吗?”

在坐众人齐刷刷答道:“用不着。”

左手边那人又说:“如果有人的句子和子监兄相似那该如何?”

众人答道:“那一定他抄子监的。”

我问:“如果那人的句子比你们的子监兄做得早,成名的也早呢?”

他们马上回答我:“还是他抄子监的。”

接着有人尖叫,有人飞吻,夹杂着“子监子监我爱你”之类的话语。我心想:这些人是不是有雏鸟情结啊?相传雏鸟出生时第一眼无论见到什么生物都会认作生母,就算对方是一条公猫也会屁颠屁颠得跟着跑了。

转头望向那个子监,见他微微一笑,问我:“在下姓国,名子监。是超生笔试两届无冕状元,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说:“我叫李力,抓鬼大学毕业生。”

话刚说完,全场就静了下来,接着呼拉一声全作鸟兽散。只剩下国子监和正不明所以望着他的我。

(六)

国子监说不要怪他们,在几年前也有个抓鬼大学的毕业生来到这里,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我问国子监这是什么地方,他说这里是阴界。

“真的是阴界吗?那你为什么不怕我?”我问道。

“我为什么要怕你?”他反问道。

心想是啊,他为什么要怕我?但又觉得不对,就对他做了一个猫爪的动作,说:“不怕我这个抓鬼大学的毕业生收了你?”

“嘿,据说你的学校诨号叫被鬼抓大学。”

沉默片刻两人相视一笑。

据国子监所述,这里是一所私人学堂。在阳界,人由生变为死很容易。在阴界,由死转生却复杂的多。如果随随便便的投生到阿猫阿狗身上也容易,死后直接冲到奈何桥灌下一碗孟婆汤,往轮回中纵身一跃便浑浑噩噩的去了阳界。于是,在阳界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很可能就多了一头老鼠。

若想再世为人,投胎到富贵人家有很多种途径。参加超生笔试是其中一种,成绩越好的被分配到的投生名额家庭环境就越好。但实际情况也未必如此,有的鬼为此花了几百年的时间K书,成绩也不错。可因为在阴界上头缺少关系,还是被调济到阳界的一个普通家庭。不得不从懂事那天起又继续埋头猛啃新的教科书。百无一用是书生嘛,除了会读书还是只会读书。

本来和超生笔试相对的还有另外一种途径,叫武神校场。很多年以前,这里每天都会有成千上万的鬼在相互撕咬。从这里脱颖而出的,投生后不是将军也是统率一方的武林高手。不过随着阳界战争爆发可能的性减少以及社会形势的改变,从武神校场出来的鬼越来越没有前途。运气好的做了演员,稍微有点正气的做了警察,狠辣点的角色作了黑社会的老大,一般的都成了打手,成天仍旧是在相互撕咬,只是场所不同而已。

和平年代的将军,是一种悲哀。他们可能一生都无法征战沙场,守土复开疆,已经变得非常遥远。

我问国子监为什么叫两界无冕状元。他说连续参加了两次超生笔试都拿了第一,因为觉得阳界形式有点模糊,就没有服从分配,今年形式大好,决定要上路了。

这时候,院子外传来碰碰碰的敲门声,好像还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说奇怪啊,这里应该没人知道我。国子监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笑容,说:“如果是他找你的话,就不足为奇了。”

我还想多问几句,国子监拱了拱手就走进后堂。

我只得穿过院子,拉开大门。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旁有两个黑衣大汉,其中一个见我出来就上前说:“李爷,大人有请。”

真有人认识我?难道是我上辈子的好友?听黑衣大汉的口气,好像还是个官哪。不过我不习惯别人对我毕恭毕敬的,就问道:“两位大哥如何称呼?”

先前说话的那个大汉指着自己头上的棒球帽说:“我叫牛头”接着又指了指另外的那个大汉说:“他叫马面。”

我看到大汉的棒球帽上有个红色的公牛头,上面还有英文“Chicago Bulls”,而另外一个大汉的脸很长,这两人说是牛头马面倒也说得通。我还想问问他们口中的大人是谁,牛头说去了就知道,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所谓阴界也只能见步行步了。于是就随他们上了车。

一路上,依旧是雾蒙蒙的。偶尔有人影从车边经过大多是阴沉沉的脸,看不清容貌,身上都穿着显眼的红马甲。我经常听人说,穿着红马甲死的人都会变成很凶的鬼,在死后的第七天会去找生前的仇人报复。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因为我透过车窗,看到在前面拐角的不远处聚集了很多人影,密密麻麻的都穿着红马甲。

(七)

在开车的牛头也注意到我的失态,他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说:“今天又到日子了?呆会再来忙吧。”说着一转方向盘,那些怵目的红马甲就从视线里消失了。

车在一栋红色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这栋建筑物看起来有些眼熟,特别是木门旁的那面大鼓,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它就有上去乱敲一通的欲望。牛头看到我蠢蠢欲动的样子,便问我:“手痒了?是不是想去敲一敲?”

我嗯得应了一声,马面听到后笑着从鼓架上来拿来了棒槌递给我。

接过棒槌,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快步上前腾空跃起拉开了架势准备狠狠的敲一下。没想到在我下手之前,那鼓无端端的向上升了一段距离。落地后我奇怪的望着它,位置没变啊,还在那里。但站着是敲不到的,于是又轻轻跳起,同时仔细地看着那面鼓。

果然,那鼓随着我跃起而上升,当我力竭下落的时候它也跟着下降。始终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牛头笑呵呵的说:“别费力了,近百年来没人可以敲到它。”

“它到底干什么用的?”我好奇的问。

“没听过击鼓鸣冤吗?这里是衙门,来告状的都要敲一敲才升堂。”

“原来是衙门,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眼熟。但这面鼓……既然敲不到它,又怎么鸣冤呢?”

“有事来找我们大人的人只要有能耐,都不用敲它的。”

我歪头想了想,有本事的不用敲它,要敲它的人没能力,那这不根本是一个废物嘛。一气之下,甩手就把棒槌向那面鼓扔去。却见到那鼓突然长出一双手一把抓住棒槌,同时指着我大骂:“小子!没事让你爷爷蹦蹦跳跳耍着玩啊?”

见到这个情形不由大吃一惊退了一步,牛头在后面扶住我对那面鼓笑骂道:“别无礼,这位是大人的客人。”

“这是?”我望着牛头期待回答。

牛头说别理它,它整百年整百年的无所事事郁闷了,脾气变得十分暴躁。说着让我进去见他们大人。我不时回头望望那面古怪的大鼓,见它双手环抱在鼓面上一副很拽的样子。

(八)

还别说,里面还真像个衙门,只是周围那些差役的衣着比较现代点。大堂上,正对着我的那张桌子上放着很多公文,桌子上面依旧挂在“明镜高悬”四个字,虽然在这四个字下面坐着的未必是一个好官。

随着对外界的接触,我发现自己对是非越来越难做出一个清晰的判断。就拿官来说吧,课本上的官总是非常具典型性,清官就好得无可厚非,贪官就坏的彻底。但生活中却未必能一眼看透。比方说有这么一个地方,地方小,人很穷。于是这个地方的官就鼓励地方上的人做假烟,还亲自联系销路把这个地方的经济搞活了。在这个官调任的时候,地方上的人都放鞭炮欢送他。这个官受到了百姓的爱戴,是不是就可以说明他是一个好官呢?也许有人会说,这只是一部分人得利了,和整个大群体比较起来。这个官和那部分人都属于蛀虫的那部分。那么如果这个官以这种方式让所有的人都富了起来,那么他是不是就是好官呢?嗯,看来这么复杂的事情不适合我思考。

突然,从桌上公文的背后升起一颗脑袋,细看之下赫然就是那个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的老头。我正想问问他这里究尽是什么地方,他说话了:“老弟,不好意思,强行把你拉了下来。我现在处理点事情,你可以自己到处走走,也可以留下来看我做事情,但不能出声打扰我。”

说完一拍惊木,堂上响起一片威武之声。

看情形,这老头好像真的是个官。

本以为能看到什么精彩曲折的案件,没想到都是些无聊的事情。什么妓女告嫖客强奸,嫖客投诉妓女没有职业道德。还有诗人来投诉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竟然不需要诗歌了。这个诗人是整个阴界最伟大的诗人,目前在精神病院被人研究,今天不知道怎么跑了出来。有个叫聊聊的作家说还活着的时候阳界有几个编辑拿了他的稿子却没给他钱,要求赔偿,老头说阴阳两界转帐有点难度,就拿那几个编辑的阳寿做抵偿吧,聊聊同意了。于是老头朝他挥了挥手说那先你回上面去吧,随后从判官手里拿过生死簿一阵勾勾圈圈聊聊就还阳了还多了百八十年的寿命。据说这个作家从此逢人便说“不要侵吞写手的稿费,要不然会折寿。”

看了一下觉得无聊便自己一个人在衙门到处逛逛,心中还在猜测那个老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个地方。在门口碰到牛头和马面,他们说要去处理一下刚才那群红马甲的事情。我一听来了兴趣便要跟着去,他们也没反对。

路上我问他们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牛头和马面对我说那个地方是放焰口,原本是有修行的人用身上的光净化众鬼身上怨念的地方。这样他们投生后才不会有太多的负面影响,孟婆汤毕竟是外力,要自己放下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虽然我并不理解,但还是哦了一声。

我原以为在那里会看到几个慈眉善目有道高僧,或者伟大的像观音一样的神仙姐姐。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两个长得像母牛一样的女鬼打着青春美少女名号在搞演唱会。歌唱的一般,但是我看到“青春美少女”这五个字就一阵反胃,那两名女鬼仅搔首弄姿半分钟我就抵抗不住在一旁稀里哗啦一阵乱吐。抹掉眼角渗出的泪水,才发现原来在场不少红马甲都和我一样,在不停的呕吐,只不过他们呕出的都是混浊的气体,一沾地便钻进地表不见了。

我不解的望向牛头,问他这里的情况怎么和他说的不一样。他解释道,原来这两头像母牛一样的女鬼的死鬼老爸在阴界上头算是一个官,她们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说想成为公众人物,就跑到放焰口搞起了演唱会。结果原本在这里净化怨念的鬼受不了了,全部吐的乱七八糟。但经研究发现,有的鬼竟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怨念都呕了出来。净化怨念的效果比之前要好得多。于是她们那个死鬼老爸就以此为依据一纸公文到阴界净化部,要求动员所有接受净化的鬼去看他女儿的演唱会。

据说实际效果是不错,但这种强烈的刺激是在太难让所有的鬼都接受。但迫于高层的压力又不得不来看演唱会。性格暴躁的直接跳着脚破口大骂。果然,周围嘈杂声中夹杂着刺耳的叫骂声。

“我们就是为了处理这种事情而来的。”说完牛头右手快速在空中划了一个“封”字,然后拍向一个骂的正爽的鬼。然后又说:“这差事有点无聊,唯一的好处就是把封字练得出神入化。”说完又拍出一个“封”字,我定睛细瞧,那字果然写的大气磅礴很有功力。

不过马面又说:“但这种事情做来很无意义,这些鬼被封了几次后都成精了。”

我不解的看着马面拍出一个封字印在一个鬼背后,那鬼立时发不出声了,虽然他的嘴巴还在动。我见那鬼好像又骂了几句才发觉不对劲,扭了一个180度的头看到背后的马甲上印着老大一个封字。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扯下马甲往地上一摔再重新套上一件马甲继续开骂。

马面见状对我说:“看见没有?我总是在白费功夫。”

我心想,原来红马甲就这用途阿,完全不是我刚才想的什么厉鬼复仇之类的。

又呆了一会我发觉撑不住了,再看下去就要连苦胆都吐出来了。抬眼在远处看到一座桥,上面排着老长的队伍,我便问马面那是不是传说中的奈何桥。马面说是,我就说你们先忙,我去参观一下奈何桥。

马面已经忙不过来,双手各拍出一个封字说办完事情就去找我。

(九)

原来这就是奈何桥啊,看上去很普通嘛。不过从桥面上的施工痕迹来看,似乎被拓宽了几次。看来阳界的人口暴涨和阴界投生鬼口(注:和人口相对,要是没这说法就当我瞎掰,反正已经掰了这么多字也不在乎这两个字了吧?:目)增多不无关系。

根据著名的能量守恒定律,阴阳两界虽然互为表里,但是总的空间是不变的。但这些年来,阳界一直在萎缩,导致阴界过分膨胀。所以相对的,人在阳界越来越拥挤,甚至出现投生名额不够,两个鬼魂挤在一个躯体内的情况,医学上管这叫“人格分裂”。这可不是我瞎掰出来的,去年有个师妹就此发表过一篇论文《去年今日此门中》,好评如潮,有兴趣的可以参阅参阅。

桥的中间的那个大妈应该就是孟婆了,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待轮回的。千百年来,她应该看到过很多相同的鬼魂,无数次的从她面前经过吧?会不会在她看来,生死轮回仅仅是一个游戏,就像网络游戏一样。她守在奈何桥上,看着他们争先恐后的冲入阳界然后被人pk掉,又重新回到这里复活,然后再入阳界,再被人pk掉。

发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不由摇摇脑袋。现在所处的世界稀奇古怪的,倒是奈何桥下的流水难得的清澈,清澈的分得清层次。相传奈何桥下的流水来自一条叫忘川的河,喝了川水便能忘记一切,孟婆汤便是取川水熬成。

正无聊着,忽觉有人走近,回头一看竟是国子监。见他腋下夹着把雨伞,脸色发青,样子挺古怪的。想起他说今年要去投生难道就是今日?

他先开了口:“李兄。”

我问:“你要过奈何桥?”

“不是,但过不久就要过了。”

“哦,但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国子监听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以前放焰口净化的时间虽然要长一些,但是手法还比较温和。现在……”

明白了,原来刚看过那两个青春美少女的演唱会。一定吐的惨烈无比,要不然也不会腿脚发软。就是不知道雨伞拿来做什么用的,便问他。

国子监说:“这伞,用来挡口水的。”

我想起那些破口大骂的红马甲,不由笑了。

国子监突然道:“李兄请看桥上的那位女子,马上就要喝孟婆汤了,却像不时的向后张望,一定有什么心事未了。见到此时此景,我突然很有感觉要发挥几句。”

我未来的及阻止,他已摇摇晃晃的进入状态,说道:“妾奈何桥头,君奈何桥尾,顾盼思君不见君,先饮忘川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

国子监吟到此处便像被塞住一样,面部表情极其痛苦,看他如此难受我想帮他把这首《卜算子》的最后一句补上。

国子监还在重复着那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只愿……”

桥上那女子却朝着这边大喊道:“子监~子监~我先去了,下回嫖妓记得要先给钱啊……”

……

我尴尬的看着这个情景,国子监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说:“误会,一定是误会……”

“是啊,一定是认错了,长相有相似,姓名有重名嘛”我陪笑道。

(十)

国子监正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解释,牛头马面他们已经向我走了过来,想来是演唱会已经结束。牛头说:“李爷,大人的事情也快办完了,请回吧。”

国子监巴不得有个台阶下,见状便告退了。

我随牛头回到衙门,发现大堂的气氛有些古怪。有一鬼趾高气昂的立于大堂中央,而我记得先前大堂之下的鬼都得跪着。牛头扯过一旁的判官询问,判官说此子来头不小,生前在阳界作恶多年却未应恶报,这次大人乘他出了车祸卧病在床命黑白无常将他锁了下来。本欲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但途经十殿阎罗的第一殿秦广王蒋处被发了回来。原来据此子命书所述还有六十年阳寿,而且福禄寿三全,命好得不得了,你们看此处。

我们凑过去一瞧,看到命书上写着“一生荣华,富贵无忧,就算躺在床上都不愁吃穿。”

判官悄声道:“也不知是祖上哪辈子积的德,还是哪个高层的子孙,命好的离谱。”

那小子见我们在议论他便发威道:“老头,还不快放了爷,要不然有你好受。”

老头一声冷笑,说:“命好是不是,躺在床上都不愁吃穿是不是?来人!”

“在!”左右衙役应声答道。

“把这小子给我打成白痴,然后扔回阳界,让他一辈子躺在床上。反正他老爸老妈有的是钱,一定会给他用世界上最贵的药物,倒也应了他的命书。”说着老头直接把手中的惊木飚了出去,砸在那小子的额头上,那小子连惊恐的表情都来不及显露就软在地上。然后我就看到两条狗一样的东西把他叼着倒拖走了。

我看着这个情形有些目瞪口呆,牛头马面他们却面露微笑,好像这类事情经常发生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时候老头下了堂,拖着我的手就往外面走。快步如风,转眼便出了衙门上了来时的大道。我问老头他到底是什么人,老头笑而不答,只说让我回去问我的师兄。

很快,我就被老头连拉带扯的到了写有“阴界”两字的石碑旁。一旁的巨人仍在,那柄大刀依旧横在一旁。这时老头才放开我的手说:“从阳界有很多地方可以到阴界,但阴界却只有固定的几个出入口,这里是一处。”说着走到那柄巨刀面前,伸手弹了弹刀面。发出叮的一下声响。

只听老头说:“老廉,开门,我要出去了。”

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个极其大的嗓门啊的一声打了一个哈欠。只见那巨人伸了伸懒腰,然后将刀柄往地下一顿,我顿时觉得地动山摇立足不稳。在我诧异间,身旁突然刮起一阵大风,然后只见巨大的刀光一闪,面前的空间仿佛被撕裂一般被劈出了一个缺口。接着乎觉手腕一紧便被老头扯进缺口,同时听到他说:“这回不要再把老头子甩了,要不然就真的回不去了。”

在黑暗中前行时,回头看了看,见那巨人的身影逐渐缩小。那缺口中在黑暗中就像一道闪电,巨人就像在闪电中获得重生一样,耳畔仍然传来他隆隆如雷般的怒吼,他吼的是:“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声音和他的面容一样古老,但他的面容在这一瞬间却不再老朽,变得神采奕奕。

身后的缺口慢慢复合,在完全关闭前,我见到那巨人又缓缓的坐下来,陷入沉睡。

身边的老头说,那巨人是阴界的一代武神,因这段时期暂无用武之地,加上性格刚烈不擅逢迎之道便被政客排挤,如今便落的看守阴界大门的地步。其实阴界大门只需他念动咒语便可开启,但他每每都是以自身勇武之力强行劈开。

我听到这里突然间产生巨大的悲哀,一代武神最终要靠劈开阴界大门的那一瞬间才能找回自己存在的价值。想来,当年他一定也有段辉煌的历史。

(十一)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我很早就爬了起来现在在洗手间刷牙。这两天我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我忘记了什么事情。记得前几天好像和师兄在NJ医院干嘛来着,问过师兄几次,师兄都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师兄就是这个性,不想说的怎么问都不说。僵尸非也回来了,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她好像非常讨厌见到我,真是莫名其妙。

今天好像是情人节,大清早,我一脸迷茫的坐在向阳公社内搞不清楚自己究尽在想什么。师兄在吧台擦拭着酒杯,僵尸非在打扫卫生,不时射来仇恨的目光。我正想叫住僵尸非,然后好好的问一问她我怎么招惹她了的时候。门外冲进来一个白胡子老头,他见到我和师兄面露喜色说,你们在这啊,太好了。借个地方给我躲一躲,顺便帮我挡一挡。

师兄没说什么,而我好像认识他一样问他出了什么事了。

老头不耐烦的说:“还不是福禄寿三全就算躺在床上都不愁吃穿的那档子破事”说着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竖起食指对我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翻过吧台躲在师兄旁边。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两个黑衣大汉,一个脸很长,另一个头上戴着印有牛头的棒球帽,看起来好像是NBA公牛队的球迷。他们进门后朝我点了点头,然后很恭敬的对师兄说:“请问怒目兄看到过我家大人没?”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师兄还有个外号叫“怒目金刚”。

我上前问道:“什么大人,什么事?”

脸很长的那个回答说:“这次事情有点麻烦,大人上次办的那个小子是阴界高层某头头隔了八辈子的远亲,现在十殿阎罗均已颁下召令,差大人回去解释。”

嗯?我还想问上次办的是哪个小子的时候,师兄已经一把把那老头从吧台下拎了起来,说:“是不是这老头?”

说着把老头扔给这两个黑衣大汉,这两名黑衣大汉一人一边夹住老头说了声:“谢了。”瞬间就在店内凭空隐去。我呆呆的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空中回荡着老头气急败坏的声音:“死光头,你给我记着,迟早你要下来,到时候要你好看!”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回想起前些天在NJ医院的事情,记起了在阴界的经历。便问师兄,这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师兄说:“他是钟馗。”

我难以置信的问:“是虾米?”

师兄这才详细的说,他是钟馗,因为办案风格彪悍常常得罪权贵,所以隔三差五的就被穿小鞋。也不知道在几百年以前,他得罪了什么人。被罚到阳界做九世乞丐,虽然一身法力都在但不得擅自回到阴界。只有在每年春节前后的那么几天才能回去,而且还得借特定的人的身体才回得去,例如你和我这样的人。

我说,哦,师兄这么清楚,难道也曾被他强行拉下去过?

师兄点头表示我说得没错,接着说:“但是跟他去阴界的人回到阳界后都会失去某些东西。”

我啊的一声异常吃惊,紧张的问师兄失去了什么东西,同时也在为自己担心。

师兄摸着自己的光头说:“也没什么,自从那次去了阴界后我发现自己的头发再也长不出来了,虽然对我来说省了不少麻烦,但总觉得有点不爽。”

师兄失去了头发,倒确实是无关紧要。但我到底失去了什么?我好像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难道我失去的是这两天的记忆?百思不得其解,我把想法说给师兄听。师兄说你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我很肯定的说是。

师兄说好吧,那就说给我听。其实我想不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和穿梭阴阳两界没有关系,我这是因脑震荡引起的暂时性失忆。

啊?我为什么会脑震荡?

师兄说,昨天我突然出现在公社内的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时候砸在刚回来的僵尸非身上。我好像把她带给某人的情人节礼物给一口吞了下去。僵尸非一时激动操起一旁的椅子就砸在我的脑袋上,于是我就脑震荡了。

……

她太狠了……

看到一旁的僵尸非还心存怨恨的样子,我还是向她赔礼道歉,顺便问她要送人的是什么东西,呆会我去买一个还给她。心里盘算着把礼物给偿还了,接下来就要她对我的脑震旦做出补偿了,想到高兴处不免暗自嘿嘿两声。

僵尸非说我买不到,我说你倒是先说出来是什么东西。

僵尸非说是一个瓶子,我说不就是一个瓶子嘛,她接着说瓶子里面有福尔马林,我说福尔马林也容易买到。但她最后说,福尔马林里面浸着她家养了300年的僵尸的一截手指。

僵尸的手指?这倒是不容易搞到,你说一个姑娘家情人节送什么东西不好,送什么僵尸的手指,谁敢要阿。说着说着,我突然间意识到不对劲,这么说那个瓶子和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那截手指现在在我肚子里了?想到这里我的脸立马变绿了,感到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赶快冲到厕所,暂时也就把我到底失去了什么东西这件事给抛在脑后了。


外一章 买一朵花吧

“你们可能想象不到当时的我是多么的烦躁。”

我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听着余伟给我讲他情人节的经历,一旁是今天刚回来的杜江已恢复他的公鸡头造型,还有光头师兄。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僵尸非本来约我们出来放烟花,但临时有事要晚些才能到,结果我们几个人百无聊赖的公园打扑克。

“去年的情人节非常的郁闷”余伟继续说道:“女朋友在国外,我只能跟着两对小夫妻和另外一个光棍在大街上乱晃。你们也知道,现在到处都是卖花的小女孩。我可以理解她们为什么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玫瑰花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到处物色冤大头,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她们能那么精确的绕过前面那两对情侣而站在我和另外一个光棍面前说:‘先生,给你心爱的女朋友买朵花吧。’而且这样的事情还在同一个小时内发生了三次。最后烦躁不堪的我终于按耐不住一把扯过一旁的光棍,指着我和他的脸冲着那个小女孩大喊:‘你看我们两个谁像女的了?’”

他说到这里,我和杜江都不由笑了笑,好像刚在十分钟之前我们也经历过相同的事情。如果不是花卖的太贵,我倒无所谓给杜江买一朵以慰藉他孤独的心灵。

“你们也有过相同的经历吧。”余伟丢下一张梅花2后对我们说:“当时我就像是找到了一个缺口一样,继续对那个小女孩大声的吼道:‘拜托你们有点逻辑好不好,情人节卖花也要看清对象,难道你就没看出那么多出双入对的是情侣吗?’接着我还拽着女孩的胳膊让她看十米远处那对被五个小孩围攻的情侣。小女孩可能被我的失态吓着了,害怕的睁着大眼睛不停的挣扎。这时候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让我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于是就放开了她。她连忙跑开,只是没想到她在慌乱之下跑上马路摔倒在街中央,被一辆急驰而过的别克从身上轧了过去。”

我们都在安静的听余伟的讲述,师兄点起了一支烟。余伟一边自顾自的丢着扑克一边说:“妈的,你们绝对想象不到当时是怎么样一个情形。那女孩勾在车底被足足拖了二十五米,车头才转了一个方向停了下来。在我目瞪口呆之际,那辆别克竟然又发动起来,一眨眼的工夫就朝着来时的方向绝尘而去。而那女孩终于脱离车底,滚到我的面前。手上的花已经不见了,那双大眼睛依然圆睁着,就像一分钟前我拽住她大吼的时候一样,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不同的是,这回跑开的是我。我连滚带爬的跑到一旁,靠着车站牌呕吐,你们知道吗?是我害死她的。”

说到这,余伟手上的牌已经丢光了,他不知所措的在身旁寻找什么。师兄将手上的牌放在他面前,然后继续抽着烟。余伟看到面前有扑克牌,人又变的镇定起来,他拿起牌,整了整,放下一张红桃五,然后说:“从那以后,我就觉得这个女孩老跟着我,我总是时不时的能看到她,无论是上班的时候,还是洗澡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还是睡觉的时候。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也不说话。我根本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看,她现在正站在那里。”

我们望向余伟说的那个地方,那有一盏路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一旁的常青树上,刚下过雨,常青树在灯光下色泽鲜亮。而在路灯和树之间站着一个小女孩,衣冠不整,浑身是血。

师兄向那女孩招了招手,那女孩开始还有些畏惧,犹豫了一下终于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余伟看到女孩走近,开始变得紧张,情绪有些激动,说:“别过来,你别过来。”还把手中的扑克扔向女孩,自己抱着一旁的垃圾箱,埋着头瑟瑟发抖。

等女孩走近,师兄从椅子上下来,蹲在女孩面前问:“你想要什么?”

女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师兄想了想,拿起一张方片J在女孩面前晃了晃,然后对折了一下,接着又再对折了一下,我看着师兄将折成小块的扑克夹在双掌之间放到嘴边吹了一口气。又伸到女孩嘴边示意她也吹一下,不过女孩没有动。依然是睁大着双眼怯生生的望着师兄。

师兄耸了耸肩,然后打开双手。一只白色鸟儿出现在师兄的双手间,那鸟儿像刚睡醒一样不停的摇晃着小脑袋。女孩惊奇的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鸟儿,难以置信般的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那鸟儿却舒展了一下羽毛,一下蹿离师兄的手掌,划过女孩的面颊飞上夜空消失不见了。只有那个女孩依然对着鸟儿消失的方向,啊啊的叫了两声,一脸失望的样子。

师兄把手伸到女孩面前,一翻腕,那张方片J又出现在师兄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间。看着女孩惊喜着想要去抓师兄手上的扑克,但手伸了出来又缩了回去。

这时候师兄又拿着扑克在女孩面前摇了摇,问:“想要什么?”

女孩低着头,小声的说:“花,花丢了,回去要被叔叔打的。”

师兄仍然将扑克折了两下,然后夹在双掌间放到女孩面前,这回女孩明白了,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但师兄将手掌开时却什么也没有,女孩十分失望的抓着师兄的大手呀呀的叫着。我看到女孩的衣袖滑了下去,小手臂上露出好几个被烟头烫的烟痂。

显然杜江也看到了,两人同时皱了皱眉头。

接下来我看到师兄将手放到背后,那张方片J从袖子里滑了下来落在手上,拿到女孩面前的时候已经幻化出一支玫瑰。师兄将玫瑰放在女孩手上,女孩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手上的花,开心的笑了起来,转身消失在路灯下。

“你说她会去哪了?”我问杜江。

杜江说,她一直惦记的事情就是花不见了,现在师兄了了她的心愿应该安心的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会这么简单吗?我觉得师兄好像搞了什么小动作。

“哎!”杜江拍了拍我说:“你招来的那个余伟已经回下面去了,还要不要再招一个来打牌?”

我说算了吧,今天招来的不是为情自杀的男人老喊着女人的名字,就是以身殉情的女人老喊着男人的名字,没一个能认真打牌的。刚才招来的余伟算好点了吧,结果玩了没两局还是扯到女人身上。

杜江说,哎,什么女人,人家是小女孩,不要乱扯好不好。

我说都是那个僵尸非不好,约我们七点半,结果放我们鸽子,现在都快九点了人还没有到。正说着,突然觉得如芒在背,一转身就看到僵尸非,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凶狠的目光让我回想起昨天她拿椅子砸我脑袋时的神态,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移到师兄身后。

不知道僵尸非从哪里搞来一大堆的烟花,在放之前我提醒她确定附近没有警察了?今天是初六,已经过了法定允许燃放烟花的时限。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放出小青在周围转了转。小青回来后咕咕的叫了两声,僵尸非说安全,本来想让小青回笛子里去,但小青好像知道要放烟花一样,怎么也不肯进去。僵尸非无奈之下就让它呆在外面,小青本来特别怕师兄,但自从僵尸非到公社打工后,小青变得越来越喜欢靠近师兄,就像现在,它蹲在师兄的光头上左顾右盼的好像在奇怪怎么还不开始放烟花。

随着第一束烟花在天上炸开,僵尸非兴奋的拽着师兄乱蹦乱跳。虽然春节的时候南京也有放过烟花,不过人太多总觉得不舒服。不像现在,虽然僵尸非吵得要死却感到特别的宁静。

“喂,快看。”杜江好像发现了什么。

“什么?”我问

杜江指了指公园门口,我看到一个中年人狂叫着冲了进来,看过去好像满脸是血,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成一条一条的,脚上的皮鞋也跑丢了一个。当他从我们面前呼啸而过纵身跃进冰冷的湖中时,一张方块J从他身上落了下来。

在回去的路上,我又被一个拿着花的小女孩缠住。那个余伟去年也不过被缠了三次,而我今天这已经是第十四次了。很难理解吧,和师兄走在一起的僵尸非他们俩,都比我和杜江这个公鸡头像情侣。不过最后我还是都买了下来,今年的情人节,杜江很幸福的收到了十来支玫瑰,而我的钱包瘪了。

“先生,给你女朋友买朵花吧?”一个小女孩拽着我的衣服胆怯的说。

我微笑着,学着师兄那样,悄悄的拿出了一张扑克。


外二章 烧火车

火车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依据阴阳相克的理论。阳气旺盛的地方,也就是人多的地方。阴气必然衰弱,也就是鬼少的地方。但是在理论毕竟是理论,在抓鬼这行中,没有人可以解释得清楚,为什么在火车站会聚集如此之多的鬼魂。因此,每年正月十五后。火车站总需要一番净化。然而如此之多的火车站,如此之大的一个行动,国家并没有充足的人手,于是我和师兄这些私底下干这行的,都被临时招募。

从这次被招募的人数来可以看出,国家对从事抓鬼的人的情况其实是一清二楚,平时采取的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由的手法而已。

“这算什么?有事就拉来充军,没事就把我们丢在一边不管死活。”我在车顶上抱怨着。

师兄在站台上抽着烟,边盘算着有多少火车需要净化边回答我:“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

杜江这个来凑热闹的人听后也摇头晃脑的接下去说:“这叫临时上岗。”

其实师兄那个公安厅的同学拿来通知书的时候,我就看清楚了上面写什么。大概的意思就是:国家大事,匹夫有责。而那些公文的潜台词则是:让你无照抓鬼这么多年了,该自觉尽点义务了,要不然,嘿嘿嘿……

师兄说:“你别抱怨了,看那边,连跑江湖算命的都被拉来了。”

我顺着方向看过去,在那边的站台上有一群戴着墨镜的瞎子正交头接耳的议论着。空中飘来他们忐忑不安的议论声。

“是不是又要搞市容整顿了?”

“哎,不知道会被遣送到什么地方。”

“一般是把你扔到下一站,你带够钱了没?到时候买张票自己回来就行了。”

“我只有五十,还是刚替人算命得的。”

“我有二百,早给你说摆摊算命不如做我的下线,化妆成和尚推销佛像金牌。你别斜眼瞪我,这叫直销是最流行的经济销售模式,你懂嘛你。”

师兄分配了一下任务,由我和杜江收拾成形的魂头和鬼头,之后再由他则负责去除整列车的秽气。什么是秽气?很难解释得清楚,在我看来这些列车除了又破又旧之外还隐隐的发散着黑色的气体。这应该就是秽气吧?这些秽气,是由不断聚集的孤魂野鬼滋生的,又不断的吸收融合其他鬼魂逐渐壮大。在秽气中会滋生两种异类,一类是魂头,一个类是鬼头,危害极大,所以需要净化。这活俗称洗澡,不过手法激烈的多,用的是不动明王火焰进行焚烧。

我在车厢内,杜江在车顶上。望着黑乎乎的那一头,我希望哪些魂头和鬼头不要出其不意的从我背后冒出来,我尤其憎恨这种恶作剧。幸好一路上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魂头比较好收拾,它们看到我只是把眼皮稍微抬了抬,安安静静的让我把纯阳符贴在它们头上,在呼呼的燃烧中好像再说“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这样的话。鬼头就比较讨厌,它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见到你后总是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作为孤魂野鬼时所记得的生前的一些片断。

在这列车厢的尾部就遇到一个鬼头,一开始它静静的呆在车尾的行李架上。缺少浮躁的它是如此的安静,以至于我误以为是一个魂头。当我漫不经心的爬上行李架靠近它的时候,它突然睁开双眼,眸子里发出兴奋的光芒,冲到我鼻子面前张口就说:“他妈的没想到公务员的考试也如此的黑暗,我的成绩是第一名啊,竟然会被挤掉。等我醒悟过来去找关系的时候,得到的答复却是名额早就内定掉了,我去得太迟了。这都是他妈的什么事啊。”

这个意外足实让我吓了一跳,当我的手伸进布包的时候却发现纯阳符已经用完了。于是我只好趴在行李架上临时画符,而那只鬼头还在我耳边飞来飞去不停的唠叨“他妈的没想到公务员的考试也如此的黑暗……”。纯阳符是很复杂的,然而这样嘈杂的环境让我不能集中精神频频出错,浪费了好些符纸。激愤之下取出一张定身符贴在鬼头的脑袋上再把那些画错的符纸塞进它的嘴里,这才让它老实了。

画好纯阳符后,我看到这个鬼头不断的用双眼示意我拿开嘴里的那些符纸。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满足了它。它立时张口说道:“能不能让我再说两遍再净化我?”

“不能!”

听我这样回答,那鬼头赶快抓紧时间在火焰说了最后一遍。“我的成绩是第一名啊……第一名啊……第一……”我想那些因鬼头而发生的事故大多是人们被它们附在耳边唠叨的产生了精神错乱造成的吧。

收拾完这列车的内部,我爬上了车顶,却看到杜江被一群鬼头围着。我以为他出了意外赶忙冲上前去,看到杜江正踏着奇怪的舞步在那里癫狂,他看到我的时候还张开双手朝我笑了笑,说:“这才是真正的摇滚。”

留心细听之下才发现,那些鬼头被排成了特定的图形,正以不同声调和节奏发音。那些鬼头在这种组合之下反倒像是在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说唱演出。至于杜江说这是摇滚我却不敢苟同……

正想提醒杜江别玩了赶紧工作,杜江就飞起一条腿将鬼头踢上半空。那鬼头上升到顶点的时候嘭的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像焰火一样以炸开,四射出妖异的蓝光。

见到这个情景,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坐下休息。

此时刮来一阵热风,我看到不远处一辆列车开始燃起熊熊大火,若有若无的梵语响起,我知道师兄开始焚烧秽气了。

当又一个鬼头升上半空,我用双手比了一个镜头的姿势。轻喊着“嘭~”,在我的镜头中,将不动明王火焰和妖异的烟火做了一个定格。


第七章 大风起兮

(一)

“今晚的风很大。”杜江抬着头面自言自语道。天上没有月亮,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形态狰狞的乌云快速的聚散。

“你说是风在动还是云在动?”杜江突然转过头来问我:“在学校的时候,老禅师经常重复提到这个辩题。标准答案是心在动。你认为呢?”

我也装模作样的抬头看看云,再闭上眼感受一下风,然后回答他说:“笛卡尔说过,这取决于相对坐标。”

“也对。”杜江竟然开始认真的思考我的胡诌。全然不顾我们目前身无分文无处安身的窘迫处境。我和杜江目前在上海的黄浦江边,不要问我们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目前我没有心情说。我只在乎我们如何才能弄到钱。

如果不是杜江这个高才僧硬要说火车上的那个乞丐是异物“食金”,将我们一切和钱有关的东西都扔给了他,甚至包括银行卡,邮政储蓄卡,我俩也不会落到这副田地。当他不解的望着满脸诧异的乞丐,自言自语道:“不可能,怎么没反应。”后,又将我们两个身上所有的金属到扔给了他,其中有我们的两部手机。

杜江说,古有异类名曰“金”,喜食金银又名“食金”,秦有庶民奉上青铜,换得五彩丹石,经水化开与家人共饮之,遂得道。家禽啄其碗,竟飞天。他说,不知道书上的金是指金属还是金钱,所以都试了一试。我说你怎么知道那个乞丐就是“食金”,我特别加重了乞丐两个字的语气。杜江随手拿出一本看不懂书名的经书翻倒123页说,看,这里是有关食金的传说,下一页是它的画像。我仔细一看,虽然只有简单的几笔勾勒,却画得相当有神韵,俨然就是一个乞丐。我又翻了翻书的扉页和封底,看到上面写着“时间仓促,难免疏漏”,抓鬼大学山海部出版,出版时间2005年3月21日。

我一看到山海部就恼火的把书扔给那个“食金”,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山海部出版的书全都是路人甲乙丙3人在厕所里憋出来骗钱的。杜江见我把他的宝贝书给扔了,大呼小叫得要冲上前去抢回来。却看到乞丐甩手将那本书扔了回来,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去了另一个车厢,他说:“无聊,别妨碍我工作。”

(二)

你们能想象到吗?我蹲在黄浦江边两眼放着绿光,搜寻着一切有关鬼魂的蛛丝马迹,为的仅仅是逼迫他们供出生前是否藏有私房钱在附近。

这还不是难以置信的事情,最让人无法相信的是,光头师兄和僵尸非谈恋爱了,照行程估计两人应该已经到了西藏。对于他们两个之间发生的事情,我至今仍然怀疑是我的记忆和我开了一个玩笑。

这些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我在短时间内无法接受,大概就在1个月前……那天我起的特别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1点。在店里我看到了那个一头蓬乱的头发,叼着半截香烟的所谓“写手”正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在敲打笔记本。一边狞笑一边发出像是诅咒一样的话语。说什么“太无聊了”,“给他们找点事情做”,“让他们两个相爱应该很有意思”,“嘿嘿,我不变态谁变态。”

知道吗,一接近这个家伙我就会感到浑身不自在,甚至起鸡皮疙瘩。我记得上次他好像在僵尸非来之前提到过她的名字,我问僵尸非是否认识他,僵尸非摇头。后来看不出什么端尔也就不了了之了。而且我还发现,一旦他长时间的盯着我或者三只眼还是杜江然后突然大叫一声开始兴奋的敲打键盘,我们就会莫名其妙得非常倒霉。

曾经试图让师兄去探探他的底,师兄摇摇头说没看出什么来,只有一次那个钟馗老头突然窜进店里,一头撞见那个“写手”,两人对视了老半天,钟馗老头难以置信的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接着恍然大悟一般走出店外,长叹一口气说:“怎么会落在他手里,命苦啊!”

说完老头转身迎上随后追来的牛头马面,双手搭在他们的肩上说:“不玩了,我们回去吧。”也不顾两人一脸诧异,三人便隐去了身形。

我回头望着那个邋遢的写手,见他朝我笑了笑,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或许是心理因素,怎么都觉得他的笑中,带着诡异。

(三)

当晚,师兄带着我去了僵尸非的学校。

本来呢,跑到以盛产美女闻名的院校去欣赏MM是人生一大乐事。但是半夜两点蹲在校内小树林里喂母蚊子就不好受了,虽然她们都属于雄性的另一半。

照僵尸非的说法,这个小树林常年以来约定成俗的成为情侣幽会的场所,颇具艳名。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常常有情侣在亲热的时候会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他们身旁,有的时候是像蜘蛛侠一样从上面慢慢的倒垂下来。而这个小树林,以前有个硕士在这里吊死过。这几件事情一联系起来很容易就让人想到是鬼魂在作祟。

据其中一位目击者A(男)所述,当时他的女朋友正背依着一棵老树,含情脉脉的闭上了眼,朱唇微启。而A本人也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闭眼将嘴唇印了上去,就在满怀期待的那一瞬间来临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从嘴唇上传回来的触感很是粗糙,很是生硬。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吻得是老树皮,呸呸的吐了几口唾沫看到自己的女友似睡着了般软在一旁。A走上前去轻轻的摇了摇她,没有反应。正纳闷着,眼角余光偶然间所瞄到的一件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在他刚才亲过的树皮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副眼镜。眼镜嵌在树皮内,就好像天生长在那里一样。借着小树林旁路灯的微光,A发现在眼镜旁边好像还有什么。便轻轻的摸了摸树皮,顺着纹路渐渐的终于看清,这是一张长在树上的人脸……

A狂叫一声,也没顾上女友便冲出了小树林。

而A的女友,僵尸非说的时候指着紧紧偎在一个又小又瘦的男生身旁的,那个看上去蛮漂亮的女生说,她叫丁铛,事件中的女主角,A的女朋友,当她知道事情的始末后就和A分手了。

那现在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生是谁?我问僵尸非。

僵尸非说,是A的室友,叫康秋野。当A冲回宿舍,说了经历后,只有康秋野一个人敢到小树林将丁铛背了出来。

哦,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这么单薄的身子里竟蕴含了那么大的勇气。不过本着怀疑精神,我仍然怀疑这件事会不会根本就是康秋野在搞鬼,为了抢A的女朋友耍的手段。我怀疑的结果就是,康秋野涨红了脸一句话也没说,而丁铛真的生气了。

丁铛是僵尸非的室友,僵尸非本来想自己处理这件事,但是小青这个星期回湘西见男朋友了没有帮手才让师兄来帮忙。而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小青是头母鸟,而且在家乡还有一头公鸟像望妻崖一样等着小青每两个月相聚一次。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混乱,好像任何会思考能说话,有着明显性别特征的生物或者不是生物,都能像人一样恋爱。

僵尸非好像看出我的心思,瞪了我一眼说:“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上辈子还指不定是什么狗尾巴猪屁股的,为什么小青就不能谈恋爱?”

当一个女人对你不满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招惹她。我很知趣的闭上了嘴,转而欣赏女生宿舍来分散注意力。我这是第一次来女生宿舍,我怎么也没想到,女生宿舍竟然能乱的和男生宿舍有的比,皱的像腌菜一样的被子床单就不说了,抬眼还能看到一件红色的内裤挂在屋子中央。一时之间让我产生了错觉,我记得自己大四那年自己宿舍八个人有六个人穿起了红内裤,好像是说本命年穿红内裤能挡煞什么的。结果还不是四个考研不上,两个学分不够被迫留级重修。

我正愣愣发呆呢,僵尸非奇怪我怎么不说话了就顺着我的眼光瞧了上去,看到了那条红色的女式内裤。立马勃然大怒将我从她们宿舍踹了出去。

师兄也摇头叹息起来。这场误会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师兄和僵尸非上半夜在小树林埋伏,而我是下半夜。看着僵尸非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就觉得有猫腻,因为我注意到了她今天好像特意打扮了一番,脸上还有淡妆。让我觉的这根本就是她的一个阴谋,小树林里面或许什么也没有,她大费周章的和丁铛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和师兄去小树林内约会。得出这个结论,我也相当的吃惊。僵尸非竟然会喜欢上师兄?不可能吧?一个看上去未成年,一个看上去像个中年人。父女倒还说得过去。难道僵尸非有恋父情结?当然,这些话我没说出口,否则我今晚就不只是守下半夜这么简单了。

(四)

这绝对是一个阴谋!

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因为在我埋伏的地点,这个阴暗的角落,前面十几米处有一对情侣正抱着乱啃。如果小树林内发生过那么一件事的话,短时间内根本就不会有人敢来。除非……眼前的这一对根本就不是人……

于是我很认真的,聚精会神的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老实说,随着那个男生手上的动作,以及那个女生气若游丝般的轻喘,我有点口干舌燥的感觉。

就在那个男生要褪下女生的长裤的时候,那个女生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嘿嘿,关键时刻总是会嘎然而止,小镇语。)

男生的脑袋还在白色的纹胸前耸动,听后含糊的答应着:“什么?哪有什么……”

“哎呀,你听,好像是人沉重的呼吸声。”

男生听后有了一丝警觉,仔细的打量起四周来。

我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原来是我这里发出的沉重的,呼吸声……

四周静悄悄的,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女生紧紧地拽着情侣的胳膊,小声的说:“听说最近这个小树林内闹鬼……”

男生也有些害怕,咽了一口唾沫强作镇定的说:“闹鬼?那不是更刺激,呵呵。”可惜他的笑声有些颤抖,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为了不暴露我这个偷窥者,我轻轻的弹出了两张符,让它们像鬼火一样,发着若隐若现的绿光,晃晃悠悠的朝他们两个飘去。

只听得两声混杂在一起的尖叫,女生昏倒了,男生一溜烟跑了。我看着眼前这幕僵尸非好像形容过的场面,不禁猜想,等下会不会出现另外一个康秋野抱得美人归呢?

走上前去,检查一下那个女生有没有不妥,在微弱的光线中,仅能大概地看出轮廓,回想起刚才的场面,不禁有些异样的感觉。

这时候身边有人说:“刚才没看完是不是有点可惜?”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口答道:“是啊……有些可惜……”

猛然间警觉过来,向旁斜跨一步,转身正对刚才说话的人。见他苍白的脸,戴副眼镜,干净的白色衬衣和黑色的西装裤,周围光线很弱我却能这么清晰的看到他,并描述出来,就足以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认识到这点,我从布袋中拿出两把香灰顺着身子,前后弧形一撒。手中暗扣了一张符。那个男的看到我作出这些动作好像有些吃惊,但随即双手掐在自己的脖子前,吐出了腥红的舌头说:“我是死在这里的硕士,我死得好惨啊。”接着哼哼哈兮般的几声怪笑,窜上树枝像皮球一样在几棵树之间弹了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如此静寂的小树林内,只剩下一个已经糊涂的我和一个昏迷的女生。

这时候,我该做点什么?

(五)

我和康秋野一样,抱着那个女生出了小树林,在去保健室的路上,我借机细瞧了她。哎,不由感叹,抓鬼大学美女太少了,这也难怪,有几个正常的女生会去那样一所学校?专业抓鬼?一说出来就没人敢要她。

回想起康秋野被丁铛偎依时一脸幸福的样子,我在想,我会不会也因此有场艳遇呢?很可惜,不同的人不同的命。在校保安问清了情况后(当然,我隐瞒了那个死掉的硕士那段),我这个校外不明人士被他们带进了保卫处扣留了。而我也由于偷窥情侣亲热被第二天前来保释我的僵尸非鄙视。

晚上,我,僵尸非与师兄在校内的一间茶吧碰头。师兄看着一脸无辜的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努力解释一番后,他俩仍然表现出不信任的态度,真是极度的郁闷。

不过僵尸非对那个硕士好像有了极大的兴趣,反复的问了我一些当时的情形。最后气呼呼的一拍桌子说:“果然是他。”

“他是谁?”我问。

僵尸非没有回答我,瞪过来的眼神说明了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又至半夜,我们来到小树林。我不知道那些鬼啊魂啊什么的为什么老爱选在半夜出来活动,好像已经成了定式了。记得读书的时候课本上说日光是鬼魂类的大敌,但也仍然有能力较强的鬼魂能在日间自由活动。不过由于这会给阳界造成混乱,所以阳界对这样鬼魂采取的政策基本上是“见即斩”。而事实上,为了省麻烦。干我们这行的,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是碰见了就灭了了事。当然,这也会根据个人的喜好有所改变。甚至发生人鬼恋的故事,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的经典人鬼恋电影可看,例如《人鬼情未了》,《倩女幽魂》,and more……(最近换了新工作,一下子变得更加繁忙,造成精神紧张压力突增,难免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小镇呓语。)

“现在干什么?”我问师兄,师兄示意我看僵尸非。

只见僵尸非从背后掏出她的笛子,摆出架势放在嘴边。

好像小青不在,笛子绿色光泽都暗淡许多。

悦耳的笛声响起,让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令人心灵上都能感到安静的人就是那个像猩猩一样粗暴的僵尸非。她的笛声像淡蓝色的露珠,漂浮在小树林内,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气息,所有植物的生命好像得到滋润一样开始发出愉悦的轻响。

正当我陶醉其中的时候,笛声突然消失了,接着发出短暂而尖锐的音调。这个突然的转变让我莫名的心悸了一阵。正像开口询问,却突然感到不适,眼前的景物出现了重影,一阵难过就趴在地上作呕起来,这种难受的感觉让我连眼泪都出来了。

我觉得这一定是僵尸非故意整我,尤其是当我看到师兄耳朵里塞着的东西以后越发坚定了我的想法。僵尸非不屑的哼了哼没有回答我充满问号的目光,但我听到另外一个作呕声从小树林的那一头传来。

当我们循声寻过去的时候,看到一个年级和我差不多大的人正抱着大树吐得一塌糊涂,看样子比我还痛苦。

“金坚!果然是你!”

那个人听到僵尸非的大喊后,勉强站稳了身子,顺手扶了扶眼镜。狼狈的回答:“是啊,果然是我……”

金坚呕吐过后显的苍白的脸,还有他身上的干净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让我依稀觉得和昨晚所见的硕士有几分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你来我的学校做什么?”僵尸非问。

“我觉得作为你的未婚夫,出现在你左右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有这样的疑问。”

未婚夫?听后真是惊为天人,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未婚夫这么一说?要么是指腹为婚,要么是显赫财团间的政治联姻。但怎么看,僵尸非都不属于这两种中的任何一种情况。

“小树林内闹鬼的事情,是不是你捣的乱?”僵尸非继续追问。

金坚又扶了扶眼镜,狡猾的笑了笑,十分坦然地回答说:“没错,是我。”这笑和他略显成熟的外表十分的不搭配。后来和他接触多了,才了解到这人简直是两个极端的结合体。在某些方面成熟老练,但时不时的又会像顽童一般搞一些恶劣的恶作剧。

“你!……”僵尸非被金坚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跺了跺脚。

原来,小青这次回湘西要呆上挺长的一段时间。而步家人放心不下他们的宝贝女儿就命金坚来南京暗中照顾僵尸非。金坚来到南京后就到僵尸非的学校找了一份保洁的工作,这片小树林就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至于金坚为什么搞出小树林闹鬼的事情,他是这么说的:“小树林里环境很好,我很喜欢。但人多了就不好,特别是情侣,让人尤其讨厌。他们不仅破坏了这里宁静的气氛,还破坏了这里的生态,他们将草地压出一个个不大不小的坑看上去就象瘌痢头。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每个周一的早晨,我工作的时候总能从那个假山后的洞中扫出内裤胸罩,甚至是用过的避孕套。所以我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方式作出一些行动来制止这些恶行。”

他说的如此大义凛然让我不知不觉的跟着点了点头,不想却被僵尸非狠狠地敲了一下脑袋说:“你点个屁头!”

我吃痛得摸了摸脑袋,问金坚:“昨晚我碰到的也是你?”

金坚含笑点头承认了。

“但相貌好象有些不同。”我不解的问。

金坚还是微笑着,却没有解释。

僵尸非这时候哼了一声说:“他擅长幻术,装猫扮狗是他的拿手好戏。”

原来如此。

(六)

“他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令人讨厌的人。”这是僵尸非对金坚的评语。

自从明白小树林内闹鬼的事情的始末后,我和师兄就不再插手此事。虽然僵尸非的学校还是会隔三差五的冒出类似的灵异事件,这些都是僵尸非在向阳公社内向师兄抱怨的时候听到的,我知道这一定又是金坚的恶作剧。

我对他本来没有恶感,直到他对我做出那样的恶作剧来。

从僵尸非学校回来的一周后的某晚,我洗完澡穿着大短裤赤着上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是那种女人身上的,充满诱惑的香味。接着我看到一个裸体的僵尸非在我的床上玉体横陈摆出了一个极其诱人的造型,对我说了一声:“嗨。”

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脑内轰的一声失去了知觉,傻傻的站在门口。而僵尸非好像很失望的从我身边走过,低声说了一句:“看来不是你。”

过不了多久,一声巨响让我清醒过来。我看到僵尸非赤身裸体的跌坐在师兄的房间门外,门已成了碎片,她的嘴角有一丝血丝。僵尸非擦了擦嘴角嘿嘿的笑着说:“原来是你。”这种笑让我觉得熟悉,突然意识到她并不是僵尸非本人,而是她的未婚夫,那个擅长幻术的金坚。

“妈的,你小子玩我!”冲上前去正要质问,却被金坚瞪了一眼身上立时着起火来。虽然明知道这是幻觉,但仍然感到火焰的热度和被灼伤的刺痛。慌乱间,师兄出现在我身后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说:“如是我闻,非礼勿视。”

霎时,一片清凉遍及全身,师兄的手拿开的时候身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师兄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燃着的烟,问金坚。我知道师兄是生气了。

金坚慢慢的从僵尸非变回自己的模样,站起来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伸出左手一翻,一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怪鸟就出现在他身后,和小青有些像,但身上的翎羽要长的多,看上去更为华丽。

“你不需要知道,直接去死就行了。”我没有想到金坚的脸会突然变得如此的狰狞,只见他一挥左手,那只金色的怪鸟就呱的一声怪叫朝我们冲了过来,那割体的风让我隐隐的感觉到,这并不是幻术。

但,如果它不是幻象,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果然,只听又一声呱的怪叫,那只怪鸟转头冲出窗外,消失在黑暗中。留下了不明所以的望着窗外的金坚,还有师兄的手上那截将要熄灭的烟头。

我敢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笑得比师兄还要邪恶。只眨眼的功夫,就见到师兄已经冲到金坚身畔,同时师兄的大手也覆在金坚的脸上,一甩手就将金坚从窗子扔到了街上,带着一些木屑和玻璃碎片。

响声已经惊动了外面的世界,远处传来了110的警车声,我站在窗子前,看到金坚望了一眼急驰来的警车后,就隐没在建筑物间的阴影之中。

(七)

我发觉金坚这个人除了让人讨厌之外,脸皮尤其的厚。在第二天的傍晚居然敢来向阳公社喝茶,好像昨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坐在他对面一直盯着他,最后我沉不住,夺下他的茶盅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什么?”他竟然还在装傻。

“别装傻,昨天晚上你可凶悍得不得了!”

“噢,玩玩而已,何必这么认真。你也没什么损失,还大饱了一顿眼福。”

我靠……真拿这种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正有气没处发,突然一眼瞥见僵尸非,于是心生一计,装出色迷迷的样子问:“说的也是,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变得那么像。无论身材还是脸蛋都和僵尸非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在我得认知范围内,你变幻的本领是最高的。虽然你很让人讨厌,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你在幻术这方面的天份非常之高。”

一记马屁拍过去,果然让他受用无比,只见他笑中带着得意的神情说:“那还用说,且不说幻形化身是我的看家本领,就单凭我和阿非从小玩到大这点要模仿她那是易如反掌。更何况我对她的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了如指掌。”

“噢?了如指掌?”我特意提高了音量,眼睛一转又故意激他:“我不信,再怎么的熟悉也不可能到这种地步。难道你真的像僵尸非说得那样擅长装猫扮狗跑去偷看她洗澡?”

“切,我是她未婚夫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吗?”

“这种事还能光明正大?”

“哼。”金坚骄傲的哼了哼说:“说了你也不明白。”

见僵尸非已经注意到我们的谈话,暗笑一声说:“不过你变成裸体的僵尸非这个办法也只能用一次,再变成裸体的僵尸非就不灵了,更何况你变成裸体的僵尸非出现在师兄面前被识破了,你也只能变成裸体的僵尸非来骗骗我这种纯洁的人。但要算计我这样的人根本用不着变成裸体的僵尸非……你难道不怕你变成裸体的僵尸非出现在师兄面前这件事被她知道吗?”

“被她知道又能怎样……

我想金坚正在奇怪我说的话为什么会这么让人感到别扭,因为我将“裸体的僵尸非”反复的提了很多次,最后我说:“不过你恐怕真的没有机会再变成裸体的僵尸非了……不要问为什么,看看自己的身后。”

说完,我很悠哉的提起金坚点的龙井,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说:“好茶。”

然后一边认真的沏茶,一边欣赏由僵尸非和金坚主演的家庭暴力,感慨道:“原来我也能这么阴险。”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当僵尸非知道我见过“她的裸体”后,不由分说也将我揍了一顿。古人云,作恶者必自受。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八)

这小子真的是僵尸非的未婚夫?我趴在地上看着同样狼狈的金坚,心里开始怀疑。未婚夫当成这样真是没前途,僵尸非甚至曾对金坚说:“未婚夫?未婚就不是夫!”

瞧,都未婚成这样子了,这个未婚夫做来还有什么意思?

看着僵尸非对金坚的态度越来越恶劣,而金坚仍然坚持着徘徊在僵尸非周围,我终于明白,金坚那超级不要脸的性格是怎么练成的了。

慢慢的,我发现金坚似乎越来越急躁,好几次都看到他和僵尸非大声地说话,好像在争论什么。说来,僵尸非和金坚都曾提到过一个神秘的步家,而且和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在我眼中越来越神秘。嘿嘿,发现自己的观察力越来越强了,于是更加努力的想找出些他们之间的秘密。

“你最近怎么老盯着僵尸非看?”来店里玩的杜江提醒我。

经他一语道破,我才发觉,自己对他们两个人的关注已经超出了正常。对渡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心中却想,我只道自己是个看客,未曾想到在别人的眼里何尝不是一个局中人。想到这层,突然记起一个人。在右手边315度,那个阴暗的角落,那里键盘的敲击声好像从来没有断过,像一直都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的注视着店里的一切。好像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讨厌这种感觉。

突然,我听到那个角落传来一阵嘿嘿声,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

此时从楼上突然又传来乒呤乓啷的响声,就和杜江一起上楼看个究尽。只见二楼的楼道上都是些玻璃的碎片和木屑,就像台风袭击过一样。师兄房间的门又破了。

难道金坚又故计重施,然后又被识破了?

追踪着那些碎片上了楼顶。一拉开楼顶的门,就觉得一股强烈的气流扑面而来,要不是身后的杜江顶了一下我就要出丑了。

一出门就看到师兄神情严肃的盯着不远处的金坚,只见金坚双手结了一个不知名的手印,额上青筋暴起,镜片已经碎裂,面部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

不知道这次又为了什么而大打出手,突然觉得最近的生活极其无聊,周围的人动不动就大打出手。理由却幼稚的和网络上的超长篇玄幻,武侠小说一样,这次又为了什么呢?那个傻瓜作者最近头脑一定是短路了,动不动就让某人和某人拼死拼活的。昂?我怎么冒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你小子敢骂我,等着受蹂躏吧,小镇语 _ w _ )

“你真得不能赶她走?”金坚很费劲的说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她愿意走就走,愿意留就留。”师兄很简单的回了一句更加令人难懂的话。

金坚没有说话,只见淡淡的金光从他周围散发出来,周围传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怦怦声。让人很不舒服,有些恶心的感觉。视线好像随着怦怦声一下一下的散焦,我怀疑自己的视力受到了影响。因为我看到金坚额头的皮肤开始裂开,露出一道道深红的血痕。

天变了,在这个不大的楼顶上,肆虐着狂风。处在风内的我们可以清楚地听到那些夹杂在风中的声音,像是凄厉的哀号,又像是声嘶力竭的暴啸,来自那个遥远的死亡国度。

金坚的脸越来越扭曲,几近不成人形。手上的皮肤也开始裂开。

这时候杜江在我身边轻声说:“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我可以猜得到结果。即使这次他赢了师兄,他今天所用的术都会给他的身体带来极大的损害。”

那么金坚究尽干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干?是什么触使他做出这样的举动?难道仅仅是作为僵尸非的未婚夫看出僵尸非对师兄有意思的吃醋行为?这些对我来讲或许将会是一个永远的谜。因为,金坚,师兄,僵尸非这三个当事人在事后不久就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师兄先是和僵尸非一同去了一趟湘西,接着就突然赶回南京和我交代了一些事情,马上又行色匆匆的说要带着僵尸非去西藏寻找什么东西。

而金坚和师兄的那场争斗,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分出胜负。因为金坚在出招之前就完全崩溃了,崩溃的金坚在激荡的气流中像一块破布一样,身不由己的被扯来扯去。皮肉绽开处不断的向外喷血。若不是师兄眼疾手快一拳打在金坚的心脏处令他的心脏停止跳动,恐怕光喷血都能把他喷死。看着跟血人一样的金坚,心情开始变得非常复杂。复杂的原因正是我完全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不久,杜江那天的话灵验了。

金坚的伤口愈合的很快,在送到医院的第二天伤口就消失了,原来的破损处只能看到淡淡地疤痕。医生也惊叹这是一个奇迹,因为照金坚送来时那个出血量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复员的。但医生也没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金坚的伤情仅仅稳定了三天,在第四天原本愈合的伤口又再次裂开,这次却没有喷出血来,好像金坚的血都在头一天都喷光了一样。

当时照看金坚的护士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情景,一个人的手臂和大腿像枯柴一样裂开,裂开的缝隙深可见骨。而且看到的骨头不是白色的,而像被强酸腐蚀过一样,死黑死黑的,骨头上满是坑坑洼洼的小洞。医生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只能用绷带紧紧地缠住金坚的全身。那天夜里,整个医院都回荡着金坚的哀号声。

我们去探望金坚的时候,医生正试探的拆开金坚的绷带查看病情。伤口又奇迹般的愈合了,但绷带之下已不再是往日的金坚。他的生命像被抽干了一样,全身的皮肤都失去了水份和弹性,就像一个随时都会死掉的老人。

接着,步家来人接走了金坚。同时也带来了僵尸非父亲的亲笔信,信上要僵尸非回家一趟。不知道为什么,僵尸非突然变得很慌张,要师兄陪她一起回去,师兄答应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没多久师兄就赶回南京结束了店里的生意,然后拿了一封介绍信给我,让我去投奔他上海的一位朋友。我问师兄发生了什么事,师兄说得很含糊,只是说要带僵尸非去一趟西藏。如果运气好的话,很快就能再见面。

我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件事好像很严重,但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怎么担心。可能潜意识里觉得任何事情只要师兄在都能解决吧,也就没有追问。

正好杜江也有去上海的想法,于是我们就一同去了上海。


第八章 尸家重地

(一)

一晃,来上海已经快过去2个月了,基本上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城市的节奏。杜江在上海玩了一个星期就回南京他舅舅那,估计还是继续搞物流吧。我时常想,像他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如此的叛逆。但总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接下来的话算得上是一个解释的话,那么我只能说他非常的不喜欢他所学的专业。

记得在毕业前,毕业生们都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他们所作出的举动,往往不需要去思考过程和结果,只是简单的判断一下,做还是不做?有的甚至连判断都不需要。就拿杜江为例,他曾经穿着红色的睡衣,脚踏拖鞋在校内晃荡了半个月。如果你在我的校园内看到一个自以为很酷的帅哥气急败坏的站在一个失神的mm旁,不要惊讶,那个mm一定是看到杜江的奇特造型了,因为丁宁曾说过,那时候的杜江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眼球。

由于毕业前的疯狂,我们常闹到很迟,杜江的责任是送一个女生回宿舍。由于他那身奇特的造型,引起了校警的怀疑,于是就发生了“自由的心”事件。那天半夜,杜江被误以为是流窜犯或者是精神不正常,所以不得不在学校的三号路上狂奔,身后追着三个校警。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荒诞的味道,但更为荒诞的是,杜江竟然奔进宿舍区,一边躲避校警一边猛拍各个宿舍一楼的大门和窗子,同时高喊:“自由,我要自由。”

最后,差不多是整个住宿区的学生都醒了。他们拉开灯,打开窗子,看着一个穿着红色睡衣服顶着公鸡头的人被校警追得爬上了一株法国梧桐。

我之所以想起杜江,大概是因为突然觉得自己和他好像已经走过了一个岔路口,开始分道扬镳了吧。在接下来的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们可能都没有机会再在一起相处了。权做纪念。

(二)

师兄推荐我来的地方,在万体馆对面,福隆鼎咖啡的楼上。那里表面上是一家网络公司,主营nps在线支付,偶尔替人做做网站。但从它一年亏损十来万依然屹立不倒,还有员工都在逛八卦论坛就可以看出,它实际上并不是一家简单的网络公司。我来了之后才了解到,原来这家网络公司的背后还有一个财团在支持,至于他们究尽在研究什么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作为一个刚进公司的新人我就没权也不必知道了。

我所要做的事情只是每天按时上班,然后按时下班。每天帮那个在文革时期受过迫害的人事部部长沈老头倒茶,还有定时帮审计部的赵老太修复因中毒而混乱的系统。

沈老头呢,在我看来是一个老的没有追求只剩下温习政治手段那点爱好了。而赵老太则仍然沉浸在还是红小兵的那个年月。据说赵老太是老总直接委派下来整顿上海这边的办事处的,而赵老太也一幅杀气腾腾的样子,好像总要干掉某些人一样。很显然,赵老太和沈老头之间有着强烈的火药味。

但这两个已人老成精的家伙却从来不正面冲突,总是利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来给对方施压。例如,刚进公司的我。

我刚来报道的时候,直接去了部门的头那。但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师兄推荐的那个人,已经被外调了。不过当时没怎么在意,在电话中联系了一下就开始工作了。不过工作内容有些奇怪,怎么是帮人建站?我明明是抓鬼的,怎么开始建站了。幸好在学校的那会,业余的时候喜欢玩一些软件,建站的那些工具很快就上手了。

头一个星期没什么事情做,有点无所事事的感觉。

第二个星期,我就被人事部的沈老头叫了过去。

他问我:“你来做什么的。”

我说:“来抓鬼的。”

沈老头说:“我们这里是搞计算机的,不需要抓鬼的,你先回吧。”

当时一听就糊涂了。你说都做了一个多星期了,怎么就让我回家了呢?

以为没听清问了一句:“什么?”

沈老头很不高兴的说,“我让你先回家等通知。”

一头雾水出了赵老头的办公室,给头打了一通电话,头说让我放心,他去找赵老太。

心无城府的的我这时候才隐隐约约的看出点苗头来,好像在上海这块,有三个派系。一是沈老头派,一是赵老太派,还有就是师兄推荐的那个人,其势力已经垮台被赵老太接手的中立派。

好像是审计部答应了不在沈老头新插进来的一个老乡这件事上纠缠,人事部才放过了我。当我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后,对沈老头就产生了无比厌恶的情绪。

曾在某天晚上偷偷的利用公司内的香会在沈老头的办公室门口部了一个迷阵,打算让沈老头出出丑。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沈老头来上班的时候,一脚踏在迷阵上就把阵给踏散了。当时他好像有所察觉一般,随即笑了笑也没怎么张扬。

我在工作位上缩了缩头,斜眼看着身后那个被他们当成财神拜的关公,小声对他说:“我拿你的香灰布的迷阵,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人破了,你很没面子哦。”看着关公青龙堰月刀上的金元宝,不由笑自己傻。如果这家公司的真面目是抓鬼这行的,那么就凭他们胆敢把武圣关二爷搞成这德行这点来看,就不简单。

不是群高手,也是群神经病。

(三)

试用期是一个月,在这个月内我除了编写了2个商城的网站程序之外还干了点杂货,除了沈老头和赵老太两个人的破事之外,每周周末还要负责大厅的卫生工作。对了,及时替换大厅内的那桶纯净水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还有财务部王部长要学使用电脑,三天两头的让我重装系统给他看。就连打印机出了问题也要我去修理。突然觉得自己从一个抓鬼的变成了一个电工,一时之间还真有点难以适应。

但是我很快就适应了,一个月后,试用期满的时候。我又再次被沈老头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他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说::“我是搞计算机的。”

他听后回答我说:“我们这里呢,是专业抓鬼的,不需要搞计算机的。”

“我操……”心中暗骂一句,手背到身后比了一个中指。

“好吧,你一定觉得很不服气”沈老头慢条斯理的说:“那么我就告诉你,你为什么不合格。”

“在这一个月里,你只看到了表面的东西。公司的那些员工为什么那么悠闲的看八卦论坛?那不是娱乐八卦,而是在收集各类灵异信息,通过分析,整理出有用的,真实的资料存档。审计部的赵部长每天都让你去整理她的电脑,并不是单纯的中毒引起的混乱。她确实不怎么会摆弄电脑这玩意,但是你帮她整理了一个月的电脑难道就没发现她那台台式电脑根本就没接电源吗?还有财务部的王部长,你在这个月中12次帮他装系统的时候有9次被他催眠了而你竟然毫无察觉?通过我们几个人的测试,得出的结论是,你是一个完全部不合格的新手。”

我一听,不由一阵唏嘘。虽然有点觉得他在扯淡,不过从他那天一脚踏散我布的迷阵这件事来看他还是有实力说这些话的。

沈老头见我没说话继续说道:“当然,这个测试结果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唯一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那台打印机,它其实是台法力测试机。你每次都能修好它说明你的法力值很稳定,其实王部长每次都把启动打印机所需要的法力值的上限调大,而你依然能够做到说明你得法力值至少比我们预计的要高,而且有上涨的趋势。”

如果沈老头不是在扯淡的话,我可以解释为什么我的法力值会出现上升的假象。一个人的法力和他的情绪有关。当他的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能量平衡也会出现不稳定。这时候表现出来的就是他所施展的术的破坏力变大了。但这只是暂时性的,而且很容易走火入魔。而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每当我看到沈老头的时候就恨不得拿个麻袋从背后套住他的脑袋狠揍他一顿。这种情绪不断的积压在我的体内,破坏了能量平衡,造成了法力值不断上升的假象。

“而且”沈老头继续说道:“我的办公室门口曾经被人动过手脚,你可以不承认,但我知道是你干的。小伙子挺带种的嘛,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通过就算你合格。”

“是什么样的测试?”我问道。

沈老头拿起一旁的报纸,非常随意地说:“无论你用什么法术,法宝或者迷阵,只要能让我在15分钟内走不出这个办公室我就算你合格。”

说完他就低头看报纸,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知道,从沈老头表现出来的实力,我那点法术他根本瞧不入眼。别说15分钟,能困住他5分钟都很困难。我到底该怎么做呢?让我有点犯难。我倒不是非要呆在这家公司,天下那么大,哪里不能去?但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呆在这个公司的日子让我极其的郁闷。

到底该怎么办呢?当我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看到沈老头桌子上的一个东西。让我想起了许久没有消息的僵尸非。于是,轻轻的走到沈老头跟前。

沈老头见我走近,仍然无动于衷还在自顾自的低头看报纸。

“你会付出代价的,死老头。”我心想,然后一拍沈老头的肩膀,说了声:“嗨。”

在沈老头抬头的一瞬间,我操起他桌子上的厚重玻璃烟灰缸狠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

我猜对了,法力高强并不代表他就一定是个武林高手。只见沈老头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估计一时半会醒不了。

这一烟灰缸砸下去,胸口舒坦许多。见他一个老人家躺在地上又不忍心,于是将沈老头扶上椅子在桌子上趴好,才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工作位上,心里又有些内疚,万一这老头身体不行,被我这一砸撑不了15分钟就挂了怎么办?但转念一想又安心了。偌大一个抓鬼公司,高手云集,必然也有人会使返魂咒之类的法术。挂了就挂了,到时候再让他活过来就是。

(四)

相信,很多人都和我一样在猜测沈老头到底死了没有。现在我揭晓答案,他死了,至少和死了差不多。

我砸了沈老头十五分钟以后,再次走进他的办公室。轻轻的推了推他,没有反应,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糟了,看来这次玩的过火了。

急忙叫来赵老太,简要地说了一下事情的始末。赵老太听后神情紧张的埋怨我在胡闹,她说:“你真乱来,在别的地方胡闹就算了,怎么可以在这里作出这种事情?”

说完她让我赶紧把王部长找来,我去找王部长的时候心中在想,好像赵老太的话中有些蹊跷,似乎在这个地方埋藏了什么特别的秘密。

王部长来了以后,察看了一下沈老头的伤势。俯身在沈老头耳边小声地说了一些什么话,然后又侧头倾听了一阵,看情形,似乎在和沈老头交流。

过了一会,王部长才抬起头来指着我说:“嗯,他是故意砸沈部长的,但是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故意。”

这时我才注意到,赵老太抬起的手放了下来,从她的手势来看,手掌内可能暗扣了什么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要刚才王部长说出一句对我不利的话赵老太掌中的东西此时就在我的体内了。

“沈部长头部受到重击,本来应该只是暂时性的休克,最多也不过是灵魂出壳。但在这个地方,恐怕不妙。”

王部长的话更加坚定了我对赵老太的怀疑,这里应该有什么秘密存在。

“我试试看吧”王部长说着将袖子卷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一直他隐藏在大袖下的那双手,虽然粗壮,但是却像被烈火灼烧过一样,不同颜色的肉条交杂在一起。

我正呆呆得看得出神,听到王部长说:“臭小子,我有那么特别吗?还不快去帮我拿盆清水来。”

出门后我没有声张,匆匆的在水房打了盆水就回来了。回来时,王部长正和赵老太说些什么,我只听到最后一句:“如果沈部长在那个地方的话,或许这次能有突破性进展。”

王部长让我把水放在茶几上,见我一脸不解的样子笑着说:“怎么?没见过金盆法吗?亏你还是茅山道士,有空我给你补补课。”

我一听也来了精神,金盆法我只在书上读到过,是利用水为媒介进行灵魂追中的法术。像这种法术学校都是不教的,因为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学。

我注意观察王部长,只见他两手食指和中指虚指自己的太阳穴,口中喃喃的不知道在念什么,突然眼里闪一道精光,好像从水中看到了什么,面露喜色。双手直插入盆中。从王部长插入的深度来看,足以穿透茶几的台面了。看到这里,按我现有的见识只能解释为,水面以下是阳界以外的地方。

王部长好像捞到了什么,正吃力的往上拉。慢慢的,我看到王部长那双看起来不太舒服得手上,附着一双苍老的手,正随着王部长的双手浮出水面。

好像一切都很顺利地进行着,但就在此时,水面上突然蹿出一双兽爪,狠狠地在王部长的手臂上抓了一下。随着王部长的一声惨叫,水花四溅,盆子被掀翻了,金盆法被破了。

王部长跌坐在沈部长的身旁,神情颓废,双手不住的颤抖,双臂血淋淋的留着黑血。当赵老太上前询问的时候,王部长却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他笑得很开心,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五)

从别人那里,我了解到了王部长所具有的能力,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说法,就是灵媒.具有和非人沟通的能力。

人呆过的地方,都会残留有能量,只要这个能量在短时间内没有消失。王部长都能将这些能量重组为一个人的形态,并从他那里获取信息。这种本领在侦查上非常好用,但是在某些人眼里却极为烦感,特别是那些有着秘密,或者有什么事情不愿让别人知道的人。

王部长的第二个能力就是他的那双手,一双招魂的手。但擅自穿越阳界是要付出代价的,每当他撕裂阳界,就会被炼狱之火灼烧,所以他的那双手成了现在这副样子。炼狱之火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从他的手受伤的程度来看,他应该已经被烧过很多次,按理来说他早就应该死了。

但王部长没有死,所以他应该有一套对应之法。

刚才,我所看到的情景就是王部长不知道从哪个空间的角落找到了沈老头的魂魄,当他试图把沈老头的魂魄拉回来的时候,被不知明的一双兽爪爪伤了,或许那不是兽爪,但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双爪子,只能用兽爪来形容。

王部长受伤处留着黑血,我知道伤口有毒,此时的他神志已经开始有些不清醒,但他依然在笑着,他慢慢的举起右手,手上抓着一块布。不,应该说是丝质的手绢。或许就是兽爪在抓伤王部长的时候王部长从那个空间带过来的。

可能是水,也可能是汗,王部长额前的头发已经湿了。糊糊的粘在一起,他得眼球开始变得浑浊,右手举着手绢,边摇边唱:“一盏孤灯一盏茶,几更星霜几更眠,一曲胡丝一曲怨,何日回首何日怜。”

王部长所唱的,正是绣在手绢上的诗,他可能感应到这个手绢所附着的信息了吧?

虽然不知道这块手绢到底带来了什么样的信息,但从王部长笑得那么开心来看,应该是有突破性的进展。这一切都要等王部长清醒过来再说。

王部长被安排到隔壁的17楼休息,那里有财团的特护医生在治疗和看护。从17楼传过来的消息是说,王部长中的是尸毒,尽管得到及时的治疗,仍然要昏睡一个星期。

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手绢带来了什么信息?我预感一个星期后就能得到答案,同时也预感一个星期后我绝对少不了有麻烦,因为王部长在昏迷前曾指着我说:“沈部长说,他很好,看好李力。”

(六)

我开始后悔自己砸沈老头的那一烟灰缸了,虽然当时很爽,但是倒霉的事情也随之而来。

一个星期后,王部长醒了,他递交了一份报告。

随后,上海办事处所有工作人员都被调离,只留下了我还有王部长和赵老太三个人。同时总部那边也派来了一群医生模样和几个黑西装的人。当我被那几个看上去像特工的人带进地下室的时候,我终于窥探到这里有什么秘密了。

地下室有一道门,要是普通的门就没有什么奇特的,但这道门上贴了很多符,刻了很多的梵文。看上去就好像有和尚和道士在这里比赛画图一样,看谁能在门上抢到更多的地盘,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拉开门,感受到一股寒流侵袭全身。如今是五月,上海前两天热的要死,但在这里,我却后悔没有带件衣服下来。

门后是另外一番情景,和门外是两个世界。里面像是一个粗糙的地洞,墙壁上盘根错节着很多老树根。看情形像是先有了这个地下室,然后有人为了掩饰什么才在上面盖了房子。

这个地下室的正中央有口井,后面的人推了我一下说,:“下去。”

我不由“啊?”了一声。

后面的人还是很简单明了地说了句,下去。我才看清,井底隐约有光,井口有个吊篮,刚好让一个人下去。我极为不情愿的坐在吊篮上,自从看过《午夜凶灵》后,在我的概念中,井就多了另外一层模糊的令人心悸的含义。

猜猜我在井底遇见了谁?

是王部长:)

在他将我塞入石壁上的凹陷处时,他告诉我,自己是抓鬼大学85届的毕业生。学的也是茅山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财务部王部长连excel都不会用了,因为他根本不是学会计的,财务部部长只是个头衔,做做样子而已。就是不明白他的注册会计师的证书是怎么搞到手的。

好了,在我被他塞入那个该死的凹陷处前,王部长还是简要地对我说了一下目前我们要面临的问题。

之前我所猜想的都没错,这家奇怪的抓贵公司确实有些秘密存在。他们的秘密就在公司的地下室内的那口井的井底。早在1950年,这口井就被人发现了。当时有两个盗墓者挖开了地下室的大门,接着他们又下了井,但他们再也没有上来过。在这块地皮上,地主也几经易手。但每一家主人在搬进来后没多久都会变得死气沉沉的。接着要么全家搬走,要么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死的一干二净了。

后来财团收购了这块地皮,在之前的主人的书房内发现了一本日记,日记上这么记载的: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搬到这里后总是心绪不宁的,家人都变得闷闷不乐不喜欢开口说话。甚至还发生了一起不愉快的事情,今天早上在门口遇到一个老疯子,他突然拽着我的胳膊神秘兮兮的对我说:‘你们全都会不得好死,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真是晦气!看门的老王说,这个老疯子以前是这里的下人。上一家在这里住的人是天主教徒,在一夜之间静悄悄的搬走了只留下这个疯了的老头。

“那后来这本日记的主人怎么样了?”我问道。

王部长回答我说:“不知道,这也不重要。关键的是那老头说的话。”

“难道他们真的全都不得好死了?”

“不是”王部长摇摇头说:“是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

(七)

“上不了天堂下不了地狱?”

王部长笑着对我说:“是啊,就这句,你说说看什么意思?”

我说:“哎呀,这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驱魔系的。何况天堂地狱是国外的东西,那老头不会是因为失去了东家出不了国而发疯的吧?”

王部长笑骂道:“真是胡扯淡。天堂地狱只是死后世界的另外一种称呼。无论是极乐世界,阴曹地府都只是同一个事物不同的面而已。我想那个老头说的是,一个人死后没有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可能被困在某处。比如……”

“这里。”王部长说着用手抚摸着石壁上一块凹陷处。这个凹陷处看上去像个人形,像是曾经有人被镶嵌在墙上,如今硬生生地从石壁内走出从而在墙上留下一个人形轮廓。

“我之前也下来过”王部长接着说:“我想搜集这里的能量信息来证实我的想法,但这里残留能量太弱达不到我需要的标准。说来也巧,要不是你搞出的这件事,我还真无法通过沈部长来验证我的想法,通过那天的接触,我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里,囚禁了很多人的魂魄。”

王部长用手画了画人形,转过来对我说:“很显然,沈部长的魂魄也在里面,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把沈部长的魂魄带回来。”

“噢,这样。但我不明白的是”我问道:“为什么要我这个新手来参与这项任务?”

“我接触沈部长的魂魄那天,他特意提到了你的名字,我想他可能发现了什么,而你就是其中的关键。所以我决定,送你进去。”

说着王部长又点了点凹陷处,我看着那里的像是人的皮肤一样纹路,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觉得浑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一样的难受。

我聚精会神的盯着王部长手指的地方盯了好一会然后转头对他说:“我不去行不行?”

“那你将会以谋杀罪被起诉。”

看来是没有退路了,不过在进去之前我想起了那对兽爪,王部长说他这次是有备而来,塞给我一道符让我放心得去。他说,遇到危险了,或者是找到沈部长了,就使用这道符。

没有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去闯一闯了。任凭王部长将我塞进那道凹陷处,只听他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突然觉得眼皮很重,不知不觉地就闭上了眼睛,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前面不远处,有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拽住一个中年人的胳膊说:“你们全都会不得好死,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

眼前这个情景我听王部长描述过,就是笔记本内所记载的部分。那眼前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幻?倒吸一口冷气,发现自己想不通。

我想起了王部长给我的符,我把它挂在了脖子上。摸了摸还在,心中安定不少。但随即一阵麻痹从背脊爬上后脑,突然发现自己忘记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使用王部长给我的这道符!

(八)

我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天知道我怎么才能找到沈老头,天知道我找到沈老头后该怎么回去。我似乎不仅穿越了阳界,甚至还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几十年前亲眼见证一个疯老头的诅咒。但我才不管那个神经病老头说得上不了天堂下不了地狱是什么意思,我关心的是到底谁能够来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回家。

正烦恼着,不经意的朝疯老头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这一瞥让我打了一个机灵。我好像看到那个疯老头和他拽着那个中年人正齐齐的朝着我阴阴的笑着。

待正眼看时,却又不是这样。那个中年人一把将疯老头推倒在地,转身回去关上了大门。照目前的情形来看,那个疯老头是唯一的线索。但我也知道,通常真正的答案是在表面线索之下的。就好比,如果我现在去跟踪那个疯老头,那么当我刚走开那个中年人可能就会又再次出门,而他去的地方有可能正是我在跟踪了那个疯老头十天半个月,排除了n条迷惑线索后才找到的目的地。

当然,如果命运这个家伙再可恶点的话,那么即使我放弃跟踪疯老头而将目标转向中年人也未必扑得对方向。因为摆在你面前的所有线索可能全都是假象,也有可能全都是真象,命运并不是将答案摆出来给你选择,而是当你作出选择后,他才睁开惺忪的睡眼继续耍你。

就像很多写手写长篇小说一样,先前设下的悬念和伏笔其实也未必经过缜密的思考,或许根本没考虑过,当大家开始热烈的讨论和猜测时,他躲则在电脑后面暗爽:“都猜什么呀,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呢。”

不过想归这么想,什么都不做也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能不能回去,要是回去了也不好交差。

经过短暂的思考,我决定先将疯老头和中年人撇开,直接去地下室。我很介意井下石壁上的那个人形轮廓。或许那里现在并没有轮廓,而是有个人活生生的被镶嵌在墙上。

想到这里,不由笑了笑,觉得自己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了。因为当我作出要下井的决定是,天已经黑了。四周的气氛还算不错,静的像块墓地,时不时地有狗在学狼叫。要是此时再蹦出个僵尸来的话,就完美了。

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种有点变态的恶趣味在以后的日子里可能会变得无法抑制。

谁叫自己是个抓鬼的呢?

(九)

我找不到井了。

当我好不容易翻进墙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格局和印象中不太一样,甚至连地下室的位置在哪里都不知道。

心里说,难道一定要去找那个疯老头?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人正直勾勾的看着我,身边有条狗。像是这里打更的人。这种突然的关注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是吓了一跳,但脸上却神情麻木,也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阵,他开始动了。

他的举动很奇怪,一边朝前走,一边望着我。似乎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将他的目光牢牢抓住一样。

他已经走到很前面了,但是仍然向后望着我,而他的脑袋转向的弧度已经超过一百八十度。本来我应该有些害怕,但是当我看到跟着他那条狗的脑袋也是这样,好像根本没有连在脖子上,同它主人的脑袋整齐一划的转来转去的时候却又感到好笑。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我心想。

(十)

突然脑后生风,幸亏闪的快,只见一个砂锅一样大的拳头从我的右脸颊擦过。

吃痛得摸着脸打量着偷袭的人,不由惊喜道:“沈老头!昂……不,沈部长,原来你在这!”

袭击我的人正是沈老头,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沈老头不由我分说,劈头盖脑的就是一顿拳脚。虽然我未必打不过他,但我用诈理亏在前也不好还手。挨了他几下重手,才抓住他的手说:“别,您别生气,我这不是来找您了吗?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出去。其他的事请稍后再说。”

沈老头虽然停住了手脚,但显然气还没有消,凶狠的盯着我说:“是王平送你来的?”

连忙点头说:“是。”(王平就是王部长)

沈老头又问道:“他是怎么送你来的。”

于是我将石壁上的人形轮廓说了出来,沈老头听后点了点头。

我连忙问他当初告诉王部长的那句:“看好李力。”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沈老头在这里发现了什么与我有关的事情,而这个发现就是我们离开这里的突破口。

沈老头白了我一眼,嘴巴一歪说道:“臭小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是让王平给我看好你,等我回去了好收拾你!奶奶的,老子英明一世没想到临老被人开了瓢了。”

“倒。”我心想:“早知道这样,当时我就一走了之,何必进来给自己找麻烦,王部长阿,王部长,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见沈老说着说着眼中又露出凶光,我连忙安慰他:“行行,等我们回去了随您老怎么处置。”

同时心想:“这下麻烦了,这老头记仇,回去后还是想法开溜吧。”

沈老头一个人嘀嘀咕咕着,似乎越想越不对劲,看过去好像马上就要冲过来揍我的样子。赶紧晓以大义,开导他说:“沈部长,我们现在身处险境,应该先设法离开这里,要不然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恐怕会有未知的危险。”

“危险个屁!”沈老头不以为然地说:“别说揍你,就算你拿个原子弹把这里炸了都一点事情没有。你小子走着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见他的话中总算有点缓和的语气,赶紧转移话题,向他询问刚才所见的奇怪的事情。

沈老头听后嘿嘿的笑了两声,他说:“你不是在地下室见到过一个人形吗?”

我嗯了一声,他继续说道:“告诉你吧,此时此地,这里的地下室没有人形,但墙里却有个人,准确地说它不是人。”

“那是什么?”我好奇的问。

沈老头神秘的看看四周,好像在确认什么,然后轻轻的附在我的耳边。

我正留心听他说什么,没想到他却突然朝着我的耳朵大声的吼道:“是¥#%¥#!”

ko,没想到这老头这么小心眼,这么恶劣,这么顽皮。刚才啥也没听见,只觉得耳边炸开一声巨响,现在整个脑袋里都是嗡嗡声。一边轻拍着耳朵,一边和他保持距离,强作镇定的问:“是什么?刚才没听清。”

沈老头刚才诡计得逞心里似乎很爽,笑嘻嘻的又说了一次。

我看着他的口型,只见他一字一顿地说:“是,僵,尸。”


第九章 尸解仙

(一)

僵尸?我诧异。

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奇怪,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的发动着。

不由看向沈老头,见沈老头眉头紧锁,喃喃道:“恩,难道又一个月了?”

突然间,周围的景色被出现了短暂的模糊,接着又恢复了正常,沈老头见我一脸傻相,对我说:“看什么看,呆会让你看有趣的东西。“接着拽着我悄悄的隐在一旁,没多久我就看到了一个人从内堂冲了出来,撞破大门夺路而去。望着这个情景,我不由张大了嘴,很显然沈老头是事先知道有人会出来的,但这点还不够让我吃惊,让我吃惊的是,那个绝尘而去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我,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我是彻底的糊涂了,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沈老头身上,也许他会给我一个答案。

沈老头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没多久,我又看到一个人影从内堂走出。当它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好像有所察觉,瞥了我一眼,这也让我看清了它的容貌。

月光下,那张苍白的脸是如此的熟悉。但随之而来的那份震惊却比先前看到自己还要强烈,我看到了她,暴力猩猩僵尸非。

“你说的僵尸就是她?”我有些难以置信的指着僵尸非对沈老头说,这简直荒谬。

沈老头见我出声大惊失色,拽起我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格老子,让你看就好好看,还敢出声?”

我被他骂了一顿,心里有些疑问暂时也不好说出来,只有默默地跟在他后头。

两人也不知道狂奔了多久,沈老头终于停下来,气喘吁吁的大量了一下四周,好像在确定僵尸非有没有追来。

“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吧?”我问道。

沈老头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问:“这是哪?”

“不知道。”

“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

还想问什么,沈老头就摆了摆手说:“你别问了,问得都不得要领。还是我先问你吧。”

问我?我有什么好问的?

沈老头凑上前来,对我说:“小子,你真的对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废话,心里暗骂,但表面上还是要好好的说:“怎么这么问?”

“你也看到了,刚才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就是你,姓李名力,刚从抓鬼大学毕业的菜鸟。”

“不可能吧,老爷子,您看我们事挺多的,有空别玩这个阿,我们要想办法出去才是。”

“前段时间,你是不是去过阴界?”沈老头继续追问:“是不是见过红马甲?阴界的守门巨人?还有一个喜欢将经典改头换面却总是被人一眼认出,但仍然坚持不懈的以欺骗有雏鸟情结的纯洁的45度仰慕他的追随者为己任的国子监?”

我说是啊,怎么了?一想,又不对,沈老头是怎么知道的?这事除了师兄他们没几个人知道,便问沈老头。(笨,来天涯看拙作《我的阴阳两界》不就知道了?小镇语。)

沈老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笑着说:“据说被钟馗强行拉着穿梭阴阳两界的人都会失去某些东西。”

“师兄是这么说的”我接着说:“但是我觉得自己挺好的,没少什么啊。”

沈老头低头想了想,然后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说:“我估计你也没发现,你有没有少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想你至少失去了部分的记忆。”

不会吧,我只知道曾经被僵尸非拿椅子砸坏过脑袋,造成暂时性的失忆。于是我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是你告诉我的。”

沈老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可能是刚才奔出去的那个“我”告诉他的。

“那你又怎么能肯定那个我说的是实话?”

“我非常乐意回答你这个问题。”沈老头说:“这里的一切都在不会说谎,如果某个人说谎,那就是因为在当时,他确实说谎了。”

“倒,老爷子,您别卖关子啊,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嘿嘿,你刚才不是问我那个打更的见到你后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奇怪吗?因为在这里,你的出现不合逻辑,造成了逻辑混乱,他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个你会从堂内出来,接着还有她也会从堂内出来吗?”

“是啊!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我终于怒了,没见过这么爱卖关子的老头。

“哈哈……”沈老头大笑,我知道他一定很爽。

沈老头笑完,终于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世界是某个人的记忆片断。”

“记忆片断?”这个死老头怎么又开始卖关子了,每当我以为他要说出真相的时候他又开始卖一个新的关子。

“是的,一个人死后会残留下一些能量,这种能量保留了生前的部分记忆。王部长的能力你也见过了,他就是通过和这样的能量交流来获取信息。”

“那和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关系!”他在继续卖关子我会疯掉的!

沈老头见我着急了,便说:“我卖个关子行不行?”

“我靠!不行!”

“哈哈……”沈老头又是一阵大笑,说:“好吧,看你可怜就告诉你。”

“……”

“如果这个人足够强,在某个机缘巧合之下在这里留下的能量又足够的强大,那么就会形成一个独立的世界。这个世界记载了他的一些记忆碎片,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处景物都是真实的。至少曾经真实的存在过。因为这个世界只是某个人的记忆碎片,所以总是在不断的重复着某个时间段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的你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出现过,所以当你出现的时候就给这个世界的逻辑造成了混乱,所以那个打更的看到你会觉得你不该出现这里,但他自己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他即使有所疑虑,但仍然将你当作不存在一样继续作他的事情。”

“嗷……”感觉自己的逻辑是有点混乱了。不解的问:“你说这整个世界只是某个人留下的零星记忆片断?”

“是的”

“但你刚才说的不断重复是怎么回事?”

“嘿嘿,当这个世界的时间走到头的时候,时间将会回到最开始,所有的人都会被重置,然后一遍有一遍的重复着这个片断。就像小电影一样,只有2分钟,看完了又得重新看。”

倒,这个死老头连小电影都知道啊。

“这样的循环我经历了三次,今天是第四次了。”沈老头说:“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这里的循环是一个月一次,同时这里的时间和我们的世界不一样,这里过了一个月,外面可能只有几天。没听说过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说法吗你?”

得,虽然长见识了,但又被人教训了一顿。

“当我在这里见到你的时候,也很奇怪,因为这个世界的时间段好像是在几十年前。照你来说你那时候还没有出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也觉得是够奇怪的。

“嘿嘿,在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事情的”这老头的话匣子一旦打开还真不容易关上:“我本来是打算用尽满清十大酷刑,民国八部刑具,文革十三种逼供手段,用严刑将你所知的事情逼供出来。”

一听到这些名词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心中决定,出去后一定要远走高飞,有多远走多远,千万不能落在沈老头手上。

沈老头看到我的神情显然很满意:“不过当我找上你的时候却令我很失望,像个白痴一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说什么有个怪老头带你回阳界的时候他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他不自觉地捂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而你就因为他放开了你而跌落到这个地方来。虽然你把以前的事情说得很详细,但是当我问道你来上海后的事情时,你却像脑袋卡壳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所以我认为……

沈老头咳了两下,故意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又要开始卖关子了,但没办法,谁让我想知道他的结论呢,就只好配合他一下,装出很着急的样子。

沈老头这才满意的点头继续说:“所以我认为,你可能由于某种原因穿梭了时空回到了过去。也就是这里,看到过什么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让王部长留住你的原因。”

“真的?你别耍我,为什么我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我问道。

“我也没想到你这个废物竟然对这里一无所知” 沈老头面孔一扳,停顿了一下,很失望的说:“看来你穿梭阴阳两界的代价可能就是失去了这段记忆。”

“那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做过什么事情?”我问沈老头。

“不知道,在循环中我跟踪了你两次,每次都在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时间又回到了起点。”

得,看来是一个死循环。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就是那个和僵尸非一样的女孩,又问:“那刚才我们遇的那个女的是谁?”

沈老头听后回答我:“我刚才说过了。”

说过了?嗷,又要卖关子了,妈的。

沈老头知道我心中急,停顿了一下才一字一顿的说:“是,僵,尸。”

(二)

“哈哈哈哈……”听到沈老头说僵尸非是僵尸一点都不惊奇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可能是由于在我的潜意识里早就把僵尸非和僵尸之间划上等号了吧。但是我还是要说:“沈部,别玩了,我们一起研究一下这道符该怎么用,好早点出去。”

“你不信?”沈老头怪眼一翻,眉头皱了皱,捏着指头好像在计算什么,然后说:“三天,三天后我让见识一下僵尸的牙齿长什么样的。”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在期间,我跑去找了一下自己。和那个打更的一样,当非我看到本我的时候,他也傻住了,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句话,你想了解一些新的东西根本无从下手。心急如焚的我被他木讷的神情激起了火,摁住他就是一通暴打。

自己打自己,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发泄完以后看着地上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的自己,心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郁闷了。

在第三天的晚上,我和沈老头又回到原本是福隆顶咖啡的住址。

今晚的气氛有些古怪,我看了看天上,月亮被云遮住了,天上的云在快速的涌动,似乎在预示着不安。以我看电视剧的经验,我明白这是天兆。一旦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导演的镜头总是先往天上皇两下,他在告诉你,看,风云变了。

所以当沈老头说“呆会要镇定,看到什么也别乱”的时候,我告诉沈老头说“晓得拉,看天就知道了”。

“嗯”沈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记着,这一切都已经发生过,而且并不是真实的,所以不要有无谓的举动。”

并交待我说,进去后不要出声,呼吸也要轻。他见我不以为然的样子再次警告我,里面的僵尸非同小可,上次王部长要拉他回去的时候就是那个僵尸出手阻扰得。这点引起我的怀疑,按理来说我们的出现引起的逻辑混乱应该让这里所有的人不知所措才对。

沈老头神情凝重起来,好办响才告诉我:“我怀疑这个记忆的碎片就是属于那个僵尸的,只有记忆的主人在这个世界里才是唯一有灵智的,虽然智商不高。”

最后沈老头告诉我,我和他现在的状态基本上属于魂魄体,要是有所损伤恐怕这辈子都别想恢复。而且这些损伤真身外表是看不出来的,严重的变成植物人永远也醒不了,受创较轻的也会造成局部瘫痪。

这些话让我吓出一身冷汗,暗中告诫自己这回千万要小心,不能再胡来了。回想起来,这次可能是我毕业以来真正意义上的历练。以前有师兄在后面顶着也就无所顾忌的乱来,而这次,沈老头肯定靠不住,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看来,只能自求多福了。

在沈老头推开门的一霎那,我发觉自己忘记问一句话,通常遇到这样的危险或者困难我都会问:“不去行不行。”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没有问。

沈老头已经在招呼我进去,微微一笑也就不去想他了。可能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起来了,面对逆境不再逃避。

(三)

里面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

尸横遍野?还是血流成河?或者人体的残肢内脏东一陀西一陀的随意撒在院内?

我尽量的往恐怖恶心的情景去想,这样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以免到时候刺激太大心脏承受不了。

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当我刚闪进去的时候僵尸非就出现在我面前。当时我和她的距离可能只有一张纸的厚度那么小。而僵尸非正尽全力张着她的血盆大口,嘴张得太大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五官比例,口中散发出阵阵恶臭。比较容易引人注目的是那两颗僵尸牙,上面蜿蜒着几缕血丝。

一滴冷汗从额上滑下,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我不晓得该不该有所行动,偷偷扫视了一下院子,发现在左边不远处有个人影在攀爬院墙,那人好像也发现了我,蹲在墙头说了句:“格老子的,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说完墙头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郁闷,那是沈老头。没想到才刚刚发完感慨不再逃避现在又要逃了。才转身准备闪人就发觉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搭在自己的肩头,让我一步都不能移动。

在学校的那些年我不太喜欢武术,除了健身太极剑,基本上就什么拳脚都不会了。不过幸好还学会一招,今晚大派用场。这招叫金蝉脱壳。

当那只冰冷的手扣在我的肩膀上的时候,我条件反射般肩头一缩一送,再向下做了小半圈的圆周运动就脱离了那只手的控制。我不知道后面的僵尸非会有什么表情,因为当我一恢复活动能力就没命的向前跑,认准了前面的一溜烟。我知道那是沈老头,此时我真想再砸他一烟灰缸。他经历过多次循环,应该知道此时僵尸非会在院子里面。就算有什么变故,他也比我先进去,竟然也不出声示警。

我怀疑他是故意整我。

跑到在一个拐角处,突然被人拉了一把。我定睛一看,是沈老头。只见他嘘了一声,然后脱下我的衣服扔向街心。那衣服一落地便变成一个我,开始向前狂奔。沈老头倾听了一阵,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连忙让我摒住呼吸。

当僵尸非从我们面前掠过,朝着衣服的方向追去的时候,我才松了一口气。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好像闭气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对我来说是难度很大的,不过沈老头刚才说我们是魂魄体,因该就不需要呼吸了吧?那么这样看来,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呼吸只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已。

沈老头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告诉我说,准备再回去。

一路上,沈老头为他的调虎离山得意不已,我则恨恨得看着他。沈老头也知道我在干什么,不紧不慢的说:“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怪事。这时候她应该还在地下室睡觉。因为她昨天被你的纯阳符所伤所以不得不休眠养伤。哦,我是说这个世界的你。”

嗷,昨天……该不会是昨天我把自己揍了一顿从而影响了“我”和僵尸非的相遇了吧。

当然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沈老头,我可不想被他奚落。但我觉得,以我的性格,即使僵尸非不是我认识的僵尸非,我也不可能会去伤她吧?有点难以理解。

(四)

再次进入院子,沈老头又拉着我躲到一旁。好像自从我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一直都在躲着什么,不由好奇的问沈老头:“今天僵尸牙我是看过了,你还要带我见识什么?”

沈老头说:“你不是要回去吗?不是要找那口井吗?想就呆着别动别出声。”

等待总是很无聊的,百无聊赖之下,我开始细看这座房子的格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它坐落的位置和2005年的福隆顶咖啡应该是相同的。特别是那个茅坑,在2005年是一家邮局,怪不得我每次进邮局里面的人总是一张臭脸,估计和几十年前的这个茅坑风水有关。

不过仔细看一下,确实有些古怪的地方。这个地表像是有人特别处理过的痕迹。

“奇怪,怎么有人这样造房的。”我不由嘀咕道。

沈老头听后反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我怎么看着像……”我伸着脑袋左右看了看说:“我怎么看着像棺材?哪有人会把自己家搞得像棺材一样?”

沈老头听后也定睛看了看,然后嘿嘿一笑,说:“小子风水没学好吧?”

被沈老头说中了,基本上风水这门课我是睡觉睡过去的,考前的那几天临时背了一份同学的笔记考了57分,风水老师放我一马进到60分混过去的。

沈老头指着院子中间的那株苍天大树说:“看见这株大树没?如果说棺材是个口字,树是个木字,那么它们就形成一个困字。”

我一听笑了,哪有人愿意把自己困在棺材里的。

沈老头继续说道:“你看这树的位置,如果整个房子是一口棺材,那么树的位置正好插在棺材里的那个人的心口。这种格局叫做困尸局。建房子的人不是为了困住自己,是为了困住埋在房子底下的人。”

埋在房子底下的人?我突然想到那口井,还有井下的那个人形,以及僵尸非。

“一般布这种格局用的都是桃树,桃木僻邪。嗯?奇怪,怎么不是桃树”沈老头自己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走上前去摸了树干,然后捡起一旁的材刀用力的划了一道口子。然后对着月亮仔细的看着刀口。

我凑上前去一瞧,不由惊呼起来。接着月光,我看到刀口上粘稠的树脂竟然是血红色的,像极了人的鲜血。转过去看那树干的伤口,有道液体缓缓的流下来,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血红色的。

“原来是这样”沈老头自言自语地说:“竟然用血树镇住心脉,作孽啊。”

我上前询问,沈老头沉思了半响才回答:“尸体在地下埋了太久会产生尸毒和尸气,尸气若是经过长年累月积累就容易产生尸变也就是僵尸,这时候的僵尸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它的意识是由尸气形成的。普通的困尸局是怕死者死不瞑目,还魂上来作祟。所以镇住他的主体逼他投胎,同时也为了日后的尸变做防范。若是用了血树……”

“那会怎样?”

沈老头这回没有卖关子,爽快地回答说:“布局的人根本就没想让死者投胎,他将死者的魂魄封在尸体里埋入地下,利用血树旺盛的根系不断的给死者提供养分,同时也不断的吸取死者的血液。死者就像一个活死人一样为血树提供血液。”

听到这里,脑中突然出现一个景象,我好像看到一个人浑身插满管子,管子里那暗红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心跳不断的输出体外,而管子的那一头,有张大口正在贪婪的吸食着。

“作孽啊。”沈老头一声叹息把我带出幻觉,他说:“布这样的局的人手法太恶毒了,虽然地面上的人会家道旺盛,但地下的那个人却永世不的超生了啊。”

我听后不由大惊,问道:“是否该把它毁了?”

“没用的”老头叹息:“这里的一切都是过去,早在我到上海的时候,这里的格局就被人改变了。知道吗?这种格局的不仅让地下的那个人受着无边无尽的痛苦,更大的害处是,一旦地下的人被放出来就是魔,阴阳两界无人不怕。这让正道人士踌躇不以,到底是破不破坏掉它?破的话魔被放出来谁有能力能收服?不破的话又于心何忍?我算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厉害了。唉……”

沈老头最后一句话让我生疑,什么它什么厉害?正待问个清楚。沈老头突然一拳打在树上,树枝颤抖了一阵落下了一些叶子。门外突然有些动静,沈老头连忙拉着我闪到树后。

我从树后探出半个脑袋,见到一个黑影飞上墙头。夜色下,人影双手快速结印。他结的手印我好像见过,那次金坚和师兄争斗的时候结的好像也是这个手印。

随着一声轻喝:“雷临!”一道紫色的天雷当空劈下。天雷落在院子的空地上却无声无息的炸出一团白雾,院子内亮如白昼,那人跃下墙头,缓缓走路雾中。

我看到他的衣袖像被大风吹扯一样不断的向外鼓张着,恐怖的是他浑身已染成了血红色,多处正泊泊的冒着鲜血。他和金坚一样,正在承受术的后果。

但当他的脸转向月光的一面时,我更加恐怖了,因为我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我,这是不可能的!

(五)

那怎么可能是我?那怎么会是我?我心中泛起无数个问号。我根本就不会那种招数。这种事情真的发生过?难道我真的是丢失了这段记忆?

沈老头好像早就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对了,他经历过几次循环。他推了推我说:“跟着他进去。”

走之前我见他蹲下来拣了几片树叶,看了看,然后放在手里捏了捏。接着叹了一口气,随手把树叶丢在一旁,无力的晃着脑袋走进雾里,我跟上去前看了一眼沈老头丢的树叶,那是几片黄色的有些枯萎的树叶,又是不解,我开始讨厌一头雾水的感觉。

穿过白雾,发觉自己来到了井下,前面是沈老头,再前面是浑身是血的“我”。那个我表现得很奇怪,他正在对着空气挥动拳脚。而且每打几拳便停下来像在思考,不时做出挨打状。

沈老头正静静的注视着他,见我到了就小声对我说:“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本来他炸开地上的迷阵后会在地下再次和僵尸相遇,引起一番争斗。但是现在僵尸不在了他却必须打斗,必须重复记忆中的事情。可是很明显,他对自己所作的事情感到迷茫了。这样有点不对劲。”

正说着,“我”突然狂叫一声,双手又在结印,不同的是这次是在不停的结印,完成手印后却没有发出去,又重新结印。随着雷临的力量不断积蓄,“我”的身体开始崩溃。虽然喷出来的血像雾一样弥漫在空气中,但是“我”结印的速度仍然没有慢下来。就好像看录像卡带一样,跳不过去就一直重复之前的那个片断。

终于,沈老头反应过来,大叫道:“不好,他的逻辑出现严重混乱,快要崩溃了!”

开……开玩笑,虽然是过去的我,但我也不愿意亲眼看到自己就这么报销了。

想要阻止“我”却已经来不及,只见“我”双手举过头顶,手中蓄了一个紫色的雷球。一边喷着血一边冲向墙上的人形。随着一声似受伤后的狼的嚎叫,“我”将雷球狠狠地砸在人形上。

我和沈老头都有些害怕,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

但奇怪的是,雷球砸下去后并没有发生预想的惊天动地的巨响,反而是瞬间就被人形吸收了,而我则搭耸脑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望向沈老头,见他神情凝重不由在心里打起鼓来。

“怎么办?”我向沈老头询问。

没想到话音刚落,四周就开始剧烈的晃动,墙壁已经分崩离析。和普通坍塌不同的是,崩溃的地下室没有塌陷,没有落石。而是解体,逐渐由一个整体变成一个个小团的个体,接着小个体开始不安的蠕动,有的长出了双手,有的长出了人脸……它们成形后就开始哀号,那种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印象深刻,宁愿忘掉都不再记起。

“这是怎么回事?”大惊失色之下我问沈老头。

沈老头苦笑一声说:“真的是崩溃了。你看这个世界,是由很多魂魄组成。这些都是在这里或者附近死去的人。它们的魂魄无一例外的都被吸到了这里,并被融合。我被你砸过后灵魂出壳也陷在这里。吞噬魂魄,这已经是魔的手段了。当我看到血树的叶子枯萎的时候就该想到,魔躯已成,这个困尸局已经镇不住它了……上不了天堂,下不了地狱。被吞噬的人真的是上不了天堂,下不了地狱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着急的问沈老头。

“怎么办?”沈老头听后不耐烦地说:“死定了!”

(六)

不是吧,死老头,你这时候竟然告诉我死定了?怎么说也该给我点希望吧?尽管我惊惧非常,上面的那些话也没有说出口。沈老头指着那个人形说:“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那个人形都是关键。现在这个世界的平衡已经被破坏,如果我们出不去的话,只能求上天保佑乐。”

正说着,跪在地上的“我”突然含糊的说了句:“还……给……我……”

“什么?”我将注意力转了过去。

沈老头也被我的举动吸引,只见地上的“我”面部表情及其怪异,我发现他的脸正在脱落,一会变成打更的,一会变成疯老头,一会有变成僵尸非。尽管他的脸在不停的变幻,但是至始至终都在说一句话:“还给我。”

我和沈老头都听清了,却不明白他要什么。而我还在猜想,或许这个世界都是属于它的一个整体,所有的人都是它的一部分,所以它才在崩溃的时候出现这种变幻不定的情况。

世界即它,它即世界。

我有些后悔来到这里,我始终觉得,它的崩溃是由我引起的,当我改变了“我”和僵尸非的相遇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个世界的崩溃。

看着周围不断分解的事物,逐渐绝望。

一个人绝望的时候会有什么举动?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会让你摆出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我想大部分人会和我一样,傻傻的望着头顶。

这里崩溃之后我究尽会怎样?不清楚,但是望着头顶的我却看到了一线希望。我看到盯上出现一个黑洞,从黑洞上伸下两只巨手,手臂上那些错综复杂的肉筋从来都没有现在这么可爱。这是王部长的手,那双招魂的手。

当王部长的手带我们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发难了,它一边疯狂的叫着“还给我,把手帕还给我”一边向我们冲来,它举着的双手,我看到了,已经变成了兽爪,就是当日抓伤王部长的那对毒爪。同时我也想起当日王部长被抓伤时手里抓的那块手帕。难道就是它的?

如果这时候被它阻扰,恐怕我和沈老头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眼看爪子越来越近,我却没有想出应对的办法。就在它要碰到我们的时候,胸前的那道符突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将“我”弹开,随后符就轰的一声溅出了一些火花废了。

幸好就在弹开“我”所争取到的短短的时间内,王部长顺利地将我们拉了回去。再回到现实的一瞬间,只来得及看清王部长的脸。我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打满了石膏,而我感觉浑身好像都散了一样,稍微一动就痛得忍不住呻吟起来。脖子好像也出了问题,头部不能灵活的转动。感觉身旁好像有个人,他见我醒来就问我觉得怎么样,我才知道是王部长。

据王部长说,他之所以动了拉我们回来的念头,是地下室突然起了变故。整个地下室无缘无故的开始坍塌了。所以他就急忙施法把我拉回啦,没想到还能找到沈部长。这是令他非常开心的事情。我想现实中的地下室的人形,和记忆碎片中的人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吧?所以记忆碎片中的世界崩溃了,现实世界里地下室的也坍塌了。

王部长解释后,我有所释然,但我仍然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王部长嘿嘿的傻笑了两声说,十分抱歉,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逃到上面,所以王部长就拉着我和沈老头的魂魄躲到一个铁箱内施展龟息法进入冬眠状态,以等待地面上的人的救援。而我的躯壳则没来得及保护。被砂石掩埋造成全身性骨折,幸好命是保住了。

听完以后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我到底是幸运呢?还是不幸运呢?要是我是幸运的怎么会变成这幅德性躺在床上?要是不幸的话我又怎能在那样的坍塌下活下来?

这时候沈老头来找王部长。而我可能护士干给我打过针,觉得昏沉沉的又要睡去。好像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王部长问了一句,是它吗?沈老头回答,是它!

(七)

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躺了100来天终于可以勉强下地行走,就是脑袋还不能灵活的转动,医生说我这是颈部骨折,没那么快恢复。所以我还得带个护脖。此时的我显得有些笨重,如果有人在左边叫我,我要小碎步的一点一点整个人转过来,看上去很傻的样子。

在我住院的期间,公司发生了很大的变动。

先是沈老头被调回总部,随后王部长被赵部长裁掉了,不知去向。其实王部长被裁我可以理解,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没有秘密可言,只要在你呆过的地方他都能搜集到信息。这样的能力难道不可怕?你愿意一个随时都能看透你的人呆在自己身边吗?很显然赵部长不愿意。

本来我该算是赵部长那个派系的。但是当赵部长在上海一揽大权后就开始将矛头指向内部。我觉得这个赵老太真是老糊涂了,老总让她来整顿上海这块,并不是要她追究谁的责任。而是让她找到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像她这样不断的找人麻烦,不断的开除最后只会留下一个无人收拾的烂摊子。

在我眼里,赵老太简直就是一个疯子,所以我在她动我之前就主动辞职了。

想想,来上海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总是无暇欣赏一下上海的夜景,我不喜欢那些著名的人多的,繁华的夜景,看看自己家周围的景色就好。

每当我到一个地方,我总喜欢半夜出来走走,这时候街道上比较安静。离我家比较近的地方一个十字路口,那里有一个可的便利,还有一个烧烤摊子。这些天晚上,我总是会在半夜出来从可的买一灌盐汽水,再到烧烤摊点几串羊肉。靠在可的的墙上,一边等待,一边看这他们。

而那些食客一定感到很奇怪,从他们侧目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我想我那个硕大的护脖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吧?只是那些食客并不知道,我注意的并不是他们。

十字路口,大多是交通事故最多的地方。再以往,这里并没有太多的灵异可以描述。但是死的人多了,议论的也就多了,人们认定那些在十字路口死掉的人会成为鬼魂出来害人。于是那些在十字路口死掉的人就被莫名其妙的留了下来成为地缚灵,真可怜。

而到了晚上,那些地缚灵也纷纷出来游荡,它们从一个食客的身边游荡到另外一个食客的身边,并仔细的观察着那些食客。我知道,它们在寻找替身。只要这些人中,有人相信它们的存在,并认定它们的鬼魂会出来害人而心存畏惧,那就符合条件了。当它们找到替身,就会往他们脸上吹一口气,让替身迷迷糊糊的就走到十字路口,重演当年地缚灵死前的惨剧。当这一切发生后,地缚灵就会里开十字路口的束缚,去他该去的地方。而那些无神论者或者对十字路口的地缚灵没有概念的人,则不在替身的考虑范围之列。

其实这是一种因果,是某些人的信念让地缚灵无法离开,于是地缚灵就只好找那些令他们无法离开的人做替身。

喝一口盐汽水,饶有兴趣的听食客中的某个人在讲十字路口的故事,我想他看不到,这时有个地缚灵已经两眼放着绿光兴冲冲的飘到他的身后,说了一句令我绝倒的话,他说:“同志,可等到你了!”

它说着朝食客脸上碰了一口气,那个食客便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

我由于被地缚灵一句恶搞震慑,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出手的时候慢了半拍,不过也赶在地缚灵上身前将它驱逐。

我说着个人是由于里烧烤的炭火太近,所以一氧化碳中毒。烧烤老板听后不乐意的嘀咕了:“我离得更近怎么就不见我有事。”

我没有理他,用力的掐了掐昏倒的食客的人中让他苏醒过来。众人见他醒了便也放心了,七嘴八舌地说了些安慰的话。我看到苏醒的那人一脸迷茫,好心的指点他:“以后不要在十字路口讲鬼故事。”

却不知道这样的话是否令他对十字路口的传说更加深信不疑,更容易引起鬼上身了。

再回家的路上,路过一个灯光昏暗的路口。我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从记忆世界中出来以后鼻子变得灵敏许多。我好像在空气中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不多时,便见到一个高大的人影飞奔而来,他的速度很快,但最终还是被身后另外四条黑影追上。那四条黑影迅速站定位置形成合围的阵势。

那被围的那人穿着斗篷,头盖垂下来遮着脸,无法看清面容,但他似乎很愤怒,很急切。从他的反应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行事果断狠辣的角色。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出招就是一个威力极大的手印。我只听到有人惊呼了声:“是兵解?”

霎时一道极亮的光闪过,我连忙护住眼睛。等周围恢复平静后,街心只有一个黑影在剧烈的起伏。而他周围的那四个人早已没了踪影,只在地上留下了四套衣服。

“什么人?”对方已经注意到我的存在,出口询问。

而我听后便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我从他的声音认出了他,走上前说:“师兄,是我。”

“李力?”

“嗯!”

师兄一听终于仿佛松了一直憋得那口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上前扶住师兄,发觉师兄的手脚有些不利索。便问:“师兄怎么了?”

师兄说:“不碍事。”

我扶着师兄坐到路灯下,师兄先把身后的某个东西放了下来,我接过后借着路灯仔细一瞧,不由大吃一惊,再一件黑色的风衣下覆盖着一个少女。面无表情,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身上的凉气透过风衣传到我的身上让我禁不住打了几个寒颤。在仔细辨认,更是吃惊,她竟然是僵尸非,尽管我和她平时吵吵闹闹也绝不会想到,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想着便转过头去问师兄。

这时师兄已经取下了头盖,我看到了那熟悉的面空上多了几分沧桑。师兄的两条眉毛已经变成雪白,更让人惊心触目的是,眉毛下的两个眼眸已经呈死灰色,看上去浑浊不堪,我怀疑师兄这样的状态能否看得见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我没有开口问。

师兄稍微休息了一下,摸索着站起来,我连忙上去扶住他。

他一摆手,苦笑着说:“不用扶,勉强还能看得见。”

这种刚毅和倔强反而更让人同情他,虽然我不愿意产生同情的情愫,同情这个词不该出现在师兄的字典里。

“先去我住的地方吧?”我不安的征求师兄的意见。

师兄半响才缓缓的点头回答我“好吧……”

(八)

到了我家后,我们把僵尸非放在床上,两人席地而坐。

师兄问有没有茶,这让我为难了。虽然我在向阳公社那么久,却一直没能学会泡茶,幸好冰箱里还有几罐乌龙茶。

师兄拿着乌龙茶笑着说:“幸好不是用来喝的。”

说着侧过头来,用茶水冲了冲眼睛,然后闭上眼说:“茶能明目,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从开始到现在,师兄都没有提过他和僵尸非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没问。我想师兄要是愿意说,自然会说,不想说,问也没用。

师兄休息了一会终于开始讲述他和僵尸非的事情,从他们去湘西的那天开始。至此,我才明白,原来每个人的世界都是不同的。在我的眼里,很多事情都荒诞不经,很多人都很搞笑。但在师兄的眼里,世界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就像师兄常说得那样,本源只有一个,但人们看到的面却不同。

步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通过其雄厚的财力,无论在政治还是军事上都确立了显赫的地位。

师兄和僵尸非到步家后,一开始还相安无事。回到家中,僵尸非换去了平时脱跳的打扮,变成一个文静的乖乖女。话也变少了,只有去找师兄的时候才会恢复平时的样子。

不多久,师兄就去见了步家的家长。那是一个威严的老人,老人的眼光似乎能洞悉一切。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出乎师兄的意料,他看到那老人像猴子一样灵巧的窜过来,敲敲师兄的小腿,捏捏师兄的胳膊,然后说了一句令人毛孔悚然的话:“嗯,不错,是块上好的材料。”

要知道湘西步家以尸闻名,他们擅长操纵尸体,改造尸体。当他们以专业的眼光盯着你的小腿说是块上好的材料的时候,谁知道他们的脑袋里又在想什么,谁能保证他们此时不是正在想象把你摁在手术台上,然后卸下你的小腿安在另外一具尸体上。

因此,就连师兄这样镇定的人物听了以后也不禁头皮一麻,暗中戒备起来。

老人自顾自的检查了一番,然后一拍手门外走进八个人。二话不说把师兄围住。这八个人身着黑色的功夫衫,体格健壮,一副练家子的打扮。

老人坐在一旁,微笑的盯着师兄说:“不用留手,它们都不是活人。”

话音刚落,那八人已一同出手,且出手狠辣,分三中下三路直取师兄的要害。

如果这八个人都是活人的话,师兄一定会输。但他们不是人,对付不是人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要靠拳脚取胜。

说时迟那时快,师兄双手收于腹前,一张口就吐出一连串浑厚的笑声,八人被笑声影响身影一滞,紧接着就见到八团青影被逼出八人的体外。很显然这八团青影是关键,当它们被逼出来的时候,那八人也同时萎顿于地。

老人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罗汉系的佛笑果然名不虚传。”

师兄闻言收住笑声说:“不知道步家老爷子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老人先是不答,只是抬手一挥,那八团青影又回到体内。八人随即站起身来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然后退了出去。

“你知道我们步家只有非烟这么一个女娃”老人喝了口茶说道:“我们不会让她出什么事情。”

听老人的口气,似乎在审核孙女婿一样。

师兄却冷笑着说:“能出什么事情?生三百年,死三百年。六百年后跳出生死,尸道大成。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说一个已经过了生三百年这关的僵尸能出什么事情?”

老人听后目光一聚,紧紧的盯住师兄说:“你都知道了?”

师兄不惧的回敬:“将少女用血树镇尸局活埋在地下三百年你们步家也未免太丧心病狂了吧!”

师兄这话一出口,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步家家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将桌子拍个稀烂,冷冷的回答:“骂得好,骂得好!”

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步家家长突然叹了一口气,神情萎靡下来,他说:“若不是50年前的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也不会活在痛苦的内疚中。说句老实话,我后悔了,但我已回不了头。”

师兄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步家家长讲述着,此时的家长没有威严,没有煞气,只是一个孤独的老人。

“她不是我们埋的,我们在50年前意外发现了她,一个已经突破三百年生关的僵尸对我们步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要我们再付出三百年帮她突破三百年死关,凭借着她大成的尸道我们步家必定子子孙孙富贵荣华。祖训有云:生三百年,死三百年,六百年后,平步青云。这也是我收养她的主要原因。但我没有想到,我们要付出的是如此惨痛的代价。”

老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黯然起来:“古籍上记载,三百年生关一过,宿主的魂魄不久便会魂飞魄散。这时候只要将含有步家的血脉的少女的魂魄封入僵尸体内才能继续修炼三百年死关,也只有这样,她尸道大成后才能替步家带来繁荣。我以为只要牺牲自己的女儿,就能突破三百年死关。但世事难料。50年前我失去了女儿,20年前我又失去了孙女和儿子。”

原来,三百年死关的僵尸很不稳定,很多因素都能让她崩溃。爱情就是其中一道重要的关口。50年前家长的女儿封在僵尸的体内,从一个婴儿开始成长,步家限制她的自由尽量不让她接触外界,但过了30年终于在封闭又压抑的环境下崩溃,魔性大发。当时步家家长的儿子步天施展“雷临”,抑制住僵尸,为了让控制僵尸,步家家长不得不将孙女的魂魄打入僵尸体内。僵尸又变为婴儿陷入混沌。但步天也耗尽生命,同时家长女儿也魂飞魄散。

随着僵尸的成长,20年后就是现在的僵尸非。步家吸取教训,不再限制她的自由,但是对爱情却是严令禁止。因为身处死关的僵尸一旦产生爱情,非常容易失控。而金坚其实是一个护卫,负责打发任何僵尸非有可能爱上的男人。所以金坚当日会那么拼命的阻止僵尸非和师兄的相处。

家长说完,人似乎又苍老了许多。师兄也不语了。谁曾想到,显赫的步家会有如此悲哀的家族命运。

终于,师兄打破沉默,说:“那你想我怎么做?”

家长正回答,从门外冲进一个人来,神色慌张地说:“大伯,不好了,祠堂出事了!”

来人一见有外人在便也住了口,走到家长身旁附在耳边细语了几句。家长听后神色一变,也顾不上招呼师兄,变朝门外飞奔而去。

(九)

师兄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问我还记得当年玩因果一页书的时候的情景吗?

我回想了一下说印象不深了,师兄说,你记不记的当年一页书到了阿非手上为什么没出现判词?我这才想起,当时还以为一页书坏掉了。师兄说不是,是因为成为僵尸的阿非既不是人,也不是鬼,她已经脱离了轮回所以一页书无法给出判词。

我听后不免感慨良多。心想,原来师兄早就注意到了僵尸非的不同寻常,但为什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继续平时正常的相处呢?这个疑问我仍然没有问出口,我想师兄说到后面应该会给我一个答案。

步家家长奔出门外后,师兄跟上前去,到了一个谓之祠堂的地方,这里很大,供奉着步家列祖列宗的骨灰和灵位。

步家是一个大家族,师兄到的时候,祠堂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事态已经很严重,不用旁人叙述就能一目了然。

师兄看到了一个人,僵尸非。她正举着火把,神情凄楚的笑着。身后是一片火海,通红的火光将僵尸非的脸映衬得阴阳分明。她站在火前,一手指着门外步家诸子哭诉着:“30年了,30年了,我被你们关了30年。说什么列祖列宗,说什么子子孙孙,我要一把火烧了你们的光宗耀祖,让你们无颜愧对泉下先人!”

忽起一阵大风,火势一涨,像僵尸非的情绪一样变得异常。

“大伯,细姐又出现不稳定了,在不制止恐怕就要……”叫步家家长来祠堂的那人见到这个情景,不安的对步家家长说。老人一听,厉声喝道:“住嘴,什么细姐?她不是你细姐,你细姐20年前就魂飞魄散了!”

老人如炬的目光一扫,问:“步家30岁以上已生儿育女的男丁,修炼雷临到第三阶段的有多少?”

众人皆低下了头,大家都知道,20年前家长的儿子是怎么死的。谁都愿意家族强盛,但谁都不愿意为了家族的未来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一群废物!”老人骂道。

“大家为什么不冲进去?”师兄问喊家长大伯的人,这人叫步成,36岁,是目前步家第二代主事人之一。

步成摇摇头指着祠堂内的黑烟,小声说:“细姐失控的时候散发出浓烈的尸气,没有多少人能接近她而不被尸化,除非雷临加身。如果没人制止,细姐这样下去恐怕就要崩溃解体了。”

家长突然一个耳光打在步成的脸上,:“你还说!步家就是你们这种废物多了所以我才不放心!”

步成捂着脸,不吭声的退到一旁,但师兄却已经看出,老人打步成是为了不让他透露更多的事情。至少20年前僵尸失控的事情就不像家长叙述的那样,家长说自己的女儿已经魂飞魄散,但眼前的事实却不是如此。目前控制着僵尸非身体的明显就是家长口中所述的20前魂飞魄散的女儿。

这时候,身边突然电光一闪,一个人影如闪电般冲进祠堂,在他走的路径上划出一道青色的弧影。

“天啊,只是一段青雷加身。”

“他功力不够,他不要命了。”

平静的人群,骤起惊呼。

僵尸非见有人冲进来,举起利如兽爪一般的手向来人抓去。没想到那人轻巧的一个挪移就滑到她的背后,双手扣住僵尸非两臂。在她耳边轻轻叙道:“阿非,我不知道自己二十多年来守护的究竟是谁,我不知道自己守护得算不算得上是一个人。但当二十多年来守在你的左右变成一个种难以改变的习惯,我就知道自己愿意继续守在你身旁二十年,四十年,六十年……或许我在你眼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丑,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小丑为了你付出生命。但这些都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那人说的话,在众人耳边徘徊。他的面容苍老,身形佝偻。似乎没有人认识他。但师兄还是认出来了,那人就是金坚,为了驱逐师兄强行使用雷临损耗生命的人。

在场的人都静静地听着,只有家长气急败坏的喊道:“这是什么人,给我拖出来!”

没有人上前,谁都看出来金坚即使不用人拖出来也死定了。因为金坚在说话的时候身体在不断分解成红色的粉末,慢慢的与黑烟融合。

“青雷!”金坚突然喝道,天上似在呼应金坚般炸起一声巨响,接着一道巨大的青色电光当空劈下,落在金坚身上。瞬间,金坚的身体就被击成粉末。祠堂内刮起一阵旋风,将僵尸非带到半空,黑烟迅速聚拢,在僵尸非身旁旋转。慢慢的,黑烟消失了,僵尸非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家长连忙带人上前查看。僵尸非脸颊上有两道红红的印迹,像是血泪。

经过一番检查,家长破口大骂:“刚才那个混蛋究近是谁?他功力不够,不但没帮上忙反而让阿非更加混乱,随时都会解体!”

如果不是金坚,阿非现在可能已经解体了,师兄不免一声叹息。

(十二)

步家老爷子病倒了。

从步家祠堂起火那天开始,步家上下就有些了异样。僵尸非被特别看护起来,师兄也不能轻易接近她了。在步家无所事事了几天,步家老爷子终于又差人来请他过去谈话。

再次见到步家老爷子,他憔悴了许多,似乎这几天就像过了十几年一样。他披着件外套,不停的咳嗽。

“我错了,五十年前就错了。”这是步家老爷子见到师兄后说的第一句话。

师兄静静的坐在老爷子下面听着。

“秦素衣,是个大魔头,是我们步家的大仇人阿。”老爷子咳嗽了几声接着说:“这个女人在三百五十年前就差点毁了我们步家。如果那第三个魂魄就是秦素衣的,那我就是步家的罪人。没想到我一生为家族前途操劳,最终却仍然要败在我手里。让我怎么去面对泉下的列祖列宗……”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人掏心掏肺,师兄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仍然一言不发的听老爷子继续说下去。

“五十年前,我在上海历练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被埋了三百年刚出关的僵尸,想起了祖训的内容,于是就把她带回湘西,也因此从众多同辈仁中脱颖而出,获得了下人家长继承人的资格。”

“其实整件事没这么简单?”师兄淡淡地说道。

如此的一针见血让老爷子犹豫了一下,才说:“是的,实际上那个僵尸原名秦素衣,在我发现她的那天我就知道。五十年前我趁她刚出关功力未纯的时候猛下杀手。当时我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将她打得魂飞魄散,夺取了她的躯壳。认为自己既为家族除去一个仇人,又为家族的未来立下了大功。但看今天的情形,哎,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老爷子突然愣愣的望着门外,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或许下雨的时候会触动人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些记忆吧,让人变得比较脆弱。

天上打了几个响雷,屋外闪了几下,老爷子喃喃的说道:“五十年前的那晚也是个雨夜,我计算了许久,这天是僵尸最弱的一天。每一个环节我都计算好了,绝对不会也不允许出意外。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前些天突然出现一个穿着古怪的茅山小道士,我开始担心自己的计划被破坏。那时候我的功力尚浅,施展雷临绝对承受不了副作用所带来的损伤。我想了一个法子,尝试施展危险度较低的灵魂出壳附在小道士的身上,我想利用小道士的身体施展雷临,让他的肉身来承担副作用。没想到我成功了,那一夜,我借着天威,用自身青雷引发天雷打进僵尸的天灵盖,我亲眼看到她的三魂七魄一个一个被逐出体外并被击碎才离开小道士的身体。归位后,顾不得施术所带来的副作用就赶了过去。我将僵尸的身体封印并带回了湘西,而出于对那个小道士的愧疚,我在地下室就将他掩埋了。”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师兄还是忍不住问了这句话。

“或许我老了吧,当一个人老的时候,就会变得很罗索,”老爷子颓废的说道:“我老了,我希望你能带阿非走,六百年僵尸计划失败后,步家的人不会放过她的。”

“你也不能保护她?”师兄奇怪的问道。

老爷子苦笑不语。

“他已经自身难保了!”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时候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也是一个老人。这老人一进门就说:“私藏魔头,陷步家与危险境地,该当何罪?滥杀同道,该当何罪?”

步家老爷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淡淡地说:“堂兄,五十年前我们为家长继承人的资格争斗了很久,如今已过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放不下吗?”

对方不语,只是冷哼,说道:“沈乃柱!告诉家长你在上海办事处的地下室内都看到什么了!”

又出来一个老者,他叙述了一件事情,和家长刚才所说的相差无几。

家长默默地听完,叹了一口气说:“堂兄,你真的用心良苦啊。老沈,我待你不薄,为何要出卖我。”

那个被叫作老沈的人低着头退到后面,平静得说:“各为其主,对不住了。”

“这是步家的家事,无关的请人出去!”家长的堂兄看到一旁的师兄,斥责道。

老爷子轻轻地说“好的好的,他就走,他就走。”

说着猛地一拍椅座,师兄所坐的位置地板突然消失了。事发突然,师兄也未曾料到。只觉得身形一陷就掉入一个地道中。

(十三)

“我掉入地道中后在下面遇到一个人,他领着我向前飞奔了许久。出了地道后有另外一个人在候车接应我,车里面有昏迷的阿非。接应的人对我说,我们将要去西藏寻找一种特殊的东西,希望能对阿非有帮助。接着我就匆匆回了趟南京和你见了一面,因为路途遥远,又怕路上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没带你去。”师兄靠着墙,缓缓地说着。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我们就去了西藏,当时我们也不清楚究尽要找什么东西。漫无目的的到处寻找着。然而进入西藏没多久我们就被西藏的密宗发现了,有人出来和我们交涉。让我们把阿非交给他们,因为阿非是个三百多年的僵尸,在他们眼里是魔。一定要除去不可。发生了几场大的争斗,和我一同去西藏的人都回不来了。我在危机的时候施展兵解才摆脱追杀一路逃到上海。我本来是去找上海的朋友的,没想到会遇到你。”

“什么是兵解?”我不解的问道。

“兵解……”师兄苦笑的说:“是钟馗那老头带我穿梭阴阳界后留下的后遗症,我失去了某种东西,也得到了某种东西。当我把这种东西释放出来的时候,产生的能量对人体会有很大的杀伤力,就是兵解。不过施展兵解也是有代价的,如果我在用几次,恐怕这双眼睛就要真的废了。”

嗯,看师兄如此的疲惫,突然发觉不该打扰他。就转身告退去外面的那间客厅休息了。

睡前我有几个疑惑留在心中不解,那个步家的,曾经在上海办事处的沈乃柱为什么那么引起我的注意。他会不会是沈老头?还有步家家长说的五十年前的那件事,我想起前些天在福隆鼎咖啡地下室内的经历,越想越觉得心寒,我老觉得那个被人附身过渡施展雷临而毙命的茅山小道士就是我。但如果当时死掉的是我,那么现在还活着的我又是怎么回事?我开始有些后怕。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福隆鼎的废墟中不停的挖掘着,挖了很久,终于挖出了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我打开一看,里面包裹着的竟然是我。然后一阵阴风吹过,油纸包裹着的我突然不见了,一转身就看到僵尸非举着如同野兽爪子一样的手冲到我面前,脖子一紧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我努力一挣扎就醒了过来。

虽然知道是一个梦,但是我还是摆脱不了梦中看到的情景,我绝对接受不了自己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死掉的事实。

喉咙干得很,到厨房到了一杯水。

窗外已经有些蒙蒙亮,无论是房子还是树木,就连跑过得小猫都是青青的,惨淡的蓝色。我喝着水,努力的忘掉昨晚的那些疑问。我就是这样的人,没有答案的东西坚决地选择遗忘。可以让自己少掉很多烦恼,因为我知道,凭我的能力,我无法解决那些事情。

正喝着水,突然看到一个人苍白着脸飘到我的窗前,一言不发的盯着我。这样的情形着实的吓了我一跳。要知道我住二楼,窗外并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后退一步靠在洗衣机上,仔细的辨认了一番,发觉竟然是僵尸非,但眉宇间流露的神情又不像。

对视了半响我才开口问道:“你是僵尸非?”

对方仍然一直看着我,目无表情,似乎很茫然的样子。许久,她终于说了一句话:“我不是她,我叫秦素衣。”

说完,嗖的一声就不见了。

我连忙冲进师兄休息的房间,却看见僵尸非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我惊动了师兄,他不解的看着我。我上前对僵尸非稍作检查,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被什么套住,再也逃不开了。


阴阳界背后的故事 


短篇一

午休时间,小镇抱着饭盒蹲在上海片场的某个角落。今天伙食不错:油暴脆虾,凤尾菇炒肉片,红烧肉,空心菜还有茄子。一边吃饭一边和“我”交流故事大纲。

“我”问:“你觉不觉得最近故事写的越来越匆忙?我的出场次数变少了?”

小镇答:“最近为生活疲于奔命,烦躁的很,自然写的浮躁了。”

“我”:“这不是借口,你不觉得故事越写越白痴了?再接下去就要转奇幻风格了吧,我是不是会变成奥克曼在天上飞来飞去?”

小镇:“你知不知道羞辱作者将会有什么下场?看来在前几章的故事中你还没吃够苦头,继续期待更变态的蹂躏吧。”

“我”:“……”

“我”:“最后一个问题。”

小镇:“说”

“我”:“为什么我没有女朋友?”

小镇:“mmd,我都没有女朋友,你也敢有女朋友?想都表想!”

光头师兄从拐角处转出来,径直走向小镇。

光头师兄:“我也有点事想问。”

小镇一凛,紧张的戒备道:“没问题,但是先把烟头丢了。”

师兄看看手里的烟头,笑笑道:有必要吗?

小镇语:“很有必要!最近拍摄进度缓慢,似乎每个人都对我很有意见。尤其是你的烟头,绝对是凶器。”

师兄一听,无奈道:“那好吧。”说完随手将烟头往后一扔,耸耸肩,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师兄转身去看时,看到一个人抱着脑袋逃窜而去,脑袋上正冒着烟。

“发生什么事情了?”师兄不解的问。

“看吧,光头飞烟,例无虚发,阴阳界兵器谱排名第一位。”小镇也凑过来望着前面的一缕青烟感慨道。

“看那人的身形,好像是金坚。”“我”说道。

“为什么躲在我身后?”

“好像在跟踪你。”

“为什么要跟踪我?”

“他太入戏了,直到现在还视你为情敌不肯罢休。”

“……”

小镇问光头师兄:“说吧,有什么事情。”

师兄说:“呃……是这样的。反正最近大家都无所事事,我想请假去杭州玩两天。”

小镇:“好啊,费用自理。”

师兄:“这是请假条。”

小镇:“昂?怎么有两张请假条?”

师兄:“还有一张是阿菲的。”

“哦~~”小镇和“我”异口同声的怪笑道。师兄微微一笑转身走了。走到转角处僵尸菲亲切的跑了出来,搂住师兄屁颠屁颠的一起走了。

“我”和小镇望着他们两人逐渐消失,“我”说:“令人羡慕。”

小镇:“确实很羡慕。”

“我”:“我们该祝福他们。”

小镇:“是啊,要祝福一下。”

“我”:“是否该做点什么?”

小镇:“嗯,要做点什么。”

“我”:“那么……”

小镇:“就那么办”

两人很有默契的相视点头,然后各自分手。

“我”去吃快餐,小镇去洗碗。

在“我”转身后,却听见小镇狠狠地嘀咕道:“崇高而伟大的作者正单身,你们两个竟然敢谈恋爱,没死过……”

一阵冷风吹过,“我”感觉身后凉嗖嗖的,半响才惊觉原来不知何时已汗流浃背。心中暗下决定,再也不在小镇面前提起任何有关女人的事情。

一星期后,僵尸菲陷入睡眠不知何日更醒,光头师兄视力大损,几已目盲。

夕阳洒下余辉,片场沐浴在一片柔和的金色中。小镇端着饭盆在一个角落喝着罗宋汤,眯着眼睛看着远方,似笑非笑的说:“幸福的故事有什么可看性,还是要曲折点好,让人气高的角色受点折磨更能博取观众的同情。”

“我”小心的附和道:“是啊,剧情需要……”


短篇二

阴阳界兵器谱

说起阴阳界,不得不八一八(八卦一下)光头师兄的烟头。喜欢阴阳界的朋友都知道师兄的烟头只要叼在手里就是一种威胁,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这个烟头会在谁人的头上戳着。

当无数个配角倒在烟头之下后,师兄的烟头自然而然的排在阴阳界兵器谱的第一位。

大家在看故事的时候自然为这一手绝技心仪不已,但又有谁知道这背后的辛酸呢?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飞烟是如何练成的。

事实上,师兄的烟头并不是总能正确的命中目标,因为他是一个大近视!以至一个镜头小镇总要喊停重拍好几次。即使这样,它的杀伤力依旧恐怖。因为烟头就算不能命中正确的目标,也会落在别人的身上,或者脑袋上……

每当有师兄弹烟头的戏的时候,剧组的工作人员都会战战兢兢的。

一次两次三次……哎呀呜呼的惨叫声四起。

在第n次重拍以后,小镇在摄像机后面无奈的说:“逃不了的,都是命。”说完一扫身上的烟头,开始第n+1次拍摄。

所以说,展现在眼前的,或许并不是事实真相,每个成功背后都满是辛酸血泪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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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地念完咒语,将笛子内的那头傻鸟召唤出来凭依在身上化做双翼。纵身一跃,便成为夜空中的一道流星,紧紧地监视着地上的那辆出租车。凭借着抓鬼人特有的敏感,即使在高空中我仍能嗅到从车内散发出来的香猪的酒香味,但我并不急于抓捕它。

夜风轻轻的划过脸颊,像恋人一样牵扯着我的衣袖,我在自由的飞翔。这是成为御魂使后唯一能让我感到快乐的事情。我也怀疑,以往我如此监视着猎物究尽是小心谨慎,还是纯粹为了享受此时此刻,翱翔于天地间的感觉。

对了,这头傻鸟叫小青。


关于小青(二)

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我在天上飞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禁发出疑问。

那辆出租车一路狂奔,出了上海到了杭州。接着闯进了著名风景区“宋城”。

降落于城门外,检查了一下停在一旁的车子。这里四处弥漫着浓烈的酒香,不由警惕起来。

突然,有人用阴阳怪气的腔调说:“皇上驾到~”接着紧闭的城门咿呀呀的打开了。

整齐的步伐声,夹着马蹄声。

一人身披龙袍,头带琉璃玉冠,携着妃子,同御林军从大开的城门里走了出来。看他架势十足的样子,也颇有皇者的味道。

一会,御林军站定阵型,有个太监打扮的人物又开腔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他宣读完一道圣旨,所有人整齐一划的跪倒于地,齐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看着那群人紧闭的双眼,我突然明白,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睡梦中,都被正在那个家伙操纵着。就是正中央的那个皇帝。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香味,正迷惑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朕……”正中央的那个人突然振臂高喊:“朕是皇帝!”

他的神情痴迷,有些陶醉,仿佛找回了某些古老的东西。但随即又陷入迷茫,他高举着双手,呆呆的站在那里,仰望着天空。

今晚,无星无月,黑夜里一片寂静。

良久,他才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朕今天觉得苍穹有些不一样呢?”

我望了望,天空,黑漆漆的一片。这样都能看出不一样,不得不佩服这位皇帝的敏感。也或许只是变更白痴了一些。我对他这些无聊的排场厌烦了,这几年清朝戏占领了电视剧的大半面江山,电视频道换来换去都是清朝人,无聊透了。而我已经变得只要看到电视里出现古装人物就有冲上去揪他的辫子的冲动。

于是,我拿出御魂笛放在嘴边,轻声的吹奏着安魂曲。御魂笛是一件针对人的精神进行攻击的法器,当然,我用不着攻击他们。只是让他们睡着,不妨碍我。

虽然我的吹奏技巧不是很好,但也足够让他们都浑然入睡,除了那个皇帝。

Boss级的人物总是辣手些,对此我并不感到意外。

那个皇帝满脸质疑的看着周围呼呼大睡的人们,不敢相信的望着从阴暗处走出的我。

“梦该醒了。”这是我的口头禅。

“你不信朕是皇帝?”他望着我淡淡地说:“或许在很多年以前是。”

突然间觉得他的目光很深邃,仿佛能透过他的双眼,看到某些古老的东西。一种沧桑?还是一份悠久?

心中一凛,明白这个人已在暗中对我发动了攻击,类似催眠一类的法术,一咬牙,狠狠道:“我相信,你……是……一……头……猪!”

说完,将笛子横在嘴边,吹出一个高音,音波将围绕着自己的香味荡开,喝道:“小青!”

随着我的呼喝,小青在我身后凝成实体。我将手朝那人一指,小青便拖着绿色的火焰朝那人扑去。小青是如此的声势浩大,以至于那人无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小青穿过他的身体。那O型的嘴衬托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让我报了刚才的一箭之仇。

小青再次在那人身后凝成实体,嘴里叼着一头小猪样的东西,我知道,这就是我一直在追踪的妖兽,就是这样貌似可爱的小东西,不断的诱发人类心灵深处的阴暗面,让人赤裸裸的审视自己。

我朝着小青走过去,路过那个人身边。失去香猪的他,并没有什么威胁。但当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说:“知道吗?我们往往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我。”

我心中不屑道:“废话,本小姐还需要你来教训。”

走到小青身旁,轻轻的抚摸着它脖子上的羽毛,它很喜欢别人这么摸着,这也是我对它的赞许和奖励的一种方式。只是没想到这头傻鸟不知道是舒服的还是兴奋的张口叫了一声,口中的香猪掉了下来。香猪一着地,就窜进了我的身体,它选择了我作为下一个寄生的目标。

小青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紧跟着香猪也扑向了我。

一时间,我觉得天旋地转。满眼都是那头猪和那头傻鸟在不停的旋转。然后眼前一亮,好像一头扎进了光中,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不知身在何方了。


关于小青(三)

在一片空旷的白中,慢慢的浮现出几十个巨大的蓝色的水球。每个水球的内部都在朝不同方向缓慢的流动着。

蓝色和白色搭配,倒是我喜欢的颜色。

我小心的观察着四周,心中琢磨着该如何应付呆会会出现的异常情况。我知道自己怎么琢磨也没用,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良久,我终于确认了没有危险。稍微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开始研究那些水球。

经过多方试探,我终于把手伸了出去去触碰它们。当我的手伸进去时,没有任何异样。甚至感觉不到水球的存在,除了那一圈圈淡淡的波纹。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个想法让我蠢蠢欲动,我总想把头伸进水球中。我知道这种冲动是不同寻常的,精通精神攻击的我也很明白,这或许是对手埋下一个精神暗示,当我见到这些水球的时候,这些暗示便发动了。它诱惑着我,怂恿着我,推挤着我。

即便明白这有可能是个陷阱,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将头伸进了其中的一个水球中。

此时,一阵莫名的波动传入脑中。很多画面从眼前闪过。有自己小时候的,有接受兰姨训练的情景,甚至有刚才追踪香猪的片段。

猛地把头拔了出来,思维却还没有恢复正常。

我想起不久前香猪窜进我的体内的情景。

难道我看到的是自己的记忆?我懵懵懂懂的猜测。

对了,还有小青,难道她也进入了我的体内?

尝试着召唤小青,却没有成功。

马上,我的注意力又被其他水球所吸引。如果这是我的记忆,那么眼前的这么多水球又是什么呢?难道是其他人的记忆?

当我把头伸进其他水球内后,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窥探欲是如此的强烈。

“每个人都是如此。”我安慰自己道。

但,马上我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我不认为这是其他人的记忆。因为我在这些个不同的水球内看到了同一张脸。即使性别不同,五官稍有变化。我还是能认出,那些脸都是我。

我想起有关香猪的记载,它能够窥探到人们精神世界最深层的东西。比如,转世后所遗留的前世记忆。

在我的认知中:每个人转世后,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些上辈子所经历的最美丽的,最痛苦的,最幸福的,最伤心的时刻。这些刻骨铭心,令人永生难忘的回忆,一代传承着一代,一世延续着一世。

之前的那个人,可能就被香猪唤起了几世前的记忆。或许在某个遥远的时空,他真的是一个皇者也未必。

想到这些,我突然对眼前的这些水球倍感亲切。迫不及待的追寻着自己的根源所在。

我一次又一次的将头扎进水球中,看到了各式各样的自己。或在煮酒高歌,人生得意。或在校场阅兵,指点江山。又或红烛轻幔,云窗雾阁。

我一遍又一遍被自己感动,被这些我所遗失的记忆所感动。

关于小青(四)

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体会过去的回忆的,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最后一个水球前面,与众不同的是,最后这个水球是粉红色的。

为什么是粉红色的?我歪着脑袋绕着它打量了一番,却没能弄个明白。

对于奇怪的东西我一贯是无法接受的,这次却例外,半个小时后,全然不顾后果的一头扎进了那个粉红色的水球中。

仍然是关于我的世界,在这一世,我姓宁,是个书生。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院子里的梅树如此的关心和爱护,这种对植物的狂热让我难以理解。他(也可以说是我)对梅树的呵护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有谁见过一个大男人爱怜抚摸着树枝自言自语的。

恋树癖患者,没想到以前我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这是我,我宁愿死掉。

果然,不久,宁书生就病倒了,在塌上奄奄一息。而一直在旁边观望的我却好似松了一口气,看来我是着实不希望这样的我苟活于世。

“去死吧,去死吧。”我在一旁念起了往生咒,这是当年一个和尚教我的,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派上用场,给自己超度。

当宁书生吐出最后一口气,无力在吸气的时候,画面突然一转。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兀自站在奈何桥上,痴痴的望着过桥的人。这一站就过去了五十年。

直到有一天有个道士对她说:“你在这里永远都等不到他。”

那女子对道士微微一笑,好像在说,不在乎等到永远。

道士见状又说:“我知道你是那棵梅树,为了报答宁书生对你的恩情你决定等到他的魂魄,然后生生世世守候在他身旁。但你知道不知道,上天是不允许你这么做的。所以你如果继续等下去,只怕还没见到他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女子似乎有所动摇,幽幽的说:“你能帮我?”

“可以。”道士拿出一支笛子,说:“数百年后,他将转世在我步家,你若肯成为步家的守护妖兽,就有机会见到他。”

“原来你也不安好心”女子平静的说,语气中带有点不屑的味道。但随即便答应了下来。

道士心喜若狂,明明智珠在握不愁女子不答应却仍然故作诚恳地说:“但是你成为妖兽后,前世的记忆会逐渐淡去,有可能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把他忘了。这样你也愿意吗?”

那女子当然明白道士的心思,淡淡的望着奈何桥不言不语,良久才说:“只要能在他身边,我不在乎什么。能让我再看看他吗?”

道士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化作一团血雾,那血雾形成一面镜子,镜子中逐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慢慢的,我终于看清了那是谁。竟然又是我!

“这是几百年后他的样子,你真的不后悔?即使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女人?”耳畔传来道士的声音,我惊诧的转过头去。看到那女子形态逐渐改变,最终变成小青的样子然后藏入笛子中。

周围慢慢的变得空荡荡的,回响着那个女子的最后一句话:“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我突然明白,那颗粉红色的水球并不是我的记忆,而是小青的记忆。原来当年小青并不是被先祖骗进笛子的,而是自愿成为步家的妖兽。为的仅仅是在几百年后遇见我,甚至不顾自己会失去一切记忆。我从未想过有谁会为了我如此的付出……脑子里乱糟糟的。

画面逐渐被拉远,变暗。

黑暗中慢慢的浮现出了一个影子,周围亮了起来。

于是我看清了那个影子,是小青,它正替我挡着太阳,从上而下的俯视我,眼神中流露出关切。而我正躺在地上,躲在小青的影子里。

似乎,我又回到了现实中了。

向上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小青的脖子上,温柔的抚摸着她的羽毛,轻声说:“你,还认得我么?”

小青眯起眼,咕咕的叫了几声。我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远处,香猪在独自玩耍,它似乎恢复了正常,好像只有它才是快乐的。


第十章 离魂曲

(一)

“天地不仁降乱离,雁南雁北皆悲鸣。烟尘蔽野离魂曲,白骨乾坤怨忿平。”

说古时候连年战乱,天不见怜,苍生疾苦,颠沛流离。随处可见累累白骨。那些战死的将士,还有死于逃难途中的百姓,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没有魂归地府。有的在阳界迷茫的徘徊,有的仍附身在尸体上成为僵尸。那时,游魂野鬼随处可见,甚至出现了危害极大的恶鬼。以致日月无光,人间仿若地狱。

终有一日,萧条的人间出现了一个白衣道人,他擅奏一曲,所到之处怨灵恶鬼闻之都为感化,前往地府转世投胎。

那曲子便是离魂曲,那道人便是步家的先祖。

很多年以后的一个午后,两个小孩在院子的大树下出神的听着一位光头老者讲述神鬼的传说。这个传说也就是今日我听光头师兄所说的解救僵尸非的关键。

师兄说,阿非的情况形同被附身,目前这个情况只有步家的离魂曲或许能够让秦素衣转世投胎再入轮回。

但离魂曲早在几百年前就失传,而找寻离魂曲的关键是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叫“前世之石”,师兄的西藏之行就是为了这块石头,并已得手。

我猜测那些追杀师兄的喇嘛并不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并不是为了消灭僵尸非,而是为了师兄手上的石头。或许师兄用了一些手段才将前世之石弄到手,至于用了什么手段,师兄不说我也不得而知了。

“为什么前世之石是关键,它有什么用处?”我问师兄。

师兄摇摇表示不知,说:“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根据步家家史的记载,前世之石是离魂曲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说着师兄拿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置于掌心之上。我见这石头通体殷红,隐隐有一丝血光在游动,便觉煞气太重,有些不妥。

师兄将石头收起,说明天要去找上海的一位朋友,问我是否同行。并笑着说,可能会有些凶险。

我也笑而不答,但彼此都明白我不可能不去。想我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毛头小伙,似乎成熟了些许。

(二)

经过一天的休息,师兄的视力也恢复了正常。

晚间,师兄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里说了几句就带着我出去了。就是僵尸非比较麻烦,带着去怕太引人注目,不带着去又放心不下。最后我出了一个主意,学《功夫》里面那两个卖唱的,将僵尸非包裹起来打扮成一件很古老的乐器,负在两人的背后,共同背去了。

由于临时找不到大褂,就各自围了两条白色的床单。这身打扮虽然也引起了行人的侧目,不过他们大都只认为我们是两个怪异的行为艺术者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师兄没有阻止我的胡闹。

我们坐地铁到中山公园站,在国美旁边的肯德基二楼阳台上找着了座。由于两人形同被绑在了一起,在肯德基里穿梭的时候,僵尸非的头脚砸到了不少人。

这里没什么风景可言,但却有难得氛围,像喧闹都市中的一座安全岛。我望着来往的行人和川流的车辆,开始猜测师兄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可惜,直到半夜也没有等到人。

无聊的咀嚼着冰块,两人终于打算回去。

由于这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只得打的。

“你那朋友怎么没来?”我问了一句废话。

师兄没有回答,只是歪着脑袋看着司机。我在师兄的注视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司机戴着帽子并把帽沿压的很低,看不清容貌,而且的士走的路线不对。师兄暗示我不要有什么举动,任凭司机将我们拉到了福隆鼎咖啡对面的万体馆的一角。

当车停下来的时候,司机回过头来对我们说:“过不久这里会举办超级女声的演唱会,你们喜欢哪个?”

我这才看清,司机竟然是王平王部长。由于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王部长是敌是友,我并没有说话,但听师兄回了一句:“我喜欢李宇春,是条汉子。”

绝倒,发觉师兄越来越幽默了。

王部长听后笑了笑,继续说:“你不觉得自己今晚太招摇了?”

师兄仍然笑着回答:“怕什么,不是有你在吗。”

“你和当年一样,还是那么会给我找麻烦。”王部长好似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然后四下望了望。

不知何时,四周的阴暗处已经出现了几条人影,正无声无息的向我们靠近。

“东西带来了吗?”王部长不紧不慢的问,就好像周围的那些人不存在一样。

师兄从怀里掏出前世之石,递了过去。

王部长接过石头说:“好久不用这招了,不知道还灵不灵。”

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非金非玉的东西,依稀就是“因果一页书”。只见王部长手里的一页书突然亮了一下,一阵古怪的波动以车为中心四散开去。那几条人影似乎被波动影响,同时停顿了一下,但接着又继续靠近。

王部长仍然视而不见,又拿出前世之石,嘴里嘟喃了几句说:“原来是这样。”接着他两手肌肉突然鼓起,撑破了衣袖。王部长咬破右手的中指,往前世之石上一抹,然后右手的食指中指作剑指状,飞速的再石头上划了两圈,再奋力向外一指。

随着王部长的动作,前世之石红光大作。石头中的那道血光似乎被牵引出来,仿若游龙一般窜出的士,朝车外的那些人影扑去。那些人影始料不及,先后中招。

血光环绕一周后又回到了石头里,王部长将石头收入怀中,好整以暇的对师兄说:“我早说你们光头派的理论太虚伪,你当年还不承认。上辈子不死不休的世仇,这辈子转做同门便能化解么?”

我正不解,却听到的士外呼喝声大作,似乎那些人影相互缠斗起来。接着听到几声闷亨,像是有人受了伤。我正不解,忽然听到有人大喝一声,响若春雷。

“对方太过狡诈,速退。”

那些人影立时如醍醐灌顶,醒悟过来,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原来王部长先前拿出的那块非金非玉的东西正是“因果一页书”,他凭借一页书洞悉那些人的前世今生,那些人的前世是辛亥革命后军阀混战时期各派军阀中的人物,先后死于对方的手上。因为之间的冤孽太重,转世后被西藏密宗的高僧渡到门下,希望能化解彼此之间的仇恨。不想今晚被王部长用前世之石唤醒上辈子的记忆,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立时内斗起来。要不是有人当头棒喝,只怕当时就要做个了断了。

那些人消失后,王部长招呼我们下车。

师兄放下将是非,脱下被单就走了出去,见我一脸迷茫,便说:“还傻坐在车里干什么。”

我回身检查,发现身后的包裹里哪还有僵尸非的影子,只是几段木头。才知师兄早把僵尸非掉了包,怪不得会任我出馊主意胡闹,原来是故意引人注意。

想来僵尸非早被师兄的朋友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吧。

(三)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我问王部长道。

现在我们站在福隆鼎咖啡的旧址上,上次我进入记忆世界后这里已经坍塌,只剩一堆瓦砾。

王部长拿出一块丝质手帕,神秘的说:“我感觉这里不简单,虽然坍塌了,但是在这下面似乎还有某种东西存在着。”

我细瞧了那块手帕,上面绣着一首诗,应该就是上次替沈老头招魂时取得的。

师兄在一旁不说话,我们看着王部长在废墟中绕来绕去,突然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扫去地面上的泥土,兴奋的说:“果然有猫腻!”

接着他好像抓住了什么,用力向上一提。哗啦一声,地上开了一个大口子,像一个地下室的入口。

“看,我就知道这里有古怪。”王部长轻松的说。

而师兄则笑笑的看着王部长说:“什么有古怪,你早就知道,你这个装神弄鬼的道士恶习还是没有根除啊?”

“嘿嘿”王部长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说,“干什么这么认真,我不过是想搞搞气氛嘛。”

说完便带我们走了进去。我一头雾水的跟在他们后面,不知道王部长在搞什么。

随着深入,我看到了一扇熟悉的门,那道可笑的门,上面符咒和梵文不规则的排布着。门的背后应该还有口井。在几个月前我就是通过这扇门进到了井的下面,被王部长送去了记忆世界。而现在,我又站在了它的面前。不知道这次在门后等待着我的将会是什么。

王部长推开门边走边说道:“其实这里现在是我们的一块基地,上次坍塌后我们重新整理了这里。”

“我们?”

“是的,我们。”

随着门的打开,我看到了令人咂舌的景象。

原本仅是废旧的地下室,现在变成了一个现代化的控制室。四周的墙壁上都铺上了钢板。正对着我们的是一个大屏幕,由十来块19寸的显示器拼接成。在屏幕的正前方,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几十台电脑。每台电脑前都有一个身着白衬衫的人在忙碌着,或不停的敲打着键盘,或不停的接着电话。

而那个巨型屏幕上是一片血红色,有暗红色的脉络步于其间,夹着在一些黑色的小点。还有一些透明的双层气泡在不停的游移,让人感觉到是一个生命的存在。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禁问。

“超现代的法坛。”王部长一语惊人。

“法坛?不是吧,看这些电子设备整个一火箭发射指挥室。看那些电脑,还有那些全身it造型的白衬衫,你不要告诉我正在开坛做法,最起码也要搞个两面装的风衣这样反差才不会那么大嘛。”

师兄在一旁饶有兴趣的听着,接口对王部长道:“他的反应就像我当年走进你的实验室一样,你又有机会将你那套理论述说一次了,他应该也是个很好的听众。”

一提起理论来,王部长就像变了一个人,他说:“自西方科学进入中国以来,法术便逐渐沦为迷信。科学和迷信变成为了格格不入的两个对立面,而科学明显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这也难怪,科学系统化,理论化,即使不懂得人只要经过正统的学习很快便能使用。不像法术那样晦涩神秘,甚至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掌握。但是我不认为它们是完全对立的,只要能解决问题,我不在乎用哪种方式。”

“就好像……”王部长说着拿起一个杯子继续说道,“就好像你要烧开这杯水,你会用什么法术?”

我说:“师兄的不动冥王火焰可以,我也能勉强制造出一些火焰。”

王部长笑笑说:“笨蛋,这么简单的事情当然是用煤气来烧。有功夫去念那么冗长的咒文耗费那么大的法力去做点别的什么不好。”

“在改善人类生活这方面,科学做得很好,在这方面法术就比不上科学了”王部长将杯子放到一旁说,“但是在研究生命方面,科学就显得力不从心,因为他太强调理论,太强调系统,而研究科学的人又大多高傲迂腐不肯接受超现实的东西,他们将灵异方面的东西都归于幻想。其实任何一项科学都起源于幻想,举两个古老的例子飞翔和登月,它们都始于人类渴望脱离束缚的幻想。但比较矛盾的是,科学总是排斥更加大胆的所谓幻想。所以科学在灵异方面一直是个空白领域”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科学什么也做不了,比方说这道门。”说着王部长指着我们身后那道满是符咒和梵文的门。

我们转过头去,门已经关上,我之前只留意过它的正面,从来没有在另外一个角度仔细观察过,不过看上去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这时候王部长走了过去,斜靠在门上用手敲了敲门说:“这道门表面被碳化,如果不是探测器我们根本不知道碳下面被封印着一个东西,同样如果不是探测器,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活的。屏幕上的图像就是我们模拟后的图象。”

这道门是活的?我有些难以置信,说真的,我没有任何法术能够让我知道这道门里面被封印着一个生命体。我转头望向师兄,师兄正在抽烟,一副信不信都无所谓的态度。

“所以说,当我们需要去解决问题的时候就应该选择正确的方法,而不要考虑它代表的是哪方面的立场。”王部长靠着门很潇洒的笑着,我想是我的反应让他满足了。

王部长带我们到休息的地方,看到了僵尸非,她的脸色依旧那么苍白。

王部上说将是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相当于有三个人格存在她的体内。原本是“阿非”的人格占主导,但那是因为“秦素衣”一直在沉睡。现在“秦素衣”醒了,开始蚕食另外两个人格。照目前这样的情况,早晚有一天会完全转换。那时,我们熟悉的阿非就不存在了。

王部长说完后就没有人再作声,房间内异常的安静。

我问王部长:“不是已经找到了前世之石了吗?为什么还不能救她?”

王部长回答说:“前世之石只是一个契机,我们要通过它找到传说中的离魂曲。而且也只是从理论上来讲可以救阿非,实际上能不能成功还说不定。再说离魂曲究尽是什么,有什么威力该怎样使用,我们一无所知。”

说了半天,原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我看着坐在僵尸非旁边的师兄,他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认为师兄在这件事上有些拼命的感觉,我相信为了前世之石他杀过一些人,甚至会不惜任何代价不择手段的去救僵尸非。在他身上我经常找不到对和错,有时候冷漠,有时候又古道热肠。但我知道,在师兄的心中有个圈子。在这个圈子里的人,他会像对待自己的生命一样去维护他们,例如僵尸非。

(四)

晚上我睡不着就出来到处走走,地下室内戒备森严,有好些地方都不让靠近。在大厅内我遇到了王部长,见他在大厅中央摆了一个小阵,阵中央放着暗红的前世之石。我仔细看了看阵中的五个方位,分别有“白,青,蓝,红,黄”五团火焰,我想这分别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种能量吧。

我见王部长正聚精会神的主持着便也不打扰他,默默地在一旁看着。不久,前世之石突然红光大作并发出嗡嗡嗡的蜂鸣声。王部长见状面露喜色,而我却忽然感到大脑异常疼痛,几乎站立不住。幸而就在此时,阵中的五行能量崩溃了,它们像火花一样发出耀眼而短暂的光芒然后消失。随着五行能量的消失,前世之石也停止了蜂鸣。那种钻入脑髓的疼痛也渐渐停了下来。

王部长收拾了残局转头望向我突然一愣,然后笑着丢给我一块手帕说:“没见过见到宝石都会上火的人。”

我不解,但觉鼻子下面热热的,用手一抹才发现原来流鼻血了。

我捂着鼻子问王部长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王部长说对前世之石了解太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就用五行力量去刺激前世之石。在王部长看来,五行是整个宇宙的原始能量。如果这都没有反应,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接下来呢?”我瓮声瓮气地问。

“赌一把,加强能量刺激它。”

于是在第二天晚上,师兄,我,王部长,还有另外两个研究人员分不同方位站在了大厅中央。地面上画了一些不知名的符咒,我们中央放置着前世之石。在我们周围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仪器,王部长说那是磁场增幅器,可以加速阵的运转提高能量。

这又是一项科学和法术结合的技术吧,我心想。

大厅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忙碌着。随着一声开始,眼观鼻,鼻观心,抱守元一进入冥想状态。由于我是代表土性能量,在五行阵启动的一瞬间,仿佛置身于苍老的华夏大地,放眼望去尽是纵横的沟壑。天空中不断传来巨响,脚下的土地也在剧烈的震动着。我还未适应,周遭转瞬骤然升温,仿若置身地火岩浆中,接着没多久景象又变成了冰的世界。酸痛麻痒等各种各样的感觉也开始滋生。

我知道这是五行阵开始运转,能量通过体内产生的幻觉。

王部长在开始前曾关照过我,说在五行阵运行的时候幻觉是不可避免的,只要保持头顶一气清明就能熬过去。

“什么叫头顶一气清明?”我记得我当时这么问得时候王部长是这么回答的。他说:“我怎么知道,老一辈怎么传得口诀我就怎么说的。都过去几千年了,谁晓得它究尽是什么意思。所以我说就算是法术也要系统化,抓鬼大学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接着他不理我的诧异,让我自己体悟。总之一字记之曰:忍。只要忍过去了,就ok了。

在阵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五行的能量依次通过我的体内循环了好多次终于趋近稳定,不再那么暴烈。这时候,意识突然钻出体外不再感受到身体的任何触觉,仿佛悬于头顶,向下能看到一个“我”。

难道这就叫做“头顶一气清明”?

还未得到答案,意识忽又下沉钻进体内。在体内仿佛发现了一个小宇宙,一个缓慢旋转的星云。当意识深入的时候,才发现在星云的中央有个黑色的晶体。而在晶体周围有另外五个“白,青,蓝,红,黄”色的晶体环绕着。

这时候我突然意识到那五色天体正是代表着五行能量的我们,那中央的黑色晶体就是前世之石吧。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和我一样,看到了这些景象。我觉得不像是幻觉,我甚至能感受到晶体内有着生命的跳动。

最初五行能量只在五色晶体间流转,渐渐的,黑色晶体受到五行能量的刺激,开始发光。它由黑转红,慢慢的开始耀眼起来。

突然一道红光从前世之石的晶体中射出,直接打在代表着土性能量的黄色晶体上。就连本该没有任何感觉的“我的意识”也感觉到浑身一震,方觉不妙怕因此而坏了大事一切又恢复平静,而前世之石的晶体则不断地射出红光打在另外的五行晶体上,能量形成一个新的循环。

前世之石似乎开始在和我们交流能量了。

当我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白色的晶体突然失去踪影。循环遭到了破坏,能量开始汹涌的流入黄色晶体中。我的意识也在一瞬间回到了身体上,感受到脑中一阵无法忍受的刺痛。同时觉得自己像个不断被吹气的气球,随时都有被吹暴的危险。

未及睁眼便喷出一大口鲜血,接着不省人事。在失去意识前我好像看到了僵尸非,师兄还有另外两个我和一些喇嘛。可笑的是,其中一个我正赤裸着身体在裸奔。

这都什么玩艺嘛……

(五)

在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内,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很多人和画面闪过。人没几个认识,画面也很陌生,但很恶劣的竟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太烂俗了,这烂恶俗的情节我在很多小说中读到过,没想到竟然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在不久之后的将来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麻烦在等着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大叫着,我醒了过来。看到我正抱着王部长不停的摇晃,王部长的眼镜被我晃歪了挂在一旁,两眼目光似乎被我摇得迷离了……

好容易,王部长恢复了正常,他扶正了眼镜问我:“你为什么要问为什么是我?”

我不太好意思把事情的缘由说出来,便以做了一个恶梦搪塞过去。

醒来后我想起在昏迷前见到的情景,便问王部长师兄和僵尸非在哪里。王部长听后神情比较凝重,他带我去了另外一个房间。里面师兄正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令我惊喜的是,僵尸非竟然醒了。她安静的坐在一旁,我进来的时候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进来后,师兄让我坐到一旁,问我身体情况怎么样了。我活动了一下肩膀晃了晃脑袋,觉得没什么大碍,说:“就是脑袋有点沉。”

王部长说,没挂掉算幸运的了。我觉得他说的有点夸张,接着他拿出两张x光片的东西对我说:“这是你昏迷的时候替你做的脑部扫描,看到那块红色的东西了吗?”

“不会是肿瘤吧?”我吓了一跳。

“不是,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王部长说道,“而且你看这张手部扫描,你的右手骨有些异状,但这似乎很早就开始变异了,你长这么大都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妥吗?。”

我听后有些瘫软的感觉,心想梦中不祥的预感来的太快了吧,不禁抱着脑袋嘀咕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啊……”

“什么为什么是我?”师兄问。

我强打起精神说没什么,感觉自从上了抓鬼大学后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像是冥冥之中得罪了什么神一样的人物似的,命运变得如此坎坷。

随后我问起那天的事情,师兄说本来一切进展顺利,但突然间在万体馆遇见的那几个喇嘛闯了进来。那些警卫和工作人员都不是喇嘛的对手,万不得已之下,师兄只得强行离阵。但喇嘛人多势众本来也不是对手,幸好僵尸非醒了过来这才扭转了局面。

王部长也说当时真的很凶险,师兄强行离阵后,我们几个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响,一时间均无法行动。

我低头听他们说着,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细想之后才发觉僵尸非不应该有那么大的能力能扭转局面。于是便又看了她一眼,迎面临来了冷冷的目光才突然惊觉这不是僵尸非,是秦素衣!

此时师兄张开眼对我说:“李力,我们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我看到了一对灰白色的眼仁,越发觉得不妙,事情似乎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原来那天师兄使用兵解的力量过度,眼睛真的盲了。而原本解救僵尸非的希望,前世之石的大部分能量都流入了我的体内,也就是说现在只有我能配合前世之石来解开离魂曲的谜团。

真的越来越郁闷了。

王部长说要再运行一次五行阵,还担保这次有他在阵外主持绝对不会出事。而我就拿着前世之石站在阵眼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负责给前世之石输送能量。

师兄虽然盲了,但我觉得他的目光是热切的。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原僵尸非现在是秦素衣的冰冷的目光。

“你不知道我们寻找离魂曲是来对付你的吗?”我望着秦素衣心想。

我虽然有些牢骚,但心知自己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王部长也看透了这点,没有理会我在接下来几天内对他的唧唧歪歪。我想从他那里探听出一些东西,比如他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地方到底是谁搞出来的。他都不正面回答,只是让我放心。

师兄心态很好,虽然眼睛盲了却似乎很开心,好像一切都能顺利解决。而令我看不透的却是秦素衣,照理来讲她是个魔头却格外的安份。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面对她,但终究敌不过好奇心还是找了一个机会和她谈了谈。

本来她应该会不理睬我的,但是那天出奇的对我说了一些话,令我觉得自己好像大限临头,她同情我才对我说的一样。当然,她说的不是白话,以下是我理解的内容,应该没有错的。

她说自己在三百五十多年前喜欢上一个人,他们海誓山盟私订终身。不想这个男人借口返家禀明婚事却从此一去不回。为了寻他,秦素衣千辛万苦找到了男方的家里,却得知她深爱的男人已另结新欢,所以她恨他,更恨他的家族。因为男方家族始终不肯承认秦素衣,反而认为她是个野女人。可悲的是秦素衣此时已怀有身孕,在一个女人最脆弱的时候遭遇如此打击,从此性情大变。不顾一切的大闹步家却始终不能逼那个男人出来见她一面。秦素衣所说的那个男人便是步云涛。后来听说步云涛死了,年纪轻轻的就死了,但是秦素衣却不肯就此罢休。她知道凭自己当时的能力没法对付步家,就利用步家关于尸解仙的传说,偷偷的潜进步家祠堂内伪造了那几句话:“生三百年,死三百年,六百年后,平步青云。”这几句话在几百年后就慢慢的演变成了步家的祖训。更不顾自己已身怀六甲用血树镇尸局将自己埋在了地下,以便三百年出关后报复步家。一切都和她计划的差不多。就连五十年遇到步家家长都像是冥冥之中都注定了一样,她将计就计败在步家的人手上。而那被击碎的魂魄却是是秦素衣一直未诞下的胎儿。

以上都是秦素衣用一种很淡然地语气对我说的,如此平淡的叙述着一件几近疯狂的事情让我不寒而栗。我宁愿秦素衣表现得异常激动,甚至恐怖点也没有关系。因为我觉得,一个疯子远不如一个随时会发疯,却又不知道何时会发疯的人可怕。

“那现在呢,你有什么打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秦素衣依旧用她冰冷的目光看着我说:“其实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永恒的,爱一个人是这样,恨一个人也是一样。三百多年了,我也想不到当初那样的爱,那样的恨,现在竟然都会淡漠了。”

“那你埋了自己三百年又有什么意义?”

“就当做睡了一个很长的觉吧……”

我从怀中掏出了王部长从记忆世界带出的手绢交给秦素衣,说:“其实你还一直念念不忘对吗?”

秦素衣愣了愣才伸手接过,不知是否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根弦,她用一种很古老的小调清唱着:“一盏孤灯一盏茶,几更星霜几更眠。一曲胡丝一曲怨,何日回首何日怜。”

唱罢两人便陷入沉默中。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原以为秦素衣会是个多凶残的大魔头,会多么的愤世嫉俗,会多么激烈的报复社会,结果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师兄说人生如大幻一场。

王部长说感情这个东西,果然玄之又玄。

而我说,我什么也说不了,只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六)

过不了多久,王部长布置妥当。他重新布置了五行阵,在原五行阵的基础上作了一些改进,用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五色晶石代替了众人的位置。而我则挂着前世之石站在了阵的中央。当那些晶石开始推动五行阵的时候,周围的那些仪器也运转起来。各色的流光在阵中流转着,五行阵的中央开始发出耀眼的白光。各种梵文散发着金光漂浮在阵中。

王部长在阵外维护着,他见光芒越来越盛,便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一切都很正常,你自己要保重。”

而我在阵中则觉得空间开始扭曲,整个世界似乎都要被融化了一般。不多时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旁边的观察室还依稀存在。里面有师兄,还有秦素衣,还有……还有?天,我看到那里面还有另外一个我,他正对我招手,看口型好像在说:“保重。”

我还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回事,观察室也消失了。忽觉胸口的前世之石变得极其灼热,脑袋又开始疼痛,里面像有无数的针在扎一样,恨不得将脑袋凿开。天地开始旋转,我像处在一个漩涡中,正被吸入一个无底洞。

在恍惚中,我好像通过了一段狭长的隧道,四周光怪陆离。不停的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对我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其中就有我最讨厌的英语!这些声音充斥着原本就头疼欲裂的脑袋,令我终于忍受不住开始狂叫起来。

我的嚎叫就像找到了一个出口,痛觉开始随着叫声逐渐远离我。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周围开始暗淡起来。最终变成漆黑一片,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像是遭到撞击的疼痛,一阵窒息。就像人从高空平平的砸在水面上一样的感觉。

四周很嘈杂,我艰难的睁开眼睛,发觉周围是那么的熟悉,好像仍然在地下室中。而眼前,却看到一群喇嘛正围着僵尸非缠斗。不,此时醒来的是秦素衣。地下室内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警卫和工作人员。

那些喇嘛结成奇怪的阵式将秦素衣围困在其中,秦素衣翻飞着双掌以极快的速度在阵中游走,一时间也不落下风。阵外有几个喇嘛不时地跃入阵中接替原来的人,原来他们采取的是车轮战术来消耗秦素衣的体力。

突然我身后传来一片及其亮眼的光芒,喇嘛中一人见状大叫不好说:“快,快去阻止他们运行五行阵。”

话音刚落,便有三人朝我奔来。武斗不是我所擅长的,面对凶神恶煞的喇嘛立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浑厚的低语:“护住眼睛。”

未来记得分辨是谁在说话便觉一道人影出现在我眼前,接着便觉得眼前一阵刺痛连忙护住双眼。片刻之后,我移开双手,便看到师兄正威风凛凛的站在我眼前,他的身后多了一个人,是秦素衣。

而我们身前则多了三套喇嘛的衣服,回想起那天晚上见到师兄的情景,我明白刚才朝我们奔来的三个喇嘛已经消失了。师兄一定是又使用了兵解的能量。

而刚才围困秦素衣的那些喇嘛见状激怒起来,有人高呼:“老子和你们拼了!”

师兄转身朝我看了一眼,有些惊讶,但随即看到我身后的情景,眼中便出现一团怒火。回过头去一字一顿的对那些喇嘛说:“想死?我超度你们。”

我正觉得奇怪,师兄的眼睛不是盲了吗?怎么又好了?而当我看到身后的情景,更加惊讶的合不拢嘴。我看到王部长,我和另外两个工作人员,还有那颗本该挂在我胸前的前世之石。恍如我第一次参与五行阵的那天的情景,但光芒十分不稳定的忽明忽暗。

尚未回过神来,师兄已经第二度发出兵解。众喇嘛也不甘示弱,散发着土黄色的光朝我们扑来。瞬间师兄和他们就撞在一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此时,眼前的那个我突然开始抽搐,开始哀嚎,并有一道红光从体内透出直射在我的胸前。我低头一看,发觉胸前的前世之石还在,它像有所感应一样开始蜂鸣。

那该死的头痛又来了,我禁不住抱着头跪了下来也开始哀嚎。当我以为脑袋就要裂开的时候,奇迹出现了。两个我共同发出一道红光射向地下室的门口,那扇布满符咒和梵文的门,那扇可笑的门。

紧接着出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啸声,是从那扇门中传出来的。红光形成了一个三角,那扇门开始出现龟裂并剥落。

轰然一声巨响,我见到一人从门中窜出。他浑身赤裸,仅一挥手便将师兄和喇嘛们各自弹开。

师兄和喇嘛都失去了光芒倒地不起。我望着那从门中窜出的怪人数秒,只觉得头皮发麻,内心的感觉就像在阳光明媚的海南看到了火星撞地球一样。

我竟然又看到一个我!第三个我了!

身后传来哇的一声惨叫,五行阵中的我呕出一口鲜血萎顿于地。

那个浑身赤裸的我走到我的面前,像是久违了的朋友一样对我说:“终于见到你了,一切终于可以有个的句号了。”

他不理我充满疑问的目光继续说:“对于你来说,我是未来的你,你是现在的自己。而他……。”

说着他指向了五行阵中的我,继续说道:“而他是过去的你,我们是三,你明白吗?”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问道:“你是不是在说我穿梭时空回到了秦素衣苏醒的那天?”

他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孺子可教,一块前世之石起不了什么作用,两块就能产生共鸣,而三块聚集在一起则会产生共鸣就代表了某个时刻的来临。它既是起点,又是终点。就像此时,对我是终点,对五行阵中的他是起点。你明白吗?不明白也不要紧,你以后就会明白了。想想那天你看到的情景,不就是现在地上的他刚才所看到的吗?”

我听后回想起那天在昏倒之前看到两个我的情景,其中还有一个在裸奔,可不就是现在么?突然间恍然大悟,如果我真的穿梭了时空回到过去,那么在穿梭时空前看到的观察室的我就是未来的自己了。

未来的我见我若有所思,知道我有所领悟,露出怎么看都有点诡异的笑容说:“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保重。”

说完一掌拍在我的胸前,胸前的前世之石再次发出夺目的光芒,头痛又吞噬了一切。

“真他妈的太扯淡了……”我抱着脑袋开始哀嚎。

(七)

当我再次醒来,我开始回想那天所发生的事情。想了许久,渐渐理出头绪。我觉得当我第一次昏迷的时候,一切就被安排好了。无论是师兄,还是王部长,或是秦素衣,他们都知道在我身上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很明显,他们都没有对我说实话,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虽然他们可能从未来的那个我口中知道了我没有什么危险,但让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件事让我十分不好受。

现在,我躺在一间柴房里。醒来的时候我躺在街上,后来竟到了一处废弃的老柴房。望着四处漏光的墙壁,脑子里乱糟糟的。我不愿意接受自己被最信任的几个人欺骗的事实,所以就在想自己是否还在梦中。或许那次五行阵行法失败我昏迷后还没醒来,或许我此时仍在五行阵的幻觉中,或许,或许有很多或许。总之我还不能接受自己穿梭时空这个事实,因为此时的我脸上摸过去满是皱纹,腿脚不便,身体的很多机能都已经老化,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人。

胸前的前世之石已经暗淡,我将它对着太阳照了照,依稀能看到一道游光在里头闪动。我只能期望这块石头能帮我摆脱困境,无论是穿梭时空还是昏迷未醒。希望这块石头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不知大家是否曾想象过这样一个情景。一个人,他身体处在老年阶段,而思维和心态却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毛头。那么他会表现出什么样的状态?我憎恨这种状态,就像我习惯了一步迈二十五厘米,但现在却只能迈五厘米。有种被束手束脚的感觉。就连出门的时候脚也没有预想的能抬那么高,一脚刮在了门槛上摔了一交。仅仅是摔了一交而以,但浑身却像散架了一样,半天动弹不了。

今天的阳光很明媚,我却拖着一个老朽的躯壳在巷间茫然的走着。或许是摔坏了一条腿的原故,无意识的老绕着几栋房子转圈。就像其中的一个门房我就经过了好几次,而那里面的人也挺有意思。记得第一次经过的时候他们正兴高采烈的谈论某个红阿姑的屁股,我一听是在谈论妓女就不屑的走开了。而我经过的时候他们也没注意,等我走远了他们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了。当我第二次经过那个门房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几个猪头表现出一种惊恐的神情,我看了他们一眼,其中有个人妈呀叫了一声众人便作鸟兽散。而当我第三次经过的时候,那些人又聚在了一起,或躲在门后或躲在桌后面偷偷的看我。等我走过,他们又在我身后议论。

“那不是周老头吗?”

“他前两天不是死了吗?”

“对阿,当时尸首斜躺在路边,我们都猜测他八成是被冻死。”

“现在怎么又活过来了呢?”

“……大白天见鬼了……”

我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太寻常,但他们几个猥琐的样子加上莫名其妙变成个老头子还不知道身处何地,内心一阵郁闷就借题发挥,逮住他们一顿好骂:“我靠,死了就不能活过来啊?真没见识,老子阴界都去过。我告诉你们,老子我不但又活过来了,我还有阴阳眼,青光眼。一眼就看穿你们的三生三世,你们这些家伙全都不得好死,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全都去死吧你们。”

可能是我的样子吓坏他们了,大门嘭的一关便再无动静。从此以后,我便成了众人口中的奇人,一个死而复生的怪老头,一个诅咒别人“上不了天堂,下不了地狱”的疯老头。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不吃东西也不会再有饿的感觉。就像达到了茅山系传说中的辟谷境界,每天只要喝点清水。或许在五行阵中的遭遇已经改变了我的身体结构,我清晰记得当五行阵不稳定时,前世之石的能量流入体内的那种澎湃。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琢磨前世之石,但一无所获。却打听到关于周老头的一些事情,他原是东边王家的一个下人,而王家的那栋房子之前的主人是天主教徒。当我走到王家去打探情况的时候,我见到王家的主人。我突然明白自己身在何方,处在哪个年代。

我想起前段日子在上海福隆鼎咖啡进入的记忆世界,那栋房子就是王家的房子。特别是房子中的那株血树,我几乎可以肯定,秦素衣就被埋在底下的密室中。我知道在此地能见到另外一个我,那个在穿梭阴阳界的时候因钟馗打了一个喷嚏被抛到这个时空的我。还有年轻时候的步家家长。如果师兄对我说的在湘西的经历是真实的话,我就可以寻回我失去的那段记忆。也可以破解一直埋在我心中的一个疑团,据师兄所说的和我在记忆世界中的经历,我死在了这里。再阿Q点没准还能找到离开的方法。想到这里我不免开心起来,而这时王家的主人正从门内出来,见我在笑不免嘀咕了一句:“死疯子有什么好笑的。”

现在我的心情异常愉快,听后故意上前一把抓住他,以一种无比诡异的笑容低声对他说:“你们全部都不得好死,即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嘿嘿。”

这个男人被吓坏了,一把推开我就躲了回去。这种场面这段时间我见到了太多,现在却只有怜悯的心情。

我知道,此时王家地底下埋着秦素衣,秦素衣的记忆世界早已形成。方圆几十里内任何人的魂魄都将被记忆世界融合。我知道他们都逃不掉,而且我不打算去改变什么。当我见到未来的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无法再改变。我们就像光的残影一样,忠实地重复着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论我有任何想法,欲作出任何改变都是已经发生过的过去式。在某个时空的我一定也这么做过,但结局仍然不变的摆在那里。所以这都是注定的,等待我们去发现的只是过程中的未知。

就像现在,我突然发现原来在记忆世界中见到的那个疯子竟然是我自己,像是借尸还魂一样附身在周老头身上。

我还知道,再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明白我到底死过没有。

更知道,我一定会离开这里回到原本的生活中。

或许我该去寻找自己,告诉他将会发生什么。不过那样人生就变得毫无乐趣,就让我享受一下意外的惊喜吧,反正我也会失去这段记忆。

对了,还有那扇奇怪的门,为什么未来的我会被封印在那里面。我想去寻找答案,却发现我怎么也进不到地下秘室中。我想应该是被高手加了禁制的缘故。看来时机未到,只能等待。

在等待的日子里,我无聊的在柴房的墙上划正字。一个正字代表五天,每添一划就表示我离期待日又更加接近一天。我还烧了很多陶瓷,造型是东方明珠塔。我想和后世开一个玩笑,让他们知道在东方明珠塔建成的几十年前就有人用后现代的手法表现出来了。这些陶瓷我分别埋在了不同的地方,以防止被不确定因素破坏。

看来我真是太无聊了

终于,我等到了那天的到来,那天晚上和数月前我在记忆世界里见到的一样,风起云涌,附近的家畜在前两天就相续暴毙,很多树木都枯萎死去。这一切都预示着强烈的不安,我站在远处,看着被附身的我跃上王家的墙头,施展一招雷临后消失在迷雾中。我知道那是步家家长灵魂出窍附在“我”身上,利用我的肉身和秦素衣斗法并封印了她的躯壳。当然,秦素衣是故意败的,她这么做是因为刚出关的她需要养份,而步家人的魂魄是最好的。

我正想着。

突然,汹涌的云层炸响一计闷雷,一道巨大的闪电当空劈下,人间顿时天摇地动。所有人家的灯都亮了,却没有人敢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而此时,我看到一个浑身冒血的我扛着一个人向远处飞奔而去。

他成功了,却不知道是谁捕获了谁。

我跟在后面,沿着路上的血迹追踪到了一片荒地。我到的时候见到地上躺着两个人,在他们的身旁还有另外一个人,我猜测这是年轻时候的步家家长。我见到步家家长站在那里好一会,似乎在感慨什么。或许为了我的死而内疚,或许以为自己为家族捕获了一个三百年的僵尸而激动不已。

良久,终于见到他动手将地上的我埋了。

如果那个被埋的我死了,那现在的我怎么回事。不对,事情一定在什么地方出了错。我见步家家长要离开,心想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于是便从暗处现身,面对面地朝他走去。边走边说:“生三百年,死三百年,六百年后,平步青云。”为故作神秘还哈哈的仰天长笑几声。

“你是什么人?”步家家长果然大惊失色。

“一个故人”我不屑道,“你真的认为你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对的吗?”

“是对是错也轮不到阁下来评说。”

见他这么高傲,心中不爽想再教训他几句,忽然心神一阵恍惚,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像要从胸腔跳出一样。耳边似乎有很多人在轻声细语,觉得像是什么东西引起了我的共鸣。胸前的前世之石也开始隐隐发光。

哗的一声,一只手从埋我的那个坟头破土而出,而且千疮百孔。手上的那些洞大小不一,边缘呈黑色。风从那些洞穿过,而手就轻轻的随风晃动,这样便发出了呜呜呜的响声,像风刮过峭壁时所发出的声音。这种声音让我想起了大学时有个蒙古巫师作法时用喉咙发出的声音,就好像一口痰卡在喉咙中怎么也吐不出来一样。

“前世之石,这是前世之石啊!”突然年轻的步家家长指着我的胸口失声的叫道。我知道这晚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了。更令我们惊奇的是,那只手突然一紧。整个坟就像被一个大风扇从里面吹开一样,而那个被埋了的我正飘浮在空中,高举的右手正做出千变万化的姿态。一个个空泛的音阶也随之而出。而四周,那种窸窸窣窣的低语声越来越盛,仿佛有千百个人影在我们周围快速的奔走。

“这是来自地狱的声音。”正在飘浮的我突然开口道。我抬头看到自己在散发着黑气,那聚散不定的黑气在身后形成了六支翅膀一样的形态,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

正当我以为会发生什么的时候,空中的我却开始慢慢下沉又回到坑中,我走上前去一看,发现坑内是无尽的漩涡,漩涡内有个人正抬头看我,我们之间引起的共鸣似在呼唤我跳进去。

我正犹豫,却被一阵噬脑的剧痛打晕,一个踉跄就摔进漩涡中。在漩涡中,我不断的抬头向上看。这时候视觉是很奇怪的,就像在水下看水面上一样。我看到步家家长正一脸慌张的冲着我大喊,他的声音也像被扭曲了忽高忽低的传入我耳中。

“离魂曲啊,离魂曲啊。”

我还看到他歇斯底里的要跳下来的样子,只可惜在他跳下来之前这个漩涡的对外窗口就关闭了。

前世之石,还有离魂曲,这两样东西对步家来说是何等的份量,我是很清楚的,这也难怪他要抓狂了。不过我猜他跳下来的时候只能扑到一身尘土。他没有对师兄说实话,他并没有把我的情况如实地告诉师兄。我突然明白过来,步家家长被夺权可能就是个骗局,他只是想利用师兄去西藏寻找前世之石。步家家长对僵尸非监视的如此严密,怎么会不知道当年有可能手握离魂曲秘密的我就在僵尸非身边?但我没有惊讶,我知道这个世界是充满尔虞我诈的,对最亲的人也是如此,何况是外人。

那个我应该会回到向阳公社吧,他会一口吞掉僵尸非带给师兄的情人节礼物,然后被僵尸非砸成脑震荡。我早就猜到僵尸非对师兄有意思,现在回想起以前的种种更加确定而已。而飘荡在的虚空中的我就不好过了,在虚空中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根本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概念,伴随着我的只有剧烈的头痛,还有那些我可能见过的或许将要见到的面孔。我知道自己又要开始一个人的时空之旅了。只是这次我可能已经开始习惯穿梭时空时所产生各种负效应,没有失去知觉。

而之前我所看到的那只手……我想王部长给我看x光片时所说的变异就是指这个吧。就是不知道步家家长所说的离魂曲是什么意思。估计也和我有关。总觉得自己似乎在被什么引导着,去发现那些被隐藏了的秘密。

算了,我认命了,不管那么多,看它能把我拐到哪里去。

(八)

也不知道在漩涡中翻滚了多久,我突然看到自己的下方由虚空转为实景,出现一条河,河内有个人正惊恐的看着我。我想如果站在他的角度,他一定很莫名其妙为什么空中会平白出现一个人,还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狂叫着砸向自己。

若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会更加有意思,第三者会看到空中有个人向河中的人俯冲,两人一边狂叫一边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在河内溅起了好大的水花。

也幸好是落在了河里,要是落在结实的地面上,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而在河中,我尚在挣扎,却感到被一股巨力推开,这股巨力将我推出河面,一屁股摔在了岸上。

我皱褶眉头的咧着嘴爬起来正要破口大骂,却见河中冲上来一名少年男子,他右手一翻,便有一柄宝剑破空而至滑入他的掌中。这名男子手持宝剑横在胸前,左手指着我有用不知哪里的方言对我喝道:“何方妖孽,敢偷袭你家大爷!”

本来我是会被他气势汹汹的样子镇住的,但是他光着屁股的样子实在是太破坏形象了。

强忍着笑,我举起双手说:“我是人,不是妖孽。”

也不知他听不听的懂,天晓得我又跑到哪个年代,落到了哪个国家。

未等我向他解释,眼前这人就将手中的剑掷向我,口中还念念有词。面对疾驰而来的利剑,我当时也慌了神,转身便跑。那剑也奇怪,瞬间化做一道细绳将我像捆粽子似的捆住。

只见那个男子走上前来,拎起我的脚脖子,倒拖着就向河边走去,边走边说:“最近的妖魔鬼怪实在是太猖獗了,洗个澡也不得安生。”他说的话我不太听的懂,不过八九不离十,大概是这个意思。我见他施展的法术心想大概遇到同行了。本想和他好好的解释一下,但身上的这道绳子实在太怪,被捆着后浑身麻痒,而且说不出话来。

被他拖到河边,他在一旁大大咧的穿衣服。我的脸正好冲着河面,让我看到了一个惊喜。在河面的倒影中,我看到了自己的脸,不再是个满面沟壑的老头而是原来的我。不由面露喜色。

“笑,我让你笑。”那男子穿好衣服,恶狠狠对我吼了两句就开始在我身上折腾。一会倒香灰,一会撒符水弄得我灰头土脸。

所幸他见这些东西对我没有反应,便稍微改变了对我的态度。因为他知道至少我是个人。

在我获得说话的自由后,我费了很大的一番功夫和他解释什么是穿梭时空,然后发现自己在白费功夫。因为大家的认知的基础不同,好比我和原始人讨论如何从网络上购买自己喜欢的食物一样。

我从他的衣着推断他是个古代人,所以干脆告诉他我是茅山弟子,和师兄外出办事。我搭乘师兄的飞剑在空中遇到气流,一不小心摔了下来。

“气流?是不是妖气?”没想到唬他他竟然相信了。

“对对,是妖气”我打蛇随棍上继续唬他,“现在我和师兄失散了,不过我们有联络方式可以找到对方。”

“原来是茅山正道的弟子,失敬失敬”他听后便替我解开绳索,“明门大派就是不一样,连衣着都那么与众不同。”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牛仔裤风衣造型在这个时代也确实挺怪异的,但也不多作解释。只觉得古代人真的很纯朴,三言两语便能糊弄过去。

不过为了让他更加确信我说的话,我还是露了两手茅山术。第一招就是五鬼运财,把他袋中的银两都运个精光。第二招就是滥唬术,说他双眼有神面带桃花定在走桃花运。没想到被我说中,原来他最近遇见一个奇女子,两人相见恨晚私定终身,现在回家是为了向父母禀明此事,也算是桃花运吧。

我想唬住他的是五鬼运财,似乎只要露上这手就能证明你是茅山弟子。心想抓鬼大学的教学方针果然没有错,且不论能不能学到真本事,能唬住人最重要。而说他走桃花运呢,是因为我运他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香囊,这个香囊手工精巧还绣了一个“素”字。我想可能是女子送她的定情信物,便开口胡诌竟然猜中,算是侥幸。

此时抬头看到天上有鱼鳞状的卷积云,知道半天内有可能会下雨。就又炫了一下,告诉他要变天了快些赶路找个地方落脚。

他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说跟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学的。

他又问我什么是电视什么是天气预报,是什么法宝吗?厉害吗?

我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告诉他:“是雷公电母……啊不对,是那个风伯雨师……对,是云童告诉我的,通灵,通灵术的一种。”

后来果然下了雨,不过我们已经找到一个破庙落脚。看他有点小崇拜我的神情,心中不免暗自得意。其实这些农民伯伯都知道,看来他的家境应该不错。所学的也很正统,不涉及偏门。就是有些单纯,搞不好是第一次出来行走江湖。要不然怎么会被我晃点到,要不然怎么会遇到一个奇女子还和人家私订终身。估计他这次回家禀报父母也不会像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而在和他不顺利的交谈中,我知道了他是乾州厅坪垄寨人,大概就是现在湘西的一带吧。而且他姓步,叫云涛。

(九)

原来搞得天下大乱的步云涛就是这么一个菜鸟啊,想到这里我跳了起来。想必那个奇女子就是秦素衣了吧。怪怪,是谁这么大手笔和我开这样一个玩笑。把我送到这里来干什么?让我穿梭时空回到起点来化解宿怨吗?还是别有什么目的呢?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任凭事态发展。

步云涛见我一会跳一会蹲,时不时的还一个人自言自语便有些纳闷,一言不发的盯了我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了?”

我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太过古怪了,便说没什么。然后问他的娘子是不是秦素衣。

他惊奇得问我怎么会知道的。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他娘子在300年后变成僵尸而我在350年之后遇到了他的僵尸新娘,还和她一起在一家茶吧打工。我想了想,便尝试着用他能够理解的方式和他瞎掰。

我问他,那个香囊是你娘子送你的吧。

他答是。

我又问那个香囊上的素字是你娘子名字中的一个字吧。

他仍然答是,还告诉我他娘子小名素素。真没见过这么单纯的人。

我说这就对了,要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为什么是你和你娘子在一起,而不是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因为这都是注定的。所以我能够根据你的面相,你的名字还有那个素字推算你娘子的姓名。

他说哦,原来如此。

真好骗。真搞不懂我们那些人怎么就被这么一个纯朴的有些憨的人搞得鸡飞狗跳的。

接下来我又问了他有关离魂曲的传说,说道离魂曲步云涛的神情就变得有些敬畏,不自觉的流露出无法抑制的骄傲。在他的想象中,他的先祖是个济世为怀的大英雄。而他自己也发愿要成为那样的人:一袭白衣,行走在乱世之中却不粘染片粒凡尘。一曲普渡众生的离魂曲,为人间带来祥和之光和美好的未来。

看他那副陶醉的样子真忍不住想打击他。如果我在上个时空所接触到的是离魂曲的话,那他先祖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还是忍住了。

等他陶醉完才想起自己对我所知甚少,我告诉他自己叫李力,茅山门下第七十八代弟子。其实鬼才知道所谓的茅山正道现在到了第几代。

两人互相套了一下交情,便望着庙外的雨发呆,各想各的心事。

良久,步云涛说:“此次出门游历收获颇多,最庆幸的便是遇到我家娘子。但家风严厉,不知道会不会答应我和素素的婚事。”

见他一幅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宽慰他:“好事多磨,依照你的面相这段姻缘是能够开花结果的。”

步云涛听后不语,反掏出一块手绢,满脸幸福道:“我娘子说,思情愁苦,望君见怜,速去速回。”

我见那手绢上绣有一首小诗,细看之下便知那是王部长从记忆世界带出来的手绢。原来述说的是一个妻子对离家丈夫的思念之情。

见此情景,心中懊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向秦素衣打听清楚,问她和步云涛的相遇相知以及以后是如何发展的,或许能帮到他。不过一想到秦素衣的性格,我这么八卦可能会被她杀掉也难讲。更何况他们最终是那个样子的结局。

不由叹了一口气。

步云涛听到我叹气声,抬起头来问我:“你也被勾起心事了吗?”

我摇了摇头转移话题,说:“我想趁这次和师兄失散,在外游历一番再回山门。不知可否与你结伴,同去乾州?据说你们那里的苗族以蛊行法十分特别,向往已久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见识。”

步云涛听后面露喜色说:“那甚好,我也想多了解一下茅山正道的法术。”

唉,我这个连学位证书都没有拿到的抓鬼大学毕业生哪称的上什么茅山正道。见步云涛如此真诚的态度心下不免惭愧。

抬头见庙外风雨初停,积厚的云层却仍然冷眼相看。心想前途飘摇真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

在同步云涛返家的途中,我换上了步云涛的衣服,这样看起来不会那么怪异。而路上经常能看到一些无人收拾的尸骨,便向他打探现在的年份。原来时值明末清初,战火不断,妖祸人间,是一个乱世。步云涛见此情景时常扼腕,悲叹自己能力不足无法救世。

“你为什么不去从军,凭你的能力当能平定天下战乱,这样不就能解救万民于水火中了吗?”这是我问他的话。

步云涛皱眉道:“如果我们修道之人也掺和其中,那乱世只有更乱,徒增杀孽。况且天下事早有定数,人力不可抗天。我只能尽自己的本份,降妖除魔让人间少一些祸害。”

步云涛说这话的时候,才发觉原来他的眉宇间存有一道正气。我却隐感悲痛,在乱世之中,拥有正气的人通常早死。

随着对步云涛的深入了解,更加坚信此人心地善良人品极好。步家本擅尸道,但步云涛觉得尸道有违天理,自幼便拜了父亲的一个好友为师,改学剑道。

但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好人后来会变成一个负心郎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现在我无从猜测,只能拭目以待。

半月后,我们途经一个村庄。方至村口便被一股腥风所挡,步云涛动容道:“没想到这里的妖气已经强到化质的地步,大白天的都敢出来作祟。”

我在一旁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乾州的边界,不知道这里藏了什么魔物竟然会发出这么强烈的妖气。”

我们寻至村后的一个干涸的池塘,才惊觉原来这里尸骨累累,不知死了多少人。

“是魔物所杀?”我问道。

步云涛不忍再看,转过头道:“不是,是战祸。”

过了不久,又对我说:“看这些尸骨已存了好些时日,恐怕早就引来了不知名的妖魔鬼怪。我们今日就在此歇脚,焚化尸体,如遇妖魔便替天行道!”

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毫不犹豫,让我为之一震,心中再不会小瞧他了。

(十)

浓浓的黑烟狰狞的翻滚着,似在控诉自己所遭遇到的不公。

我在池塘旁作了一场法事,希望能减少它们的怨念。但我的右臂让我不安,因为在做法过程中,我的右臂时常出现失控的现象。它像一头饥饿的野兽,嗅到了腥味开始蠢动。望着胸口的前世之石,心想自己何时才能解开离魂曲之谜呢?

时至子午相交,此时为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节,妖魔鬼怪的力量在这个时刻是最强大的,若此处真有妖魔也便是在此时出动。

四周静悄悄的,却似危机四伏。我和步云涛同时打起精神,提高警觉。

不多时,原本荒废的村子突然全掌起了红灯。每间屋子内都有人在高声喧哗,猜拳行酒令的有之,敲锣鸣鼓的有之。

整个村子就这么突然热闹起来,沉浸在一片喜庆中。

我和步云涛对视一眼便分头查看,我走到门外,屋内的声响未曾减弱。推开门时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只有屋内的两盏红灯忽明忽暗的闪动着。待我出门,热闹又起似不曾间断。

连续闯了几间屋子,都是如此。心中不免发毛,在村中和步云涛会合后得知他所遇的清情况也和我一样。他问我怎么办?我低头一想,觉得像是传说中的鬼遮眼。心中便有了主意,悄声告诉步云涛不要慌,我自有办法。

说完我咬破食指,集中精神将法力集中在食指上说:“以血为媒,开我法眼。”

步云涛在一旁听到后问我:“你这是在干什么?念咒语吗?”

此时我在行法,胸中的一口气不能外泄,便憋着气对他讲:“不是,念词是我的习惯,这样比较帅。”

声音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帅就是很厉害的意思吗?”他又问。

我说是的,说完迅速将食指在我和步云涛的眉间一划,将鲜血抹上。看上去有点像第三只眼睛。我让步云涛和我一同闭上眼,将精神集中在眉间。

立时,我们看到自己身边有无数的红衣人在载歌载舞,这些人的面孔我还似曾相识,好像就是刚才在池塘火化的那些人。

当我们看不到它们的时候它们也看不到我们,但是当我们能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也注意到了我们。顿时它们停止了动作与说话,一齐缓慢的向我们靠近。

糟了,这些游魂野鬼数目太多我对付不了,我心中暗道不妙。

却听一声龙吟,像是宝剑出鞘。接着便见一道耀眼的光华闪过,眼前的这些游魂野鬼面露惶恐的神色,呜的一声消失了。

我睁开眼,看到面前悬停着一柄神兵,正发着红光嗡嗡的低鸣。我记得这柄神兵是步云涛的兵器,传说中神兵极有灵性,遇到危险会示警护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免心下赞叹。

步云涛愣愣的伸出手将神兵握住,感叹道:“师父说此剑是上古神器,名为惊邪,却不知它竟然有如此神妙。”

“事情恐怕还没有完。”

众鬼散去后,我见空地上还留有一红衣小孩,穿着凤冠霞佩,一副出嫁的样子。

我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步云涛知道,他说:“这是鬼娶亲。”

我讶道:“哪个变态有恋童癖,娶这么一个未成年的小孩。”

步云涛可能不太理解我的惊讶,说:“未必是娶回去做老婆,吃了也不定。”

我听后忙改口道:“哪个变态连未成年的小孩都不放过。”

“是我。”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阴仄仄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一个巨大的黑影随之掠过我们的头顶。

我回过头去只看到一双幽幽的碧眼处在厚重的黑雾中,倒是步云涛眼疾手快,手持惊邪回身就是一斩。只听当啷一声巨响,眼睛与黑雾消失,但惊邪也被弹上半空,步云涛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不好!”步云涛从地上弹起,跃至半空将惊邪接住,“连惊邪也斩它不断,怕有千年功力,我们不是对手。”

他落地后便拉着我要走。

我见那个红衣小孩楚楚可怜心中不忍,就奔上前去准备带她一起离开。

“别去招惹她!”步云涛见状惊呼。

我不明就里,仍然张手去抱。待拥入怀中才发觉这哪里是一个小童,分明是一个满脑青筋的大头怪婴。想要撤手却已来不及,怪婴双脚变得细长且嶙峋将我的双臂牢牢的锁在身上,十指变得尖利直接刺入我的肉中。如此它还不满足,张开血盆大口便向我的颈动脉咬来。

幸而惊邪来救,却被怪婴一口咬住。虽然惊邪发出异能将怪婴殛的吱吱乱叫却仍无法抽出。而此时,黑雾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周围。

我感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在向我们逼近,便叫步云涛撤剑快走。步云涛不理,左手一掌拍向怪婴的脑袋。但这一掌却如同拍在棉絮上,只发出一声闷响反而深陷其中,怪婴脑上的青筋也迅速活化刺入步云涛手腕,在肉中蜿蜒而上。

步云涛禁受不住,惨声呼痛。

在如此危急时刻,我的脑袋忽然又开始剧烈疼痛,紧接着胸口一窒竟无法呼吸。内心惊急发力一挣,却听到嘎啦一声脆响,仿佛身体某处断开。

心想这回完了,却意外的发现呼吸又顺畅了,只不过空气不是经由口鼻进入胸腔,而是从右臂处吸入遍及全身。更加惊奇的时。大头怪婴忽然发出一声悲鸣,瞬间就被吸入我的右臂中。

如此突然的转变,两人都无法理解。而我的右臂却显出恐怖的形态,就像我在上个时空所看到的那只从坟墓里破土而出的手臂一样,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黑洞。

将大头怪婴吸入臂中后,整支手臂变得灼热无比,就像被高热灼烧一样。更产生剧痛使我蜷在地上失去了活动能力。

而此时,黑雾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黑雾中更闪烁着无数的眼睛,它们好像群情激奋。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从雾中传来:“是你,竟然是你,我等了无数个岁月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我要食你的肉,喝你的血,吞你的骨,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接着便是一连串难听又狂妄的笑声。

未待我们疑惑,周遭就变得阴寒刺骨,阵阵阴风猛烈的刮着,像要把我们撕裂一样。

我心想,难道历史出现了偏差,我就要丧命于此,再也回不去了?却抬眼看到步云涛一脸刚毅,手起刀落将自己的左臂斩下。紧接着右掌一推,断臂化作一团血雾将眼前的黑雾炸开了一个缺口。

步云涛竟不顾伤势,背起我就从缺口窜出。然而黑雾依然紧随其后,边追边咆哮道:“化血大法?我看你能跑多远,看你还有多少条手臂可以斩!”

然而步云涛伤势严重,奔不了多远就体力不支显出疲态。可恨的是我此时却失去了行动能力,非但一点忙帮不上,还是个拖累。只能在他耳边虚弱的说:“放下我。你快走!”

他听后紧闭双唇,不发一言。眼看黑雾越逼越近,步云涛突然将我放下。伸出右臂,嘴咬惊邪奋力一挑,他又断一臂施展化血大法!

巨响过后,步云涛无力的坐在地上,嘴角划过一丝倔强的笑。见此情景,我伏在地上疯狂的嘶吼起来,但身体却仍然无法动弹。

黑雾在慢慢聚拢,恶心的笑声不断在耳边激荡。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步云涛和我就这么死去,心中不甘。

步云涛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笑着说:“他笑得好难听啊。”

我被他这句话逗得哭笑不得,心中的悲愤,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化解了,无奈的对他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了?”

“幽默是什么意思?”步云涛说完咳了几声。

我说:“幽默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你说过帅就是狠厉害的意思,那我就是很帅咯。”

“是啊,帅毙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的胡诌。

“你说话真的很有意思啊……”步云涛的头渐渐垂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低。我见他如此无视生死,便也放松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没想到我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不知道古时候的阴间是什么样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刻,黑雾突然发出惨叫。而原本沉沉的雾中好像逐渐透出金光来,难道是天亮了?不对,我见到雾中走来两人,一个是和尚身穿雪白僧衣,披着大红袈裟,满脸慈悲,两条白色寿眉垂至颈边。另一个是位道人,也是须发皆白,看上去有些仙风道骨。也不知他们做了什么,只见那团黑雾在他们身后不断惨叫不断分解,一会的功夫就消失殆尽。

不多时,和尚来到我身边,低头看了看我们,双掌合什说:“罪过罪过,张道友我们来迟一步。”

那道人却蛮不讲理地说道:“要不是你这个光头斗法的时候不肯故意输给我,我们怎么又会迟到?都是你的错。”

和尚摇头不语,开始检查我们的伤势。那道人一脸不屑地叫道:“没了手臂的那个用本命元神斗法,没的救了。这个小家伙倒没什么大碍,两个救了一个,也算大功告成。”

说着,那道人用手掌在我右臂上轻轻一抚,只觉一片清凉过后疼痛立时消退。

“好好睡一觉吧。”道人话音刚落,抬手往我嘴里塞入一粒丹丸似的东西,入口即化。随即便觉眼皮沉重,昏昏欲睡。而那道人还在我眼前嬉皮笑脸的说:“睡吧睡吧。”

不知道他是谁,总之很讨人厌。

(十一)

这一觉我睡得很沉,醒时太阳已西沉。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竹屋内。看看自己的右臂,已恢复了原状。而在对面的竹床上,正躺着一名男子。双臂差不多齐肩断去,断臂处缠着白布。他的脸上盖了一张白绢,不用去看脸,我也知道他是谁。一个古道热肠,立志除魔卫道的人。

他叫步云涛,但是他不该在现在死去。他还要回到步家,还要抛妻弃子。总之不能在这里死去,我一定要弄个明白。如有必要,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改变我原以为不可被改变的历史。

走出竹屋,和尚和道人已在外相候多时。

道人说:“你一定有很多疑问。”

我点头。

他又继续说:“但我不一定会告诉你。”

一旁的和尚也说道:“佛曰不可说。”

原本我以为和尚会比道人正经,其实是一路货色。无奈的摇头一笑,知道自己遇到怪人了。而且还是实力超强的怪人,不知道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神仙一流。

和尚说,自己和道人怀有仙示,仙示上有两个任务。第一个任务就是在指定的时间去荒村除魔并救两个人。但由于自己和道人斗法一时贪胜以致铸成大错。还有一个任务却真的说不得。

其实我现在也没心情听他们说什么,我只想把步云涛的尸体带回步家,然后找到秦素衣。希望能阻止一场悲剧。至于能不能改变未来我也不在乎,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

走之前,和尚突然对我说:“你很奇怪,你的过去和未来都很遥远……或许我们会再见面。”

或许……人生有太多的或许,还是少一点的好。

由于我所处的位置离乾洲已经很近了,而且步家此时已是个名门望族,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他们。那天,我刚把步云涛的尸体带到步家就被几百个僵尸围着。只要我稍有异动就会被撕碎,这种大场面我倒是没有经历过。

站了许久,终于有人传唤我进去。我见大厅上坐着几个人,心下猜想他们应该就是步家现在的主事人吧。

而正中央的那个妇人恐怕是说话最有份量的人,她神情倨傲,不拿正眼看你。但仅被她眼角的余光扫过便觉得透不过气来。更何堪接下来的步步紧逼,细细盘问。她的询问都恰到好处的问在关键上,一个疏忽不小心答错只怕到时白的也变成黑的,再也解释不清了。在她巨细无漏的盘问过后,我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个女人太聪明,太老练。她说话时的眼神还有语气无一不透露出她是一个行事果断,极其狠辣的角色。

到了最后我还告诉了她关于秦素衣的事情。

那妇人听后略一低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下人将我带到客房,留住几日。我能接受他们对待我的方式,因为步家少爷死了这么大事,并不是我一个外人怎么说就是怎么样。我要给他们一点时间去查证。

在被软禁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去寻秦素衣,又该如何告诉她将要发生的一切。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当初秦素衣对我所说的关于她与步家恩怨的内容。发现只有在步家才是最有可能等到秦素衣的地方,因为她最终会寻到这里来。

后来我还从下人那里得知,原来那个妇人是步云涛的母亲,目前步家家长的夫人,却是实际的掌权人。

一月过后,我突然被邀请参加步家的婚礼。觉得奇怪,打听之下才知原来步云涛的母亲打算给儿子举办冥婚。冥婚我倒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是中国的一种文化现象,就是在人死后才结婚。

我问下人女方是谁?

下人说不知。

我又问是否是秦姓女子。

下人答我好像是吧。

我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希望女方是秦素衣。这样一段数百年恩怨就能够化解。偏偏世事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在拜堂的时候,一阵恰到好处的风掀开了新娘的盖头。我一看,果然不是秦素衣。

又过了数日,我想步家应该已经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却偏偏没有放我离开的意思,心想正好也要等秦素衣出现,就安心得住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听到步家的房顶上有人在不停的高呼:“步云涛,你给我出来!步云涛,出来见我!”

我抢出门房,抬头看到屋顶上人影攒动。由于不会武功,只得在下面细听。

听到有个声音像是步云涛的母亲,她说:“你死了这条心吧,不是把东西都还给你了吗?我儿是不会出来见你的。”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把他藏起来!”秦素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你也不想想自己是哪来的野女人,我们步家是名门望族怎么可能让你进门。不说我儿已有妻室,就拿你的肚子来说,谁知道是不是别的男人的种。”

这话一出口连我都觉得一阵眩晕,未免也太恶毒了吧,要我是秦素衣肯定忍耐不住。果不其然,屋顶立时呼喝声四起,热闹起来。

步家人多势众,秦素衣一定会吃亏。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把步云涛的事情告诉秦素衣,心下想着四下寻找能上房的地方,后来终于让我踩着假山上了房顶。刚站稳,却见秦素衣被一个中年男子当胸一掌,拍下墙头。待我追下去时,秦素衣已经负伤而走,走前留下狠话,若步云涛不出来见她,便要步家六畜不宁。

我见状,拔腿欲追却被步家的人拦住。回头望见步云涛的母亲,现在觉得她比苍蝇还恶心。质问她为什么要欺骗秦素衣,她反而不屑回答我,一拍手就有两人将我架住往后拖。我一路高呼:“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我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在秦素衣口中步云涛会变成一个负心郎。完全是由步云涛的母亲一手造成的。她根本无法意识到,她今天为了维护家族声望所做的举动,就是几百年后的步家产生巨变的根本原因。

郁闷的是我,转眼之间我由一个座上客变成了阶下囚。更要命的是我知道有些事情的发生迫在眉睫,我不止一次的让看守传话给步云涛的母亲,但是没人理我。而通过我的观察,秦素衣又来闹过几次,有次甚至毁了步家重地炼尸房。我知道,再无法接触秦素衣一切就晚了,但我毫无办法。

在被囚禁了一个月后,我终于被扔出了步家大门。本想再冲进去警告那个女人会发生什么事,但转念一想,只要能保住秦素衣这条线一样能解决问题,便恨恨的转身走了。

现在也不知道秦素衣在什么地方,是在湘西,还是在上海?由于时间紧迫我决定去上海等她,去她埋自己的地方。

(十二)

我在驿站问明方向,一路上快马加鞭赶到上海。到了上海却傻了眼,根本就不认识这鬼地方。前后三百多年外貌实在相差太多,病急乱投医之下。我开始在上海这一代寻找算命先生。虽然在算命这方面我不在行,但是还能分辨的出哪些人是有真材实料,哪些人是骗子。

测了8回字,都是为了寻人。6个说往西方走,2个说往东方走。根据概率学,我选择了往西方搜寻。当时都已经抱着“就算秦素衣把自己埋了我都要把她挖出来”的打算,没想到竟然被我找到。概率学被我发展到算命上,一时间我都不知道是该感到高兴还是该感到悲哀。

我望着已成形的血树镇尸局,心中一阵刺痛,暗中发狠:“我一定要把你挖出来,还有步家的死老太婆,你给我等着瞧。”

在上个时空,这里被人下了禁制我无法找到入口。然而现在,禁制竟被人破去,难道有人比我先到?进入地下室,果然发现两个人。这两个人竟然就是数月前救我的和尚还有道士,还看到了那扇封印着未来的我的门。令我不解的就是这扇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本来就在这里?

我在沉思,而那两个人却在门上做法贴符。

那道人见到我开口道:“小家伙,又有很多问题吧。今次可以告诉你了,不过要稍等一下,我正在和光头打赌。看谁能在圣石上下更多的封印。”

原来当我第一次见到这扇门的时候就被我猜中了,果然有一个道士和一个和尚在抢地盘。

我原本想径直走进去。却发现他们两个人产生一道气墙将我逼在三米之外。直到他们终于觉得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贴符或者写下一个梵文了他们才罢手,但是他们却没有放过我,道人要我给他们看看谁输谁赢。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道人,自然不理他。

和尚双手合什,微笑的对我说:“我们果然有缘,又见面了。”

我也合什回了一个礼,问道:“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这是仙示的第二个任务。”

“那你知道里面的那个女人三百年后会变成什么吗?”

“当然知道”道士抢过话题,“不过仙示上说,要把圣石带来这里封印这块地方,但不能打扰这里面的人”

“因为三百年后自然有他的机缘。”和尚又接过话茬,两人就像排练好的一样。

我一听,怒道:“什么狗屁机缘,一个女人被埋地下三百年难道还不够惨的吗?见死不救你们还有人性吗?”

说完便从他们两人中间闪过,伸手就要去推那扇可笑的门。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心悸,好像和门产生了共鸣,那久违的疼痛袭上脑来。

我当然明白它代表着什么征兆。

“不要,不能在这个时候。”我努力的挣扎着,“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可惜,我无法抗拒那股力量,周围的一切很快就出现了扭曲现象。不顾我的怒吼,又开始穿梭时空了。我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发生过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我始终都只能充当一个过客。


第十一章 起点

(一)

第三次穿梭时空,我有些疲倦。我突然对自己这次寻找离魂曲之旅的意义产生了质疑。我知道未来的我回去了,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找到离魂曲没有。如果他当时找到了,我又为什么要开始这段旅程呢?如果他没有找到,我就更加没必要在各个时空跳来跳去了。

一时之间乱糟糟的,只能尽量让脑子保持空空的状态,什么也不去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两军交锋的战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猛烈的碰撞掀翻。我从没有近距离感受过千军万马搏杀的场面。那种震撼的视觉冲击,让我瞬间忘掉了之前的颓废情绪。直接伏在地上装死。

四周激荡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狂风暴雨般的破空声与兵刃交击声。时不时的有人满面血污的倒在我面前,如果他立时死了倒没什么。但他们之中有些人虽然身负重伤,却不会马上死去。那种死前的呻吟,就像来自地狱。但更为不妙的是,我的右手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场拼杀持续了很久,很久。当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被眼前的场面彻底惊呆了,在你眼前摆满了尸体,你能保持镇定吗?而且很大一部分的尸体都不是完整的。天已经黑了,而在看不见的黑暗处到底还有多少死尸?想到这些你能保持镇定吗?

冷风吹过,萧瑟起。

战场上开始聚集乌鸦,我知道它们喜欢死尸。不知道风刮过什么,发出一种空洞的呜呜声。我突然想起自己的右手,缓慢的将它举到自己的眼前,呜呜声也随之改变。我终于意识到那种声音是风吹过我的手时所发出的,而我的手终于变成了我一直不想面对的形态。

或许,这才是它的本来面目。

(二)

我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刚走出战场不远就被一队人马拦住。应该是见我衣着和他们比较起来太过怪异,怀疑我是奸细。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凶神恶煞般对我吼了好些话,可惜我不太能听懂他说什么,无法回答。

可能是有急事要办,他见问不出什么就将我绑了放在队伍中间。

黑夜中不断有鸟飞起,周围的士兵神情也变得古怪,而且在队伍中间的那匹马上,竟然还有些道士打扮的人,他们的道袍样式都相当古老。

看来他们此行的目的相当特殊。

队伍行至战场边缘,士兵们迅速分散开来,他们手中提着木桶不断的向死尸上浇洒一些液体,还有一些粉末。而那些道人则很快搭起了法坛,他们一边挥舞着木剑一边念念有词。一切都未准备好,远处已经发生骚乱,有士兵慌张的往回跑。

道人们见状有些慌张,匆匆忙忙的在法坛周围稍作布置便纷纷解下自己身上的道袍抛上天空。那些道袍发着黄光见风便长,等到它们悬浮在空中不住旋转的时候已比原来大了数倍。等士兵全都撤到自己身后,道人们这才大喝一声:“疾!”

瞬间,巨大的道袍同时燃起烈焰并爆裂开来,四散的火花落在地上,死尸上迅速燃起大火。

借着火光,我终于看清,在不远处有很多面无表情的士兵正迅速向我们靠拢。他们无视大火,很多就裹在火中冲过来。

我猛然醒悟,那些就是白天战死在这里的士兵。怎么会这么快就产生尸变,而且它们的动作怎么这么快,和我认知中的僵尸完全相反。

队伍开始有些慌乱,这时候有个头领策马冲到队伍前面,一提缰绳。脚下骏马立起前腿发出一声长嘶。马上的人拔出佩剑长啸一声,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队伍马上安静下来。

看得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

头领又发出一声长啸,士兵们齐刷刷的踏前一步,手端长矛。火红的矛尖直指前方,严阵以待。同时有一匹快马向后奔出,估计是回军报信了。

仔细看这种长矛,十分特别,矛尖巨大像是由铜铸成,矛身大概有三米长,由两人共同端着。

第三声长啸过后,众人齐齐发啸开始冲锋,如一柄战斧,摧枯拉朽般就在尸群中撕开一个大口子。

那些长矛果然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一旦刺入死尸,死体马上被弹出数米尚未落地被从体内窜出的烈焰燃烧殆尽。

几趟冲锋下来,尸群便被冲散。但士兵们也现出疲态,火红的矛尖也开始褪色。

可是那些死尸为数尚多,逐渐又靠拢起来。再次冲锋的时候,长矛没有发挥它先前的威力,刺入死尸后,死尸身上仅冒出几缕黑烟。冲锋受阻,士兵们惨被扑倒。

一时哀嚎声四起。

这时道士们迅速跃出,大量符咒脱手而出。

飞蝗般的符咒在尸群中引发连串爆炸,暂时把尸群逼退。

士兵们退回来后重新结阵,但已经出现不少伤亡。恐怕再难抵挡群尸。

头领神情刚毅,一声令下,士兵们放下长矛抽出随身短刀撤到法坛后面。

这支部队一定经过千锤百炼,到了此时仍然没有慌乱。

但我觉得大势已去,不可能赢的。

(三)

尸群已冲到了法坛前面,而道士们正法坛后面撑起一道结界阻挡尸群。

头领没有下令出击,我想他大概是想等到结界被破的那刻再出击,好为士兵们争取休息的时间。不多时,法坛开始摇晃,道士们也摇摇欲坠,看来也成不了多久。

终于,在结界奔溃的那一刻,道士们奋起最后一丝法力将法坛炸开,消灭了一部分死尸。但相对于尸群来说,却是很小的损伤。

面对扑来的尸群,士兵们毫无惧色。头领站在阵前,佩剑一指,先身士卒的冲了过去。士兵们见头领如此,纷纷嚎叫着反扑而上。

就在他们短兵相接的时刻,士兵们却突然扑了一个空。他们短刀挥出却没有砍到实处,因为群尸在他们挥刀前就突然倒下。他们看到死尸倒下后散发出浓重的黑雾,这些黑雾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涌向后方。而且他们还听到一阵呜呜声。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喊杀声。

而我,正惊恐的盯着右手。它突然变的奇重无比,将我扯倒在地上。并产生巨大的吸力,将死尸上涌现的黑雾吸入手臂。那呜呜声正是黑雾经过手上的洞时所发出来的。

一时间大量的黑雾涌入我的手臂并冲上我的大脑。我感觉脑中有个东西,正在不断的吞噬黑雾。

士兵们很快发现了异状,他们纷纷注视着蜷在地上的我。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涌现的黑雾中所出现的无数碧眼。

伴随着大量黑雾被吸入,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但我清楚的知道我不仅在吸收黑雾,还在吞噬那些碧眼。

我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雾中嘶吼,好像是在问:“你是谁,你是谁?”

我明白了,这黑雾就是我和步云涛在荒村所遇到的。原来我们之间的恩怨从这时候就开始了。

在失去意识前,我看到几个道士正快速向我奔来。

意识恢复时,我正躺在一个白色的帐篷中,有个小兵冲出帐外报信去了。

不多时,有个白发苍苍但气度非凡的老者出现在我面前,他的身后跟随着几个古时将军模样的人物。

我想从老者那里得到这个时代的信息,老者也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情报。可惜我们的沟通不太顺利,每次对话都需要琢磨一会并配合手势才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他自称吕望,率正义之师东进征讨暴君。

这次我没有说实话,因为这里是军营,肯定没有人相信我是个未来人。万一要是被当作奸细那就更糟了。我干脆说自己是一名刚刚修道的小道士,出外游历误闯战场。被问及师们的时候我说是茅山系,吕望似乎没听过却口称久仰之类的客套话。

最终他不能确定我是不是个奸细,我想是因为我曾表现出的能力让他觉得我所有利用价值吧,他让我留在营中。并留下两个小兵名为照顾我,实为监视。

我望向帐外的那面黑色军旗,上面印着一个符号,像是甲骨文。看起来像是个周字。

吕望……吕望……不会是他吧。我记得姜子牙就叫做吕望,如果那是周字,东进应该就是伐纣。天,我落在了商周年间。还和史上最著名的神棍一起在灭商的路上。

根据《封神演义》记载,商周的这场战争是一场关于重组天上人间秩序的战争。甚至有神魔参与其中,或许只有在这样的一个年代才能找到关于离魂曲的信息。

我决定留在周的阵营中,因为书上说这方必胜。

随军行走了一段时间,渐渐的和军营里的一些人混熟了,最重要的是能方便的交流了。

(四)

书上说姜子牙是元始天尊的徒弟,法力高强,但据我观察,姜子牙其实是一个神棍。他经常也会搞一些占卜什么的,可是他的卦辞从来不都不是对卦象的解释,而是一种与卦象无关的激励手段。当军队气势低迷的时候姜子牙会拉着几个重要的将领指着天上的牛郎星说,那是代表纣王的紫薇星,星光黯淡表明时日无多,而指着看上去稍微亮点的织女星说这是代表周武王的新帝星正如日方中,所以这次战争周武王必胜。如此手段我已见他玩弄过不少次。

于是我就开始怀疑那本封神演义的可靠性,但我又确确实实的遇到了书中的一些人,真搞不懂。

不过姜子牙虽然是个神棍,我还是要承认他确实是个非常出色的军事家和政治家。他一边东征,一边营造纣王穷奢极侈的形象以便和其他同盟诸侯师出有名。他的每次战役都胜的非常漂亮,断人粮草,诱敌深入,劫持对方高级将领的亲人逼迫对方投降等等,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纣王的形象也十分成功的被渲染得越来越丑陋。

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姜子牙的帐下确实聚集了不少能人异士。姜子牙的重要手段之一,就是将手下的能人异士渲染成仙人化身。

大概都是年轻人容易相处的缘故吧,我和哪吒,杨戬,雷震子三人混得最熟。

我曾经问过哪吒是不是真的是莲花化身,他悄悄告诉我其实是小时候骨头特别脆,经常骨折便有了莲藕人的外号。随师父修道后,因材施教习成了软骨功。而修道练功时出了岔子伤了气门,必须坚持服食莲花。姜子牙得知后就以莲花化身重新包装哪吒,对外营造仙人的形象。

雷震子也不是他的本名,因为脾气火爆长得尖嘴猴腮,又喜欢背着飞行道具飞到天上乱飚霹雳符才得此外号。也被包装成仙人形象。他性格刚直,与我交情也是最深。

杨戬相貌英俊少年老成,但不苟言笑,本领却是最高强的,而且极具正义感。是最成功的仙人的形象。

这班仙人都管姜子牙叫师叔,虽然姜子牙与他们在师门上没有任何瓜葛。

相对的纣王的那票手下就惨多了,长得不好看的就是魔,长得英俊的就是妖。就连他老婆都是一个九尾狐狸精,后宫的那些妃子也要么是琵琶精,要么是山鸡精。

总之正义和邪恶泾渭分明,一目了然。

现实和传说果然是大有区别的。

而我呢,自从上次吸收过黑雾后灭掉一群死而复生的死尸后,我就被姜子牙手下的那批能人异士从头到脚的研究过了。他们认为我的右手是地狱的入口,最适合对付那些死而复生的尸体。甚至有人传我一套功法,稍加修练便能自如的驾驭我的右手。

我一直对那些死而复生的死尸疑惑不解,后来负责监视我的两个小兵告诉我。这些年打战死人死的多了,尸变是很正常的事情。每次结束一场战斗后,都要派人去把尸体烧掉。要不然,不久就会全都变成僵尸反过来袭击我们。上次去清理战场的时候,没想到会那么快就尸变。虽然有人回来报信,但是这边已经来不及赶去支援了。要不是我,恐怕伤亡惨重。他们两说着,眼里射出崇拜的目光。简直就把我等同了军中的那帮仙人。

而杨戬告诉我,发生这种事很大一部分是纣王那边有一批专门操纵死尸的人搞得鬼,也不排除被大量尸体与浓重的血腥味吸引而来的妖魔,像我那次遇到的黑雾就是一种叫做雾魔的妖怪。而雾魔并没有被收掉而是逃了。不过他又让我放心,说雾魔被重创没有个一两千年不会恢复元气。最后一种,就是真正的鬼。烽火乱世,妖祸人间。

但不管是哪一种,我得右手都是他们的克星。于是自然而然的,我就成了一名清洁工,专门负责打扫战场,处理尸体,顺便锻炼心理承受能力。

不过施法的时候,右手要么灼热,要么沉重,每次我都是蜷在地上一边嚎叫一边完成工作的,有的时候还会失去意识。即便如此狼狈,和我一同去清扫战场的两个小兵仍然无比崇拜我。

(五)

在东征的路上,姜子牙一直都不信任我。除了战后对尸体处理,平时都得呆在军营里。即使在军营内走动,那两个小兵都得一直跟着我。平时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把自己所学的茅山术拿出来逗他们玩,特别是五鬼运财术,让他们惊为天人,缠着我非要学。其实这两个小兵羡慕军中的那班仙人的神气早就想修道。但是那班仙人要么是天生异禀无法传授,要么是师门严厉不敢擅自收徒。我就不管什么师门那么多了。而且在我那个年代,茅山术早被系统化。即使是一个普通人通过几年的学习也能掌握基础的东西,当然有些特别的人成就更高。

心想闲来无事,便把大一大二所学的那些基础的茅山术教给他们。

当然第一课就是五鬼运财术,因为这个法术即能提起他们的兴趣,又能端正他们的品德。再教之前我还是很严肃的告诉他们不可以随便运别人的钱,即使运了也要尽快归还。

一开始他们还不相信,总是驱使五鬼去偷其他士兵身上的小钱。结果那一个月他们就特别倒霉,经常发生意外。最后搞得断胳膊断腿的躺了半个月才好,至此以后他们才端正了心术。

我还运用空气动力学原理帮哪吒改进了风火轮,帮雷震子调整了飞行道具让他们飞得更快,更稳。杨戬他太强了,就帮不了什么忙。不过他喜欢听我说一些我那个时代的事情。我对他也很是信任,就给他说了我,师兄和僵尸非,还有抓鬼大学的事情。甚至将封神演义里的故事说给他听,反正很大部分都和眼前的事实不太一样。他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他偶尔会透露自己的抱负,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步云涛的影子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期望着能够和他们一同并肩作战,但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也能理解我的心情,每次战斗结束后都会来找我喝酒庆功分享他们的胜利。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大军攻到牧野。我知道,在这里商朝和周朝将作最终决战。随后商朝灭亡。但是,就在这关键的当口上出现了大麻烦。

由于姜子牙一直称己方有仙人相助,结果真的惹出了一个高人。那高人自称通天教主,在牧野摆下了诛仙阵,指名道姓要姜子牙率众仙人前来破阵。

诛仙阵布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向外散出怪雾,怪雾忽明忽暗,并吹出习习冷风。雾内隐含着电闪雷鸣,还有不知名的动物的怪叫声。一时间,人马皆惊,周商大军均大乱阵脚。

哪吒来喊我去看诛仙阵的时候,我正在帐中休息。我认为牧野之战周军必胜,没什么悬念就不去关心了。

心思倒是放在了自己的右臂上,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驾驭右手越来越自如,灼热和沉重已经减轻到能承受的程度。也习惯了呜呜声,无聊的时候甚至会让右手迎上夜风,轻轻地翻转着手腕,静静地听着音阶的变幻。

听哪吒一说诛仙阵我就来了精神,和哪吒一同来到阵前。由于此时比较混乱,加上哪吒是军中大将。所以我站在姜子牙后面也没人提出异议。

当时姜子牙正全神贯注的望着诛仙阵,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别人可能没听到,姜子牙可能也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但是我听到了,我听到姜子牙小声说:“什么狗屁通天教主,我以为我够会装蒜的了,没想到还有更不要脸的啊。”

当时听了差点笑倒,心想,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神棍。如果那真是通天教主,那可是天下三教中的截教教主啊。后世传说通天教主修成五气朝元,三花聚顶,拥有万劫不坏之身。他和另外两教的元始天尊,老子两人齐名。这三人都是神通广大的传说中的人物。不过老子可是距离此时一千多年以后的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商周之际我一直也没弄明白。不过历史总是会出现混乱,我这个公元2005年的现代人不是也跑到这里来了?

寻思间,杨戬已从诛仙阵冲了回来。

(六)

杨戬未到周军阵前便倒地不起,哪吒和雷震子见状连忙出阵将杨戬抢回军中,周军顿时一阵哗乱。

原来早前,姜子牙命杨戬带一队人马前去闯阵,此时却仅有杨戬一人冲回。而且浑身是血身受重伤,同去的人马只怕凶多吉少。

在给杨戬喂了不少灵丹妙药后,杨戬终于缓缓转醒。姜子牙连忙询问阵中情况。

杨戬说:“冲入雾中才能看清诛仙阵的地貌,此阵有离宫、兑宫、坎地、震方四个入口,每个入口上都有挂一柄剑做主持。我们不明就里冒然闯入,一入内整队人马就陷入流沙中,人马尚未被流沙淹没就被流沙下的利刃绞碎。我虽及时跃上空中,却被一道雷火打中劈出阵外。”

杨戬说完一把抓住姜子牙的手说:“师叔,此阵凶恶,去不得。”

看来杨戬也知道姜子牙的底细,怕他犯险,巧妙地提醒了一句。

姜子牙听后眉头一皱,略一寻思便高声叫道:“谁人识得此阵,谁人破得此阵?”

杨戬尚且如此,何况他人,众将领无人言语。

此时杨戬将目光转向我,神情急切。我知他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男人,现在情况紧急向我求助我怎么好意思视而不见。虽然我没有能力破阵,但对诛仙阵却是了解。犹豫片刻,还是走了出来说道:“这诛仙阵上的四个入口上挂的四口剑分别是诛仙剑、戳仙剑、陷仙剑和绝仙剑。入阵后还有四阙,分别是诛仙阙、戳仙阙、陷仙阙和绝仙阙。杨大哥的人马尚未闯入阙门,就全军覆没,诛仙阵的厉害可见一斑。关于此阵的凶险有诗曰,‘诛仙恶阵四门排,黄雾狂风雷火偕;遇劫黄冠遭劫运,堕厅羽士尽沈埋。’”

姜子牙听后先是惊喜后又疑虑,沉声问我:“你怎么会识得此阵的?”

我说:“有本书叫封神演义,书上这么说的。”

姜子牙当然不肯轻易相信我,说:“这本书在哪?拿给我看看。”

我略一耸肩说:“没带。”

“分明是在说谎”姜子牙神色一变,严词色厉地说,“若真有这么一本书,你倒是说说破阵之法。说得过我就信你。”

“哈,你这老头不肯信我又要骗我说出破阵的方法,真是老奸巨滑。”我心想道。

不过我还是说:“破阵的方法没有,但有四个人却可以助你破阵。”

姜子牙眼睛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隐没,仍然不露声色地说:“哪四个人?”

我心中不屑,说道:“这四个人就是老子、元始天尊、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不过这些人不用你去请,时候到了自然会来。”心想,要是这四个人都能被你叫来,那还有什么你得不到的。

“他们什么时候会到?”

“我怎么知道,书上又没写具体时间。”

姜子牙听后忙问众将士:“谁能请到另外三人,姜尚保其割地封侯世代荣华。”

我听后连忙纠正:“是四个人不是三个人。”

姜子牙说:“元始天尊,接引道人,准提道人还有你不是正好四个吗?”

“我怎么能算在内。”我急道。

“老子不是你吗?”

“老子怎么是我?”

“你刚才自称老子,不是你还是谁!三军将前岂容你儿戏!”姜子牙突然高声叫道,“现在时间紧迫,既然你识得此阵,也知破阵之法就命你挑选人马前去破阵。如若破不了诛仙阵就军法处置!”

瓦靠,你个死老头抓我话脚,没想到你这么阴险!

我刚要发作,姜子牙便向左右各使了一个眼色。两旁的将领就齐刷刷的抽出兵刃架在我脖子上。

杨戬,哪吒,雷震子急叫道:“师叔!”

姜子牙并不理会他们三人,反将我押至阵前,命我前去破阵。同时令射手搭弓,若我后退或者有逃跑迹象就当场射杀我。

我心中无奈,早知道就不那么多废话了。反正我死不了,要不然在2005年又怎么会遇见未来的我。心想既然要走这趟浑水不如潇洒点,就转身随口说道:“兄弟们,我要去破阵了,谁愿意和我一起去。”

没想到话音刚落哪吒、雷震子、杨戬就和我站在了一起,心中一阵感动拍着他们的肩膀说:“我死不了,但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死,正史中并没有你们的记载,你们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哪吒笑嘻嘻地说:“我是莲花化身,没有什么可以伤我的性命。”

雷震子一脸不快道:“你不让我去就是看不起我雷震子,你不拿我当兄弟我们就此断交,我一个人去炸烂这个鸟阵。”

杨戬反拍我的肩膀说:“是我连累你,不用多说,走吧。”

我还想再做解释,周军中又缓缓走出两个人来,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我们也去行吗?”

我一看,竟然是一直监视我的那两个小兵,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们竟然也有勇气站出来。一望众人,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豪气。大声道:“好,就让我们六人去闯一闯这个诛仙阵!”

六人闯入雾中,我仗着知道自己死不了就在前开道。到阵前时,也不寻思随便挑了一个门进去。刚进门就有窜起满天黄雾,黄雾中刀光剑影似藏有大量兵刃,若是被裹上肯定尸骨无存。

我怕伤到其他五人便不敢大意,连忙撩起衣袖露出右臂。一运劲,黄雾就被快速吸入右手中。不多时,黄雾便被吸个精光,露出了阙门。这时阵内有人咦一声,想必他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收了他的黄雾吧。

我们六人随即进入阙门,阙门的中央有个八卦台。我们径直走到台上,却没有任何动静。六人正在纳闷,阙门内忽然想起一阵笑声:“无知小儿狂妄自大,现在便让你识得我通天教主的厉害!”

笑声未落,八卦台上方便劈下数道紫雷。我们猝不及防立时中招,我、杨戬、哪吒、雷震子四人还能承受,那两个小兵却已昏迷不醒。身上的电劲还未过去又是几道紫雷落下将我们劈个人仰马翻。而上方雷光闪烁似乎马上就有更多更巨大的紫雷将要劈下。

心想这下完了,完全不是对手。自己倒没什么,就是不该连累他们五个。

眼看紫雷就要落下,却忽然出现一条青牛足踏祥光挡在我们上空。

接着空中有人说:“师弟,周要灭商这是历史,你跑到这里来捣什么乱?”

空中响起另外一个声音:“我见有人自称仙人,便想看看他们究尽有什么能耐。不想那个人不敢亲自闯阵,只派了这几个小兵前来送死。”

说着,空中出现两人。这两人都藏在光中,隐约能见口鼻。

我看到青牛,想起以前看的画像,便猜可能是老子到了。暗自庆幸该来的终于来了。

空中又有人道:“世间多有假借神仙之名实行自家之事的人,你又不是不知。不要玩了,元始他们还在等着我们,赶快走吧。”

另外一人答道:“好罢,我这就撤阵。”

我听出他们要走,急忙出声:“请问你是不是老子?”

“咦?竟然有人知道我的名字。”说完空中就降下一人。等他隐去光华果然就是画中老子的模样。老子仔细的端详了我一会,含笑自语:“原来如此,你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见老子胸前挂着一个东西,和我胸前的前世之石十分相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子和我一样,也是个时空旅行者。怪不得他会出现在商周和春秋两个相隔一千多年的时代。

大喜之下抓住他问:“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离魂曲,你知不知道我该怎么回去?”

老子被我抓住也不介意,笑着说:“你自己的路我哪会知道要怎么走。”

“我自己的路?”

“是啊,你要走自己的路。”

说完,老子就消失不见了。空中的通天教主挥了挥手,整座诛仙阵也随他隐去。

环顾四周,我们就在商周两军之间。

战鼓如雷,杀声震天,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们。

(七)

公元前1027年,姜子牙统率兵车300乘,虎贲3000人,甲士4万5千人在牧野击溃十几万之众的商朝军队。商纣王见大势尽去,登上鹿台自焚而死。周军乘胜进击,攻占朝歌。至此商朝灭亡。

西岐,大殿,庆功宴。

席上,周武王问姜子牙,如何能巩固周朝的统治。姜子牙说,臣已建好封神台,待册封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便可保我朝屹立八百年。

周武王听后有些不悦,问道:“只有八百年?”

姜子牙说:“如能寻得人瑞,埋在封神台下可保周朝的长久统治。”

我由于破诛仙阵有功,也在庆功宴上。听后心中不齿:“老滑头,周朝也就只有八百多年的统治。为了讨好周武王搞了个人瑞出来。”

不过我也奇怪,为什么姜子牙能准确地说出周朝统治的时间。为了不惹麻烦,我已经不再开口提未来的事情。

“去哪里寻找这个人瑞?”周武王问。

姜子牙略一沉思,答道:“武王放心,人瑞我已寻到。”

说完便朝我望来,我预感不妙,忽觉脑后一痛,回首只依稀看见杨戬的面孔,就倒在了地上。

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面前有个方形的大池子,池子里面盛满了水银。

一旁还有一个人,正是杨戬。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杨戬,关于封神的事情我只对你说起过。是你告诉姜子牙的对不对。”

杨戬不说话,默认了。

“从一开始你就是姜子牙埋在我身边监视我的对不对?”

杨戬仍旧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又肯陪我去闯诛仙阵?”

良久,杨戬终于开口道:“那天,我是真的想陪你去死。”

“既然如此,如今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

“你曾经说过周朝只有八百年,当时我以为你只是在说笑,但破诛仙阵后我明白了你的能力。你知道如何灭商,一定也知道如何灭周。我不能让你留在这个世上。”

“你当真是个忠臣!”我听后仰天长啸,“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我?将我封印在这个池子里吗?”

杨戬听后回答:“是的,但在封印你之后,我也可以死在这封神台下。”

“不用,如果你真对我有愧,麻烦你帮我保守两个消息。放心,绝对和江山社稷的事情无关。”

“当真如此,我便答应你。”

其实当我见到这个池子大小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的路是怎么样的了。他们用的封印法我曾听说过,用水银加上某种矿物质能形成比花岗岩还坚硬的石块。我就是这样被封印在石块中,然后经过几千年的时间回到2005与另外两个我相遇。所以我并不怨恨杨戬什么,不过心中有件事情仍然放不下,想做最后的努力。

见杨戬答应我后,我便告诉他希望能保留一个信息给他的后世要一代传一代,让他的后世在某个时间去乾州外的某个荒村救两个人,要小心雾魔。后来觉得不妥,就又让他再保留一个信息,如果人没有救到就赶去上海的一个地方去阻止一个女人将自己埋入地下,但千万不要伤害她。

杨戬问我乾州和上海是什么地方,我告诉他那是很遥远的一个地方。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便答应了下来。

再被投入池子前,我对杨戬说我不怨恨他,他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要绝子绝孙。这在他听来可能是反话,但确实是我的真心话。如果他死了,或者没有后代,又怎么能帮我找人去救步云涛和秦素衣呢?

在水银淹过我的口鼻后,我自然而然的摒住了呼吸。时间久了非但没有窒息的感觉,反而觉得神清气宁。心想不会是这个样子被封闭在石头里几千年吧,这样也太悲惨了点。

我宁愿被一刀捅死,然后再某天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20005年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到胸前的前世之石开始微微发热,脑中出现了一道光,越来越亮最后充满了整个世界。

然后我惊奇的发现,我正处在一个白茫茫的世界中。

(八)

“嗨。”身后传来一声招呼。

转过身去看到一个人,这个人有些面熟,好像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他举起双手在我面前需按,然后手指就跳动起来。口中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他好像是在模拟敲键盘的声音。哦,我想起来了,他就是以前经常出现在向阳公社的那个写手。

“怎么会是你,哈,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说这里啊,这里是个很奇妙的地方。可以让我在这里玩,可以在这里想事情。我问他怎么样才能出去。他说你自己想啊,想通了就能出去。我说你好牛逼哦。他竟然也好意思说,“对阿,我就是很牛逼,这里的规则由我制定。我可以让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2005年。也可以让时间过得很慢,永远都到不了2005年。”

我说我拥有前世之石,总会想到办法回到2005年。他笑着告诉我,一块前世之石是没有这个威力的,只有三块才可以。而两块虽然能产生共鸣带你穿梭时空,但是也是要在三块前世之石相遇后才能做到,你明白吗?就是终点和起点相遇的那刻。

我突然意识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就是离魂曲的关键,便问他:“你这么牛逼,知不知道离魂曲究尽是什么东西?”

他说:“你好笨啊,离魂曲就是你,你就是离魂曲。还没明白吗?你忘记自己教的两个小兵了吗?其中一个的后人将会创立茅山教。而另外一个姓步,他因为太崇拜你而将你的故事加工美化后记录下来流传后世。于是你便成了步家那个在乱世感化孤魂野鬼解救众生的先祖了。虽然你并没有穿白衣服,也仅仅是将那些妖魔鬼怪囫囵吞枣的吸进手臂而已。”

我被他数落了一顿,喃喃道:“我也有做一件很有智慧的事情啊,我告诉杨戬一个信息,这样会产生蝴蝶效应,那么在几千年后就有可能会有人去救步云涛,去救秦素衣。这样我就不要费劲去找什么离魂曲了。”

他听后仍然在笑,那种一切都逃不出他掌握的神情让我真想给他一拳。他说:“你以为你这样做能改变历史啊?我告诉你,正是因为你这样做了,所以你和步云涛在荒村会遇到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正因为你这么做了,所以你赶去上海找秦素衣的时候又会再次碰到他们。道士和尚注定会因为斗法而耽误时间。而且时隔几千年,信息会被遗漏甚至误解。所以当你在上海碰见他们的时候,他们会说依照仙示,仅将圣石用来镇压秦素衣而且不能干扰她。你看,你始终没有改变历史。规则是不容改变的。”

我听后气愤地说:“我讨厌规则,我要出去。”

他说,可以啊,不过你要先和我玩个游戏。说完手一挥,地上出现了五个碗,碗里有五色细砂。

他接着说:“只要你能用细砂将规则画出来,我就放你出去。”

第一次,我花了很长时间用细砂画了一个宇宙的星云图。被他一脚抹去,说不对。

第二次,我花了更长的时间思考,然后写了一个佛字。他仍然一脚抹去,说不对。

第三次,我用了更加长的时间去琢磨,然后画了一个阴阳鱼。自以为画对了,可他还是说不对并用脚抹掉了。

于是我干脆什么也不想,就正对着他发呆,他竟然如老僧入定般无视我的存在。

终于,我想通了。我将五色细砂随意一撒,说:“这就是你要的规则。”

他让我解释。

我便说:“规则是既定的,无法更改。无论我怎样去做都是徒劳的。现在我随意的将细砂一撒,是因为规则早就决定了我要这么做。我所做的仅仅是顺应规则而已。”

他听后满意的点头,老气横秋得夸我孺子可教也。

但我接着说:“尽管我无法改变规则,但是我同样还能让你不爽。”

说完我就抢在他之前,一脚将地上的细砂抹去,并用右手比出中指对他说:“让你的规则见鬼去吧。”

“臭小子。”他笑骂着狠踹了我一脚。

我觉得被他一脚踢在了墙上,然后整个白色世界碎裂开来。伴随着世界的碎片中,我身不由己的向前飘去。我努力的扭身发问:“你到底是谁?”

此时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以我为分界线,面朝的方向是白色而且越来越亮,后方却是一片漆黑。在这样的空间中,连绵回荡着一个声音,似在回答我的问题,那声音说:“我是这本书的作者……是作者……作者……我没事就喜欢到自己的小说中逛一逛……逛一逛……你又不是编辑你奈我何……奈我何……”

谁他妈的相信你的鬼话-_-b

忽然,身后的黑暗处猛地变亮,一转身就看到了两个“我”,一旁还有师兄和喇嘛在拼斗。我知道我终于回到了起点,于是将法力输入右手,上前将师兄和众喇嘛分开。

然后走到刚开始穿梭时空的我面前对他说了一些关于前世之石的理论,本来想顺便告诉他将会遇到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事情要是早说了,那么他的旅行就变得毫无趣味了。于是干脆什么也不说,伸手按在他的胸前启动了他的前世之石将他送进了下一个时空。

做完这些后,我走到众喇嘛面前,告诉他们前世之石我可以还给你们,但不是现在,一个月后我会双手奉上布达拉宫。你们若是不答应可以试试看。说着将手轻轻的在空中摇晃,变换着各种姿势,呜呜声随着手势忽高忽低的缠绕着他们。一点点的将他们的魂魄扯出体外。当然我没有打算收掉他们的魂魄,在发出一个高音后停止了手的摆动。那些喇嘛的魂魄才回到体内。他们见实力相差太大,而且这次上海之行也伤亡惨重。便放弃了抢夺的打算,但他们不肯回去,希望能留在这里,到时候跟我一起去西藏。或许是我出现的排场镇住他们,事实上要是真的斗起来我一定斗不过他们的。我不过是占着拥有针对魂魄的右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真遇到修为高的人那就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我对那些喇嘛说了声随便你们,便去查看师兄的伤势。令我惋惜的是,师兄使用兵解过度,眼睛是真的盲了。

我站在地下室内,无限感慨。我的千年之旅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九)

接下来,我还有几件事情要做。首先,就是将地上的那个我骗去穿梭时空。我将整个经历告诉了王部长和师兄,但对秦素衣隐瞒了。然后我让王部长和师兄配合我执行计划,我突然发现,原来耍自己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情。特别是当你以为自己站在规则顶端的时候。王部长假意布置了一个五行阵,实际上是我在观察室里悄悄的利用两块前世之石的共鸣将自己送走了。在他穿梭时空之前,我隔着玻璃对他说:“保重。”我知道他能看到的。

之后我才将步云涛当年的事情告诉秦素衣,秦素衣听后忍不住一个人在房间里号啕大哭。原来三百多年对她来说仅仅是个误会。我看着她再想想自己的经历,真的很赞同师兄说的话,人生大幻一场空。

当我想抽离她们魂魄的时候,却突然不知所措。因为我不知道该将谁的魂魄抽离。原先的目的是为了解救僵尸非,但事实上,这个身体本该就是秦素衣的。更何况身体内还有第三个魂魄,僵尸非的姑姑细姐。最后倒是秦素衣主动告诉我,她和体内的细姐谈过,她们希望僵尸非能够继续她的生活。而秦素衣和细姐想再入轮回。我想反正自己要去西藏,便答应在布达拉宫下的转经轮处帮她们转世。

在秦素衣和细姐离开身体后,僵尸非还是昏迷了一段时间才醒来。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我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在福隆鼎咖啡的附近地区仔细的寻找了一遍,终于让我找到几个在时间坐标上来说是五十年前埋下的陶瓷,当这些东方明珠塔造型的陶瓷被鉴定是早于东方明珠塔几十年前制作的时候,在社会上引起了轰动。这让我独自开心了好一段时间。

不久,僵尸非醒了。

她醒后和师兄回到了南京继续打理向阳公社,如果大家谁在南京王府景大道上看到一间茶座,里面有个戴着墨镜的光头老板和一位漂亮的女服务生的话,那就是他们。只要你们留心观察,就会发现那位漂亮的女服务生总是会时不时的,偷偷的望向光头老板,然后不知为什么,她的脸会突然红起来。

最后,我该启程去西藏了。

走之前我对王部长说:“你能告诉步家的那个老头子吗?人生大幻一场空。”

王部长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看来我猜得没错,王部长的幕后老板果然就是步家的家长。

到了西藏的布达拉宫,我将前世之石交还给了密宗的喇嘛们。随后来到转经轮处,将秦素衣和细姐送走。不知道在下辈子,她们又会是谁或者谁。

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遇见到一个满面沧桑的转经老人,只是在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脑海中却闪现出了一联串的奇怪的画面。画面中的老人正虔诚地颂着经文,而转经轮上那些红褐色的铜锈随着诵读声慢慢聚集在老人面前,只见老人伸手随意一挥就将那些铜锈打散,却不知道这一挥手间,挥去了几世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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