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像孩子一样，很认真地点点头，在一排桌子后面坐定，等待着。 不少年轻夫妻闻讯赶来。坐在桌子后面的老人们，个个满头白发，都是爷爷奶奶级的。在一起生活几十年，他们的脸都长得惊人的相似。 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大大方方地坐在蒋阿婆面前的椅子上。“阿婆，你们结婚这么多年，有没有遇到过‘审美疲劳’，或者‘倦怠期’，你们怎么保持新鲜感的？”机关枪一样，女孩连抛几个问题。 蒋阿婆捊捊鬓角的白发，一脸茫然：“你说什么？什么疲劳，新鲜啊？” 一边的社区工作人员赶紧为蒋阿婆“翻译”：“就是有没有觉得两口子有时互相看不顺眼，觉得对方烦？” 蒋阿婆扭头看看身边的老伴，乐了：“会不顺眼？他对我好，夫妻怎么会不顺眼？” “你们家务是谁做的？”一个男孩问。 “抢着着做啊。”蒋阿婆回答，想想，又补充说，“后来他退休了，坐着要打瞌睡，我就让他做饭。” 坐在蒋阿婆身边的周大爷插话说：“我们家是这样的，她肯嫁给我，我就很幸福了，当然我要多做点，不过，还是好多活被她抢去了……” 男孩张大嘴巴：“怎么可能，抢着做家务？谁下班不累啊，我和妻子就常为了谁多做了一顿饭、谁少洗了一个碗而争吵。抢着做家务，那不是助长另一个人的懒惰啊，谁肯抢？” 几个问题一出，社区工作人员就意识到，鸿沟太深，难以交流，更别说问诊把脉了。 最后，有人问了大家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你们吵架吗？” “吵。”81岁的徐阿婆咧着只剩下两颗牙的嘴巴，笑了，“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不过，吵过就好了。” 这时候，蒋阿婆从桌上拿起一根香蕉，剥好递给周大爷。周大爷抿紧了嘴巴，摇摇头，不肯吃。蒋阿婆无奈地说：“你看，就是为了他不肯吃东西，要吵架。”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大爷，这时候说：“我们是在逃难的时候认识的。我们的父母都没有了，都是苦命人，谈得来就结婚了。那时候吃不饱肚子啊，我就把好吃的都让给她。现在条件好了，我还是习惯把好的都留给她吃，她就不高兴了，非要我吃不可。有时买了东西还一人一半分好，看我不吃，她要说我的。” 就是为了这个吵架啊，多么浪漫的吵架啊。小夫妻们惊诧而羡慕的瞪大眼睛。 蒋阿婆用胳膊撑着头，认真地听老伴讲以前的故事，一边听一边笑，脸上的皱纹，像盛开的花朵。她的手里，还拿着那根剥好的香蕉，她要等她老伴的话讲完了，哄他，把香蕉吃了。 她说：“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