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的天空,是血色的天空。二十年前,金剪帮的萧老帮主凭借一把遇仙杀仙,逢佛杀佛的金蛟剪,开创了金剪门。只可惜萧老帮主与九尾神狐在黑魔崖决战的时候,那把威力无边的金蛟剪掉落到了黑龙潭中,并没有传给儿子萧翼。
丢失了金蛟剪的金剪帮就好像被人拔去了牙齿的大虫,逐渐式微,萧老帮主去世后,萧翼便成了新帮主,可现在的金剪帮弟子寥落,照这样下去,距离散帮的日子必定不远了。
九尾神狐开创的神狐堂可是另外一番情景,现在的堂主是慕容菲菲,其门人弟子过万,早已经取代金剪门昔日威震江湖的地位。
萧翼这天一早还没起床,便被妻子碧彩云的叫声惊醒了。他穿着睡衣,腾身下地,往门口一看,萧翼也是“啊”地一声,金剪帮两名巡夜的弟子眉心上,各中了一根毒针,两个人面色漆黑,已经死在了门口外。
萧翼怕外面有埋伏,就往门外丢出了一张条凳,就听“夺夺夺”三声轻响,那张条凳上,被钉上了三枚毒针。
萧翼不敢怠慢,他手提宝剑,猛地从门内冲到了院子里,他用剑尖指着院内的一棵大柳树的树冠喝道:“墙角树枝梅,你们这些躲在暗处的杀手都给我出来!”
墙角树枝梅是江湖中有名的三名杀手,因为专杀恶人而威震江湖。金剪帮虽然不是名门正派,可是仇人也是不少,墙角树枝梅分别是墙角、树枝和梅杀手。
喜欢躲在树上的杀手只有一个,那就是树枝。金剪帮的十几名弟子们闻讯,一个个手持兵器,将那棵大柳树团团围住。树枝杀手匿身在树冠中,他阴笑一声,手中的毒针猛地用天女散花的手法发了出去。
萧翼武功高强,他手挥宝剑,疾飞的毒针被他纷纷击落于地,但树下五六名金剪门弟子纷纷被毒针射杀,手持柳叶刀的碧彩云眉心也中了一根毒龙针,她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萧翼一见妻子受伤,他一声怒吼,直扑进大柳树浓密的树荫中,随着柳树枝叶雨点一样被萧翼的宝剑斩落下来,树枝杀手也被宝剑伤到了胳膊。
树枝杀手怪叫一声道:“不陪你玩了!等我约齐墙角和梅两位兄弟,再来取你性命!”说完,树枝杀手运起轻功,只见一条灰色的人影,仿佛鹰鸢般越过围墙,转眼遁去。
萧翼急忙从树上飞下,一把抱住了碧彩云,连声呼叫。碧彩云中针的眉心已经发黑,如果没有解药,她一定没命。萧翼将本门疗毒的妙药给妻子服下,然后他望着黑魔山的方向,抱起了昏迷的碧彩云疾奔而去。
黑魔山的黑魔崖上,生有一棵手臂粗细的龙血树,只要三滴龙血树的树汁,便可救碧彩云一条性命。半个月前,神狐堂的慕容菲菲曾经给他写来了一封书信,威胁他必须归顺神狐堂,否则便消灭金剪帮。萧翼洁身自好,怎肯与神狐堂的奸邪们为伍?他对慕容菲菲的提议,自然一口拒绝。今日碧彩云中毒,命在旦夕,不管是屈居人下,还是助纣为虐,为求得解药,他都只能走一遭了。
慕容菲菲今年正是双十的年纪,人虽生得极美,可是一张脸上,尽是奸邪之气。她听完萧翼救人的要求,也不说话,而是把萧翼直接领到了黑魔崖的崖顶。
崖顶上,光秃秃的一片,地上只有龙血树的断根,哪还有龙血树的身影?慕容菲菲看着萧翼诧异的表情,说道:“一个月前,这棵珍贵的龙血树突然丢失了!”
纵观天下,能在神狐堂严密的保护下,窃走龙血树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大盗隔世幽灵吴影。慕容菲菲虽然可以用神狐堂的药,留住碧彩云十天的性命,但是想要救人,必须找到吴影,并夺回龙血树。
萧翼望着龙血树的断根,咬牙说道:“我一定要在这十天之内,找到吴影,夺回龙血树!”
金剪帮虽然实力大不如前,可是唯一能引以为傲的便是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当天下午,吴影在淮南出没的消息就传到了萧翼的耳朵里,萧翼不敢怠慢,他骑了四天四夜的快马,终于在天亮的时候,赶到了淮南府。
淮南府是个人口过十万的大地方,如果没有耳目,想叫萧翼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吴影,那根本就是大海捞针的事情。
昨晚吴影盗了淮南府太守的密库,他从密库中偷出了一块价值不菲的夜明碧。吴影回到了山上的土地庙中,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此地的时候,萧翼风尘仆仆地赶到,他抬腿一脚,两扇腐朽的庙门便“轰隆”一声,立刻扑倒于地。
吴影刚刚抽出判官笔,萧翼手中的宝剑便已经昆仑飞雪般地罩了上来。吴影当了十几年的盗贼,他还真的没有见到过如此拼命的人,吴影的武功虽然和萧翼比肩,可是萧翼根本不是在和他过招,而是在拼命。吴影用判官笔在萧翼身上戳了十几个血洞,可他同时也被萧翼刺中了七八剑,两个人都成了血人。
吴影可不想跟萧翼拼命,他运用寒山远火轻功,鬼魅般从庙窗中跃出了土地庙。可是他还没等跑出十几丈,就觉得后心一麻,前心一辣,吴影低头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晶亮的剑尖,萧翼手掷利剑,利剑已经贯透了吴影的胸口。
吴影嘴角流血,身体摇晃,最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他望着疾步走近的萧翼,犹自不甘心地问道:“你是哪个衙门的公差,为了捕我,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
萧翼两只眼睛通红,他扯开喉咙大吼道:“龙血树,龙血树被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吴影诧异地道:“你说的是神狐堂的龙血树吗?我盗那东西干什么?我知道了,你是神狐堂的人,我只是,我只是……”
吴影倒地咽气。萧翼在吴影包袱里,只找到了一把尺许长的透明利刃──昆吾钺,这把昆吾钺就是慕容菲菲的兵器。看着吴影的尸体,萧翼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吴影只是盗了慕容菲菲的兵器,他并没有偷龙血树。
萧翼骑快马,终于在第九天的晚上,返回黑魔山。萧翼当着神狐堂三位长老的面,将昆吾钺交到了慕容菲菲的手中.他咬着牙问道:“吴影并没有盗窃贵派的龙血树,慕容教主如此欺骗萧翼,未免有点不仗义了吧?”
慕容菲菲正色说道:“你替本教主取回昆吾钺,就算为神狐堂立一大功,本教主这样做,就是在救你妻子的性命!”
神狐堂虽然是江湖中的第一大派,可是最近却是霉运连连,先是丢了龙血树,接着昆吾钺又失窃了。这时候萧翼却偏偏抱着中毒的妻子来到了神狐堂。
想救碧彩云,必用龙血树,龙血树的树干虽然丢失,可是龙血树的树根仍在,那龙血树树根的药力比龙血树要大上很多。
龙血树虽然失去,可是地上的树根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便会长出新的龙血树来,这个秘密,只有慕容菲菲和神狐堂的三位长老知道,所以想动龙血树的树根,萧翼必须为神狐堂立下大功才成。
萧翼现在替教主找回丢失的兵器,神狐堂的三位长老终于点头同意──萧翼可以取一道龙血树的根部,为碧彩云疗毒了。
萧翼抱着已经垂死的碧彩云,跟在慕容菲菲和神狐堂三位长老的身后,来到了黑魔崖上。
黑魔崖高有百丈,崖下就是深不见底的黑龙潭。萧翼先把碧彩云放到了石地上,然后他来到龙血树的树根旁边,为了怕损伤龙血树的树根,他只能用两只手挖土掘石。
龙血树的树根旁边都是硬石和坚土。只挖了一会,萧翼的指尖便被磨破了,萧翼为了救妻子的性命,他咬牙忍痛,用鲜血淋漓的手指继续挖土,一炷香的时间后,萧翼终于挖出了一条蚯蚓长短的树根。
萧翼手拿龙血树的断根,急忙冲到了碧彩云的身边,随着断树根流出的红色树汁滴落到碧彩云的嘴里,碧彩云先是一阵大咳,接着她腹内的黄水便被呕了出来,随后,碧彩云便睁开了一双眼睛,她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现在总算苏醒了。
慕容菲菲看着碧彩云得救,她重声说道:“萧翼你以后可要竭尽全力为神狐堂效命呀!”
萧翼急忙保证,一定要全力报效神狐堂,他讲完话,急忙俯身去填龙血树根部被他挖出的土洞。慕容菲菲刚要转身下崖,就听三名长老高叫一声道:“堂主小心!”
慕容菲菲回头一看,就见萧翼从龙血树下的土坑中,竟取出了一把一尺多长的大剪刀,这把剪刀上虽然还沾着泥土,可是闪闪的金光,仍然能晃花人的眼睛。
当年萧老帮主并不是丢失了金蛟剪,他只是把自己的兵器,埋到了龙血树树根下的泥土中。萧翼从树下取出父亲留下的兵器后,就开始对慕容菲菲发难了。
神狐堂的三位长老正要去救慕容菲菲,就见倒地的碧彩云在头顶的发髻里一摸,竟取出了一个核桃大小的铁丸来。这个铁丸便是江南雷火堂特制的霹雳子,这枚霹雳子被她丢出后,便在三名长老的脚下爆炸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两名长老当场被炸死,另外一名长老身受重伤,惨叫着掉落到崖下的黑龙潭之中。
萧翼和碧彩云竟是欲对神狐堂不利的杀手。慕容菲菲只气得尖叫一声,她手持昆吾钺,钺光化作一道利闪,直刺萧翼的脑门。萧翼两手牢握着剪子把,金蛟剪的剪子口开合“咔咔”作响,昆吾钺的钺尖最先被金蛟剪剪了下来,慕容菲菲真的不敢相信,金蛟剪竟然是昆吾钺的克星。
慕容菲菲手中的昆吾钺绝招尽出,可是金蛟剪开合,恰似鳄牙蛇口,不大一会儿,她手中的昆吾钺便被剪得体无完肤,萧翼手中的金蛟剪最后一次将残破的昆吾钺剪毁后,那两只剪翅便“咔嚓”一声,裂为了一地的碎片。
两个人兵器尽毁,慕容菲菲本想在拳脚上占优,可是刚一出手,便被萧翼金蛟手锁住了右臂,她的左手未等出招,萧翼的两条腿一用劲,一个金蛟缠,慕容菲菲便“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神狐堂的教众听到动静,他们本想冲上黑魔崖,可是这时候的慕容菲菲,已经成为了萧翼的俘虏。
墙角数枝梅──萧翼便是墙角杀手,而碧彩云是梅杀手.树枝杀手则是──萧老帮主。萧老帮主明着是以金蛟帮的身份作掩护,其实铲除武林败类,才是他毕生真正的追求。萧老帮主当年和九尾神狐其实是一对恋人,慕容菲菲就是萧老帮主的女儿,她的真名应该叫萧菲菲才对。
萧老帮主为了阻止九尾神狐危害武林的计划,他们两个在黑魔崖展开决战,激战中,萧老帮主用翻飞的金蛟剪毁了九尾神狐两只昆吾钺中的一只。
九尾神狐一见形势危险,她急忙运用轻功逃下黑魔崖,萧老帮主最后被神狐堂的教众困在黑魔崖顶,他思考形势,不能脱身,便把金蛟剪埋在了龙血树的下面,然后一头跳进了黑龙潭。
萧老帮主虽然没死,可是因为掉落黑龙潭后,寒邪入体,经脉受损,他的武功只剩下了很小的一部分了。
为了除掉危害武林的神狐堂,萧老帮主便以树枝杀手的身份出现,然后用毒针伤了儿媳。其实这是一条苦肉计,最后萧翼和碧彩云经过努力,终于擒下了萧菲菲。
龙血树并未无故丢失。萧老帮主当年落入黑龙潭,他在崖下发现了一条直通外面的密道,一个月前,萧老帮主沿着密路,回到了黑龙潭的潭底,然后他顺着崖上的藤萝,攀到了崖顶上。萧老帮主将龙血树连根斩断,斩断的龙血树树干,则被他丢进了黑龙潭的潭水之中。
龙血树丢失,神狐堂上下一片大乱,这时候,萧老帮主高价雇用的盗贼吴影出手,取了萧菲菲的兵器,然后便逃到了淮南府……萧翼取回兵器,最后借着挖掘龙血树树根的时候,取出金蛟剪,最后俘虏萧菲菲的计划终于顺利实现了。
萧菲菲被擒,她尖声叫道:“你们怎么不杀了我?”
萧翼在萧菲菲耳边低声道:“你师父当年和我父亲相爱,生下了你,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啊,我怎么会忍心杀了你?”
萧菲菲不相信地看了一眼萧翼,又望向了碧彩云,碧彩云笑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萧菲菲咬牙叫道。
萧翼和碧彩云一起说道:“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你,要知道再锋利的金蛟剪,也剪不断亲情……你还是迷途知返吧!”
萧菲菲真的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这时候回望西南,已经是晚霞满天了……一个月后,江湖中传出消息,最大的邪教──神狐堂已告灰飞烟灭了。
选自《上海故事》2011.10
(段明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