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江苏江阴地方,有位青年学者,熟知天文,深谙地理,饱读五经四书,甚解诸子百家典籍,此人名叫徐弘祖,字振之,别号霞客。为人心地善良,性格旷达、豪放,广交贤达,不慕名利。他见明朝末年,天下忧患频仍,百姓度日恰似釜鼎煎熬,时值辛亥年,万历皇帝朱翊钧,为了满足荒淫挥霍谋图充盈空虚库府,陆续派遣宦官赴各州府县搜刮民间金银。时值年景南涝北旱千里荒芜,百姓被迫卖儿鬻女,俗话说“官逼民反”,齐鲁、两广、川陕、闽粤、直隶等地黎民百姓纷纷起义抗税驱官造反。内忧引发边患,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辽宁新宾县)称汗,建立后金,趁中原动乱,发动对明朝的萨尔浒之战,劫掠中原人畜物资。
徐霞客目睹江山动荡、人心思变,在朝为官的刚直不阿之士辞官不仕及一批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学者们鄙视功名如粪土,斜觑乌纱似敝屣,如顾宪成、高攀龙等,结成“东林党”抨击弊政、挞伐阉党魏忠贤及其祸国殃民党羽。
徐霞客的秉性,嫉恶如仇,见朝廷奸党贪赃枉法,置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他在22岁那年立志不入仕途,要以平生所学做些有益于兴国利民惠及子孙后代的事业。思来想去他感觉探异寻幽,勘察江山地理奥秘,为后人留下一部地理文献,远则可以开发疆域,近则可以避乱谋求栖息糊口。
一晃,岁月匆匆,春秋几度。
一天,徐霞客风尘仆仆来到桂林。他听说桂林有座栖霞洞又名七星岩,于是联想到广东肇庆有“桂林之山、杭州之水”美誉的七星岩,他决意要考察这同名的七星岩有何异同。
这日,阳春三月,桂林正值雨季,漫天愁云惨雾,如画的江山像眼噙热泪的美女。
徐霞客背着藤箧,初探七星岩。眼见走到七星岩栖霞洞口,猛听有女子凄惨呼救声:“救人哪!……”徐霞客疾步上前。见几个恶狼似的莽汉拽一位衣裳褴褛、眉目秀丽的少女。那少女正俯身在一具口角渗血、早已咽气的老汉尸体旁,惨恸地呼唤着“爷爷—”
徐霞客问围观的一位赶牛老汉,才知道这桩祸事的原委。
原来几个恶奴是桂林名声显赫的明朝南方土皇帝、朱元璋嫡亲八代孙子靖江王府的“宦官”,为追捕逃跑的修靖江王城的奴隶来到七星岩下,见少女貌美想抢去献给靖江王。死的老汉住在七星岩下,姓黎名朗是个教私塾的塾师,领着孙女黎茶女和孙子黎茶坡过半饥半寒的日子,半年前孙子被抓进靖江王府去修筑王城,一去便无音信。近日传说栖霞洞闹鬼,黎爷爷疑心是有奴隶逃出王城隐逸洞中。这日领孙女去洞口探望。
离开栖霞洞口,十六岁的黎茶女去摘油菜花,预备拌糯米下锅充饥,不料恰在这时被恶奴看见,硬要逮去,黎老汉阻拦,便被打死。
徐霞客听明原委,怒气直贯脑门,他转念一想,应该以“三十六计”欲擒故纵来对付,可不能硬拼。于是,徐霞客拱手上前说:“各位官人,要将这小女子献给王爷,恐怕有利更有弊呀……”
一个恶奴略一愣神,说:“你是干啥的?王府要个民女有啥弊病嘛!”
徐霞客说:“在下是江湖郎中,知道王爷知书达礼,古人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小女子衣裳破旧,头脸肮脏,王爷见了一怒,免不了打你们一顿板子,再说即使王爷收下,你们打死了她爷爷,她怀恨在心,要想报仇,夜里捅王爷一刀,你们几个还不被砍头哇!”
恶奴一听有理,便问:“你说该咋办呢?”
徐霞客说:“放小女子走吧。”
“那不中,不带回王府,还可以卖到妓院。”
“能卖多少银子?”
“二十两总算能值。”
徐霞客说:“我给各位二十两银子,放了这民女吧。”
四个恶奴拿银子走了,徐霞客帮助黎茶女埋葬了黎老汉之后,黎茶女跪在徐霞客面前说:“先生,我爷爷死了、哥哥死活无消息,我已无家可归,就跟先生为奴吧……”
徐霞客暗想,圣人说“男女授受不亲”,我救人为做善事,怎么能让闺女给我当奴婢来报答,那不是小人施恩图报的卑鄙心境嘛!忙说:“使不得,我这些年云游四方,不便偕你同行。”
黎茶女说:“我无依无靠你不收留只有饿死……”
徐霞客略一思索,倾倒藤箧,从里面找出十两银子,拿起掂了又掂,暗想给了闺女自个便身无分文,留下一半闺女往后的日子没法过呀,一狠心都送给了黎茶女,“你拿去吧,二三年不用愁吃穿,往后找个婆家便有依靠了……”
徐霞客初探七星岩不成,为救人盘费又花尽。无奈只好在桂林一家米粉作坊当雇工,当月赚四百钱,买些干粮和探山洞的灯油火把照明器具。
徐霞客二探七星岩来到栖霞洞口,由藤箧里拿出倭瓜大的麻线团,一头拴在洞口的翠竹上,预备进洞边走边放线,出来时容易找洞口。恰在这时,一个头戴破毡帽、满脸污垢、浑身衣裤油渍麻花的小子走过来,说:“先生,你可别进洞啊!”然后话音充满恐怖地说:“洞里常传出呼啸声,有人瞅见夜里爬出过妖怪……”
徐霞岩听了暗自惊悸。
破毡帽小子说:“我家住漓江边,到我家歇几天,探明没有老虎再进洞吧。”
徐霞客二探七星岩没敢进栖霞洞,他在破毡帽小子家住了三天便不耐烦地想:“夜行莫怕鬼,跋涉莫怕水”,《论语》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读书人不要信邪魔歪道!怕死岂不是前功尽弃半途而废!明日拼死也要三探七星岩。
次日鸡叫时分,破毡帽小子便做好饭菜。饭后背起藤箧要陪伴徐霞客来到栖霞洞口。徐霞客掏出一封信说,你留下吧,我进洞出不来托你将这信寄回我的家里去。
“先生,我陪你进洞,替你擎火把引路。”徐霞客再三劝阻也难阻挡。
徐霞客在前,破毡帽小子随后,倭瓜大的麻线团眼瞅着放的剩鹅蛋大小,第十个火把快要熄灭了,恰在此刻,从钟乳石柱后冲出一条黑影,手执短刀,断喝道:“敢来抓我,跟你拼命!”挺刀直刺徐霞客。
徐霞客急闪身,刀尖划破左臂。
猛听破毡帽小子喝一声:“哥哥,住手,我是茶女呀!”
火把突然熄灭了。洞里阴森骇人,只能听到岩壁滴水声……
一个时辰后,徐霞客坐在漓江畔黎茶女茅屋里的棕绳床上,给刚从栖霞洞里救出的黎茶坡治疗腿伤。两个月前他从王府逃跑被箭射中右腿,一直藏在洞中,听有人来便学虎啸,夜深出来偷些青菜充饥。
黎茶女洗去脸上手上污垢,替徐霞客包扎左臂刀伤,埋怨哥哥不该刺伤恩人。
黎茶坡说:“多亏你喊声哥哥,不然毁了。”
徐霞客说:“为你们兄妹团聚,我受点伤也高兴!”
黎茶女说:“恩人哪,你走后我就装疯,抹一脸锅底灰,剪断了头发,穿起哥哥的衣裳……”说着流下泪,恐怕明天靖江王府的恶奴们又来抓人。
徐霞客思谋一阵,说:“明日起早离开桂林,你们兄妹随我到阳朔去探寻江山奥秘。”
徐霞客说罢,掏出日记,写道:“七星岩,又名栖霞洞,碧虚岩,在桂林东普陀山西麓,洞高八丈余,洞内有河……”
次日凌晨,一个竹筏上载三个人,沿漓江顺流南下,奔向被民间誉为“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风光甲桂林”的云雾飘渺的阳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