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夜里10点的北京,亚妮刚送走她的录音师,她们在机房里呆了整整一天,没吃任何东西,接下来的几小时,亚妮仍要在那里度过。
很难想到,她就是那个曾红极一时的亚妮,她的“亚妮专访”曾是浙江卫视的金牌栏目,然而,就在最成功时,亚妮突然沉寂了。
急流勇退,为的是一份苟安吗?或者,一份宁静的生活?
8年了,亚妮属于太行山那些沟沟坎坎,属于“没眼人”的世界。走在左权县街头,从卖菜的,到拉驴粪的,都认识她,都会老远就招呼:“亚妮来了……”而亚妮也会用纯正的方言回应:“来了,额(我)又来了……”
那是一个天堂,人人都那么纯净,推开任何一家门,都有你的饭吃,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将瓜子皮吐在地上。为了这个天堂,亚妮无怨无悔。
亚妮的电影《桃花红,杏花白》还在后期制作中,500小时的素材,剪成了坚实的150分钟。它算是一部故事片,还是一段传奇?
在机房中,一名制片人问亚妮:“你是怎么打算的?”亚妮没有听懂这句标准的试探性话语,她说没什么打算,制片人很奇怪,你难道没想过如何发行,如何赢利?亚妮摇摇头,她确实没想过。
制片人的反问很经典:那么,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亚妮心中的那部影片,还远远没有完成,看着它的毛样,录音师流泪了,她说:我从没看过这样的电影。
闯入“没眼人”的世界
对于左权山区的人们来说,世上只有两种人:有眼人和“没眼人”(盲人)。
2002年,为采访“羊倌歌王”石占明,亚妮来到山西省左权县石匣乡红都村,那时“亚妮专访”正火爆,每周30分钟节目。
拍完离村时,亚妮突然听到一阵嘹亮的歌声,循声而去,旧祠堂的戏台上,一群盲人正坐在铺盖上唱。
如此独特的声音,如此欢快的旋律。亚妮拨通了民歌专家田青的手机,田青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个?他们长年在山里流浪,一般根本找不到的。
田青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亚妮:中国人应该给他们立一座纪念碑。
那是抗战时期,日军在这里的红土山上建了炮台,八路军几次进攻都告失败,后来,伪军招“没眼人”去唱歌和算命,八路军趁机化装成领路人,摸清了炮台的信息,最终打赢了著名的“红都战役”。一次,“没眼人”玉文身上藏的传单被日本人搜了出来,要活埋他,他满地打滚,说那是他捡来的草纸,才侥幸过关。
令亚妮激动的是,这位传奇的玉文依然活着,依然在流浪唱曲。
忙着要回去做节目,亚妮找到当地文化局说:要采访“没眼人”。他们回应说:不可能,他们四处流浪,我们也找不到。亚妮急了,说:我不管,15天后我回来,一定要见到他们。
天后,亚妮“卷土重来”,令她惊喜的是,果然找到了这些“没眼人”,可门一开,亚妮震惊了,当地干部居然给每个“没眼人”做了一套西装!
“我是做纪实节目的,不是做娱乐节目的。”第二天,亚妮找来拖拉机,让“没眼人”脱下西装,一起进山,她要进入他们的日常生活。摸着拖拉机的车斗,“没眼人”们高兴了:我们终于坐上“火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