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会以不同的方式走向生命的尽头。有的人死去了,就意味着永世的寂灭;有的人死去了,却意味着一种永恒和超越——他的生命会在瞬间抵达光明的彼岸!我们脚下这片日益繁华的国土上,有这样一些人,曾将“建立一个民主新中国”这个响亮的口号,当成是他们前仆后继的目标、对于后人的庄严承诺,还是他们对生者与死者的神圣誓言。如今,硝烟已经远去,对那些人,我们当永不忘记。
文/白桦
年的冬天非常寒冷,11月24日我在中原野战军4纵13旅37团3营的一个连队里。那天上午,国民党军主力第12兵团司令黄维,在强渡浍河之后似乎发现了危险,立即又想撤到浍河以西。正在坚守南坪集的我军突然渡河西撤,假装着像是仓皇溃逃的样子。浮桥在河上剧烈地晃动,人喊马嘶。不时有想超过别人的战友坠入水中,在他被战友们拖上来的时候,水淋淋的棉袄很快就结冰了。
我们在河西进入阵地时,已是黄昏时分。饥肠辘辘的战友们立即开始挖掘掩体和壕沟,拼命地挖,拼命地挖。在挖掩体和壕沟的同时,我们班另有任务,是在壕沟的纵深处挖掘掩埋自己人的墓坑,虽然我们心里感到不是滋味,但这是每一次战斗之前必须做的工作。我在进行这项劳动的时候,很自然地会想到:这个墓坑将会掩埋谁呢?
夜晚除了散乱的曳光弹和信号弹在天空划过之外,枪声极少。到了第二天早上,黄维才清醒过来,意识到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了。一夜之间,所有的现代化武器和辎重都变成了累赘。当他知道他派出的侦察兵触角所及,纵横只有7.5公里的时候,他慌乱了!对于敌我双方来说,这一空间都是一个危险的极限。被捆住手脚的敌军如果突围失败,就是覆灭。而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庞大的困兽的挣扎,战斗会空前激烈。
果然,敌军的反扑在当天就开始了!白天,敌军以坦克、重炮为掩护,实行疯狂的突围。往往一个村庄都要经过反复的争夺——白天在敌人的手里,晚上我们又重新夺回来。在我们进入被占领的村庄时,必须从堆积得很高的尸体上翻越过去,那些奇形怪状的尸体都已冻得像树根一样坚硬了。
25日清晨,连部通信员小李跃出掩体去捡一挺轻机枪时,被敌人坦克上的机枪击中,我才知道看似笨重的坦克并不迟钝。小李一头栽倒在地,我的心像是被一团冰块击中了那样揪痛。今晚,我的被筒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了。从月初我军进逼徐州那天开始,他和我睡在一个被筒里,用他的被子当垫褥,我们相互用体温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