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戴河碱业工人简史

 
北戴河碱业工人简史
2015-08-20 07:48:15 /故事大全

“这辆红色的列车它满载着空虚在没有月光的城市的街道上穿行那些沉默的青年长着无辜的脸不知所措地随着自己的列车而去”

罗马帝国时期,ichtys.鱼酒吧

“dufake是谁?”酒吧幽暗的灯光里,我喝了一口“教父”之后,扭过头去问RJ。RJ稍微停顿了一下,“他叫李某某。”这让我心生疑窦。在来酒吧之前,一位消息灵通的朋友告诉我,dufake是“杜某某”。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些天马行空的叙述和古灵精怪的内容实在是吸引人。

信样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们。他在10分钟前为我调了一款酒,用的是美国的威士忌和意大利的利口酒。“教父。”信样把酒送到我的面前。大而正方的冰块能减缓酒味散发的速度。这款酒最早被如此搭配是在1973年,那一年,电影《教父》上映。

酒吧门口挂着一块木牌,写着“鱼ΙΧΘΥΣ”,还有一半弧形图案。罗马帝国时期,基督徒为了躲避迫害,用“鱼”作暗号,如果引为同道,就添上另一半弧形,组成“鱼”。

信样是这家酒吧的合伙人之一,他是基督徒。RJ是另一位合伙人,也是北戴河碱业工人读书会的一员。“文章都是dufake写的,我只是帮他找找图,提些意见。”“dufake,”。我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这个名字写的文章在微信朋友圈里广为传播,他和“北碱”如同幽灵一样存在。但是,大多数人和我一样,都搞不清楚他和他们是谁。

那篇《北碱是什么?》里,对这个“组织”的定义多达数十种。“北碱的全称是北戴河碱业工人读书会,但它也是奥匈帝国陆军粉丝团,城市路灯资源分配办公室,后路协会,服刑常识讲习所,认罪技术交流协会,呼吁促进微笑执行死刑活动委员会,挪威三文鱼保护协会,二手101号房交易中心,反kitsch拔刀队,地球中空论者集体赴美计划协会,办公室恐怖气氛渲染技术交流会,哥德尔兄弟会,非传统制服控交流小组……”

仅就想搞清楚这些匪夷所思的名字,我就想进入“北碱”。所以,我现在坐在这个以罗马帝国时代受迫害基督徒接头暗号命名的酒吧里,喝着“教父”。夏天来得太早,夜里没有一丝风。

元朝,鸣王坊

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哦,不是,另一棵是核桃树。核桃树已经开始结出青色的果实。RJ拿出手机,对着这些青色的圆形物体,逆光拍照。这是一个四合院,足够古老,想拍古装戏,只要把自行车和乒乓球台移开即可。

四合院位于西四的某条胡同,元代属鸣王坊。1965年整顿地名时,改名为西四某某条。胡同长478米,宽5米,仍保存元代胡同旧制。我站在胡同口读着这些刻在石碑上的文字,希望扭头看到一个身着质孙服(类似百褶裙)的元代女子。

我遇到了迎面走来的dufake。他从办公室出来,到杂货店买了一瓶可乐。

dufake的办公室里全是可乐瓶和纯净水瓶。还有一把吉他。在某些无关紧要的时间,他会随手弹起来。然后“逼着”编辑部的美编小姑娘7唱歌。7“不敢拒绝”,因为dufake是编辑部主任。这个四合院是一家文摘类杂志的编辑部,光线开始慢慢从西边的窗棂照进来的时候,dufake和他的同事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这是他们的正式工作。

dufake穿着一件蓝色T恤,上面写着:Keep calm and call 0118 999 881 999 119 725…3。这是美剧《IT狂人》里的梗。如果你打开“北碱”的微信,会听到一些音频,其中一段,就是美编小姑娘7对着这件T恤唱的。“北碱”作为一个“松散到几乎不存在的组织”,之所以还有“几乎”二字,就是因为dufake有时会拉来编辑部的同事,比如7,来为微信里的某一段旋律配上人声。

“凡事都有确定的时刻,天下万物都是注定。生有时,死有时;播种有时,收获也有时;杀戮有时,降生有时;破坏有时,建设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哀痛有时,欢笑有时……”在这个狭小的编辑部格子间里,Q念这一段时,dufake觉得好极了。当一个人磕磕绊绊地第一次念自己并未明了的内容,那种略带奇异而疏离的陌生感,让人听觉上产生莫名的被吸引的力量。他们这是在为读书日的活动做准备。

差不多每个傍晚,曾经的专业商标事务译员K都要来到“鸣王坊”的四合院。这天也不例外,他拿着一瓶燕京啤酒进来,一口气喝掉小半瓶。“太渴了。”编辑部里的啤酒瓶都是他留下的。K一进门就开始摆弄吉他。我在北新桥的beetle in the box 酒吧第一次见到K时,他给我递上了名片,上面的地址是“鲍家街43号”。

“我将在今夜的雨中睡去,伴着国产压路机的声音,伴着伤口迸裂的巨响,在今夜的雨中睡去。晚安,北京。”这是我看到K的名片地址时,脑子里冒出的歌词。我抬头,越过K的肩膀,看到后边深色的墙上贴着的披头士海报。“鲍家街43号”的主唱曾经打扮得像约翰·列侬。这首《晚安,北京》记得的人已经不多了。《北京,北京》是更为人知的一首。

K曾经是一支乐队的贝斯手。提到这一点时,他低下头,感到不好意思。dufake迅速从手机上找出K所在乐队录过的专辑,K的头更低了。他“气急败坏”地说,dufake给某个歌手写过歌词你知道吗?这回是dufake“气急败坏”地要堵住K的嘴。

1915年,布拉格

我在beetle in the box已经坐了快半个小时,桌子上有一盏发出暗黄色光线的台灯。墙壁上零落地贴着一些不太常用的英文单词。离台灯最近的是“pseudesthesia”,“迷幻”的意思。

半个小时后,dufake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看上去没有二百斤。“有,我出门前刚约的。”他穿的黑色T恤上印着卡夫卡的头像。我觉得他马上要膨胀成一只大甲虫。

1915年发表于布拉格的《变形记》里,有一天,格列高尔·萨姆沙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甲虫。“更荒诞的是,他变成甲虫之后,马上考虑的是,我怎么去上班?”dufake说。这是他一直思考的人群–身处单位中的人。

“我的许多朋友在国企里,事业单位也很多。他们很好玩儿,在公共场合不怎么说话,私下里妙语连珠。单位里的人比外面的人更不相信一些东西。因为他们就在里面,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dufake小时候就是在单位院儿里长大的,“一个知识分子院儿,都是工程师,怪人特别多。”

dufake来到现在这个单位–杂志社,做的第一个封面就是卡夫卡。当时我在报刊亭里看到这本杂志的卡夫卡头像,心里一动:现在没几个人会把卡夫卡放到封面上。占据杂志封面的更多的是那些走红毯的明星和企业大佬。脸蛋和财富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扑克脸。他们摆出的表情都那么相似,机械、僵硬、一股塑胶味。他们的粉丝也都像传销组织一般打满鸡血,山呼海啸般的叫声中,形成的是灵魂的巨大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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