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玉
每个人都有一扇门,只有惟一的一枚钥匙能够开启它,因为惟有它才知道锁的内心,惟有它才能将亲密吻合。
一枚黄铜钥匙开启的爱情
谢凯认识徐文丽是件很偶然的事情,那时武汉的天气正在夏天与初秋的交接位置上。
谢凯的老家在湖北十堰大别山山区里,他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本科生。谢凯从中南民族学院中文系毕业后,选择留在武汉打拼。两年过去了。除了天天开动脑筋想文案外,他还恶补计算机实用技术,终于在一家还算不错的广告公司站稳了脚跟。
这天晚上7点,谢凯的一位客户约他在江滩边“时光隧道”咖啡馆见面,商谈广告合同签订细则。谢凯到得早一些,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先坐下。女招待送来谢凯的黑咖啡时,谢凯正翻看手中资料,不留神他抬手碰洒了咖啡。
女孩迭声说着“对不起”,同时弯腰俯身替谢凯擦拭溅在皮鞋上的咖啡。谢凯心一慌,很是过意不去,抬手拉女孩起来。这时,他看见女孩洁白修长颈项上竟然挂着一枚钥匙。
谢凯愣住了。那枚钥匙是黄铜的,女孩用红丝线穿了戴在白衬衣内里,只因慌乱弯腰才不小心露了出来。谢凯发愣是因为这样的钥匙于他是最熟悉不过的,他家乡老屋里老奶奶当年陪嫁的红木箱上都挂着这样的黄铜钥匙。这当然不是武汉这座城市里时尚女孩的饰物,它实实在在就是从农村带出来的钥匙。
女孩绯红着脸给谢凯赔不是,谢凯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庞,一如他想象的清秀和文静。谢凯不知为什么有点慌乱,连连摇头又点头,到底都是年轻人,两人相视一笑。
谈完公事已经快11点了。24路车来了,它是武汉市惟一一趟有夜行班车的公汽。谢凯租住在汉阳棉花街一条巷子里,就在24路终点站的前一站。
24路就要启动了,突然车窗外传来“请等一等”的声音,伴着急促足音,一个女孩跳上车来,正是她,“时光隧道”的女招待。
车到棉花街,谢凯和女孩同时下了车,两人都是一愣。谢凯伸出手:“我叫谢凯,我住左边这条巷子里。”女孩莞尔:“我叫徐文丽,我租的房子在右边。”
谢凯很自然地说:“我送送你吧。”
谢凯送徐文丽到她租住屋的门口。和他住的房子相似,都是破旧平房上后来用红砖、木板搭建起来的阁楼。徐文丽和一个女孩合租,分担每个月200元的房租。
很自然地谢凯和徐文丽熟悉起来。徐文丽比他小一岁,来自河南信阳农村。高中毕业后便来到武汉打工,省吃俭用地给家里寄钱,弟弟马上要考大学了,她不希望弟弟因为没钱交学费而放弃学业。
徐文丽一般早上11点才去上班,谢凯不用坐班,于是每天早上徐文丽都会穿过小巷喊谢凯起床,替他买来热干面和豆浆,心满意足地看他吃完,然后开始收拾房间和洗衣裳。
而谢凯会在每天夜里11点半的时候出门,去24路车站接下夜班的徐文丽。这天接到徐文丽后,谢凯牵她的手到自己的小屋,
谢凯吻着徐文丽,她的嘴唇不知所措。当他的手终于鼓起勇气停留在她的胸前时,谢凯明显感觉到她小小身体的颤抖,但她没有躲开。唇间一片清凉,谢凯定睛一看,徐文丽紧闭的眼帘下正默默流淌着泪滴,她的眼泪让他激动起来,感觉身体仿佛要爆炸了一般,似乎两个人都在渴望着有个温软的身体来陪伴来点燃来共同燃烧。
已经是亲密如一了,谢凯拥紧怀里的徐文丽,手指突然触到她颈问的黄铜钥匙,心里涌动温暖的潮汐。他轻声说:“我上高中时也有一把,因为那时住读一周才能回家一次。其实每次回家,奶奶还有妈妈都为我留着门等着。”徐文丽温柔地依偎着谢凯:“老家房子其实已经换门锁了,我喜欢这枚钥匙,出来打工就带了出来。”
第二天谢凯临上班前,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徐文丽,那是他偷偷配好的。他将钥匙递给徐文丽时有点激动:“嗯,咱家的钥匙,你拿着。”
另两枚沉甸甸的钥匙
又一年秋天到来的时候,谢凯的工作很忙,正是广告业务旺季,而且有的客户认真到挑剔,比如姚琼。
姚琼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副总,仅比谢凯大一岁。她如此年轻就能担任副总不仅仅因为她漂亮、有能力,名牌大学毕业生,还因为她父亲是投资方之一。姚琼的视线穿过众多追求者,落在了谢凯身上。
也许因为那个楼盘的广告策划令她十分满意,画面背景便是楼盘的名称——江南水乡,湖畔垂柳依依,掩映古典外型的别墅区,浓的树荫淡的光影之间是一个白衣女子,看不清模样,却清晰可见她颈上的一枚黄铜钥匙,广告词便是——“给爱人一枚水乡的钥匙”。
谢凯懵懵懂懂而又略带兴奋地每天去见姚琼,最初是为了完善广告设计,到后来也许仅仅是因为姚琼在电话里相邀。在江南水乡的湖畔,谢凯逗得她咯咯地笑,笑得他的心湖水一样荡漾。姚琼则带着谢凯出入一些会员制俱乐部,打高尔夫球或是野外探险,
谢凯回来得越来越晚,有时甚至比下夜班的徐文丽还晚。情人节到了。谢凯原本是拿定主意陪徐文丽的。前一天晚上他冲徐文丽发了顿无名火。徐文丽一直没吭气,躲着等他躺下了却又悄悄钻进他的被子,用她瘦弱的身贴紧他。他不由在黑暗中叹息一声,带些懊恼和心疼搂紧了怀里的她。他在那一刻想好了,第二天就在“时光隧道”里点杯咖啡坐上一晚。用这样一种方式向徐文丽赔罪,并陪她过情人节。
可下班的时候,姚琼的电话打来了,她的理由无法拒绝,她的父亲要见他和他公司的老板。谢凯不能不赴约,姚琼的父亲明显是冲谢凯来的,言语间有些居高临下的审视。但最后他笑了,走的时候拍了拍谢凯的肩头说:“小伙子不错,我当年也是白手起家的。”
谢凯醉了,昏沉沉的。
姚琼开着自己的本田送他回家。车过晴川桥,姚琼突然调转车头缓缓将车停在堤外的马路上。
姚琼呢喃地说:“我看见你那个广告创意时就告诉自己,这个能想到送爱人一把钥匙的男人正是我苦苦寻找的,你知道吗?”钥匙?谢凯一惊,下意识地去抚摸自己的脖子,仿佛有串无形的黄铜匙挂在那儿。他坐正了身子:“我有些醉了,先送我回去吧。”
下车的时候谢凯走不稳,姚琼扶送他到门口,将皮包里一串钥匙拿出来塞到他的手电:“我爸点头了,这是他送给咱俩的礼物。这上面有两把钥匙,这把防盗立体匙是水乡一套别墅的,还有一把是我那辆丰田车的,现在这车也是你的了。”
谢凯捧着手中的钥匙发愣,也不知呆立了多久,久到徐文丽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一觉无梦,醒来已近第二天中午了。徐文丽不在。谢凯喊了一声,房间空荡荡的,他才发现家里有些异样。好像徐文丽将自己的全部痕迹都抹去了。桌上摆放着一个信封:“昨天我看见你俩了,我还是要祝福你,虽然心里很嫉妒。但她是多么好啊,路灯昏暗但我看得清她指甲上是精致的图案。她的打扮和品位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我都不敢走近你们,怕她看见我嘴唇上的红色。那是我在夜市上买的5元一支的口红,颜色红得一点都不对劲。所以,我决定走了。我还是谢谢你,过去的一年时间我很快乐,你是除了父母之外第一个给我家门钥匙的人。”
信封里将谢凯给她的钥匙留下了。谢凯的心揪得紧紧的,几近窒息。
找一枚回家的钥匙
秋来了。夜晚,谢凯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回家路上。
人行天桥附近店铺极多,每家商铺都将喇叭摆在店门口,反复播放着最流行的歌曲。谢凯走过一家门面极小的店铺时,突然停下脚步,是什么歌声如此与众不同?他仔细听了听,歌词声声入耳:“钥匙弄丢,我已等了好久。渐冷的夜里,谁能拥着我。巷口的狗也入梦,爸妈是否已经忘了我。小小身影走在长街头,邻家的孩子早已入了梦,只有我还在等候,寒冷的夜谁能拥着我?”
谢凯走进这家“彩色钥匙店”,小店的柜台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钥匙坯。谢凯饶有兴趣地看着,颜色极多,深邃银、忧郁蓝、热情红的;有具有夜光功能、在暗夜里闪烁晶莹光芒的夜光钥:有各种各样花纹、卡通人物、明星图案的个性钥匙;甚至还有一种钥匙分成两把,匙身分别是男孩女孩的模样,合在一处便是一幅接吻图……
谢凯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店铺内正在彩色钥匙复制机前忙碌的店主前。是个清秀的女孩,白衬衣,修长的颈项上挂着一枚用红丝线穿起的黄铜钥匙。
谢凯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她:“我想将这枚钥匙制成黄铜的,和你脖子上的那枚一模一样就好。”
女孩一惊,抬起头来,正是谢凯苦苦寻找了半年的徐文丽。
四目相对,徐文丽的眼睛湿润了。
谢凯笑了笑:“我发现我用不了别的更复杂的钥匙,比如水乡别墅的,比如丰田车的,那都是别人的东西,我的钥匙打不开。我只保留了这枚钥匙,想找到它的另一个主人,我想制成黄铜的古旧样子比较适合它。”
徐文丽从柜台后冲出来扑进谢凯的怀里,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凯在她耳边认真地说:“笨丫头,一扇门只有一把钥匙才能打开,靠铁棒撬,拿金砖砸是不行的,因为只有那惟一的钥匙才了解这扇门后的所有秘密。”
(责任编辑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