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志宏
车外,是一望无垠不停向后倒退着的稻田。车内,是赶回老家过节的我们一家四口人。闭上眼睛,我陶醉在《回家》那扑面而来的气息里,享受着萨克斯旋律带来的一份惬意。
不知什么时候,车子已经下了高速。女儿摇醒了我:“爸爸。哪条路离家最近啊?”儿子也附和着:“离家最近的路,从哪儿走啊?”
睁开惺忪的睡眼,我仔细打量着。平日经常走过的那条路,正在扩建改造,旁边有两条路可以绕行。哪条路最近呢?我一时也傻了眼。司机打开车载自动导航,却发现电池没电啦!施工现场,工人师傅们操着外地口音,谁也说不清楚该走哪条路。
“爸,离家最近的路,从哪儿走啊?”经过妻的提醒,我拨通了父亲的手机。车子一路向前开,父亲的电话一路打过来,指引着我们:哪儿是单行道,哪儿要左转弯,哪儿有个加油站可以加油,哪儿有摄像头监控车速……女儿对着手机喊:“爷爷,你的手机成了导航仪啦!”儿子也凑过去:“爷爷,你心疼话费不?”电话那头,传来老人爽朗的笑声:“不心疼,不心疼。咱这是人工导航!”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两件往事:
六岁时。奶奶带我去看爷爷。在爷爷工作的地方,一个叫东昌的小镇,我们居住了一段时期。有一天,爷爷忙得抽不开身,我一个人被撇下自己玩。玩着玩着,我就跑远啦。直到天黑,我才想起要回家。到处是清一色的粮仓,我转来转去吓得直哭,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哭归哭,可还是看不到爷爷,也没有一个人走过来。过了好长时间,我闻到了一阵香味。这股香味,我特别熟悉,好像是奶奶在烤山芋的味道。对,是烤山芋的味道。顺着香味,我找到了奶奶。奶奶手掌心。正捧着孙儿爱吃的烤山芋呢。
十五岁,我考上了师范。父亲在外打工,母亲把仅有的一辆自行车让给我骑,好让我回家过周末。风雨无阻,我每周按时往返于这60多里的路程。有一次,因为赶写论文,我回来得特别晚。归心似箭,脚底下不由加快了速度。谁曾想车子不争气,才走了20里路就断链啦。那时家里没装电话,回学校去的话,又怕母亲在家担心。那一刻,回家的路显得特别孤独和漫长: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夜晚,沿途的几个修车铺早已经关门打烊,只能硬着头皮推着车子向前走。在离家还有30多里路的地方,我遇上了母亲。母亲在家放心不下,一个人带上装满萤火虫的塑料袋步行着来接我。当时,我不明白:平常从来不敢单独走夜路的母亲是怎么走过这30多里路的?接过母亲手中装满萤火虫的塑料袋,我感到眼前的天再漆黑,回家的路不再漫长,家仿佛就在眼前。
其实,离家最近的路,就是奶奶掌心里捧着的烤山芋味道,就是父亲手机中传递出的欢声笑语,就是母亲捕捉来能够发光的萤火虫……就是伴随你一生一世,那挥之不去的一抹抹亲情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