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顾:1999年的秋天,少女胡桃遇见了少年林向屿,因“周星驰”与“朱茵”结缘的两人渐渐生出友谊。随后胡桃突然出现又离开的生父,将胡桃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而林向屿,决定和胡桃分享他最大的一个秘密……
胡桃独自站在天台的围墙边上,风吹得她头发猎猎飞舞,她慢慢地想,它给了我什么呢。
“你摆这个POSE,是在模仿《泰坦尼克号》的Rose吗?”
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来,一颗石头滚落在胡桃脚边。
胡桃回过头,不出意外,看到了林向屿。
他将手插在校服的包里,单肩背着书包,向她走来。
他开门见山:“我听到很多人都在说关于你的事。”
胡桃嘴角扬起戏谑的笑容。
那你是来干什么?安慰我?可怜我?还是嘲笑我?她在心底不无恶毒地想。
林向屿却说:“你不知道吧,那个人打篮球很厉害,我和他单挑过,十分钟输得一塌糊涂。”
胡桃一怔,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我每周都和他打篮球,他的球技很好,体力比我差一点,但是弹跳力不是盖的,哦,还有,投篮很准,十发九中。我觉得我和他勉强算得上朋友,以后不能和他一起打球了,有点可惜。”
他声音听起来是真的十分惋惜。
胡桃忍不住笑出声。
“干吗?”林向屿看了她一眼。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你迟早会超过他的。”她笑着说,“还有好多年呢。”
“是啊,那当然啦,也不想想我是谁。”林向屿竖起手指,比了一个“V”,模仿《灌篮高手》里樱木花道的样子,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是天才!”
“你还是周星驰呢!”
“是啦是啦!”
“……”
夕阳西下,风吹过来,打了个旋,将少年和少女的声音送到了很远的地方。
“带你去个地方。”林向屿说。
“什么地方?”
“一个……”林向屿顿了一下,“我很讨厌的地方。”
“你讨厌的地方?那为什么还要带我去?”
“去了你就知道了。”
胡桃一路上猜了许多地方,还是没想到林向屿会带她来到水族馆。
这是她第一次来水族馆,除此之外,游乐场和电影院一类的娱乐场所,她也从来没有去过。
水族馆算不上很大,因为是工作日,也没有什么人。工作人员自顾自干着手里的活,连检票都有点漫不经心。
林向屿轻车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林向屿先带胡桃去了水母馆,一踏进去,温度骤降,光线也暗下来,模仿大海的深处,不时能听到海底生物们吐泡换气的声音。走道两旁透明的水缸被隔成一格一格的,每一格里都漂浮着不同种类的水母,墙壁的斜上方有暗沉的蓝光投下来。
其实除了体型,胡桃不大分得清每一种水母的种类,却还是装模作样地看着简介。
林向屿陪着她慢慢走,不时停下来给她做常识性的讲解。
“水母是一种低等的无脊椎浮游动物,肉食性。据统计,水母的出现比恐龙还早,可追溯到6.5亿年前。全世界的水域中有超过250余种的水母,它们分布于地球上各地水域里。水母美丽,但是凶猛,有毒。”
少年的声音冷冷清清,落在这深蓝色的梦中,却温柔地包裹着她。
胡桃看着走在她身边的少年,他宽松的校服,校服上一甩一甩的拉链,还有淡淡的青草香气。她忽然十分舍不得走完这趟旅程,只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
转了一个弯,胡桃忽然发现水母馆中别有洞天。
这里的水缸忽然变得无比巨大,占据了整面墙壁,这间屋子的灯光似乎也比来时的暗道更明亮一些,各式各样的水母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荡。
胡桃趴在玻璃罩外面,望着水里的水母,忍不住感叹:“真想变成一只水母。”
“为什么?”
“因为没有烦恼啊!”胡桃轻声说,“什么烦恼都没有,活着,就仅仅是活着。”
“那样真的会让你快乐吗?而且,水母就真的没有烦恼了吗?”
胡桃抬起头,看向林向屿。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水族馆吗?”林向屿说,“我讨厌水族馆、动物园,感觉它们就像鸟笼一样,我们为了给自己的世界增加乐趣,束缚了这些生灵的天性,它们会让猎豹忘记草原,让鲸鱼忘记海洋……世界上总有一些灵魂,不能生存在属于它的地方。”
“胡桃,其实所有束缚你的事,让你不快乐的事,都是不重要的事。”林向屿终于侧过头,对胡桃说。
“你的过去,你的父母,你的家庭,那些诋毁和流言,都不重要。”他摘下脖子上的围巾,跨一步到了胡桃面前,在她的脖子上一圈一圈地围上。围巾很长,将胡桃的嘴巴和鼻子都遮住了,林向屿伸手指压了压围巾,露出她美丽乌黑的大眼睛。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重要的,是我们将如何度过我们的一生。”
胡桃觉得眼睛有点涩,努力眨了眨。
“忘掉它们吧,忘掉所有让你不愉快的事情。”
林向屿将手收回来,放进衣服的口袋里,带笑看着胡桃。
只是他没有想到,十几年后,他这一句话,竟然一语成谶。
她真的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胡桃喉头一动,认真地说:“谢谢你。”
“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啊!”林向屿转过头,再一次给胡桃指了指他身后的水母,整面墙壁的水母,慢悠悠地游动着。
胡桃那一刻心有灵犀,脱口而出:“你说得对,猎豹忘记草原、鲸鱼忘记海洋,都是很悲哀的事情。而这些水母,也不是真的快乐。”
“或许吧,说不定它们能闻到海洋的味道,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少年怔怔地看着这些透明美丽的水母,冷静而残酷地说,“终其一生,它们都无法再回到大海。”
林向屿仰起头,说:“几年前,我爸爸曾经带我去美国的海洋公园。那里很大,有很多很多的海洋生物,我们走了一天,在傍晚要离开的时候,去了最后一个水族馆,鲨鱼馆。”
“在那些鲨鱼的面前,立了一个红色的电子警戒牌,上面写着,截止此刻,今日内已经有四十五万头鲨鱼被捕杀。”林向屿看着胡桃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四十五万头,可那一天还没有结束。”
“我当时浑身颤抖,站在水族馆中央,哇哇大哭起来。”林向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手指揉了揉鼻子,“很丢人吧。”
“不……”胡桃摇头,“没有。”
“那时候我就给爸爸发誓,说我要成为一名海洋生物学家,我要保护它们。在我有生之年,尽我一切的能力,哪怕微不足道,哪怕一无所获,我仍甘愿为此献上自己的生命。”
还有一句话,林向屿没有说出来,但是胡桃觉得自己听见了。
她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出那句滚烫的誓言:“那是我的梦想。”
过了一会儿,林向屿才说:“我并不知道要如何才算无愧于心地度过这一生,但是我想,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总不会错的。胡桃,你有什么梦想吗?”
胡桃想了想,轻声说:“我就想要好好地读书,不让妈妈操心。希望大家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林向屿笑起来,拍了拍胡桃的头:“那不叫梦想,叫心愿。”
“那梦想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说,“但是我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所谓成长,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告别;所谓梦想,就是舍到无可再弃之时,你所剩下的唯一。”
水族馆一片安静,玻璃后的水母缓缓地游动,一墙之隔,却是两个互不相关的世界。淡蓝色的灯光落在少年的脸上,他像是从远古的海洋里走出来的神祇,悲天悯人,对人世带着深深的眷恋和热爱。
他向胡桃伸出了手。
那是她灰暗而孤独的人生里,唯一的一道光。
1999年,玛雅预言的天灾并没有降临,地球仍然转动,每天都有人死亡,有人出生。
2000年,周杰伦出道,发布同名专辑,没有人会料到,这个吐词不清的小伙,会成为一代人的青春。
2001年,“911恐怖袭击事件”震惊世界,五角大楼坍塌,死亡人数不明。
2002年,非典席卷全国,人人自危,病毒疯狂蔓延。
2003年,张国荣跳楼自杀,给所有人开了一个玩笑,此后数十年,也只得一个风华绝代。
那几年的夏天好长好长,蝉鸣声连绵不断,少男少女们穿着白色的校服,衣袖妥帖地挽起来,能闻到淡淡的洗衣粉的香气。
而未来还很远。
第三章
下课铃声响,高二四班的学生埋头倒下一半。
程可欣趴在桌子上转着自动铅笔,拿起桌子上的语文试卷:“作文!又是作文!我最恨写作文!八百字!凑不够啊!!”
正在埋头整理英语笔记的胡桃抬起头看了自己的同桌一眼,笑着问:“什么题目?”
“假如今天是你生命的最后一天,你将如何度过?”
“这么沉深?”胡桃吐了吐舌头。
“是啊!胡桃,你语文好,快给我说说,这要从何下手?”
“不知道,要得高分的话,肯定得写点理想之类的。”
“那要不得高分呢?说真的,你想怎么度过?”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我们的每一天都是平凡的,也都是最特别的。”
“有道理。”程可欣一知半解地点点头,铺开试卷,扭开钢笔盖,可是真要落笔了,又不知道要写什么好。
“那……换一种问法。”程可欣又问胡桃,“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天,你有没有什么最想做的事?”
“有。”胡桃放下手中的笔,认真地点点头,“我特想让林向屿把他欠我的红烧猪蹄补上。”
“我给你说正经的。”
说曹操,曹操到,刚准备过来找胡桃要作业的男生听到自己名字,凑了过来:“偷偷说我坏话呢?”
一听到他的声音,程可欣就绷紧了身子紧张得不敢再开口了,胡桃在心底偷偷笑她没出息:“身正不怕影子斜。”
然后胡桃正襟危坐,对着林向屿说:“说你坏话还需要偷偷的吗?”
“算了,你就这点爱好,我不剥夺。”林向屿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大气地摆摆手。
程可欣生怕林向屿误会自己也在说他的坏话,在桌子下面拉了拉胡桃的衣摆。胡桃一边将自己的作业本找出来一边开口:“林向屿,看见今天语文作文了吗?假如今天是你人生的最后一天,你有没有什么不做就死不瞑目的事?”
“有。”林向屿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特想让你把抢我那盘周杰伦的磁带还我。”
“我的红烧猪蹄呢!”胡桃瞪圆了眼睛。
“你还我磁带我就请!”林向屿慢悠悠地说,嘴角扬起胸有成竹的笑。
“不请就不还!”胡桃赖皮道。
“不还就不请!”林向屿依然不疾不徐,气定神闲地顶回去。
周围人翻着“又来了”的白眼,见惯了胡桃和林向屿斗嘴,都捂着耳朵继续做题。
等上课了,程可欣还捂着嘴巴乐不可支地笑。
“有什么好笑的?”胡桃不好意思地用书挡住自己的脸。
“我觉得你们两个在一起真逗,芝麻大点事也能吵得有板有眼的。其实我好羡慕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和他说话。”
“因为我们是好哥们嘛。”胡桃无所谓地耸耸肩。
程可欣侧过头去看胡桃高高扎起的马尾,在风扇的吹动下一摆一摆的,神采奕奕。胡桃是公认的美女,杏眼红唇,身材也玲珑高挑。高二年级有一个笑话,当初学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班的语文老师在课上说:“只有四班的胡桃担得起这样的美喻。”
“我搞不懂他怎么想的啊,胡桃,我如果是男生,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胡桃抿嘴笑:“怎么,不是男生就不能喜欢我了?”
“不是不是。”程可欣急忙摆手解释,“我是说,我会给你写情书,送你巧克力,给你买你喜欢的东西,保护你,把最好的都给你。”
“有我们的林大帅哥在,你怎么舍得把最好的给我?”胡桃揶揄她。
程可欣被胡桃说中了心事,红着脸害羞地拉了拉胡桃的校服衣袖,把手指放在嘴唇前比了一个“嘘”,急急忙忙向四周打量,生怕被人听到了。
胡桃被她逗乐:“我觉得你在考虑世界末日之前还是专心做完这份英语报纸吧。”
“英语差才能证明我爱国啊!”
“谁稀罕你证明?”胡桃瞥嘴,“你啊,还是多做对两道,才能证明你爱你爸妈。”
提到自己的父母,程可欣就泄气了,她知道自己的成绩让他们很操心,便抓起笔铺开英语报做起来。
“哎,胡桃,这道题选什么?”
女生细细的声音传来:“这个是There be句型,就近原则,所以你要看后面这个名词……”
没多久,下课铃响了。这是周一的第二节课,紧跟着就是一周一次的升旗仪式。女生们赶紧跑到厕所里换上校服,像胡桃这样懒点的,直接躲在桌子下面,和程可欣互相挡挡就行了。
换完衣服,胡桃从书包里摸出小梳子,刮了两下自己的刘海。
程可欣很兴奋,推了推胡桃:“胡桃!加油!”
胡桃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这是她和林向屿相识的第五年。
这五年里,他们顺利考入了全省升学率第一的一中,从原本的校友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同班同学。新的学校里,胡桃和林向屿依然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没有人知道她曾经遭受非议的过去,大家都很喜欢她,又漂亮,成绩又好,是当之无愧的女神。
升旗仪式有一个诗歌朗诵节目,每个年级轮流换着做。胡桃和林向屿是他们这一级的代表,男才女貌,没有人敢有意见。
这一次,他们选的是舒婷的《致橡树》,林向屿将胡桃的中文翻译成英文。他向来吊儿郎当的,连高一入学时候的新生代表演讲都不带稿子,更别说只是升旗仪式。
胡桃和他正好相反,她把全诗在信笺纸上工工整整誊了一遍,可是她刚刚走到话筒前,却被线给绊住了,她一个趔趄,手里的稿子慢悠悠飘到了台下。
胡桃窘迫地站好身子,对着话筒大眼瞪小眼,声音都堵在喉咙,紧张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时候,站在她身边的林向屿顺势拿起话筒:“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男生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却又带着少年特有的明朗,让人怦然心动。
然后他把话筒递给胡桃,胡桃下意识张口就来:“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茵重复单调的歌曲……”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等胡桃背完全诗,林向屿把话筒收回来,用英文翻译:“If I love you……”
林向屿世家出生,从奶奶一辈起就去英国留学深造,他自小耳濡目染,说得一口流利的英式英文,一开口就唬住全场。
原本应该一句中文一句英文的模式,被林向屿临时改动,却也没有人指责他,全场掌声如雷。胡桃侥幸完成任务,转过头去看林向屿,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冲她嬉皮笑脸地吐了吐舌头
上午九点钟的太阳,明亮而温柔,落在他英俊的脸庞,胡桃慌忙地别过脸,在心底默念: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台下,程可欣给胡桃竖起大拇指。
程可欣和胡桃同桌两年了,程可欣偷偷喜欢着林向屿,每天拉着胡桃说悄悄话。胡桃很羡慕程可欣,她性格简单,从小被父母呵护着长大,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考试不及格,不过听说这件事在她父母心中根本不算事;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能见到林向屿,虽然林向屿到现在都还会把她和班上一个叫“程可颖”的女生混淆。
“可惜没带相机,不然真应该拍下来。”等胡桃从台上下来,程可欣一个劲儿给她鼓励,“特别美!”
胡桃不好意思地笑笑,目光穿越人群落在林向屿身上,他正在扭头和身边的白冬远说话,可是他的声音犹在她耳畔盘旋。
“we partake cold tide,thunder storm,firebolt;together we share brume,flowing mist,rainbow.as if we separate all the time,actually we forever rely on each other.(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发什么呆呢,回去上课啦。”程可欣拉了拉胡桃的衣摆。
回到教室,班主任老师占用了一点下堂课的时间,向大家宣布学校要组织奥林匹克竞赛的事情。
一中没有奥赛得奖的先例,都给同市的四中霸占去了。今年新换了校长,自己就是数学老师出身,决心好好抓这块,也弥补一下这所百年老校缺失的遗憾。
竞赛得奖的诱惑很好,能保送去重点大学,不用再经历地狱式的一轮、二轮、三轮。班主任一扔下这个炸弹,全班立刻沸腾起来,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
“真想去。”
程可欣趴在桌子上,哀怨地叹了口气,她成绩太差,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胡桃瞟了一眼林向屿,他把课本立在桌面上,偷偷弯着腰看课外书,肯定是那本《海洋生物图鉴》。那是他十七岁的生日礼物,他爹专门去美国给他买了一套,一套四本,一本要三四百美元,是许多家庭一年的收入了。
胡桃看到许成给林向屿写字条,揉成一团从后面抛过去,也不知道林向屿是不是脑勺后面长了眼睛,居然一把抓住了。
“林向屿肯定会去,他那么聪明,绝对是头号种子选手。”
“那也没什么,大家都是为了高考,只是形式不同而已,你不是说你妈妈让你恶补一下,去考美院吗?”
“唉!”程可欣再一次叹气,“真是嫉妒那些聪明的人,感觉和我呼吸的空气都不一样。”
果不其然,下课的时候,全班同学都蜂拥到了数学课代表林向屿的桌前,都想要报名试试。林向屿一个头两个大,他这个课代表当得本来就不称职,哪次不是主动发放作业给大家抄?
“食堂抢饭也没见你们这么积极啊,一个一个来嘛,自己把名字写本子上。”
林向屿抱着头,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发现胡桃坐在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不报名?”
“我不去。”胡桃摇摇头,“这个太占用时间了,我妈妈怀了小baby,我得多陪陪她。而且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我属于不偏科,稳扎稳打型,和你们这种上课睡觉、下课胡闹的天才型选手不一样,就不要去高攀奥林匹克了。”
“不用凡事都这么功利。”林向屿说,“我觉得学习的过程,主要是学习一种思考问题的方式,锻炼自己的逻辑和分析能力,尤其是理科。你去听点奥赛的课,可以收获很多新奇的思路,这些东西都是没法用分数衡量的。”
真不愧是林向屿,一句话就让胡桃转变了心意。
“那那那……那也给我报个名啊!”
到了本周周末,年级主任拿着浩浩汤汤几百人的报名表哭笑不得,最后下令,按照下一次月考排名,综合排名成绩进入前一百的,才有资格报名。
从高二下学期开始,理化生三科不再单独出卷,合成了理综,一张试卷三百分,两个半小时,很考验学生答题速度和时间安排。女孩子们在这方面尤为明显,成绩明显被拉下许多,年级前十里只剩下两个女生。林向屿的名次雷打不动地排在前三,胡桃学习天赋不大,但是剩在稳定,每次都有惊无险地跻身前一百。
“你昨晚又熬夜了吗?”
下课铃声一响,胡桃立马倒头趴在桌子上准备睡觉,程可欣看到她神情恍惚的样子,不由得担心地问。
“是啊!”胡桃根本没办法睁开眼,困得要死,脸贴在桌子上,伸出手努力去抓桌子上的咖啡,“背了五十个单词,简直要了我的命。”
程可欣心惊胆战地看了她一眼:“你昨晚多久睡的?”
胡桃没力气地用手指比画:“凌晨三点。”
可是学习这件事情,确实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的。
第二次月考成绩出来的时候,胡桃的成绩反而退步了两名,她拿着一叠试卷围着学校走了很久。操场旁的后门已经废弃了使用,上面满是锈迹,胡桃难过地用脚踹了踹,铁门一动也不动。
胡桃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叫自己的名字,她抬起头,看到不远处林向屿一只脚踩着自行车踏板,一只脚踩地,远远地看着自己。他同自己一样穿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看不太清神情,但应该是在笑。
胡桃不说话,只蹲着抬头望着林向屿。他将车停在原地,然后小跑着过来,也和胡桃一样蹲下身子,这样胡桃的目光就能和他对上了。
“载你去吃烧烤!”
胡桃摇摇头:“不走。”
林向屿顺势将衣兜全都翻出来给胡桃看,果然空空如也:“只有烧烤了,月底没零花钱了,大小姐不要嫌弃。”
胡桃看着他翻在外面的衣兜,努力强忍住笑意:“不去。”
林向屿无奈,挠了挠头:“走啦,我用自行车后座载你,本少爷的自行车后座哦,据说在全校女生投票最想要收到的礼物中排名前三呢!”
胡桃终于被他逗乐了,“扑哧”一声笑出来:“少得意了。”
林向屿见胡桃笑出来,松了一口气,赶紧从她手中把试卷抢过来:“成绩哪有那么重要,考差一次又不是世界末日。”他说着指了指自行车,“喏,最新款的,帅不帅?”
“帅死啦!”
胡桃举手投降。
胡桃化悲愤为食量,差点把林向屿下个月的生活费也吃光,林向屿付账的时候大呼上了贼船。
走在回家的路上,胡桃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下是真的没法去奥赛班了。”
林向屿笑起来:“这事就更简单了,我以后每周给你开小灶,除了语文,哪门课都行。”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胡桃晚上回家,正好胡叔叔带着她妈妈从医院做了检查回来。胡琳是第一个回家的,坐在沙发上,故意把遥控器摔在地上,借此大发脾气:“爸!遥控器又不好用了!看个电视都一堆破事!”
胡桃懒得搭理胡琳,她按照惯例给妈妈做了会儿按摩。宝宝发育得很好,胡桃十分开心,隔着肚皮贴上去听里面的动静。胡桃又陪着妈妈听听古典音乐,两母女面对面地坐着,胡桃再摸摸自己的肚子,撇了撇嘴:“晚上吃烧烤吃多了,现在肚子还火辣辣的。”
“活该,不知道克制。”胡母笑话她。
“没事,我晚上还要熬夜写作业呢。”
“年纪轻轻熬什么夜。”胡母不赞同地摇摇头。
“就是年纪轻才敢熬夜啊,我要努力读书,长大才能养你嘛。”胡桃一边说着,一边用钢笔盖把刘海别起来,摊开书就开始写作业。
胡母笑起来:“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
“对啊,我把你的好时光都偷走了,对不起啊,妈妈。不过你放心,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胡母早早睡去,到了夜里,胡桃戴上耳机听广播。主持人声音低沉悦耳,在向听众们聊着三毛,聊她的文字,她的梦想,她的流浪,她的爱情……
胡桃一不小心听得入了迷,她用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扣打桌面,她想,等考完中考,妈妈生下弟弟,自己一定要告诉妈妈,在她的心上住了一个人,他的三分球在天空划过一道道漂亮的弧线,百发百中。
可胡桃的美梦还没做完呢,她卧室的电源突然断掉,眼前一片漆黑。胡桃咬牙切齿,推开门走到走廊边的另一间房门口:“胡琳,你干吗?”
“我要睡觉了。”里面传来一道傲慢的声音。
“你睡觉你关我电闸干吗?”
“我开心,我乐意,你管得着吗?”胡琳顿了一下,用极慢、极冷的声音说,“这个家里,有什么是你管得着的吗?”
胡桃沉默了。
胡琳说得并没有错,家中阿姨尚可管今晚饭桌菜肴,唯独她,什么也不能管。
胡桃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回到自己房间里,从抽屉里拿出蜡烛点燃,滴一滴烛泪在桌子上,然后把蜡烛放好,就着一簇火苗继续写作业。
那一刻,胡桃忽然想最好是有一场大风,把蜡烛吹倒,烧得这里寸草不生。
编辑/张美丽
下期预告:
来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小公主胡琳的挑衅,让胡桃烦躁不已。她们身在同一个屋檐下,接下来胡琳还会有什么举动呢?而在因胡琳头疼的日子里,胡桃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情感危机正在等着她……
下一期,林向屿的“红星鸾动”对象–天之骄女许然然即将登场!
赞一个 (1)收藏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