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复生从二奶的被窝里爬出来,已是凌晨四点。他迷迷糊糊地钻进小车里,发动了车,便蹿上了公路。刚走了几里路,便见前面有个黑影一闪,好像是个人,肩上背着什么东西,从马路的另一边横穿过来,他想来个急刹车,可是,由于心里一慌,脚便不听使唤地踏在油门上,小车飞快地从那个人的身上轧过去,他一打方向盘,一个急转弯,车向路旁的大树撞去,只听咚的一声,他一下子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直到天明有人从这儿路过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发生了车祸:一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者,被车轧死在路上,一只编织袋子扔在了一边,一些塑料瓶、烂纸、破布散落一地,鲜血把他身边马路都染红了。
一辆奥迪车歪倒在路旁的一棵大柳树旁,一边的车灯已碎了,车头一边也瘪了下去。驾驶员的头磕在方向盘上,头上流了许多血,已昏了过去。
一个好心骑车的路人慌忙给110打了电话。警车来的时候,从驾驶员的驾驶证上,知道这人叫汪复生,是一个局的副局长。从这个副局长的手机中找到了他的家人的电话,并通知了他的家人。他的家人来了,迅速地将他送往医院,进行抢救。
受伤的驾驶员醒来的时候,是他被送进医院的三天以后。
他醒来,睁开眼,见周围站着好几个人。一个女人,四十多岁,长得很漂亮,穿着也很时髦。还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姑娘好像是个护士。还有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好像是那女人的儿子和儿媳妇。他们都惊喜地向他身旁凑过来,说,醒了,醒了。
那女人伸出手摸着他的脸,说,你可醒了,说完,便哭起来。这时,旁边的人都劝她,说,醒了不是万幸嘛,还哭什么哭?她擦擦眼泪,便坐在他的面前,问,你喝水吗?
他摇摇头,说,我那个编织袋子呢?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使周围的人都愣了。有人说,他可能担心那个被轧死的人。因为那个人是个拾荒的,他的身边就有一只编织袋。
那个漂亮的女人说,你放心吧,那个被轧死的,会处理好的,一个捡破烂的,花上几万块钱,还摆不平吗?再说,他横穿马路,不该死吗?
医生、护士、院长来了,见他醒过来,都喜形于色,劝家属保持冷静,不要和他多说话。
人们只当他神志还不十分清楚,所以,也不敢跟他多说话。
在这个医院里,他自己住一个单间,没有其他的病人,晚上,来探望病人的都走了,医生护士也走了,那漂亮女人留下来侍候他。忙了一天,女人累了,困了,便脱了衣服,睡在他的身边,连解小手也不避他。
夜里,好像有一只手摸着他的肚子,那只手软软的,像那女人的手,接着,那只手便往下滑,他恐惧地把那只手拿开了……
白天,陆陆续续又有人来看他。有男有女,有的捧着鲜花,有的提着水果,食品、饮料……局长好好养伤之类的话,不时地在他耳边嗡嗡的地响,似乎有人还向那女人手里递了不少纸包,纸包都鼓鼓的,好像是钱。他们走后,登时,他的床头、铺下,便被那些鲜花、“营养品”堆满了,是医生招呼那女人家里的人弄走了。可拿走了一批又送来了一批,这是他捡破烂的时候见不到的。
半月之后,他出了院。坐上了小车,到了一所装饰得很漂亮很气派的二层楼里。房周围都是树木,一个很大的院,院中种了许多他叫不上名字来的花草,一进院就飘来一股浓浓的香气。这所小楼,楼下是客厅,厅前是水池,厅内都是一些红木的沙发、桌椅,一台电视,光屏幕就有一人多高。靠北墙上摆着几个红木架子,里边装着古瓶、古碗什么的,这是他梦中也未见过的。他愣了,这是哪里呀,皇宫吗?皇上住过的地方?皇上住过的地方,弄他来干什么?正愣着,那个漂亮的女人把他搀扶到二楼上去。让他躺在一张红木的宽宽的大床上,一躺上去很软,好像把整个的身子都沉下去了。夜里,睡觉前,那女人在浴盆里放好了热水,让他洗澡,他不想洗,他从未在这样豪华的浴室里洗过,他知道这样的地方,洗一次要花好多的钱。他只洗过公共澡堂,花一两块钱,好多人光着屁股像下饺子似的,在一个大池子里洗,比这澡盆要大多少倍,就是这样的澡,他拾荒以来,也只洗过一两次。一次,是他回去过八月十五,一次是回去过年。过节了,干干净净地回去,儿女们见了也高兴。如今,女人让他在这儿洗,他不习惯。他扭扭捏捏,惹得女人生气了,硬把他的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下来,并推他进了浴室。他进浴室,女人也进来了,说,给他搓背,他吓得猛地站起来,把她硬推到浴室外边去。
他匆匆忙忙地洗完了,战战兢兢的,好像这不是在洗澡,而是经历一场磨难,像一头猪,在宰杀后被放入木槽里烫毛似的。
女人也洗了澡,她从浴室里出来。一条红色的浴巾搭在她的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像刚出水的白莲藕似的那样细腻、鲜嫩……
她坐在沙发上,一口一个老公地叫着,把他叫得不好意思。他为什么管一个捡破烂的叫老公呢?她是他的女人吗?他的女人在乡下呀,乡下的女人脸有点黑,皮肤有点黄,有点粗糙,浑身也没有这样的香水味,没有她这样的漂亮,可那总究是他结发的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