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老师的车被砸了，而且是在校园里被砸的。席老师当晚值班，就把车停在教学楼后的小广场上。第二天早起上操，发现后车窗上赫然几个大洞，玻璃碴子溅了一地，车前盖和两侧车门被锐器划得乱七八槽，连两个前雨刷也被编成了麻花状。席老师的脸都气得变了形，他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却被闻讯赶来的王主任制止了。王主任说：“小席，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班的学生所为，如果是，就要慎重处理，不能草率。”
席老师第一个想到的是马晓明。这小子，一向不老实，前几天用假出门条骗过门卫师傅想去网吧上网，被席老师及时发现，狠狠教训之后，叫来家长，领回家反省了一周。据说马晓明在家被他爸打得鼻青脸肿，屁股开花，到了学校走路还不利索。这小子一定怀恨在心，才砸车泄愤的。席老师正想着怎么去调查取证，这时，班里的学生告诉他，昨晚，马晓明半夜才回宿舍，形迹可疑。席老师觉得和自己猜想的八九不离十，马上去找王主任，要求学校出面报警。王主任沉吟半晌，说：“年轻人，未来还长，能给个机会还是给个机会吧，这样，我先把马晓明的爸爸叫来，咱们再具体商量怎么解决。请相信我，肯定会给你一个公正合理的结果。”
马晓明爸爸来了，马晓明也被叫了过来。王主任和蔼地说：“马晓明同学，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话来说完，马晓明脖子一梗：“你是不是怀疑席老师的车是我砸的？”
王主任还没说什么，席老师忍不住了：“不是你还会是谁！”
“反正不是我，爱谁是谁！”马晓明一脸倔强和无辜。
席老师气得脸色铁青：“那你说，昨晚你几点回的宿舍？”
“几点回宿舍是我的自由，你无权过问。”
“有同学反映你是十二点半回宿舍的，那你干什么去了，你必须交代清楚。”席老师见马晓明态度恶劣，大声呵斥起来了。
马晓明眼睛一翻，不说话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马晓明的爸爸按捺不住蹿过来，给了马晓明几个耳光：“兔崽子，你还学会犟嘴了，是不是你干的，给我说清楚！”说着还要打，王主任赶紧拉住：“别打孩子，有话好好说。”
马晓明捂着肿起来的脸，眼中涌出了泪花：“爸，我是不听话，但是我从小到大没有骗过你一次啊！”
“好，那你说，半夜你干什么去了，谁能证明，你说清楚，爸才能相信你。”
“我……我……”马晓明吞吞吐吐，突然，他牙根一咬，说，“是我干的，我就是去砸车了，你们报警吧。”
老马一听，鼻子都气歪了，又要揍马晓明。王主任连忙拉住，说：“老马，先把孩子领回去，好好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好好教育教育。然后呢，你和席老师商量一下车的事儿，我们也就不报警了，孩子前途重要，这眼看就要高考了。”马晓明爸爸连声答应：“没问题，没问题，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这小兔崽子。席老师的车，我负责到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说了算。”
马晓明被爸爸领了回去，席老师的怒气也被老马的良好态度消了一大半，但是，还是到班里发了一通脾气。学生们知道马晓明被学校叫走调查，再被席老师这么一通乱骂，都知道了车是马晓明砸的。好啊，你小子砸车，让我们挨骂，当下就有几个调皮的给马晓明发了短信：“小子，看不出能耐挺大哈，政府应该派你去收复钓鱼岛，冲老师的车发飙真是大材小用啦。”
马晓明看见短信，心里郁闷极了。加上老马又没有好脸色，家里空气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好不容易熬到晚上，马晓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憋屈，一骨碌爬起来，去了网吧。
老马也睡不着，儿子虽然不争气，却从来没骗过自己，这里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想到这儿，他也一骨碌下了床，要跟儿子好好谈谈。谁知，到了儿子屋里才发现早已是人去床空，问马晓明是不是回学校了，席老师说没有。老马着急了，只怕儿子离家出走发生意外，就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找到了马晓明，说起来，多亏老马报了警，警察才及时救了马晓明一命。警察搜寻到网吧时，马晓明正被一群小混混群殴，打得满脸是血，已经昏迷了。警察赶紧控制了那帮小混混，把马晓明送到了医院。老马和席老师赶到医院时，马哓明刚刚醒来。看见席老师，他挣扎着说：“老师，砸车的找到了，就是打我的那伙人。”
原来，马晓明正在玩游戏，网吧里进来一伙人，都喝高了。一个人大声嚷嚷：“弟兄们，昨晚砸得爽吧，敢惹咱们兄弟，让他知道厉害。”马晓明听那人说话耳熟，忍不住探头一看，原来是不久前因为早恋被席老师开除的一个男生。他这一探头，也被那个男生看见了，借着酒劲就冲过来：“马晓明，你他妈在这儿干什么，是不是姓席的安排你在这里卧底啊，我们兄弟的话你都听到了，要去邀功请赏了吧。老子不给你机会，弟兄们，一起上，废了他。”一伙人上来一顿乱揍，马晓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已到了医院。
席老师知道了真相，心中歉疚但又有点疑惑，就问：“晓明，那老师问你那天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说呢？”
马晓明看看大家，长出一口气：“老师，实话说了吧，那半夜我和邻班的林岚在一起了，她爸妈刚离婚了，心情很差，不想高考了，我们是好朋友，她就找我倾诉。她不像我，考不考无所谓，她学习那么好，要不考，太可惜了。我就苦苦劝了她半夜，她也是半夜才回宿舍的。但是我不敢跟你说，因为，你在班里宣布过，打架，上网，谈恋爱，是三条高压线，不能碰。我刚碰了一条就被电个半死，实在不敢碰了，再说，我们男女生半夜在一起还不得被认定为早恋啊。砸你车的那个男生就是因为早恋被你开除，自暴自弃混到今天这样，我真怕也会和他一样。”
席老师听了，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选自《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