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老屋,叩开了门,“吱”地一声,大门打开。那座灶台,还是静静地立在那儿,阳光打了进去,满屋的灰尘飞扬,飘散在空气中。恍惚之中,就想起了你。
十多年前,这里也是这副样子,一到下午,里面就很暗,所以一盏昏黄发暗的白炽灯,一直就开着。灯光下的,就是这座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老灶台,露出的水泥壁被烟熏得发黑,几块白瓷砖贴在上面,像极了铺满白粉,却还是遮不住岁月风尘的妇人,正如你——奶奶,一个终日在灶前忙碌的人。
那时候,我就像个跟屁虫似的,整天跟着你,白天你忙着,我就静静地坐在灶前的小凳子上,不声不响,看着,就很温暖。
到傍晚时候,饭已经下锅,朦胧的水汽顿时弥漫了开来,整个厨房白茫茫的一片,如似仙境。这时候,奶奶就像变魔术似的,从衣襟中拿出一个红鸡蛋来。老人生前节省,这一个蛋,可能是哪个邻人赠给她的,也就只有那幺一个,然而这一切,都是在她去世后,我才知道的,如果早些,恐怕我绝不会吃的。
紧接着,奶奶会抱起我,坐在灶前,灶膛里的火苗,忽闪忽闪着,暖人的橙红色,包裹了整个灶膛,火光把脸蛋照得十分暖和,有了像喝醉了的灼一热感,整个人,如同处在茧中。
奶奶把鸡蛋用火钳轻轻地夹一住,目光十分专注,然后小心地,一点点拖住鸡蛋,放进了膛中,再添几块柴火,覆一把稻秆,盖住了鸡蛋,只留一点红色露在外面,这紫一红一色,在橙黄的火影中格外惹眼。我抬起头看奶奶,她的脸,被火光衬得通红,那眼睛中,也看得到火的颜色,一头银发,似乎也被火所染,变化成了一种近乎圣洁的金色。
奶奶看了看我,笑了笑,那笑,定是盛满了慈爱的,她会告诉我,鸡蛋马上就好,不着急。我点点头,继续安静地等待着。现在想想,我就愿时光在那时凝固,这火光,一直照下去。
等到灶里发出“砰”的一声时,鸡蛋的香气也就飘了出来,泛了开来,奶奶再用火钳把蛋夹了出来,蛋的表壳早已变成漆黑一片,不过这时还太烫,奶奶把它放到灶前盛木灰的器皿中,过了好一会,才拿出来。
我记得,她会坐在灶前,一片一片地将蛋壳和外边烤焦的部分剥下,再尝一口,也只是一小口,看看温度是否合适,然后放到我嘴边。我很满足地张开嘴,那种蛋白的嫩和蛋黄的香,是我一辈子都再未尝过的,奶奶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完,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火光之下,这笑无比温暖。
再回头看看,原来已经那幺多年前的事了。灶失去了膛中的火,也就黯淡了。今天也是西方的感恩节,而在这个日子里,我最想要感恩的人,却已经离我而去。只罢,写下这几句话,寄托我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