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在这个城市．
这一座孤独的城市被抛弃在时间的后面，很快就被岁月覆盖一层迷离和苍老．当欲望的灵魂开始充斥整个内心包括最后的那一点坚持时，这座城市是悲哀的．那些青苔覆盖的角落，散发出的陈旧的气息弥散在整个城市的上空．而人们在缝隙中流亡，挣扎．
我笑，这是一座遗忘的城市．当欲望开始疯长时．
每天，都有人从不同的地方来到这里，聚集．然后离开．
重复的每天．
在花店工作．每天看着形形色色的人进来，带着迷茫的神情，然后用一把花花绿绿的钞票，让虚伪的灵魂在那美丽的装扮下获得满足．在很多的时候我只是看别人的眼神就知道那些人是带有欲望的，而那些人是虔诚的．
花店位于步行街．透过那大大的落地玻璃印出的全是花的姿态．暧昧．妖娆．平和．在不同的人的眼中展现不同的姿态，赢的不同的评价．而我总是漠视这一切．早已习惯每天面对它们的凋零，枯萎．惨淡的目光中早没有了当初的惋惜．一切早已麻木．
在很多的时候，我都会仰起头．透过那大大的玻璃去仰望城市的天空．大块的云朵．漂亮的，自由的．那一窗天空成了我每天的希望和灵魂的寄托．而下面是我一窗孤独的影子．落寞而凄凉．
白天消退的时候，黑夜开始弥散，一层层的加重．我开始整理一天的帐目．然后离开．
住的房子不远，从来都是走的回去．一步一步．懒散却不落魄．有时也回去附近的酒吧．一个人找一个灯光昏暗的角落．静静的看着舞池中晃动的人群．酒精的气味夹杂在香烟中，轻轻的弥散，带有微微的香甜．有时会有女人过来搭讪．但我能从她的眼中看到落寞，我笑．同样是一群寂寞的人．
我不会随便，所以也不会喝醉．那样容易找不到自己．
起风了．有花瓣轻轻的坠地，惊醒一个寂静的夜晚．抬头，天空有大片的云飞过，飞离这座陌生城市的上空．
我忽然发现，自己是要回家的．
木质的阁楼，复古的样式．微微陈旧的气息散发出一种沧桑的寂静．走上去会有吱吱的声响．空旷，急促．木质的地板有脱落的油漆，突现出一块块班驳的印记．有阳光渗进来，轻柔且温暖．
我写文字．当黑暗来临后．用笔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排列起来，铺满整个空白的页面，让那些文字在黑暗中突现出原形，并告诉自己你是个孤独的人．然后和影子一块欣赏．
寂寞的文字，陪伴自己寂寞的影子．在很多的时候，我只是一个人静静的躺下看自己的笔迹．不会去刻意贬低，也不会拿给别的人去读．在有些人手中是一种浪费．
日子空虚而漫长．
每天清晨上班，晚上回来．单调的重复．我告诉自己人生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些青苔覆盖的石板路在等着我的足迹．颓败的墙垣,旧旧的门槛．我会坐下来．然后去仰望天空，还有白色的云朵．下雨的时候，卷起裤腿一下一下跳过那些有水的低洼地方．然后回头微笑．
经常会做梦．青白的碎石子．长长的铁路一直延伸，一直延伸．风吹起我的头发轻轻的飞舞．然后我告诉自己要去远方．
透过窗户去看天空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席慕容的诗．那熟悉的忧愁和焦虑／在暮色中／紧紧的跟随着我／要在醒来之后才能明白／我刚才只是一个旅人／穿梭在梦中的街巷．不大会去理解作者的意境．只是喜欢那淡淡的情绪萦绕有又散开．青青的石板路，光脚小心的走过．带走昨夜的露珠．然后淋湿一个忧伤的季节．经常坐在门前去仰望儿时的天空．小小的脑袋，小小的思想，就连忧愁都是小小的．
闲时，一个人躲在床角，一页一页的看安妮宝贝辑．盗版的选集．粗劣的纸张．依然挡不住寂寞气息的蔓延．一直看，直到眼睛开始发酸．满心的疼痛．
想哭．
这个穿花布棉裙子，光脚穿球鞋的女人，深情冷漠的背后想让全世界都听到她灵魂寂寞时的呐喊．
她说，喜欢一个人在天桥上背靠着栏杆，然后后仰直到头发纷飞．眼睛眩晕．她说，当一个女人这样做时她不是在寻找什么．她只是寂寞．
我们始终孤独，不需要陪伴，不需要相爱．
在一度的时间中我爱上了这个寂寞的女人．我一次次的想象我在这个女人生命中的结局．是刀在我身上刺出一团团猩红的花朵，让我在时间的前面化为一场悲壮，还是从高出做的那最后一次寂寞的飞翔．当世界在我的眼中失去它原有的色彩发黄，暗淡时，灵魂在落地前一秒中涌出．然后化为灰尘．到那时我是否有一双能看透庸俗的眼睛．
这个不为男人流泪的女人，始终在命运的边缘挣扎，徘徊，漂泊．她说，希望有一个人对她说，我要带你走．
让人心疼的女人．
当禾要看这本书时我告诉她，这个女人是带有血腥的．
禾是一个眼光单纯的女孩子．剪齐齐的刘海．当我第一眼看到时，我清晰的发现她的眼神是清澈的．这样的女孩子通常没有欲望，是我喜欢的类型．她小心的问我她要给自己买一束花，因为今天是白色情人节，也是她的生日．我说，你就买一朵吧，然后许个愿并送给你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她欣喜的问，会实现吗？我告诉她会的．然后就看见她若有其实的认真样子，我笑．一个单纯的孩子．
她把花送给了我并说希望我能实现她的愿望．我说谢谢，作为送花的回报．下班后我会给她过生日．她惊讶的望向我，然后说，真的吗？我说是，因为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她笑．
其实，我应该告诉她，今天也是我１９岁的生日．
１９岁，沿着一个人的足迹前行，停不下来．
在Ａ里店订了蛋糕用漂亮的绳子包好．打了车去了．
古色香的实木桌椅，在烛光下仍能清晰的看到漂亮的纹路，自由地，柔软的．禾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穿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看见我走了过来她用手扯了扯下摆，说下午刚买的有些不习惯．我笑，然后告诉她很漂亮．她笑，微微上翘的嘴唇．我那出礼物给她并祝她生日快乐．她直直的望向我．我盯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打开礼物看一下．看她小心的打开．我笑，告诉她，今天看到她的鞋有些旧了就买了一双吊带凉鞋．还希望她能喜欢．她说她很喜欢．抬头我看到了她的泪水．温柔的，清凉的．原来，人有时候是很脆弱的．
夜，寂静无声．却记住了整夜的疼痛．
唱一曲悲伤来听／转身处／声渐人远烟渺茫／来不及上前去端详．
禾读书，学习优异．是那种每天背双肩书包，佩带校徽的好学生．她会每天放学后来找我．听她说学校里每天发生的事情．有人上课迟到了，有人没交作业被老师发现了，还挨了打．还有人上课偷吃苹果，能听见咬苹果的声音．每次她讲完都会笑的一踏糊涂．而我总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然后我的心就会开始疼痛．
２００４年，当我背着书包走出学校时，在回头的一瞬间．我嘲笑了自己，笑的凄凉冷漠．我不承认我是个好学生，在老师的眼中不是，在我的心中也不是．但是我信仰我自己的灵魂．
再见了．数学老师歧视的眼光和蔑视的笑容．我清楚的记得，当我考了及格时你的眼神，你从来不相信我会是全班及格８个人中显眼的一个，你让我重新到黑板去算．而哪次你也如愿意偿的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你笑．嘲讽的声音在夏天污浊的空气中停留了很长的时间．我知道那是你幸喜的欢呼和蔑视的嘲弄．你为你的胜利而呐喊．我笑．我不会计较这些．因为不值得．再见了．班主任那居高临下的威严．因为我没写上一句名言名句，你在当众打了我１４板子．１４板子．却换回了我对你整个心的仇恨．出了门．我哭了，哭我的懦弱．哭我的委屈．原以为我不会在乎你的看法，看样子我错了．我也想变好，做一个认真的好学生，赢的你的评价．但你没有给我想要的理解和鼓励，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你无情的切断了我唯一的希望．我告诉自己．我会狠你，但也会感激你．你毁灭了我当初的自己，但却成就了我现在的自己．
我要走了．我说过我是个被遗忘的孩子．从不属于这里．
有一天禾告诉我要我做她的男朋友．我笑．说请找个理由．她歪着头说，你有什么理由要得到一个理由，而我有什么理由要给你一个理由．我说从那里学来的句子，她笑的告诉我是在书上．我思索了一下说，好．
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她们的学校门前．很古老的大门矗立在那里，静静的诉说古老的忧伤．高大的榆树伸出茂盛的枝叶到墙外．点点的阳光穿透下来，一堆破碎的阳光．天空开始晴朗的很厉害．
用单车带着禾走时明显的感觉到别人惊讶的目光和禾的欣幸．她从后面抱我的手很紧．突然明白，她的外表，成绩已经和别人划清了界限．她是个奔跑在最前面的人所以她始终孤独．
她会告诉我周杰伦有出专集了叫＜十一月的肖邦＞．cd的封面很漂亮．半明半暗间，周杰伦的样子很酷．主打歌曲＜夜曲＞很好听．听了就想哭．她还会告诉我小猪罗志祥要出唱片了．然后会去买大的海报，一张又一张，并贴满她的小屋．
她会要我陪她去买女生的东西，当我站在店外时她会大声的叫我进去帮她挑．买了东西让我拿好，并会买零食给我，叫我乖乖的听话．她会捧着奶茶，抱大包的薯片吃一路，弄的满脸都是．然后她转过来，仰起脸，皱一下鼻子让我帮她擦干净．而她总是会痴痴的笑．看见别的女孩子穿漂亮的衣服会大声的唏嘘，羡慕的要死．然后吵着她也要．
当冬天侵袭这座城市时，雪花纷纷落下．寂静但猛烈．我仰头望向天空并伸开双臂努力的拥抱．拥抱整个城市的忧伤．坠落的雪花覆盖地面，一层一层的加深．我不敢抬起脚，害怕走出一条孤独的足迹．于是，只好站着等待雪的融化．
在冷的时候她会伸手让我给她取暖，并让我抱紧她，并会一样的把头埋进我的怀里用力的顶，一下又一下，顶的生痛．然后她会仰起脸问我会不会离开．我说不会，因为现在是冬天，我离开了你会冷．我看见了她的笑，幸福的笑．我把她的头放进我的胸膛．我难过的掉下泪来．容易欺骗的孩子．
我始终是要离开的．
我依旧在写文字．有是整夜的写．放许巍的歌，并会点支烟放在前面．我不抽烟，但我喜欢那烟雾萦绕的气氛．轻盈的，蓝色的像是梦的颜色．我的思想，我的情感会在烟雾中浮动，升华．黑夜寂静，只听到风掠过的声音．像是在纸上留下的淡淡印痕，很快，仿佛只是在一瞬间．寂寞的光，孤独的影子一直在陪伴．
然后是看到黑夜退去．如潮水般的迅速．只剩下一片狼藉．
人开始慢慢的变的憔悴，于是害怕见到阳光．害怕阳光中映出自己黑暗的影子．
从花店辞了职．因为开始为那些凋零的花朵感到惋惜．
越是美丽的事物，凋零时就越惨烈．安妮这样说．
禾送我cd，是许巍的．我告诉她我很喜欢．是的．我一直喜欢许巍的歌．皑皑的雪山，寂静的村庄，还有一个人的旅行．我知道那是我儿时的全部．能让人在梦幻中找到现实的自己和曾经遗失掉的东西．
所以，我不会沉沦下去．
只有青山藏在白云间／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涧／看那晚霞盛开在天边／有一群向西归鸟．
有一段时间，闹牙痛．痛的吃不下任何的东西．写不出文字的时候心情变的很糟．但我不会轻易的发脾气．禾会告诉我，外面的阳光很好．我缩在墙角看到禾的笑容．然后把手伸向她．我看到蓝蓝的天空，还有大块的云朵好远，好远．下面是一条穿越的铁路，一直在延伸．风吹起男孩的头发他用手指着远方说，要去那里．夕阳在他的背后沉寂，他的身影孤单而执著．我的眼泪又一次的掉了下来．我的旅行在前方．我始终是要离开的．
辞职后，整天的缩在房间里，拼命的写．有时坐在墙角头顶在墙上．只有这个姿势才会让我觉的安全．开始学会抽烟．白白的天花板，诺大的空间，无声的气息．连时间也放下了伪装偷袭内心的空隙，冷冷的划过单薄的身躯，听到血液凝固的声音．
禾来看我，在木楼梯上留下轻微的声响．有细小的灰尘落下遮拦了昨夜的气息，埋葬了昨天的幻想．禾知道我喜欢安静，于是很小心．她会带来生活必需品．泡面，餐纸，牛奶，水果之类．她会轻轻的那掉我手中的烟蒂，收拾整个房间．剩下的泡面，散落的稿纸，乱扔的cd．然后她拉开窗帘，阳光就一下子跳了进来．晃的我的眼睛，我开始有泪流下来．然后在阳光中蒸发，消失不见．
她会静静的坐在我的旁边看我狼狈的吃相．眼中写满疼爱．
她说，你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然后她看到我写文字．一个人安静的读．读完会哭．她说，你始终孤独．我说是．她说．我知道你是会离开的，每天看着你落魄的样子，我的心好痛．我不说话．我想我应该告诉她，当我离开学校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会漂泊．我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只好一直走．
我告诉她，当一个人开始学会照顾别人时她已经长大了．她哭．眼泪无声的落下，打痛我内心的全部．她说．请你抱紧我．因为她怕冷．我紧紧的抱着她并告诉她我会在下一个冬天过去后离开．
因为我害怕她会冷．
时间飞快．
当冬天又一次的侵袭这座陌生的城市时．寒冷而孤寂．她说冷．于是我紧紧的抱着她，不想让她看见我的眼泪在脸上留下的痕迹．
我跑了很多的商店，终于卖到了纯羊毛编制的手套和围脖．我说希望下一个冬天你不会寒冷．她哭．她说她会报考一个没有冬天的城市．那里没有寒冷，没有雪花．也不会有疼痛．她还说她会在想我的时候回到北方，然后在下雪的时候等我回来带她走．
我说，我会回来．当我走累的时候．
冬天很快的过去．
走的哪天．禾来送我，穿白色的连衣裙和我送的吊带凉鞋．在车站我用手抚摩着她的脸说要走了．她说她会在冬天穿白色的裙子等我回来接她，因为她害怕我找不到人群中的她．我说我会找到．她哭．眼泪掉在我的手上是滚烫的温度．而我却给了她整个冬天的寒冷和等待．我把她的脸放在我的胸口，像当初的那样．我怕她冷，更害怕让她看见我的泪水．
火车呼啸而过，带走地表的温度．而她则站在人群中是那样的孤独．我不忍心回头．
二十年，我却留恋了整颗心的空间．
我想，该告别了．
一直在告别中
一直都走在路上．
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
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
这思念如刀让我伤痛，
总是在梦里我又看到你无助的双眼，
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
总是在梦里我又看到自己走在归乡路上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
那是你，
破碎的心，
我的心却那么狂野．
＜完＞
枫叶
作于２００８年４月２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