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栗米详细地看了阎延的简历和相关资料,然后打电话约他见面,没费什么周折,就把事情搞定了。
放下电话,她几乎有些雀跃,名人也不是想象的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样是打了电话就约出来了。
她是一家晚报的小记者,奉主编之命,打算做一期阎延的专访。主编说,栗米,采访阎延的重任非你莫属。见栗米面有难色,主编又说,你是我们报社最有实力的记者,别人去我不放心呢。
这么熨帖的话,听后心中自然很受用,这丫头不禁有些头脑发热,完全不顾杨洋在对面给她使眼色,拍拍胸脯就答应了,主编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想采访阎延,其实也不像想的那么容易,他不仅是本市的名人,而且三年前就是亚洲富豪前100名的第N名,并且只有28岁,未婚,当之无愧的钻石王老五。
原以为要见他会比过火焰山还难,想不到如此顺利,栗米高兴之余,冲动地对同事们说,今天晚上去苏大姐火锅城,我买单。杨洋狠狠地瞪她一眼,她竟然假装没有看到。
一大群人,足有十几个,浩浩荡荡,看上去队伍很壮观,杯盘狼藉之余,栗米傻了眼,账单有一千多块呢!
情急之下,她把杨洋拉到角落里,嬉皮笑脸地说,拜托,我卡里的钱不够,借点吧,改天还你!
杨洋瞪她一眼,姑奶奶,我也拜托你,别这样没心没肺的好吗?我没钱借给你,死了这条心吧!栗米不甘示弱,抿着嘴对他嫣然一笑,不借就不借,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打电话让老爸给我送来。
她吃定他不会见死不救,所以虚张声势。
二
见到了阎延这个传说中的人物时,她的心中生出一丝淡淡的说不清的失望。尽管此前在报道中看到过他的照片,知道他不是那种很帅的男人,但还是很有杀伤力的,据说本城名媛淑女为其打破头者甚多,看来有钱真好,有钱是无极剑法的最高境界,所向无敌。
阎延站在茶馆门口等她,穿着休闲的棉布衣裤,极普通的那种,栗米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钱不会花,不懂得享受生活,是只知道工作的狂人。
采访开始之前,她跟他开了一个小玩笑,算是正式过渡到正题。她笑着打量他,然后说,我以为有钱人都是高不可攀,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想不到阎先生如此具有亲和力。阎延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小丫头,看不出蛮有锐气,我可得提防着点。栗米红了脸,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亲和力和锐气的延伸含义。但还是很随意地和他分辩,我不是小丫头,到10月份我就满25岁了。
采访整整做了一个下午,阎延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底蕴和经历都很丰厚,他言语锋锐,观点新颖,对很多事都有着独特的见解。采访结束,栗米对他已经有了新的认知,看来有钱的男人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呆板、乏味。
临分手,阎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会关注你的报道,如有失实,我可不会放过你啊!
三
一路上栗米都在想着那句令人心生暧昧的话:我不会放过你。她的脸有些发烧。她并没有直接回报社,而是回到单身宿舍,杨洋也在,他有她小屋的钥匙。
刚开始去报社的时候,她还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菜鸟。主编安排杨洋带她,他得意地冲她摇头晃脑,有事没事儿就爱捉弄她,今天捉只毛毛虫放在她的办公桌上,明天又不知从哪里弄只青蛙放进她的包里,吓得她哇哇尖叫。
第一次去现场采访,杨洋带她一起去的。可是她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只有待在一边看他忙活,利落的嘴皮子,咄咄逼人的言词,让站在一边的栗米看傻了,想不到他还真的有一手,忍不住拍手为他叫好。
可能就是那时候她爱上了他。第二次有采访任务,他就不带她,让她一个人去。她傻傻地坐了公共汽车,对这个还很陌生的城市产生了恐惧感,然后在街上迷了路,急得哭了起来,打电话给他。他笑了,说,傻妞,站在原地别动,10分钟之后我去接你。
栗米第一次那样心急火燎地等一个男人,10分钟竟然觉得很漫长,心里想着他叫我傻妞,竟然感觉有甜丝丝的滋味。10分钟之后,他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停在了她的身边,把头盔扔给她。她坐在他的身后,抱着他的腰,闻着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又一次爱上了他。
时间真的可以磨蚀掉很多东西吗?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彼此就混得跟老夫老妻似的,就跟左手和右手似的,在一起,没有了心跳的感觉。
四
那篇专访顺利见报,主编口头表扬了栗米。高兴之余听到了一个让人沮丧的消息,主编派杨洋去可可西里,做一个关于野生动物藏羚羊的跟踪报道,大约要去一个月。
杨洋走后,日子像流水一样开始沉入无边的寂寞。
阎延打电话来,说是他看过那篇专访,写得非常精彩,一定要请她去参加一个私人派对,推辞不掉,她只好答应了。
坦然地穿着牛仔裤和T恤,栗米是个聪明的女孩,她知道即便换上了最好的衣服,仍然登不得大雅之堂,她不想跟那些有钱人比有钱,她还没有愚蠢到弱智。
阎延看到她就笑了,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她也笑,没有谁规定不可以这样穿啊!他说,算了,别跟我较真,我带你去买一件吧!
他带她去了一家星级酒店一楼的专卖店,买了一件非常正式的湖蓝色的晚礼服,是她只能远远地在橱窗外看着的那种,非常适合她白皙的肌肤。阎延贴着她的耳朵说,非常漂亮,别害羞。
栗米跟着阎延去了派对,很多人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她一下子成了派对的焦点,尽管她很出色,青春,靓丽,纤细妩媚,但她仍然明白之所以成为焦点,是因为身边的这个男人太优秀。
一个举止优雅得体的女人,梳着短短的头发,看人的目光冰冷得能杀死人,阎延介绍说,是他的助手。趁阎延转身去应酬之际,那个女人冷冷地对栗米说,你凭什么让他如此?我跟了他三年,甚至不惜做他的助手,他待我也不过如此,你凭什么?你认识他才几天?
栗米有分寸地对她笑道,很多事不需要理由,不是吗?
五
阎延不知哪根筋不对,对栗米泛起了空前的柔情。因为常熬夜赶稿,她基本不吃早餐,他会每天早晨打电话来,提醒她吃早点。
栗米有些受宠若惊,想一个日理万机的男人,每天会为她一餐饭挂怀,至少是让人感动的。
有一次,她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笑嘻嘻地说,如果我还没有结婚,我想我会追你的,你是个好女孩。栗米笑道,可是很多媒体都说你并没有结婚。他坏笑,也就是说你希望我追你?
栗米有些后悔,自己也并不比别人高明多少,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岂不是自取其辱。
阎延把车一直开到海边停下来,然后看着她,栗米就那样与他对视,时间纷纷退去,只剩下他,一个那么优秀的男人,让女人心动的男人。
他轻轻揽过她的肩,然后嘴唇冰凉地吻了下来,柔软地覆住她的唇,她不能呼吸,心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瞬间的空白之后,她终于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他倾压过来的身体,语无伦次地说,不可以,不可以这样的。他说,宝贝,别这样,你的一生我只借一晚,就这一晚。
栗米恼怒起来,这么无耻的话也亏他说得出来,她挥手打了他一巴掌,然后看着他笑,优雅地说,抱歉,我不借。他捂着脸,呆怔地看着她,大概他从没有在别的女人面前受到过这样的礼遇。栗米冷笑着弃他而去,她不是他的灰姑娘,也从来没有梦想得到水晶鞋。
六
回到家里,洗了热水澡,然后上床,睡不着,想起杨洋,他说攒够了买房子的钱就会娶她。
她看着床头柜上杨洋的照片,干净温暖的笑容,令她的心柔软疼痛起来,他除了没钱,什么都好,重要的是他爱她。
栗米忍不住爬起来给他打电话,他的手机没有信号。她一下子傻了,杨洋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吧?
一夜就在那些混乱的思绪中度过。
早晨起来,带着熊猫眼去报社,找到主编请假,主编没有答应。栗米说不答应我就辞职。主编问她理由,她说我要到可可西里去找杨洋。主编就笑了,说杨洋在他的办公室里,刚回来。
栗米转身跑到杨洋的办公室,他正在整理东西,她打量他,黑了,瘦了,头发又乱又长,她过去推了他一把,嗔怪道,你这家伙,回来了也不告诉我?我借你的钱还没还呢!他没有站稳,差点摔倒了,她清楚地看到,他的腿瘸了。
他看到她惊疑的眼神,故作无所谓地说,为了救一只藏羚羊扭伤了,怕你担心,我想等好了再去找你。说着,他嘿嘿地傻笑起来。
栗米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的轨道上,上班,下班,采访,和一些名人打交道,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唯一不同的是,她和杨洋结婚了,杨洋给她买了一个小房子,后来又有了女儿,生活中又多了奶瓶尿布和烟火的气息。
灰姑娘没有水晶鞋,拯救她的也不是王子,她和他不过是两个普通人,但一样可以在生活中画出优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