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婚燕尔的温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出我们的感觉后,我和老婆便认真地吵起架来。
我发现,她仿佛一夜之间出奇地会唠叨了,那个唠叨呀,像蚊子一样在耳边不停地飞舞、交鸣,“嗡嗡嗡”的声音可以让你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她惊异于我的懒惰,恨到牙痒痒,她对我的懒惰进行精辟地概括:你就是一条“秋蛇”,连家里扫帚倒了都不会去扶一下!她不再是那个表情羞涩、言语温柔的可人儿,而成了一把酷暑的干柴,一点即着,连我下班回家迟了十分钟,她也会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扔过来一梭子。我也礼尚往来,重磅炸弹“轰隆隆”地抛过去,谁怕谁!从此,她第一次有了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那就是后悔嫁给一个好吃懒做而又大男子气十足的人。我也第一次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怎么一结婚就如同掉进了“坟墓”一般暗无天日?
她总拿隔壁家小李跟我说事:你瞧瞧人家,一日三餐端到桌上,孩子屎尿片抢着洗,甚至老婆的洗脚水都会端到跟前……我则对同事于哥羡慕得要死,人家回到家里鞋一扔,就伸长手脚躺到沙发上摆弄电视遥控器,看完新闻就上桌吃饭,碗筷一丢就在电脑QQ上与人天马行空,夜深了人家于嫂还担心他饿,给他煮饺子消夜,这哪是人过的日子,简直逍遥胜神仙。朋友德哥给妻子买了个钻戒,她念叨了一个来月还不松劲,大有不把我折磨至死决不罢休之势,逼得我几次捂着耳朵甩门而出。应了一句流行语: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公(老婆)是人家的好。
世上没有不吵架的夫妻,正如世上没有不会鸣叫的鸟儿。我当时的心态是,你不理解我,我为何要理解你?你既然胡搅蛮缠,我也不会任人摆布,你吵我也吵,你闹我也闹,你张牙我舞爪,哪怕鸡犬不宁,天翻地覆。我们还经常把结婚证找出来,一次次试验它到底有多结实。只是,这吵吵闹闹的日子就像冬天一样寒冷、沉闷、漫长,两个人总是眉头皱着,嘴巴撅着,心里备受煎熬。曾经誓言白头偕老的夫妻转眼成了横眉冷对的仇敌,天天一地鸡毛,让人惶惶不可终日啊。
楼下住着王爹老两口,都是年过花甲的人,却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手挽着手出门散步,然后手挽着手回家。晚饭后又依然如此,那份亲昵,初恋情人一般,怪不得顽童们常指着背影笑话他们“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一天傍晚,老两口散步归来,在小区楼下停下了,好一阵嘀咕,王爹一反常态想挣脱老太太的手,但老太太就是不放,僵持着,争执着。原来,老太太破天荒同老头子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硬要老头子把她当成新娘子一样背上楼。王爹见我在旁边,羞于答应。这时,老太太用手抚着老头斑白的头发,拿出了她屡试不爽的“杀手锏”,少女般撒起了娇。王爹最后执拗不过,满脸通红地背起了老太太,直累得喉咙冒烟、口里出火,才终于把老太太一步一挪地背回了家。一个六十余岁的老头,背着胖乎乎的老婆上四楼,不说他力气够大,勇气可嘉,这搞笑的本领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让我差点没笑掉大牙。但就在此时,我看见了老太太脸上的笑和眼里的泪,笑若桃花,泪如珠雨,就像灿烂的桃花与晶莹的露珠绝妙搭配,美极了,那分明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幸福的极致。我突然不想笑了,想哭。
后来,我为此找了王爹几次。起先他不好意思说,当得知我的诚意后,他才拉开话闸。他说夫妻就像结伴的旅客,到这世上来游历一番,说不定哪天就散了,那时,即使你仅仅只是想再看对方一眼、再吵一次嘴都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在一起一天,就过好一天。夫妻间不可能没有磕磕绊绊,关键是不要较真、较劲,像你们年轻人这样,爱时对方是块糖,含着都怕化了;恨时对方是根刺,恨不能立刻拔掉,这就没法过日子。他说,男人是要哄的,女人是要宠的,这与年龄无关。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凡事顺从一些,她在气头上,你多顺从她一些,在你气头上,她也会顺从你的。顺从不是个原则问题,只是个态度问题而已,态度上好点,换来老婆一世的好心情,何乐不为?哈哈哈哈……
王爹的话给我洞开了一片天地,我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粗鲁与狭隘。于是,我尝试着改变自己。我开始减少应酬,“宅男”一样下班就回家。有事没事同老婆瞎聊,把自己见到的听到的读到的有趣的事鼓捣给她听。我甩掉自己的大男子主义,除买米背气这些重活当然承担外,还主动做其他家务,她做饭,我炒菜;她洗衣,我抹地。她偶尔腰背疼痛,我买回一个电动按摩器。她说女人戴玉能避邪,我出差立马给她捎回一个蓝田玉镯。我不再在她气头上“加气”,而是顺着她说,顺着她做,每每换来她灿烂幸福的笑颜。
在改变自己的同时,我猛然惊喜地发现,老婆也在改变。她不再说“秋蛇”、“懒虫”之类的字眼。我周末呆在家里,她会劝我同朋友们出去玩玩,说换换空气利于健康。她出差几天,我和儿子换下的衣服堆在浴室足有数尺之高,甚至散发出一种馊味,回来后,她一声不吭把衣服洗了,还问我们吃得可好。一次,我没商量就借给朋友两万元钱,她知道后竟说目前家里并无急需,大出我的意料,倘在前几年,早就闹翻天咯。
正如王爹所说,把爱老婆当成一种习惯,这夫妻间的平淡日子才会有滋有味。老婆的要求,有时即使有些过分,你也要尽量顺从,因为她的过分,恰好是在悄然试探着你对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