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水河边的故事(8)

 
巴水河边的故事(8)
2015-10-07 00:46:30 /故事大全

于是徐含之加紧审案。其实那案子很好审,把柳老板审定了,其余的都好说。这好像戏台上唱戏,情节怎么发展,台下看戏的人并不清楚,但唱戏的心里有数。所以说唱戏的是疯子,拼命地表演;看戏的是苕,苕就是傻子,随着剧情激动,并不晓得那是规定好了的。

主审柳老板,当然由徐含之亲自执行。地上的书记兼县长审地下的书记兼县长,这符合对等的原则。徐含之也不张扬,在大牢里秘密审理。一间黑屋子,他一个、一个副审、一个书记员,外加一班荷枪实弹的兵。那是威风凛凛、煞有介事。徐含之怕镇不住柳老板,还配了个惊堂木,在手里捏着,好随时发威。柳老板虽说戴了刑具,但仍是气宇轩昂。徐含之一拍惊堂木,柳老板就笑。徐含之问:“你笑什么?”柳老板说:“你搞得像真的。”徐含之问:“难道不是真的吗?”柳老板说:“假作真时真亦假,你搞得太真就不像了。”把个徐含之气得要死。徐含之就不拍惊堂木了,问:“那你就从实招来,你到底是什么人?”柳老板说:“我什么人都不是,只是一个唱戏的。”徐含之笑了,说:“柳老板,你也演真了,演真了就不像了。我下不了台,你也下不了台。”徐含之知道他是新四军五师五大队“拖队”的大队长兼共产党浠水县委书记、县长。徐含之三番五次找他共商国是,他欣然赴会就是证明。徐含之就把关在大号里人的供词拿出来,拿给柳老板看。那些关在大号里的人,一审问,还没用刑,都承认柳老板是他们的头儿,都在口供上按了手印。徐含之将那遍纸鲜红的口供,摆在桌上要柳老板承认,签字画押。柳老板说:“我有个毛病,唱戏时从来不要人递词。不像有的人,捡根鸡毛当令箭。”徐含之说:“姓柳的,这就是你的不对。事实明摆着,你若不承认,是要你的兄弟受苦呀!你这是怕死哩。这不是一个洪帮大爷应有的风范。”柳老板说:“你既然知道还审个卵子?”徐含之笑了,就把这句话,在口供纸上录下来,说:“我也不为难你,这句话是你亲口说的,只要你在这句话下面,画个押就行了。”柳老板说:“姓徐的,你这是诱供!”徐含之说:“你这样说,我也没意见。我不诱你能供吗?事到如今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亏你在江湖上混这么多年,枉担了大爷的名声。”柳老板就气得发颤,将舌头咬破了,仰天一笑,对徐含之说:“我喷口血在上面行不行?”徐含之说:“行,只要是你的血。”柳老板就叫书记员把笔录拿过来,柳老板往纸上喷了一口血,纸上鲜血淋漓。徐含之叫书记员将那纸上的鲜血放到火炉烤干,收好。徐含之说:“柳老板,你说得对,审你其实就是演戏。既然开场了,就不能不演。上天堂也好,下地狱也好,你就耐心等着吧!”徐含之起身宣布:“这一幕到此为止,散场!”

接下来徐含之就把“直风”提出来审。这是规定动作,关在牢里的,一个不能漏,都要审。徐含之审“直风”就出了问题。徐含之开始认为审“直风”很容易,无非是把证据往出一摆,“直风”就会招供。只要“直风”招供了,那就是直接的证据。哪晓得审了很多回,每一回都使他失望。每一回审“直风”,徐含之就问:“你是新四军吗?”“直风”说:“不知道。”徐含之问:“柳老板是什么人?”“直风”说:“不知道。”徐含之问:“你跟他这么多年,他夜里带着你出去干什么?”“直风”说:“不知道。”每一回“直风”都是这三个字,这就使徐含之大惑不解。徐含之以为这回遇上真正的共产党员,保守秘密,宁死不屈,于是就叫人用刑。一用刑,“直风”就哭娘,那是真哭,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徐含之以为他会招供,就停止用刑,继续审问。“直风”停了哭,不论问什么,他还是回答,不知道。搞得徐含之犯了糊涂,以为他是柳老板的上级,柳老板才是他的跟班。徐含之差一点就要向上级汇报,挖出了一条大鱼。继而一想,又不像那回事儿,怕谎报军情,吃罪不起,只好作罢。事实上“直风”不是假的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他能知道什么呢?他只是个望风的。审了几回,徐含之这才明白,这孩子原来是个呆子呀!就像梁山伯,天地不醒。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不想为什么,怪不得差一点死在他的手里,那不是他的错。徐含之顿生怜悯之心,不再折磨他了,让他回到牢中,继续料理柳老板。柳老板是刚强之人,案子虽说审理清楚了,但上级还没有明确的处理指示,徐含之不愿意柳老板死在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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