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这截猫尾是因为溃烂而断掉的,猫奇怪的眼神,无疑是痛苦的写照。
直觉告诉我,虽然秦刚听到的哭声未必是猫的哀嚎,但猫的尾巴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断掉,我必须查清原委。
等到夜深人静,我悄悄地来到了走廊。
如秦刚所说,这栋高楼只有一个出口,可他忽略了消防通道。
我不知道建筑师出于何种考虑,在楼梯之外又专门设计了一条奇怪的消防通道。从设计图上看,它直通地下停车场,可是不知为何,出口被开发商用水泥封闭了,那里无法使用,完全成了个闷罐子。
消防通道的门都上了锁,唯有九层的锁锈断了,能够自由出入。
进入消防通道后,我点亮了手电筒。下到二楼时,我发现在强烈的光线下,挂满蛛网的木箱纸盒几乎堵住了楼梯,中间留出的缝隙对猫来说太宽,对人来说太窄。
我侧着身子前行,尽量放慢脚步。强烈的霉味呛得我想打喷嚏,一种难以形容的臭气随着前行而逐渐变浓。
越过这条肮脏的走廊,一把挂在绿漆大门上的铁锁隔绝了后边的世界。
我试着用手一掰,锁环竟断开了。
这里封闭得很严密,地面上没多少浮灰。我观察了一会儿它的构造,与常见的停车场没什么不同,唯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中间有块大约七十平方米的圆形地面,水泥的颜色与四周截然不同。这种紫红色只能让人联想到凝结的血液。
圆形红圈里有个毛茸茸的东西。粗看起来像是一大团的银耳,捏了捏,却有蘑菇般的弹性……中间点缀着黑黑的东西,形状似乎有点熟悉……是一个被压扁了的猫头!
我厌恶地把它扔到一旁。
我俯视着这个倍显突兀的圆圈,极度寂静的空气中渐渐散发出嗡嗡的脉动。
我使劲跺了跺脚,下边似乎是空的。
那本旧书记载的内容浮现在眼前:如果平台边的石碑是真货,停车场应该就是将军的葬身地……莫非他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历经两千年依然罪孽难消,沾染了地面?
定睛再看,红圈里有很多细细的裂纹,好像有什么东西试图挣脱束缚,冲破地面重回人间。
太荒诞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心中一动,按下手电筒尾部的红色开关。耀眼的白光立刻变成了幽暗的蓝紫色。在这道光线的照耀下,红圈里出现了十几处深褐色的痕迹,好似液体干涸后的痕迹,形状古怪狰狞。
呜噢——
凄厉的叫声从黑暗的角落传来,是那只白猫吗?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躲在这里!
我追了过去,这个人对停车场的环境比我熟悉得多,他兜了几个圈子,最后向出口跑去。我被他甩开了一段距离,等我气喘吁吁地来到水泥封闭的墙壁前,左边的墙角轰隆一声塌陷了。
有洞才会有坍塌,我冷笑起来,这家伙的运气的确不错,没有被压死在下边,但他的好运显然已经到头了。
伍
第二天中午,我决定去找秦刚。
他的精神还是有点委靡,但比昨天强多了。
“段斌不折腾,楼里安静多了。”我说,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他,这两天他太安静了。”
秦刚畏缩地摇摇头:“我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他,对不起啊,大哥。”
“没事。”我不再勉强,“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楼里住的人不少,那个女孩出事时,为什么别人都没有发觉?”
“大学生嘛,很多都是夜猫子,早晨睡得正香。我的神经有点衰弱,经常失眠,所以起得比较早。”
“段斌知道你经常失眠?”
“嗯,周末我经常帮他捎早饭。”
说话间我环顾秦刚的房间,这是个典型的男生宿舍,杂乱的摆放毫无规律可言,摆放在墙角的一摞方砖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这些砖头是干什么用的?”我问。
“堵耗子洞的。”
“楼里有老鼠?”
“是啊,外边太脏,招了不少蟑螂老鼠。你的房间里可能也有洞,最好快点堵上。”
我拿起一块方砖掂量了几下,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段斌的房间里也有方砖吗?”
“嗯,他在阳台上养花,弄了不少方砖加高边缘,给花挡风。”
“楼里的猫是专程来吃老鼠的吗?”我把方砖放回原处。
秦刚愣了愣:“猫?你在哪里见到的?”
“昨天消防通道门口有一只白猫,没等我靠近它就跑了。”
他叹息了一声:“以前那里有不少流浪猫。开始为了躲避风雨,后来就安了家,最多的时候差不多有二十只。我喜欢猫,常常给它们喂食。可是段斌不喜欢,他担心猫会传染疾病,一直想把它们赶出去,但没做什么具体的行动。这些天猫越来越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段斌脸色铁青地走了过来。他的头上缠了圈纱布,脸上还有几处划伤:“都回屋去,谁再闹事我就报警!”
他的话很管用,打架的松开了手,围观者讪讪散开。
段斌见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脸色更加难看,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你的伤没大碍吧?”我大声问。
他缓缓转过身:“你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雾气忽然变浓了,灯映射在他的双瞳中,像是两点鬼火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