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刃微笑着将我拉至他身旁坐下,道:“奈何,我见过的女子中唯你最是出众,当日在良吉宫,独你衣衫简朴,却如蒙尘珍珠诱人注目。亏得有你,令帝追、均蜇钟情,我只在其间少少挑拨,便得已成就今日大业。真是多谢你。”
我别转了头,不愿看到他那张和均蜇一模一样的脸。
惊刃道:“今日给你看个新鲜的。”
向左右招呼一声,侍卫便拖出三个人来,一个便是帝追,仍是昂头挺胸傲气不减,但一看到我,脸上顿时变色,向惊刃喝道:“你左右不过是要我的命,何必牵连奈何?”另一人满身血污,神情恍惚,听见帝追的话,便向我哭叫:“奈何,念在我昔日对你的情份,放了我吧。”正是椒荔。最后一个人双腿已断,血淋淋地拖在身后,仍勉强抬起头,叫道:“奈何,我已是阶下囚,你何苦还不放过我?”
我掩住口,咽下将脱口的惊叫,才不叫惊刃得了意去。
惊刃道:“帝追,我怎忍心伤害奈何呢?我还要娶她为后呢。”
帝追顿足骂道:“禽兽,你还想怎样?”
惊刃悠然道:“片刻你便知道。”
又向我道:“你从前在符家吃了不少苦,瑟菲是你的姐姐,却从不好好对你。今日我给你报仇雪恨。”一挥手,侍卫将瑟菲拖向蛇窟。我不由发抖,明明是他想满足自己畸形的欲望,为何却要假借我的名义?瑟菲拼命挣扎,叫道:“帝追,救我!”又骂:“奈何,我作鬼也不饶你!”我听到她在蛇窟里的惨叫声渐渐止息,闭上的眼睛才敢缓缓睁开。殿内一时寂静得几乎让我怀疑自己听到了蛇群咬啮瑟菲身体的嘶嘶声。
早已吓呆了的椒荔见惊刃的目光转向自己,吓得疯狂地挣扎起来,尖叫:“不要!我不要!奈何,救救我!求求你求求你!”
我何尝不想救她,但我知惊刃要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更何况我自身难保。只得转过头不去看她。
椒荔见我别转头,绝望得破口大骂:“奈何,你这个妖孽,你今生欠我,来世我要你偿还。你逼死婵媛,害死瑟菲,你这个恶毒的贱种!”突然挣脱了侍卫,一头撞在墙上,顿时脑浆迸出,一命呜呼。
帝追早已脸色惨白,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惊刃命人将椒荔的尸首扔进蛇窟,向帝追笑道:“怕了?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你永远在这束云宫里受苦。”将我揽入怀里,大笑道:“我还要娶你最爱的女人为后。奈何,我让你母仪天下,让所有的人都跪拜你脚下。无论他们是否把你当成妖孽,他们都要臣服于你。我可以让天下人不敢对你有半点不敬。和我一起统治天下,一切尽在我们掌握之中。你可喜欢?”
我一笑,对帝追道:“我只在那阴阳交界处等你。”手中金钗刺向惊刃咽喉。
侍卫们的刀剑砍入我的身体时,我竟不觉得痛。只听到帝追大叫:“奈何!”
“奈何。你终于回来了。”无极站在岸边携我的手微笑。
呵,这是地府了,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如昨,我依稀看到自己自忘川中化生而出,求转轮王让我到凡间历练一遭,这一遭,呵呵,何其漫长。
同无极去秦广王前销帐,经过枉死城,分明看见瑟菲在其间啼哭。无极道:“她不肯投胎,非要等害她的人来。可惜,她不知自己等错了人。”
酗忘台上椒荔在哭求孟婆:“让我记得吧,我要她来生还我的债。”
孟婆摇头道:“轻轻松松重新做人才好。况且,来生你俩再不相遇的。”
椒荔仍哭求:“哪怕相隔几百世我也要记得她负我。”
孟婆叹道:“何苦折磨自己。”仍是由鬼卒强按了头给她灌下忘情汤,送过苦竹浮桥上对岸投胎去了。
婵媛被鬼卒从孽镜台押下,看见我,便恨道:“那一碗碧梗粥怎不毒死了你?”又冷笑:“你也有今日。”鬼卒推她:“快走,快走,速随我去无间地狱报到。”婵媛回过头来大叫:“奈何,是你害我。”
我默然不语。这地府之所以寒气入骨,只怕便是这数不尽的怨恨所致吧。
已然来到玄冥宫,秦广王端坐于上,见我来便笑道:“奈何,你这番人世历练如何?”
我跪于地,向秦广王道:“大王,奈何本是忘川之水所化生,迷津未破,蒙转轮王慈悲许我到人世历练。不想竟因我而死这许多人,奈何罪过何其重。只求大王许我在阴阳两界相接处化一座桥,渡善缘别恶缘。也就是可怜了奈何这一点愚痴了。”
秦广王叹道:“痴儿,痴儿,竟至于斯。”便允了我。
仍是无极带我来到亡魂渡,撑木筏的老人看到我,便笑道:“可让我得歇息了。”竟化烟而去。
别了无极,我化作一拱形石桥,桥身既窄且滑,横跨亡魂渡,连接阴阳两界。但凡有善因得善果的魂灵便可顺顺利利地从我身上走过,直去转轮王那里轮回,有得三步便跨过的,来世可得大福报。若有那作恶多端的魂灵,必从我身上滑下落入这亡魂渡的血水之中,淹个七日便送入各殿受审判刑。
无极在我身上刻了三个字,好叫人识得我,那三个字便是;奈何桥。
帝追,我只在这阴阳交界处等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