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鹏怎么都不明白,接连五年,他先后娶了三个老婆,却都没跟他过满两年。无一例外,她们都提出了离婚。说起来,白大鹏也算个不错的人。开着家小公司,虽然不是巨富,但也有几百万元。而且,他长得高大气派,算是型男,又洁身自好,不抽不赌不找按摩女。当第三任妻子离开,他再三追问为什么?她冷冷地说:“你只爱你自己,不适合做丈夫。”
白大鹏如坠五里云雾。他不适合做丈夫?什么样的人适合?
从公司回到家,白大鹏独自喝起了闷酒。他想不明白,自己每天起早贪黑,拼命挣钱养家,就是想让喜欢的女人过上好日子,怎么她们都不理解?
酒喝到一半,白大鹏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人。白大鹏问他是谁?他说是“爱妻坊”的老板,李江。白大鹏诧异,“爱妻坊”是做什么的?
“你想找到和你相守一生的人吗?我们保您能找到满意的妻子。我之所以主动跟您联系,不过是想通过实验改良产品。”李江说着,怕白大鹏不明白,又补充道:“爱妻产品。”
白大鹏觉得好笑,挂断了电话。
周末,白大鹏忙到天黑,刚要回家,手机响了。是李江。“是白大鹏先生吗?今天您在‘爱妻坊’有预约,请问您几点到?“
白大鹏突然想起来,上次含糊地约了晚上九点钟。反正回家也是闲得无聊,不如去看看。挂上电话,白大鹏开车上了国道。半小时后,他看到路边有闪光的指示牌,——“爱妻坊”。沿着路标又走了一刻钟,白大鹏看到几间平房亮着灯光。
李江是个瘦小的男人,他是爱妻坊的老板,也是唯一的店员。将白大鹏领到里面的一个房间,白大鹏看到里面或坐或站着几个女人。她们长得十分相似,体态略显丰腴,弯眉细目。白大鹏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的爱妻产品。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一个,半年后归还公司。她们,能告诉你怎么样才能拥有相伴一生的人。不过,千万不要把她们当成玩偶。只要你付出真心,会有奇迹发生的。”
白大鹏逐一看过去,感到十分好笑。橱窗里的女子,虽然造型逼人,但摸上去一片冰冷,分明是机器。她能和自己交流?她能做饭洗衣、能替他擦皮鞋?她能铺床叠被吗?
白大鹏走了几圈,随便选了一个。她们看上去,都一个样嘛!
把机器女孩带回家,白大鹏给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路晓娅。其实,自始至终,白大鹏都抱着一种游戏的态度。认真追究,他也算是离婚离得昏了头!
将晓娅摆在沙发对面,白大鹏冲了杯咖啡,看着她说:“既然把你带来了,我就把你当成真人吧。其实,我觉得自己要求很简单,不管我回家多晚都不要抱怨,我为这个家挣钱很辛苦;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应该全力支持,哪怕是把房子押出去。还有,千万不要跟我提离婚。”
晓娅一动不动。白大鹏自言自语了半天,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魔怔,从前跟自己的老婆们,从来没这么耐心地说过话。他站起身,这时,晓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白大鹏揉揉眼再看,果真是一丝笑。奇怪,太奇怪了!不过是特殊材料的人偶,怎么会笑?
白大鹏心里好奇,索性,睡觉时他把晓娅放到了自己身边。黑暗里,白大鹏看到晓娅似乎也在看着他。白大鹏背过身,很快就睡着了。
天,渐渐亮了。白大鹏睁开眼,令他惊愕的是,晓娅坐了起来。天啊,她自己会动?晓娅甚至扭过了头。白大鹏怔怔地看着她,晓娅开心地笑了。
白大鹏觉得十分新奇,白天去公司,他索性把晓娅放到了车上。怕公司里的员工笑话他,他提前进了办公室,将晓娅放到靠近桌角的位置坐着。除了他,谁都注意不到。
整整一天过去,白大鹏忙完工作,就关起门跟晓娅聊天。令他格外吃惊的是,下班时,晓娅居然站了起来,替他拿起了公文包。白大鹏乐得合不拢嘴。幸亏员工们都下了班,否则一定会瞪圆了眼睛看他。
回到家,白大鹏高兴地下厨做菜。菜全部分成两份,一份给晓娅,一份给自己。晓娅笑盈盈地看着他,白大鹏突发奇想,拿起勺子喂她。令他怎么都意料不到的是,晓娅竟然开始咀嚼。一餐饭喂下来,晓娅居然吃了小半碗。白大鹏目瞪口呆。他拿起电话,打给“爱妻坊”,“你的产品,还会吃饭?”
“恭喜你,吃饭只是第一步。”李江的声音里透着几丝喜悦。
莫非,还有更多的惊喜等着他?白大鹏再要询问,对方挂断了电话。
白大鹏渐渐发现,只要随时都将晓娅带在身边,睡觉时抱着她,对她说甜蜜的话,晓娅就会发生变化。她不再是冰冷的机器,她的身体越来越柔软,眼神越来越温柔。一个月后,晓娅能像真人一样行走,再过半个月,晓娅居然学会做饭、收拾家;又过了一个月,令白大鹏大吃一惊的是,她开口说话了。
四个月过去,当白大鹏充满爱意地亲吻她,他感受到了她身体的温度,甚至她胸口的战栗⋯⋯
白大鹏爱上了晓娅。现在的晓娅,跟正常的女孩无异。她喜欢打扮自己,喜欢白大鹏陪她一起逛街,而且,她学会了体贴地为他按摩,甚至撒娇。
要谈一笔大生意,白大鹏得出差一个月。每天晚上,晓娅都会给他打电话,就像个真正的妻子一样。白大鹏每天忙得团团转,开会时常常直接挂断晓娅的电话。生意占据了他的全部头脑,他无暇去想别的。
一个月后,白大鹏回到家。令他奇怪的是,家里静悄悄的。他喊着晓娅,无人回应。进到卧室,只见晓娅坐在地上,脸上漠无表情,一动不动。白大鹏大吃一惊,推推她,她就像刚来时那样,身体僵硬冰冷。他的手在她跟前晃了晃,晓娅没有反应。她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这人偶,莫非坏掉了?白大鹏焦急万分,直接挂电话给爱妻坊。听他说完,李江轻声问:“你知道晓娅为什么会从一个布偶变成惹人喜爱的人?”
白大鹏说不知道。李江爽朗地笑了:“晓娅的变化,完全来自您对她的关爱。您对她的关心多一分,她就更接近您的想象;而您一旦对她冷漠,她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最近,您是不是长时间没有抚摸她?有多久您没有说爱她,喜欢她?有多久没有送她玫瑰花?”
白大鹏瞠目结舌。放下电话,他走到晓娅跟前轻轻抱住她,说:“对不起。”
晓娅的身体依旧冰冷,白大鹏渐渐想起几任妻子。除了挣钱,他好像从未为她们做过什么。他以为,自己挣到钱,女人就应该欢天喜地。他甚至从没想过要怎么样才能哄她们开心。看来,他真的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整整一晚,白大鹏一直抱着晓娅,不停地诉说。是他的爱唤醒了晓娅,他不能失去她。
一直到天亮,晓娅终于暖了过来。但是,她仍然不会说话,只会机械地动。白大鹏又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向她示爱,像追求现实中的高傲女孩一样体贴她,疼她。终于,晓娅展开了笑脸,她开口了:“真是个傻瓜。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再次听到晓娅的声音,白大鹏竟喜极而泣。他喃喃地说:“以后,我再也不会忽略你。我爱你,每一天,每一刻。”
晓娅的脸上露出一抹潮红,她紧紧依偎到白大鹏的胸口。看着晓娅,白大鹏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晓娅变得冰冷更可怕的事了。
转眼,半年过去。白大鹏却不想还回路晓娅。不过,令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爱妻坊几次催促无效后,晓娅突然失踪了。白大鹏心急如焚,直接去公司找。可是,他在国道兜兜转转,压根看不到“爱妻坊”的影子。而他向许多人打听过,没人听说过这样的公司。李江的手机,早成了空号。
白大鹏一直都想不明白,难道他做了半年的白日梦?可是,家里分明还有晓娅穿过的拖鞋,她的日用品,她喜欢的玫瑰花。
晓娅失踪半个月后,白大鹏遇到一个名叫蒋梅的女客户。只一眼,他就惊呆了。那个蒋梅,像极了路晓娅。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她经营一个家具店,名为“爱妻坊”。她的老公叫李江,三年前去世。“爱妻坊”一直是他的店。
“他是怎么去世的?”白大鹏有些唐突地问。
“车祸。大巴撞上了卡车。”蒋梅轻声说。
白大鹏目瞪口呆。他隐约记了起来,三年前,大巴被撞得七零八落,他只是轻伤,抱着身边重伤的瘦小乘客大声呼救。可最终,那个人还是死在了他的怀里⋯⋯那,应该就是李江。
几个月后,蒋梅和白大鹏结婚了。白大鹏看到了李江的照片,正如他想象中,就是“爱妻坊”的老板。蒋梅对白大鹏说:“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李江一直对我很好。我以为,这辈子再找不到像他那么好的男人,想不到,现在又遇到了你。”
抚摸着她的头发,白大鹏没有说话。结婚两年,他们有了孩子。下班回家,白大鹏总是亲儿子一口,再亲老婆一口。他觉得,自己很幸福,很成功。因为时时刻刻都暖着妻子,他是公认的模范丈夫⋯⋯
选自《古今故事报》总第111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