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一个男人,跟我年纪相仿,对我的态度跟每一个突然被陌生人打断美梦的人一样:相当不耐烦,但还能控制得住不发火,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决定进一步试探,用了一个当时能想到的唯一借口:一个人生活太没意思,正好赶上周末,不如一起喝酒。
大清早的,这个借口实在有些荒谬,他果然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怎么会一个人呢?你老婆不是已经搬过来跟你一起住了吗?”
我一愣:“什么时候?”
他挠了挠头:“有一个多月了吧!对了就是上个月下大雨第二天,那天早晨我在后花园看见她,还跟我搭话,说是你老婆。难道我认错人了,不会吧?”
我脑袋里嗡嗡地响:“她长什么样子?”
“那天早晨有雾,我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只记得长发,穿着一件黑裙子,雾挺大,她全身都湿漉漉的咦,就是她,你看,是不是你老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天已微微放亮,后花园在高墙的笼罩下还处在一片朦胧中,一个黑影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动也不动。她全身都是黑色的,与黑暗融为一体。我看不清楚她的脸,可是那轮廓却相当熟悉,我能感觉到她阴恻恻的目光,带着得意的笑。她静静地与我对峙着,突然扬起手,手里有一株花,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我已经知道,一定是扶桑花,因为她站立的地方,正是我昨夜刚刚挖出她的尸骨,又填平的那个大坑!
一股凉气从脚跟直蹿后脑勺,我几乎站立不稳。这是大白天啊,这个女鬼竟然能冲破白日的诅咒,赤裸裸与我面对面!
纠缠
我烧了许多纸糊的金元宝给那个女人,诡异的事情也没再出现过。偶尔见到隔壁那个叫周水的男人,他会淡淡地跟我打个招呼,然后急匆匆地走过,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我的生活终于又恢复平静了,这次是真正的平静,我的人连同我的心。我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同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她听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之前我一直等着她回心转意,毕竟她曾在病床前守候我三年。可是,如果她真的对我有感情,即便是离婚之后,她也可以再回头,与其用一纸证书来约束,莫如放手给她自由。
我想把市中心的房子留给她,那套房子的价格是郊区这套房子的两倍,可是她一口回绝,坚持要郊区的房子,看来她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下午,我破天荒地去了酒吧,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我在大门口竟然遇到妻子,她望着我的窗口走来走去,一副很犹豫的样子。
我心里一喜:她终于肯来找我,一定是在离婚这一刻才发现,她心底还是记挂我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等她回过神来,在下一秒,我已经拥她入怀。
拉着她进屋的时候,周水正从大门外走进来。看见妻子,他神情很怪异,迎上我的目光后,马上又挤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在他的概念里,那个黑衣女鬼才是我的妻子,如今看到我带了别的女人回来,一定以为我是个风流的人吧!
此刻我没有闲心去深究一个陌生人的想法,我只是一把拉过妻子的手。她脸色苍白地望着我,突然愤怒起来:“徐哲瀚,离开你真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拜托你下次再带新欢上门的时候,先把旧爱藏好!”
她说完,气呼呼地就要往外冲。
我一把拉住她:“什么新欢旧爱?”
她抬手一指,是浴室的方向:“那么个大活人你看不见吗?”继而愤愤地甩开我的手,擦肩而过时我听见她小声嘟囔:“洗澡也不知道关门,真是个变态!”
我看着关得紧紧的浴室门,全身都没了力气,靠着门框慢慢地瘫了下去!
那个女鬼,她终不肯放过我!
二手车
妻子因为我的“新欢”恼羞成怒,第二天就打电话催我赶紧把郊区的房子交出来。我只用一天就把一切清理好了,我的东西连同我的人,只塞满了半个车厢。想到我这小半生还填不满一辆小车,我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我最后看了一眼房子、后花园,这里留给我的除了恐怖就是寂寞,离开也是好的。如果她坚持跟着我,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自首也好,自杀也罢,如今我一无所有,什么也不必在乎。
车子刚刚发动,车窗就被人敲响,看着那三个大盖帽,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报应来得真快,也好,省去我自己做决定时的纠结!
警察所询问的事却跟尸体无关,他们是奔着我这辆车来的。车子是我搬到郊区后买的二手车,手续都齐全,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真是做贼心虚!
他们详细询问了我车子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妻子一定早就知道这个消息,才会坚持要郊区的房子,我却自作多情地以为她对我还有感情。
他们终于问完了,已经走到门口的时候,其中一个警察突然折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边走近我边说:“这是你这辆车子的原车主,四年前连车带人一起失踪了,你看看见没见过她?”
那是一个漂亮又不失风情的女人,瘦削的脸颊,灵动的眼睛,见鬼,她很喜欢黑色丝绸吗?那抹黑色在我眼前慢慢扩散,渐渐吞噬了我全部视觉。我晃了晃头,费了很大力气才使自己镇定下来。
这个动作显然没有逃过警察的法眼,他们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没有说什么。我知道,他们已经怀疑到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等在不远处的结局
我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着雨滴冷漠地敲打着窗户。我最终也没有走成,车子被扣押,最主要的是:我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有敲门声响起,我已经在恐惧中麻木,机械地拉开门,门口站着的女人脸色苍白,双眼含泪,光着脚,是妻子。
我顾不上去想她怎么会在这雨夜光着脚跑过来,全身却没有一丝湿气,被孤独与绝望浸染太久的我只是抱紧她,闭着眼睛深深地吻下去。她的唇依然那么饱满,舌尖探进去的时候,有着丝丝缕缕的甜不对,这甜中怎么还带着一丝咸?
我睁开眼睛,眼前一双同样大睁着的眼睛,正戏谑地盯着我,怀中的妻不知何时已经变了!还是她,那个死缠烂打的女鬼!
愤怒战胜了恐惧,我伸出双手,捏住她的脖子,紧紧掐下去,听到她痛苦的呻吟声,我得意地笑了。
痛,极度的痛,我痛得跳起来,伸手往痛处摸去,在人中位置,我拔下一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