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保姆的女儿,从小没了父亲,长在深宅大院。16岁时,她与东家少爷同居,后被少爷的哥哥介绍去电影公司试镜。导演看中“她身上有永远抒发不尽的悲伤,惹人怜爱”,于是她成为一个演员。她的身材瘦削干净,旗袍下有着美丽的长腿,五官云淡风轻地组合在一起,眼神里那一抹软弱的伤感始终惊艳。
一个女孩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成为明星,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她是幸运的。然而,她又是不幸的,她的不幸由男人开始。与她同居的少爷张达民对她有爱时,因为张母的极力阻挠而无法给她名分,当爱在岁月中渐渐褪了颜色,张却迷恋上了赌博,他输光了自己的家产后,只是将她当成atm机。当时的她,一年拍几部电影,收入颇丰。当女人被男人当成atm机,却又无力挣脱他,女人能赚钱就成了一种巨大的讽刺。但凡女人,谁不想抱着一棵摇钱树,甜蜜地依靠着,尤其如她这般妖媚的女子。一度,茶叶商人唐季珊让她找到了这样的感觉。他为她置办了一幢三层的豪宅,卧室中放着她喜欢的雕花红木家具和珠宝首饰。在这问卧室里,她看到了被唐季珊甩掉的明星张织云的信,她说,“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在这间卧室里,她发现唐季珊要送给梁赛珍(另外一个演艺新人)的红宝石项链,在这间卧室里,她吞下了致命的30片安眠药。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那封著名的“人言可畏”的遗书是唐季珊为了摆脱关系伪造的,她真正的遗书由梁赛珍交给了香港的一家小报(事后,梁赛珍便从江湖上消失了)。在那封遗书中,她写道:“我死之后,将来一定会有人说你是玩弄女性的恶魔,更加要说我是没有灵魂的女眭,但那时,我已不在人世了,你自己去受吧!过去的织云,今日的我,明日的谁,我想你自己知道就是。”
她只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斗士。她畏的不是不相干的人说些什么,而是没有一个可信任可倚靠的男人。在发现唐季珊靠不住之后,她去找曾经合作过的《新女性》的导演蔡楚生。她明白蔡是喜欢她的,于是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要求他与自己结婚,结果,蔡大导演吓得差点把茶杯从手里掉下来。男人不明白女人这是怎么了,就算我喜欢你欣赏你想与你肌肤之亲,你也不能像狗皮膏药似的说贴就贴吧。其实,女人也不明白男人是怎么了,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能给我安稳,救我于水火?女人总是把男人想得太强大,却不知道,在许多时候,男人擅长的不是负责任与义务,而是做岸柳与墙头草。
她,一个擅长饰演悲剧角色的忧郁女明星,一个16岁就开始与男人同居的女子,既痛恨男人的无情无义,又无法忍受哪怕一天没有男人可依靠的日子。她选择死,便是死于这样一种求而不得的绝望。
“张达民把我当摇钱树,唐季珊把我当专利品,他们谁也不懂什么是爱情……”她马不停蹄地从一个男人流浪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这不是爱,而是软弱。她的舞跳得好,戏也演得好,在她25岁辞世之前,已经拍了29部电影。在她家里有爱她的母亲与乖巧的养女,即使不依附于男人,以当时的名气与收入,她也可以将小日子过得不错。可惜,往往一个女人得到了许许多多意外的幸运,却依然会对一件意料之中的不幸抱有幻想,那就是——男人是可以依赖的。
“我太软弱了!我这个人经不起别人对我好。要是有人对我好,我也真会像疯了似的爱他!”她像一株藤,或者将树缠得无法呼吸,或者在树逃离时轰然倒塌。“遇人不淑”是她的悲剧人生的表象,真正逃不掉的实质却是:倘若一个女人,总是纵容自己的软弱,无论境遇好坏,都将快乐与幸福寄托在他人身上。显然,她根本无力与自我相处,又如何能够与他人、与世界相处?他人的好坏,是他人的事;你过得不好,终究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