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和陈朗离婚时,家人不支持,有个要好的女友更是劝我:“不妨先试离婚,冷静一段时间再说?”我嗤之以鼻,这个被我讥讽为“陈三多”的男人,已经让我失去了激情,看不到希望。想想他那“三多”就来气:一是贷款多,房子车子都是贷款买来的,他每月的工资都进了银行还贷,这一还就是漫漫三十年啊!当初嫁他真的是脑子进了水,竟甘愿陪他当房奴车奴。二是驴友多,那些成功男人,天天忙着应酬挣钱,唯有他,偏爱结交那些不务正业的闲人,每个周末都背上行囊去荒山野岭跋涉,然后拍一些没用的照片,回到家就在博客上乱晒一气。三是乡下穷亲戚多,家里三天两头有他进城打工的亲戚做客。让我如此决绝地跟他离婚,就缘于他的乡下亲戚。那次,他在单位加班,让我开车送一个返乡的亲戚去火车站。我原本就极不情愿,偏偏那位亲戚在车里吸烟,烟蒂差点烧坏我的外套,我发现后当即扔给他五十元钱,让他自己打的去车站。这事很快被陈朗知道了,他撕破脸皮跟我闹翻,我平时积攒的怨气也爆发了,一气之下提出了离婚,他也在协议上签了字。
离婚后,我搬回原来的闺房。一开始感觉真不错,没有了陈朗的拖累和干扰,我可以随心所欲地买品牌时装,吃被他称之为奢侈品的腰果和牛肉干。我尚年轻,才三十岁,想想人家章子怡、汤唯之类的女明星不也三十了,还不是一样待字闺中。何况我在镜子里的那张脸也不难看,就不信找不到比陈朗好的男人!
沮丧,是在一次相亲失败之后。同事为我介绍了一个男友,据说是刚告别一段不幸感情,这点与我很般配。更难得的是,他事业有成,而且长相俊朗,让我有一见钟情的感觉。但第一次约会,他就追问我离婚的原因,疑虑之多,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当我期待再次见面时,却再也不见他的下文。我只好主动打电话给他。听他吞吞吐吐地解释了半天,我才明白了,他觉得,以他这样的成功男人身份,应该找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当然,最好不是我这样离过婚的女人。那才符合他的理想太太定位。
后来我又见了几位男士,要么年龄不合适,要么经济实力不符合,有的自身条件还赶不上陈朗。渐渐的,我的士气一落千丈。
这时候,老天偏又来捉弄我。那个周末,我刚跟一个“男友”不欢而散后,一个人沿着马路往家走。在农贸市场,居然遇到了陈朗。他见了我先是一愣,然后向我介绍臂弯里挽着的女人。他们新婚,为了省钱,没有去外地旅游度蜜月,但他们经常一起买菜做饭,还经常一道背起行囊去游山玩水。
看着他们手里的新鲜蔬菜,还有那个女人一脸满足、幸福的样子,我心里微微起了波澜,似乎才发现,这个男人其实很有生活气息。难道,我离的不是婚,是幸福?
和陈朗离婚后,我以为自己彻底放开了他,这期间忙着享受单身女人的生活,忙着淘理想老公,唯独没去想这个“三多”男人。这次不经意的遇见,尤其发现他身边的女人竟然比我还要美,还要有气质,我被大大地震撼了。我开始一点点打开那些被“尘封”起来的往事。重新审视这个“三多”男人,竟然越来越感觉,那曾被我深恶痛绝的“三多”,其实是被我刻意地渲染夸大了。此后的日子里,我竟然开始拿身边某些男人跟他比较。我知道这样做很徒劳,甚至还平添一些对自己的伤害,但我控制不住。
一次高中同学聚会时,我惊讶地发现,一直被众男生奉为“梦中情人”的林琳,没有了印象中的动人风姿,变得低调落寞,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痛楚。私下聊天时,我小心翼翼地询问,原来她正在经历着感情重创。她那富甲一方的老公,身边不止一个女人。就在前不久,林琳发现,老公给一个本市走红的车模买了一套价格不菲的房子。她原本不想参加这次同学聚会,但她真的需要出来散心,不然会郁闷发疯的。我忘不了林琳对我说的一句话:“女人,其实还是拥有一份平实温暖的感情最幸福,那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我忍不住就想起陈朗,他靠自己的能力买房买车,虽说是房奴车奴,但他安全啊。他办公室里有个漂亮活泼的小女生,一见到我就诉苦说:“萱姐,你怎么找了这样一个抠门的老公呀,发了奖金让他请喝咖啡,他愣是装听不懂!”我当时还斜了陈朗一眼,心想,我买两斤腰果他都能心疼一个晚上,说这种东西几十元一斤太贵了,买点尝尝就行。这上百元一壶的咖啡,那简直要了他的命啊!当时我觉得他挺丢人,现在想想,他多么会精打细算过日子呀!
办公室的女同事忧心忡忡地对我说,家里的老公酒场多,每天都在外面应酬到很晚,结果查出了脂肪肝,她每天都在为他的健康担忧。我又想起了陈朗,他远离烟酒,业余时间只爱远足爬山,其实这是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表现呀。而他那些驴友,其实也并非一些游手好闲人士,大都是知足常乐的工薪族。记得我们搬家时,那些驴友自愿跑来帮忙,完全不需要请搬家公司。
我又想起陈朗的那些乡下亲戚,那些横竖不入我法眼的亲戚,其实还是挺朴实的,每次来我们家,都提来大包小包的土特产。
越来越多的触景生情,让我心生隐痛,我不可遏制地想着陈朗的那些好处,也不可遏制地妒忌那个取代我成为他合法老婆的女人。我的心情,可以这样形容:一半是苦水,一半是嫉火。
今年的春节相当特殊,竟然跟情人节同在一天。这一天,我没有跟家人一起过年,一个人飞到了天涯海角,在三亚那个海景酒店,我守着一枝玫瑰发呆。玫瑰是酒店送的,只有颜色,没有温度,像极了我落寞的心情。
我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给陈朗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我在海南过节呢,送他一个遥远的问候。他很快回复了我,说他收到我的短信很高兴,希望我在海南玩得开心。
看了这条短信,我委屈地哭了,索性告诉他,其实我并不开心。没想到,他的电话很快打过来了,急急地问我,是不是又遇到感情麻烦了?还一再叮嘱我,改变一下过去的倔强脾气,凡事不要追求太完美了,那样会伤害到自己的。陈朗这番话更让我伤感了,这无疑让我又发现了他的一个优点。我说:“真没看出,你还是一个心胸宽阔、善解人意的人呢!”他沉吟了一下,对我说,其实他一贯这样,只是我熟视无睹罢了。
我索性缠住他聊天。我发现我在他面前还是那个任性、不顾一切的小女人,直到他抱歉地说,老婆催他上街了,他要陪她去花店买玫瑰,我这才被打回现实。但听他说要陪老婆去买玫瑰,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不满地责怪,以前,他可是从未舍得买玫瑰给我,怎么现在就忽然舍得买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说:“以前,你从未向我要求买玫瑰啊。”原来,他老婆一大早就问他要玫瑰,虽然他知道今天的玫瑰价格不菲,但一年毕竟只有一个情人节嘛,怎有理由不买?
好在,海南游让我结识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单身男。在回程的飞机上,我们聊得很投机,飞机一落地,我们已经难舍难分了。几次约会后,我们决定“闪婚”,都是熟男熟女了,不必再像那些小男生小女生一样,花前月下谈情说爱,该省略时就得省略,免得夜长梦多嘛。
但在“闪婚”的前一天,我被单身男请到我们常泡的咖啡馆。一壶咖啡喝尽,单身男拿出一份打印好的东西,我一看便大跌眼镜,竟是一份婚前协议。关于财产,关于婚后的诸多细则,一目了然,无非是想跟我AA制。我当即拔腿离去,既然婚后各花各的钱,我又何苦委屈自己嫁给他这个人?!
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头,我有种迷失的感觉,忍不住又想起陈朗,但我已经没有理由给他打电话了。因为纵然我蓦然回首,他也早已不在灯火阑珊处,而等我的男人,却是那样的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