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城之哀鸣 (下)

 
斩首城之哀鸣 (下)
2016-12-21 12:50:19 /故事大全

轩弦

《最推理》特约作家,高产帝,超级侦探慕容思炫的创造者。

从2008年开始在《最推理》发表小说,著有《魔环》、《吸血鬼传说》、“魔法奇迹系列”、《孤寻》、《复仇终点站》、《写下凶手的名字》、《潜行者》、《四怪馆的悲歌》、《树之悲》等数十篇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2012年在《最推理》双刊连载科幻推理大作《五次方谋杀》,引发了一场令读者为之疯狂的头脑风暴。

前情提要(见总第113期)

慕容思炫收到罪犯天才沈莫邪的挑战信,和宋田田来到一座名为断肠城的哥特式城堡,参加一家房产公司举办的送房活动。

然而进入断肠城后,城堡主人柳其金莫名失踪,参加活动者接二连三被杀,每个受害者的头颅都被残忍地砍掉了!断肠城里,令人毛骨悚然的“斩首鬼”传说,时隔多年,竟然再次上演!

更恐怖的是,杀戮仍在继续,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断肠城。与此同时,慕容思炫在柳其金的书房中,找到了通往真相之门的钥匙……

第七章无法停息的杀戮

one

慕容思炫和宋田田又一次来到走廊入口处右侧的书房。思炫再次走到书桌前,翻看书桌的抽屉。

“这里的抽屉你刚才不是都看过了吗?”宋田田问。

思炫摇了摇头:“书桌左侧的抽屉还没看。”

“为什么刚才不看?”宋田田接着问。

思炫头也没抬,冷冷地说:“因为刚才你说这里很恐怖,想快点离开。”

宋田田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因为我啊。”心里却有些暖意,没想到这个性格古怪的人也有细心体贴的时候。

就在这时,忽听思炫“咦”的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

宋田田连忙问:“慕容大哥,怎么啦?”

思炫没有回答,把书桌左边最下面的抽屉——那是一个空抽屉——整个抽拉了出来,接着把手伸进书桌里,稍微摸索了一下,果然在抽屉底层摸出了一个牛皮纸公文袋。

宋田田又惊又奇:“慕容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个抽屉下面有东西?”

思炫一边把牛皮纸公文袋打开,一边慢条斯理地解释:“这张书桌,大部分抽屉在抽拉的时候都比较紧,要费点儿劲才能拉开,可见这些抽屉的使用频率都不高。但有两个抽屉的路轨却十分顺畅,抽屉很容易打开。那就是安放着柳其金的女儿柳思贝骨灰的抽屉,以及我刚才取出来的这个左边最下方的抽屉。可见这两个抽屉是经常使用的。

“摆放骨灰盅的抽屉经常使用可以理解,因为柳其金常常悼念自己死去的女儿。可是我这个抽屉却是空的,为什么会被经常打开呢?

“有两个可能性:一、这个抽屉以前放着一些常用的东西,抽屉经常被使用,现在抽屉里的东西已经被放到别的地方,所以空无一物;二、这个抽屉经常被取出来,因为它的下面藏着某些东西。

“如果是常用的东西,应该不会放在最下方的抽屉吧?所以可能性一可以排除。也就是说,这个抽屉的下方藏着某些重要的东西。”

宋田田听得张大了嘴巴,久久无法合拢。

“太聪明了!”片刻以后,她由衷称赞道,“慕容大哥,你真是太聪明了!”

思炫没有理会她的称赞。因为在他解释的过程中,他从那公文袋里取出了一封信。此刻他正在浏览着那封信的内容:

柳老弟:

别来无恙?

我就直话直说吧。

我有一位朋友,名叫秦珂,他的妻子名叫毛佳妮,马上就要生孩子了。我介绍秦珂到S市找你帮他的妻子接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来找你?如果有,请速拍发加急电报告诉我。

——贾浩1983年11月

宋田田也把脑袋凑过来,读完这封信的内容,搔了搔脑袋:“贾浩?那是谁呢?”

“你忘了?”思炫问。

宋田田皱了皱眉:“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思炫打开书桌的另一个抽屉,拿出此前找到的那张发黄的黑白照片,递给宋田田。

那是年轻时的柳其金和一个男子的合照。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1979年秋,与恩人贾浩合照于S市电视塔前。”

宋田田一拍脑袋:“我记得啦!这张照片中和柳其金站在一起的男人就是贾浩,你刚才推断说这个贾浩对柳其金有过恩惠,对吧?”

思炫“嗯”的一声,说道:“至于信中提到的秦珂和毛佳妮,就是臧大牛所提起的那对找柳其金接生的夫妇。当时毛佳妮没到预产期却胎盘早剥,柳其金虽然尽力救治,但胎儿还是缺氧而死,毛佳妮也在抢救的过程中失血过多而死亡。其后,秦珂说要杀死柳其金的妻儿,为自己的妻儿报仇。”

宋田田点了点头:“嗯,我记得。”

思炫打了个哈欠,接着说:“现在看来,这个贾浩是秦珂和毛佳妮夫妻两人的朋友,当初就是他介绍秦珂和毛佳妮到S市找柳其金接生的。”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续道,“假设现在发生在断肠城的连续杀人事件跟秦珂有关,那么这个贾浩也是事件中的关键人物。”

“很有可能。”宋田田使劲地点头。

在思炫跟宋田田说话的过程中,他一心二用,继续查看着那个公文袋,这时候又从那公文袋中找到一封电报。信封上方打印着“中国人民电信”六个字,中间则大大地印着“电报”两字。

“电报?这是啥呀?”宋田田所成长的年代,已经基本看不到电报了。

“以前的一种通信方式,现在基本没用了。”

思炫一边说,一边打开那封电报,取出里面的电报单。这张电报单发出的时间是1983年11月26日,其内容为:

柳:我于明日下午到S市找你,有要事相求,见面详谈。贾

宋田田看完电报单的内容,问道:“这是贾浩发给柳其金的电报吗?”

思炫点了点头,分析道:“当时的情况有可能是这样:贾浩和秦珂夫妇是好友,他同时也是柳其金的恩人。贾浩因为某种私人理由,希望柳其金帮秦珂的妻子毛佳妮接生,于是介绍秦珂到S市找柳其金。但贾浩不确定秦珂和毛佳妮是否真的到了S市,于是给柳其金写信询问。

“事实上,秦珂和毛佳妮确实到S市找到了柳其金,所以柳其金给贾浩拍发加急电报,告知他确有此事。接着贾浩也给柳其金拍发了一封电报,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封。贾浩给柳其金的信件及电报,柳其金都保存下来了。”

宋田田点了点头,问道:“你说贾浩因为某种私人理由想要柳其金帮秦珂的老婆接生?会是什么理由呢?因为柳其金接生的技术一流吗?”

“不是这么简单。”思炫微微地吸了口气,“贾浩在电报中对柳其金说‘有要事相求’,所指的应该就是他希望毛佳妮分娩时由柳其金接生的理由。他知道柳其金一定会答应他的,因为他以前有恩于柳其金。”

“贾浩到底想要柳其金帮他做什么呢?”宋田田使劲地搔了搔脑袋。

思炫轻轻地摇了摇头:“现在我们所掌握的线索还不足够完全解开这个谜。”

最后思炫又从那个公文袋里找到一个破旧不堪的信封。打开信封,只见里面有好几张照片,全部都是彩色的,每张照片的后面都写着日期。

思炫把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地放在书桌上,和宋田田一起逐一查看。

第一张照片有三个人:年轻时的柳其金、一个比柳其金小几岁的女子,以及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照片中的柳其金愁眉苦脸,心事重重。而那女子虽然谈不上特别漂亮,但神情平和,一副温柔娴淑的样子。至于那小男孩,跟柳其金长得很像,单眼皮,小眼睛,鼻子有些平塌,面容略微清瘦。照片的背景是一个老式陈列柜。照片的背面写着“1984年”,大概是拍摄的日期。

“这个女子和这个小孩是谁呢?”宋田田想了想,忽然叫了出来,“啊?难道是柳其金的老婆和儿子?”

思炫点了点头:“很有可能。这个女子应该就是柳其金的妻子容念,也就是三年前在断肠城中被青龙刀砍掉头颅的那个人。至于这个小孩,应该就是柳其金和容念的儿子。臧大牛曾说,柳其金弃医从商的那一年,柳其金的孩子大概三四岁,臧大牛还说,根据调查,那一年是1984年。而这张照片正好拍摄于1984年,照片中的男孩看起来也确实是三四岁。”

“柳其金和容念的孩子是男孩?他们的孩子不是柳思贝吗?柳其金不是称柳思贝为‘爱女’吗?”宋田田提出疑问。

“那就说明,柳其金和容念不止一个孩子呗。”

思炫一边说,一边拿起第二张照片。

照片中还是三个人:年轻时的柳其金和容念,以及容念抱在怀里的一个看上去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婴儿的头发非常浓密,像是一个女婴。柳其金和容念所穿的衣服跟第一张照片一样,而拍摄背景也跟第一张照片无异。照片背后也写着“1984年”。

“这个婴儿又是谁呀?”宋田田问道,“难道也是柳其金和容念的孩子?”

这一回思炫没有跟宋田田讨论,而是继续翻看剩下的照片。

第三张照片的内容也是柳其金、容念和一个婴儿,那婴儿鼻正口方,和柳其金的长相有几分相似。拍摄的背景还是那个老式的陈列柜前。照片背后写着“1986年”。

第四张照片还是柳其金、容念加上一个婴儿,这个婴儿的容貌跟容念有些相像。拍摄的背景变成一张黑色的长木椅前方。照片背面写着“1989年”。

第五张照片也是柳其金夫妻以及一个婴儿。前面那几张照片,除了第一张,其它几张中的婴儿都是由容念所抱的。而这张照片中抱着婴儿的人是柳其金。这个婴儿的眼睛跟柳其金有些像,鼻子和嘴巴则长得像容念。拍摄的背景还是前三张照片中那个老式的陈列柜。这张照片的背面写着“1993年”。

最后一张照片中,容念抱着一个婴儿坐在床边,柳其金则站在床前。跟第一张照片相比,这张照片中的柳其金和容念明显苍老了许多,两人的脸上都有不少皱纹,柳其金甚至已经有一半头发是白色的了。不过,前五张照片中,柳其金和容念都是一副满怀心事、郁郁寡欢的样子,惟独在这张照片中,两人脸带微笑,看上去十分满足快乐。

这张照片的背面写着“2000年”。

越往后看,宋田田的神情越茫然。看完六张照片后,她双眉紧锁,自言自语:“什么意思啊?难道照片中的这些婴儿都是柳其金和容念的孩子?但是臧先生明明说过,最近十年各大报刊对柳其金的采访都没有提及他有孩子呀!如果这些婴儿都是柳其金的孩子,那么现在这些孩子哪去了?”

对于宋田田的问题,思炫没有回答。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把六张照片放回信封里,把信封、电报和信件逐一放回公文袋,再把公文袋放回抽屉底层,最后把抽屉放回书桌中。

宋田田还在想着那六张照片的事,喃喃自语:“这些婴儿简直像一个接一个神秘地消失了一般!柳其金和容念把一个个孩子生出来了,还拍照了,但这些孩子却似乎没有一个成长成人,而是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这事儿真是太恐怖了!”她说到最后,声音强烈地抖动起来。

思炫这才慢腾腾地抬起头向宋田田看了一眼,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TicTac糖,倒出几颗,扔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现在已经明确了,杀死臧大牛和甘土的‘斩首鬼’,就是那两个人中的一个。”

“什么?”宋田田大吃一惊,“慕容大哥……你……你是说你已经猜到‘斩首鬼’的身份?哪两个人啊?‘斩首鬼’是我们认识的人?”

对于宋田田的一连串提问,思炫没有回答:“反正,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到底是谁啊?”宋田田追问,“不会真的是幸运儿中的某个人吧?戴姐姐和陈姐姐都有不在场证明,难道‘斩首鬼’真的是东方大哥?他所在的十一号房有通往房外的密道?”

思炫没有回答,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目无表情地说:“这里已经没有其他线索了,我们回房去吧。”

第七章无法停息的杀戮

TWO

慕容思炫和宋田田回到七号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四十八分了,外面大概开始天亮了,但断肠城内却一片昏暗,四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进房以后,思炫先关上房门,再把房门旁边的保险链挂上,确保房外的人无法进来。

一整夜下来,追击“斩首鬼”,在走廊守候,再次发现无头尸体,密道探秘,书房找寻线索,这一切让宋田田疲惫不堪,甚至有些心力交瘁了。她跟思炫说了句“我先睡一会”后,走到床上,躺了下来,不一会便睡着了。虽然身处危机四伏的断肠城中,但她此时已对慕容思炫十分信任,觉得只要有他在身边,自己便可安心休息。

至于思炫,还是走到房间角落的那把椅子前,跳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接着两手环抱小腿,蜷缩着身子,脑袋挨着膝盖,闭目养神。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宋田田被一股尿意憋醒。她慢慢地坐起身子,只见思炫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她吸了口气,一边看着思炫,一边蹑手蹑脚地从床上走下来。她的动作极轻,但因为思炫把睡眠控制在较浅的程度,所以还是惊醒了。只见他双眼一睁,猛地抬头,望向宋田田。

两人视线相接,宋田田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慕容大哥,我把你吵醒了吗?不好意思。”

“你要出去?”思炫淡淡地问。

“嗯,我想上洗手间。”宋田田有些不好意思。

“我和你一起去。”思炫说罢看了手表,已经是清晨七点零二分了,“天亮了,大概很快就会有人到断肠城来找我们了。”

两人走到房门前。思炫先把保险链取下,随后扭动门把手,竟然发现房门上锁了,打不开。

“咦?”他斜眉一皱。

“怎么啦,慕容大哥?”宋田田问。

思炫吸了口气:“有人在房外用钥匙把我们这个房间的房门上锁了。”

没等宋田田答话,他接着补充,“应该是‘斩首鬼’。”

“啊?”宋田田失声道,“‘斩首鬼’?为什么要这样做呀?”

思炫咬了咬手指:“他(她)要杀第三个人,但怕在杀人的过程中我们突然离房,从而看到他(她)的真面目,所以保险起见,先把我们的房门上锁,让我们无法外出。”

宋田田吞了口口水:“‘斩首鬼’又要杀人了?这次谁会遇害?断肠城里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杀死,太可怕了!”

思炫伸展了一下四肢:“我们出去看看吧。”

“出去?房门不是上锁了吗?”

宋田田说罢趴下身子,面向房门,脑袋紧贴着地面,接着说,“房门和地面之间的确有一道空隙,不过这道空隙大概只有一厘米,我们不可能从这道空隙钻出去吧?”

思炫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回形针,把它拉直了,插到房门上的钥匙孔中,轻轻地转动起来。

宋田田一脸好奇:“慕容大哥,你在干吗?”

思炫一边转动着回形针一边答道:“开锁。”

“啊?”宋田田又惊又奇,“你会开锁?”

思炫“嗯”的一声:“这种锁,用回形针的话,打开大概需要三十秒吧。”

“不、不会是真的吧?”宋田田惊喜交织,随即又提出疑问,“那刚才我们在走廊守候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用回形针把三号房的房门打开呢?如果我们早点进去,就能当场逮住正在砍下甘大哥的脑袋的‘斩首鬼’了吧?”

“在大家挑选房间的时候,我研究过这里客房的门锁。对于这种构造的门锁,在上锁状态下,我可以用铁丝之类的东西在房内把门锁打开,但无法在房外把门锁开启。所以,当时,我也没有办法在房外把三号房的门打开。”

思炫说到这里,忽然“咔嚓”一声,竟真的把锁打开了。

宋田田“哇”的一声,感慨道:“慕容大哥,你真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奇人呀!”

思炫没有回答,扭动门把手,把房门打开。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清脆的关门声从附近传来。思炫“咦”的一声,走出七号房一看,只见走廊里一片寂静,半个人影也没有。

大部分客房的房门都是关闭的,其中一个客房的房门却大大地敞开。

是三号房。

就是房内有一条通往三层杂物房密道的三号客房。

思炫记得,刚才和宋田田从书房出来后,返回七号房的过程中,途经三号房时,他顺手把三号房的房门关上了。然而此刻三号房的房门却又打开了。

就在这时候,三号房的房门突然被快速地关上,与此同时,传来了“砰”的一声关门声。

宋田田“咦”的一声,走出七号房,向思炫问道:“什么声音呀?”

思炫淡淡地回答:“三号房的房门关上了,‘斩首鬼’现在很有可能就在三号客房里。”

“什么?”宋田田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就在他们附近的八号客房的房门打开了,紧接着,陈佳茜从房里走了出来。

“咦,慕容小哥,宋小妹,你们也起床了吗?”陈佳茜说道,“你们刚才有听到关门声吗?”

“是‘斩首鬼’!”宋田田大声说,“他(她)把三号房的房门关上了!他(她)现在就在三号房里!”

“啊?”陈佳茜花容失色。

“去看看。”

思炫快步走向三号房。宋田田和陈佳茜紧跟其后。三人来到三号房的前方。思炫扭动门把手,推开房门,只见房内的情景跟刚才完全一致:被砍下头颅的甘土的尸身被插在酒坛子里,双手则捧着臧大牛的头颅。

除此以外,房间内并没有其他人。

“‘斩首鬼’呢?”宋田田皱眉,“怎么不见了?”

陈佳茜指了指墙上的暗门:“应该是从那条密道逃跑了吧。”

“动作也太快了吧?”宋田田说,“我们快追!”

陈佳茜想了想:“要不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留守在这儿,另一路到三层的那个杂物房堵截。”

“这样呀?”宋田田有所顾忌,“可是如果我们分成两组,那就有一边只有一个人呀,无论是留守还是堵截,一个人对付‘斩首鬼’,也太危险了吧?”

陈佳茜双眉一蹙:“唔,这样吧,你跟慕容小哥在这里留守,我找东方小哥和我一起到三层堵截‘斩首鬼’……”

她还没说完,宋田田打断了她:“东方大哥会协助我们吗?如果他知道‘斩首鬼’出现了,一定不肯出来。要不找戴姐姐吧?”她说到这里,跺了跺脚,一脸焦急,“可恶呀!再说下去,又会被那‘斩首鬼’逃跑了。慕容大哥,怎么办呀?”

在陈佳茜和宋田田如火如荼地讨论着如何追击堵截“斩首鬼”的时候,思炫却在静静地观察着甘土的尸身。

他发现甘土身上那件蓝色T恤的衣领上,有一片淡淡的红酒渍。他记得那是众人在饭厅吃饭时,臧大牛说到容念的脑袋被青龙刀砍下来的时候,甘土吓得双手颤抖,致使自己拿在手上的红酒洒到衣服上。

“当时甘土一定没有想到,数小时后,自己的脑袋也会被砍下来。”思炫心中默默地想。

他正在思索,忽听宋田田问自己怎么办,于是慢悠悠地扭过头,向宋田田和陈佳茜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来不及找戴姐姐和东方大哥了!慕容大哥,要不这样吧,你一个人留守在这里,我和陈姐姐到三层堵截‘斩首鬼’。唔,你一个人能对付他(她)吧?而我和陈姐姐有两个人,大概也不必怕他(她)吧……”

宋田田还没说完,思炫打了个哈欠,冷冷地说:“没必要去。”

“为什么?”宋田田问,“不把他(她)逮住,他(她)还要继续杀人呀!”

思炫没有再答话,转过身子,低着头,径自走出了三号客房。

“慕容大哥,你去哪呀?”宋田田追问。但思炫没有回答。

“我们跟去看看吧。”陈佳茜说。

于是宋田田和陈佳茜紧随思炫,只见他首先走到一号客房前方,扭动门把手,竟然把门打开了。

“咦,一号房的门刚才不是上锁了吗?”宋田田自言自语。

与此同时,思炫推开房门,众人探头一看,一号房内的情景和众人数小时前首次到这里来时看到的情况是一样的:臧大牛的尸身在床上盘膝而坐,手上捧着一台iPad。

思炫走到床前,嗅了嗅臧大牛的衣服,喃喃自语:“白酒味?”

“慕容大哥,你说什么?”宋田田问。

“臧大牛的衣服上有白酒味。”思炫淡淡地说。

“白酒?”宋田田搔了搔脑袋,“摆放在饭厅的饮料中好像没有白酒吧?”

陈佳茜“嗯”的一声:“只有葡萄酒。而且臧大牛当时好像也没有喝酒。”

“我们几个小时前发现臧大牛的尸体时,他的衣服上没有白酒味。”思炫突然又冒出这样的一句话。他的语调始终没有丝毫起伏。

“那到底代表什么?”宋田田越听越迷惑。

但思炫却没有再解释,走出了一号客房。

接着思炫又带着两人先后来到二号客房和四号客房前方,却发现二号房和四号房的房门还是处于上锁状态,无法打开。最后三人来到五号客房的前面。思炫扭动门把手,只听“咔嚓”一声,一直处于上锁状态的五号房的房门,竟然被打开了。

“啊?打开了?”宋田田轻呼。

思炫斜眉一皱,把房门推开,霎时间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无比震撼的一幕:床上有一具无头尸体,依靠着墙壁,盘膝而坐。尸体看上去像是女性的身躯,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V领T恤,双腿则穿着一条蓝色的牛仔短裤。此外,这无头女尸的手上捧着一颗头颅,那是一个留着平头的男子,正是甘土!

甘土的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

看到无头女尸和甘土的头颅,思炫目无表情,而陈佳茜和宋田田则失声惊呼。

陈佳茜接着说道:“那……那好像是戴医生的衣服呀!”

宋田田使劲地咽了口唾沫:“是……是戴姐姐?戴姐姐也被杀了?呜呜……怎么会这样呀?那‘斩首鬼’真的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在一号房的是臧大牛的尸身,在三号房的是甘土的尸身和臧大牛的头颅,而在这个五号房里,则是戴医生的尸身和甘土的头颅……”陈佳茜声音微颤,战战兢兢地说,“这么说,下次出现的是另一个人的尸身和戴医生的头颅?接下来被杀的会是我们几个的其中一个吗?”

思炫没有参与宋田田和陈佳茜的讨论,直接走进房间,来到戴青水的尸身和甘土的头颅前方,细看甘土含在嘴里的东西,原来是一台插上了耳机的MP3。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台MP3取出来,稍微查看了一番,最后戴上耳机,按下MP3的播放按钮,霎时间耳机里传来一个女声。

“小马,我跟你说呀,咱们医院实行的是绩效考核,也就是说,医院的收入减去成本,再乘以提成的百分比,才是科室的奖金。怎么样?不需要我详细解释了吧?你要给病人开几块钱的便宜药,那是你的自由。不过,你不能把自己当成菩萨下凡,让大家陪着你喝西北风。”

思炫认得,这正是戴青水的声音!

接下来只听一个男子结结巴巴地说:“戴姐,我……”

戴青水的声音接着响起:“小马,上个月你接诊了一个肝癌晚期的老人,对吧?”

“嗯。”

“当时你是怎么跟他家人说的?”

“我见他已经没有治疗的价值了,就建议他的家人放弃治疗……”男子的声音越来越低。

“是呀!这个我知道。可是你知道吗?你让他们回家的一周后,他和他的家人又回来了,挂了肿瘤科的专家号求诊,被收住院了。”戴青水说到这里,声音中带着一丝讥讽和嘲笑,“那老人还到处说你医德不行,自己没本事治他的病,就让他回家等死。”

“这……这……他怎么能……我……”男子的声音充满委屈。

戴青水接着说:“我就跟你说明白吧!我们科室里的人都知道一条潜规则,那就是对那些已经没有治疗价值的癌症患者,先介绍他们到外科做手术,收取外科那边的介绍费,接着转到化疗科做化疗,化疗完再转到放疗科去放疗……”

男子听到这里,鼓起勇气打断了戴青水的话:“可……可是,戴姐,很多病人家境不好,他们为了治病,变卖家产,负债累累,最后折腾几个月,还是死了……”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呀?”戴青水稍微提高了声音。

“我……我……”

戴青水“哼”了一声,淡淡地说:“我再跟你说个事儿。前些天,有个食道癌的患者来求诊,我接诊了。那个患者的病情还不算严重,本来是可以保守治疗的。但如果保守治疗,我们科室里的人哪有奖金?于是我让他去做手术,去化疗,去放疗,还打算最后让他吃中药。本来嘛,他是可以再活一段时间的,但在化疗的过程中,他的免疫力下降,癌症复发,最后在折磨中死掉了。”

戴青水说到这里,换了一种极为冷酷的语气续道,“但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我本人就收了几万块的介绍费了,我们科室的人也收了不少奖金。唔,你也受益不少吧?小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呀!”

男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MP3里的音频文件到此便结束了。

思炫把耳机取下,皱眉思索。

宋田田问:“慕容大哥,这MP3里有些什么?”

思炫没有回答,直接把MP3和耳机丢给宋田田。宋田田和陈佳茜一人拿起一个耳塞,塞进耳朵,一起听这MP3里的音频文件。

听完以后,宋田田叹了口气:“没想到戴姐姐竟然是这样的人呀。”

陈佳茜也摇了摇头:“唉,每个行业都有潜规则。我所在的化妆品行业又何尝不是这样?”

思炫抓了抓杂乱的头发,淡淡地说:“臧大牛官商勾结,欺压平民;甘土侵犯学生,逼死学生;戴青水则是一个无良医生,草菅人命。在‘斩首鬼’看来,这三个人都是该死的。‘斩首鬼’在三个人的尸体旁边留下他们作恶的证据,就是要告诉我们,他(她)没有胡乱杀人,他(她)杀的人都是死有余辜的。”

宋田田咽了口唾沫:“我、我可没做过什么坏事。”

陈佳茜想了想:“我也没有。”

思炫走出房间:“走吧。”

“去哪呀?”宋田田问。

思炫没有回答,径自走到五号房对面、东方鹤马所在的十一号房前方,扭动门把手,把门打开。当然,东方鹤马在房内挂上了保险链,所以房门只能打开一道空隙。

东方鹤马没有反应,大概是睡着了。

思炫使劲地拍打了一下房门。霎时间,东方鹤马的大叫声从房内传出来:“靠!谁呀?别进来呀!”他的声音中充满惊恐。

“你爸东方奇来了。”思炫对着那道空隙淡淡地说。

“真的?”东方鹤马大喜,“在哪?”

“在断肠城的城门前,正在想办法把城门打开,救我们出去。”思炫说到这里打了个哈欠,“我们现在就到城门那儿去,再也不回来这里了,你保重。”

陈佳茜莞尔。宋田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来。因为她俩都能猜到东方鹤马接下来的反应。

“喂!等等我呀!”

东方鹤马急忙跑到门前,先把房门关上,取下保险链,再打开房门,来到走廊上,一脸兴奋地说:“快走吧!我爸来了就不用怕了!”他刚才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再离开房间,现在又一次被思炫轻而易举地忽悠了。

思炫朝他瞥了一眼,一脸呆滞地说:“甘土死了,戴青水也死了,现在就剩下我们四个人了。”

东方鹤马大吃一惊:“什、什么?都死了?太可怕了!咱们快走吧!”

“来吧。”

思炫领着宋田田、陈佳茜和东方鹤马三人离开走廊,来到偏厅,却在偏厅中央停下脚步,不再向前走了。东方鹤马催促:“干吗呀?快走呀!说不准那‘斩首鬼’此刻就在附近呢!”

思炫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斩首鬼’此刻就在偏厅里。”

此言一出,三人大惊。宋田田和陈佳茜环顾四周,一脸惊恐。东方鹤马则失声大叫:“什么?在哪儿呀?”一边叫嚷一边东张西望。

“不用找了,‘斩首鬼’并没有躲起来,而是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思炫说。

“什么意思呀?”陈佳茜问。宋田田和东方鹤马也一脸茫然。

思炫以极快的速度向宋田田、陈佳茜和东方鹤马三人扫了一眼,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发生在断肠城内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斩首鬼’,就在你们三个人之中。”

第八章慕容思炫的推理

ONE

慕容思炫的这句话,让宋田田、陈佳茜和东方鹤马三人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

“怎、怎么可能呀?”陈佳茜颤声道,“‘斩首鬼’是我们三个的其中一个?开玩笑吧?”

东方鹤马也骇然失色,大声问:“到底是谁呀?快说!”

宋田田则脸色苍白,两手捂嘴,没有说话。

“现在,”思炫淡淡地说,“我将揭开断肠城连续杀人事件的真相……”

“等一下!”陈佳茜打断了思炫的话,“慕容小哥,你弄错了吧?‘斩首鬼’怎么可能在我们三个人当中呢?别的不说,甘土被杀的时候,我们三个都有不在场证明呀!”

思炫向宋田田看了一眼:“你再说说我们看到‘斩首鬼’和甘土时的情况。”

宋田田点了点头,想了想,对众人说道:“当时,‘斩首鬼’把昏迷了或已经被杀的甘大哥拉进电梯,并且关上了电梯的门。我和慕容大哥大概用了十分钟的时间,从二层的偏厅回到一层的偏厅。之后,陈姐姐、戴姐姐和东方大哥,先后从自己的客房走出来。”

陈佳茜点头道:“是呀!根据戴医生的分析,你和慕容小哥见到‘斩首鬼’和甘土的时候,无论甘土是活是死,但他的脑袋还没被砍下来,十分钟后,我和东方小哥都出现了,此后,直到发现甘土的无头尸身前,我都跟大家在一起,而东方小哥也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如果我和东方小哥其中一个是‘斩首鬼’,我们就必须利用跟众人会合前的那十分钟砍掉甘土的脑袋,把脑袋藏起来,再把甘土的尸身插进酒坛子里。问题是,十分钟的时间足够做这些事吗?绝对不足够!”

宋田田点了点头:“对呀!这样一分析,陈姐姐和东方大哥都不可能是‘斩首鬼’。”

思炫扭动了一下脖子,淡淡地说道:“在拖着甘土——我推测他当时已经死了——进入电梯后,在跟众人会合前的那十分钟里,‘斩首鬼’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把甘土的尸体藏起来。他(她)根本不需要在那十分钟里砍下甘土的头颅。”

“可是,我们后来确实在三号房看到了甘大哥的无头尸身呀!”宋田田说。

思炫反问:“你怎么知道当时你看到的是甘土的尸身?”

“因为他穿着甘土的衣服呀……”

“啊?”陈佳茜的轻呼声打断了宋田田的话,“难道……”

思炫点了点头:“是的,当时在三号客房里那具无头尸体,根本不是甘土。那个时侯,甘土的脑袋还没被砍下。”

“不是甘土的尸体?”宋田田一脸讶然,问道,“那是谁呀?”

思炫咬了咬手指:“是第一个被杀的臧大牛。”

第八章慕容思炫的推理

two

众人再一次失声惊呼。

“臧大牛?”陈佳茜首先反应过来,“他的尸身不是在一号客房里吗?”

宋田田也一脸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越听越觉得混乱。”

“那我就按时间顺序从头说起吧。”

思炫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地推理起来。

“首先,在大家前往断肠城之前,‘斩首鬼’已对甘土暗中调查,甚至曾经潜入甘土的家,看看他平常穿哪些衣服和裤子。接下来,‘斩首鬼’买下一批甘土常穿的衣裤的款式,放在断肠城里的某个地方。

“接下来,昨天傍晚,大家先后来到断肠城,并且根据提示——沿路那些指示牌都是‘斩首鬼’所准备的,在一层的偏厅集合。其后,‘斩首鬼’又通过柳其金讲话的视频,把大家引到饭厅,引导大家食用大厅的食物和饮料。‘斩首鬼’早就在大部分食物和饮料中投放了安眠药的粉末。大家吃下食物及喝下饮料后——‘斩首鬼’自己当然会挑选没有安眠药的食物来食用,安眠药发挥作用,大家陆续昏迷。我因为及时催吐,减弱了安眠药的作用。但‘斩首鬼’也早就计算好怎样应对意外状况的发生,在身上藏着沾上了哥罗芳的手帕,并且看准时机,用手帕捂住我的嘴巴和鼻子,使我也昏迷。

“在我们都昏迷后,‘斩首鬼’就取走了我们身上的手机,让我们醒过来后,无法通过手机联系外界。接着,‘斩首鬼’还来到断肠城的大门,把城门上锁,让我们无法离开断肠城,从而成为他(她)的笼中猎物。

“其后,‘斩首鬼’把臧大牛杀死,砍下他的脑袋,暂时把脑袋藏起来,再把他的无头尸身拖到一号客房里。当时,一号房到六号房,除了一号房外,‘斩首鬼’在房外把其他五个房间的房门都上锁了。唔,臧大牛的脑袋,很有可能就藏在其中一个上锁的房间里。

“最后,‘斩首鬼’回到饭厅,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他(她)自己也服下了一定量的安眠药,并且模仿自己之前假装昏迷的动作,真正地昏迷了过去。所以众人叫唤他(她)时,他(她)醒来的反应十分自然,我也没能瞧出破绽。”

陈佳茜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这‘斩首鬼’真是心思细密呀。”

思炫没有理会她,接着分析。

“晚上十点半以后,大家陆续醒来。我们根据‘斩首鬼’留下来的平面图的提示,来到一号客房,发现了臧大牛的尸体。

“其后,由于我们对臧大牛被杀一案没有头绪,也无法离开断肠城,人心惶惶,只好各自躲到客房里。

“‘斩首鬼’在确定大家都回房后,就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开始实施下一步计划。他(她)为了避免在实施计划的过程中,突然有人从房间里出来,从而揭穿他(她)的身份,所以在离房后,把其他人所在的客房的房门在房外上锁——他(她)的身上有走廊里所有客房的钥匙。

“接下来,从十二点到两点半这两个半小时中,‘斩首鬼’要做几件事。我刚才说过,此前‘斩首鬼’买下了一批和甘土经常穿的衣裤的款式一致的服饰。昨天甘土穿的是一件蓝色的T恤和一条深灰色的休闲裤,所以在断肠城的某个地方,也藏着一模一样的蓝色T恤和灰色休闲裤。‘斩首鬼’先把那套衣裤找出来,换到臧大牛的无头尸身上。

“然后,‘斩首鬼’把臧大牛的尸身拖到三号房,插在早就放在三号房的酒坛子里,伪装成甘土的尸身,并且把臧大牛的脑袋拿出来,放在被伪装成甘土尸身的臧大牛尸身的双手上。走出三号房后,他(她)又用钥匙从房外把三号房的房门上锁。

“其后,‘斩首鬼’回到一号房前,用钥匙在房外把一号房的门也上锁了。现在大家明白为什么我们发现三号房的无头尸体时,一号房的房门被锁上了吧?因为那时臧大牛的尸身已经不在一号房里了。如果我们还能进入一号房,发现里面没有尸体,就会马上揭穿‘斩首鬼’的尸体替换诡计。

“然后呢,‘斩首鬼’到九号房找甘土,骗他说断肠城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大家现在要走了。甘土上当了,取下保险链,把房门打开。‘斩首鬼’就杀死了甘土,把他的尸体拖到走廊旁边的电梯里。

“最后,在凌晨两点半左右,‘斩首鬼’来到我和宋田田所在的七号房,把断肠城二层的平面图放在门前,把房门开锁,并且拍门把我们引出来。拍门以后,他(她)立即逃离,走出走廊,进入电梯,和甘土的尸体一起乘坐电梯来到二层。

“我和宋田田听到拍门声以后,出来查看,发现断肠城二层的平面图,我们根据平面图的指示,以为柳其金在二层的陈列室里,于是想要到二层的陈列室一探究竟。其实呀,在我们离开七号房,朝走廊入口走去而经过三号房时,后来被我们发现的那具被伪装成甘土尸身的臧大牛尸身已经在里面,插在酒坛子里。

“要从一层的偏厅走到二层的陈列室,有两种方法:乘电梯或走楼梯。在‘斩首鬼’的计划中,我们必须通过走楼梯到达二层。所以,为了让我们不使用电梯,‘斩首鬼’早就在电梯门上贴了写着‘维修中’的纸。但当时我还是无视那张纸,尝试使用电梯。不过‘斩首鬼’也计算到这种情况,所以在二层用一把椅子挡着电梯的门,使电梯的轿厢无法下降到一层。最后,我和宋田田只好通过楼梯来到断肠城二层。

“来到二层的偏厅,在我和宋田田亲眼目睹戴着面具的‘斩首鬼’以及头颅还没被切下来的甘土后,‘斩首鬼’的目的就达到了。达到目的后,他(她)和甘土的尸体乘坐电梯回到一层,用椅子挡着电梯的门,再把甘土的尸体以及自己所戴的面具和黑袍,藏在一号房、二号房、四号房、五号房或六号房的其中一个房间里,并且把房门上锁。注意,当时甘土的头颅还没被砍下来。

“其后,‘斩首鬼’把其他人的房门的锁打开,并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我和宋田田从二层回到一层用了九分钟三十七秒。这些时间,足够‘斩首鬼’把甘土的尸体藏起来了。

“而在我和宋田田回到一层的走廊后,‘斩首鬼’看准时机,从自己的客房里走出来,和众人会合。从那时起,‘斩首鬼’就一直和众人在一起,直到发现三号房的‘甘土’的尸身。

“就这样,在我和宋田田目睹‘还没被斩首的甘土’的十分钟后,‘斩首鬼’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其后直到发现‘甘土’的无头尸身,‘斩首鬼’都跟众人呆在一起。因为十分钟是不足够把甘土斩首并且把尸身插进酒坛子里的,所以‘斩首鬼’就拥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吧?我们首次在三号房发现的无头尸体,根本不是甘土,而是臧大牛。当时的情况其实是穿着和甘土一样衣服的臧大牛的尸身,抱着自己的头颅,十分诡异。

“而且,我们也知道了,‘斩首鬼’是在我和宋田田在二层的电梯看到甘土前,早就把那具被伪装成甘土尸体的臧大牛尸体插进了酒坛子里的。‘斩首鬼’的不在场证明因此被完全瓦解。

“顺带一提,在我们首次看到臧大牛的尸体时,因为他的头颅被砍下来了,我们自然会联想到断肠城里的‘斩首鬼’传说。我们会想,凶手之所以斩掉臧大牛的头颅,大概是想模仿断肠城里的‘斩首鬼’传说,增加恐怖的气氛吧。而我们一旦这样想,就掉到凶手精心设计的心理陷阱中去了。

“事实上,凶手把死者斩首的真正目的,是替换臧大牛和甘土的尸身,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但因为我们在看到无头尸体后,会先入为主地联想到‘斩首鬼’的传说,认为凶手是在模仿传说,而凶手的真正企图——替换尸体,就很好地隐藏起来了。”

思炫说到这里,微微地扭动了一下脖子,接着说,“本来,在一般的谋杀案中,凶手制造不在场证明,是为了让警方无法跟自己定罪。但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根据我的推测,凶手‘斩首鬼’的计划是杀死断肠城内的所有人,最后逃之夭夭。反正最后只剩下他(她)一个,他(她)的不在场证明还有什么意义呢?他(她)为什么还要煞费苦心地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其实是有意义的。因为在臧大牛和甘土被杀后,大家都提高警惕,相互猜疑,这样的话,‘斩首鬼’的杀人计划就难以进行下去了。‘斩首鬼’在甘土被杀时为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让大家都认为他(她)不是凶手,对他(她)放松警惕,甚至是毫无戒心。这样一来,他(她)要实施后面的杀人计划,就容易多了。”

“太可怕了!”宋田田叫道,“这个‘斩首鬼’实在太可怕了!”

“到底是谁呀?”东方鹤马叫道,“这个该死的‘斩首鬼’到底是谁?”

陈佳茜也咽了口唾沫:“这么恐怖的人,真的在我们当中?”

思炫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继续按时间顺序分析事件。

第八章慕容思炫的推理

three

“当我们在三号房发现‘甘土’的尸身后,会思考‘斩首鬼’如何逃跑这个问题——因为当时我们认为‘斩首鬼’是在我们守候着走廊时,在三号房里进行斩首工作的。最后,我们会在三号房里发现密道,并且认定‘斩首鬼’在把‘甘土’的脑袋砍下后,通过密道逃跑了。事实上,三号房里那条通往三层杂物房的密道,‘斩首鬼’根本没使用过——至少当时没有使用。在我和宋田田目睹‘斩首鬼’和甘土之前,三号房里就已经放好了没有头颅的‘甘土’尸体了。

“这也解释了‘甘土’的尸体为什么要放在三号房里。臧大牛的尸体在一号房,为什么‘甘土’的尸体要放在三号房而不是二号房呢?因为所有客房中,就只有三号房存在密道。

“‘斩首鬼’的计划是,我们会认为,当他(她)和我们一起在走廊监视一号房到六号房时,凶手就在三号房里,在慢条斯理地砍掉甘土的脑袋,把尸身插进酒坛子,再带着脑袋逃跑。

“但如果我们打开三号房的房门后发现里面只有‘甘土’的尸体而没有凶手——假设房内没有密道,由于无法解释凶手怎样从完全封闭的房间中逃跑这个问题,我们就会想到在走廊守候的那段时间,三号房里根本没有凶手。

“既然那段时间三号房里没有凶手,那‘甘土’的头颅又怎么会被砍下来呢?只要我们一直朝这个正确的方向思考,就很容易识破‘斩首鬼’的替换诡计。

“所以,他(她)在杀第二个人的时候,不使用没有密道的二号房,而使用有密道的三号房,目的便是为他(她)所创造的‘虚拟凶手’留下一条逃跑的途径,让我们自己可以合理解释凶手消失这件事。”

思炫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微微地扭动了一下脖子。

“太恐怖了!”陈佳茜喃喃自语,“这个‘斩首鬼’把所有事情都计算到了,真是太恐怖了!”

东方鹤马叫道:“喂!陈佳茜,宋田田,你们两个到底谁是‘斩首鬼’呀?”

“不是我。”陈佳茜连忙澄清,与此同时向宋田田看了一眼。

“我……我……”宋田田欲言又止。

思炫清了清嗓子,继续展开推理。

“咳咳,我接着说。在发现三号房里的‘甘土’的尸体及从三号房通往三层杂物房的密道后,众人再次各自回房休息。当‘斩首鬼’确定大家都回到房间后,又一次从自己的房间里溜出来,实施下一步计划。当时大概是清晨六点钟。

“安全起见,‘斩首鬼’还是先用钥匙把其他人所在的房间房门从外上锁。接下来,他(她)来到十号房找戴青水。因为在‘甘土’被杀的事件中,他(她)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戴青水对他(她)的警惕性不高,开门让他(她)进来。就这样,‘斩首鬼’进房以后把戴青水也杀死了。

“杀死戴青水后,‘斩首鬼’把她的脑袋砍下,藏在某个上锁的客房里,随后把戴青水的尸身拖到五号客房。为什么是五号客房呢?因为臧大牛的尸身被放在一号房,‘甘土’的尸身为了给‘凶手’留下逃跑途径而被放在三号房,如果戴青水的尸身被放在二号房或四号房,那顺序就是一三二或一三四,都比较奇怪。

“而放在五号房,那么三个死者被安放的客房顺序就是一三五,比较自然,让我们认为凶手只是钟情于使用单数号的房间,而不会特别注意到他(她)的目的。

“接下来,‘斩首鬼’把刚才藏在某个上锁的客房里的真正的甘土的尸体拖出来,砍掉他的脑袋——甘土的脑袋是在这个时候才被真正砍掉的,带到五号房,让戴青水的无头尸身捧着甘土的脑袋。

“然后呢,‘斩首鬼’又把甘土的尸身拖到三号房,把伪装成甘土尸身的臧大牛尸身从酒坛子里拔出来,把真正的甘土的尸身插进去,再让甘土的双手捧着臧大牛的脑袋,让一切看起来就跟之前一样。这样,当我们再次来到三号房的时候,会以为里面没有任何改变。事实上,我们两次看到的无头尸体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最后,‘斩首鬼’把臧大牛的尸身拖回一号房,换回臧大牛本来的衣服,恢复原来的动作。至此,臧大牛和甘土的尸体掉换诡计全部完成。”

第八章慕容思炫的推理

four

思炫说到这里再次停了下来。众人都没有说话。数十秒的沉默后,宋田田终于开口了:“慕容大哥,你是怎样发现这个掉换诡计的?”

思炫抓了抓头发,淡淡地说道:“在吃晚饭的时候,有一些红酒洒在甘土的衣服上。也就是说,甘土所穿的那件蓝色T恤,是有红酒渍的。但我们第一次打开三号房的房门时,里面的那具无头尸体,他所穿的那件蓝色T恤,虽然和甘土的衣服款式一致,但光洁干净,根本没有红酒渍。当时我就猜到,这具尸体很有可能并非甘土,只是穿着一件和甘土的衣服一样的T恤。

“而刚才,我们再次来到三号房。此时无头尸体上的蓝色T恤的衣领上,是有红酒渍的,那具无头尸体,确实就是甘土本人。至此,我便推断出‘斩首鬼’使用掉换诡计的全过程。”

“就凭这么一个小细节就破解了‘斩首鬼’的诡计?”宋田田由衷称赞,“慕容大哥,你真是太厉害啦!”

思炫没有回答宋田田,接着自己的话说道:“还有,我们第一次打开一号房的房门发现臧大牛的无头尸体时,他的尸体上没有任何酒味。而刚才,我们再次来到一号房时,我却闻到臧大牛的衣服上有白酒味。虽然酒味微乎其微,但我鼻子很灵,所以一下子就闻到了。为什么臧大牛的尸体突然沾上了白酒味?自然是因为曾经被‘斩首鬼’放在三号房里,为了伪装成甘土的尸身,而被插进酒坛子的缘故。”

东方鹤马点了点头:“脑子还真挺不错的嘛。”

陈佳茜则问:“我有一个问题,‘斩首鬼’为什么要把‘甘土’的尸身插进酒坛子里?臧大牛的尸身和戴青水的尸身,都只是放在床上呀!”

宋田田一个劲地点头:“对呀!真奇怪呀!到底是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臧大牛的身高只有一米七左右,而甘土的身高则超过一米八。用臧大牛的尸身伪装甘土的尸身,如果直接放在床上,我们一看身高,就会识破替换诡计。所以‘斩首鬼’煞费苦心地弄来一个酒坛子,把需要伪装成甘土尸身的臧大牛的尸身插进酒坛子里。因为看不到双脚,我们无法准确判断身高,从而被‘斩首鬼’瞒天过海。”

陈佳茜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呀!”

宋田田则提出新的疑问:“等一下!东方大哥跟臧大牛的身高就差不多呀!为什么‘斩首鬼’第二个不杀东方大哥,再用臧大牛的尸身替换成东方大哥的尸身?这样哪怕不插进酒坛子里,我们也看不出破绽呀!”

“靠!”思炫尚未回答,东方鹤马破口大骂,“宋田田,你敢咒我死?什么‘我的尸身’?我现在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众人没有理会他。陈佳茜想了想,说道:“可能在‘斩首鬼’本来的计划中,第二个要杀的就是东方小哥,只是在臧大牛的尸体被发现后,他(她)看到东方小哥那么害怕,第一个躲到房间里,知道他一定不肯开门,只好临时改变计划,去杀甘土,并且以臧大牛和甘土的尸身来实施掉换诡计。”

宋田田摇了摇头:“这说不通呀!如果本来的计划是第二个要杀东方大哥,那为什么要准备用来掩饰尸体身高的酒坛子?又为什么准备好了跟甘土所穿的T恤一样的衣服?可见‘斩首鬼’本来的计划中,第二个要杀的就是甘土!”

思炫打了个哈欠,淡淡地道:“臧大牛和东方鹤马的身高相近,‘斩首鬼’一开始的计划,或许确实是第一个杀臧大牛,第二个就杀东方鹤马的。可是‘斩首鬼’万万没有料到,在计划实施前两个月,东方鹤马到马尔代夫玩去了,并且把皮肤都晒黑了。

“因为晒黑了,所以臧大牛的尸体无法伪装成东方鹤马的尸体。最后,‘斩首鬼’只好改变计划,增加了酒坛子这个道具,并且潜入甘土的家调查他常穿的衣裤。当然,新计划的准备工作,‘斩首鬼’也是在昨天之前早早就准备妥当了。”

东方鹤马听到这里,又惊又怒,大吼:“什么?也就是说,如果我没去马尔代夫玩儿,没把皮肤晒黑,那么第二个被干掉的就是我?那么现在我就已经挂了?我靠!这个‘斩首鬼’到底是谁呀?你快说!我回家后让我爸把她抓起来,折磨得生不如死!”

思炫以极快的速度向东方鹤马、陈佳茜和宋田田扫了一眼,用如寒潭一般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接下来,我就要揭开‘斩首鬼’的身份。”

第八章慕容思炫的推理

five

众人屏住呼吸,静候思炫的推理。

思炫打了个哈欠,抓了抓杂乱不堪的头发,才慢悠悠地又说起来。

“首先,在‘科龙二十载感恩送房’的活动中,幸运儿只有五个人,但昨天傍晚来到断肠城自称幸运儿的人,却有六个。那第六个人是不请自来的,而他(她)就是斩首鬼!

“根据我的推测,五位来自全国各地的幸运儿,并不是真的因为幸运而被抽中的。理由就是,幸运儿中有一些此前跟科龙公司没有任何交集,没有在科龙公司里留下自己的资料,怎么可能成为科龙公司举办活动的幸运儿?

“所以我认为,五位幸运儿的名单,是由科龙公司的董事长柳其金自己决定的。柳其金为什么要让这五个人成为幸运儿?这个我待会儿再说。现在要说的是,柳其金所邀请的这五位幸运儿的名字,都有一个共同点。不,不光如此,应该说柳其金本人以及五位幸运儿的名字,都有一个共同点。”

宋田田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什么共同点?柳其金,宋田田,唔,好像没有任何关系呀!”

思炫舔了舔手指,说道:“柳其金这个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金’字,这个字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把三个‘金’字组合起来,可以组成一个品字形结构的新汉字——‘鑫’。而这就是我所指的柳其金和五位幸运儿的名字的共同点!”

思炫说到这里望向宋田田,接着说道:“宋田田,你的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田’,三个‘田’能组成一个新汉字……不过我不会读那个字。”

宋田田点了点头:“嗯,是一个‘畾’字,好像和‘打雷’的‘雷’的读音和意思都一样。不过这个字在《现代汉语词典》里也查不到。”

思炫“嗯”的一声,又道:“第一个被杀的臧大牛,他名字中的‘牛’字,乘以三就成为一个……唔,那个字我也不会读,但我见过那个字。(作者注:‘犇’的读音及解释同‘奔’。)

“第二个被杀的甘土,他名字中的‘土’字,乘以三后就成为一个……唔,不会读。(作者注:‘垚’的读音同‘尧’,意为‘山高’。)

“第三个被杀的戴青水,她名字中的‘水’字,乘以三以后就成为一个‘淼’字!”

最后一句话思炫说得比较响亮,大概是遭遇了不会读“犇”及“垚”的尴尬后,终于遇到一个自己会读的字了。

东方鹤马接话道:“这么说,三个‘马’字好像也能组成一个新汉字,唔,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读。”(作者注:“骉”的读音同“标”,意为“许多马跑的样子”。)

“是的,你的名字也及格。在所有自称幸运儿的人当中,姓名的最后一个字乘以三后不能组成一个新汉字的,只有一个人。”

思炫说到这里,呆滞无神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如疾风闪电一般向在场的“某个人”射去。

“那个人就是你!”思炫迅速地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道,“你就是杀死了臧大牛、甘土和戴青水三人的‘斩首鬼’,陈佳茜!”

第九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ONE

霎时间,陈佳茜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宋田田和东方鹤马也目瞪口呆。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宋田田,只听她失声叫道:“陈姐姐是‘斩首鬼’?怎、怎么会?”

东方鹤马也回过神来,向陈佳茜看了一眼,咽了口唾沫:“杀人凶手真的是这个女人?”

慕容思炫的回答简短而干脆:“是!”

“喂?”被指是杀人凶手的陈佳茜定了定神,脸色逐渐复原,一脸委屈地说,“慕容小哥呀,就凭这点就说我是凶手?也太牵强了吧?谁知道柳其金是不是真的以什么名字的标准来挑选幸运儿的呀?再说呀,哪怕我真的不是幸运儿,但也不能说我是‘斩首鬼’呀!”

思炫刚才那锐利的目光渐渐又变得呆滞起来,他朝陈佳茜瞥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陈佳茜,除了‘你的名字和其他幸运儿的名字格格不入’这一点以外,还有很多其它证据指向你是凶手。

“证据一:在我们发现臧大牛的尸体并且知道大家暂时都无法离开断肠城后,你说:‘不如我们回客房那边吧。那里至少有让我们休息的地方。而且,只要我们随便找一个客房,呆在里面,把房门上锁,那“斩首鬼”就进不来了。’你这样说是要引导大家回到偏厅的走廊,方便你实施接下来的计划。

“证据二:大家回到走廊后,宋田田说只要大家呆在一起就安全了,但你却说:‘我总觉得跟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呆在一起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啊!’因为你的这句话,东方鹤马也大叫:‘我才不要跟杀人魔呆在一起呢!’并且自己躲到其中一个客房里。既然东方鹤马踏出了第一步,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占领客房。可以说,是你在引导众人不要呆在一起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如果众人一直呆在一起,那么你接下来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你就没有机会杀死甘土和戴青水了。

“证据三:继东方鹤马之后,甘土和戴青水也各自占领了一个客房,走廊里还有我、宋田田以及你三个人,但客房却只剩下两间。宋田田先提出三人共处一房的想法,你否决了。宋田田接着又说与你共处一房,把另一个房间留给我,你还是否决了,并且自己入住了八号房。为什么呢?因为你接下来还要实施杀人计划,自然不能跟宋田田或我呆在一起。

“顺带一提,在挑选房间的时候,你曾经尝试打开四号房的门。其实你早就知道当时四号房是上锁的,你只是在我和宋田田面前演戏,不知不觉地告诉我们一个信息:‘我陈佳茜也不知道哪个房间是上锁的,哪个房间是开启的。’

“证据四:我们在走廊守候的时候,你说想上洗手间,于是我陪你前往饭厅的洗手间。来到饭厅后,你竟然毫不畏惧地直接进入洗手间。难道你不怕‘斩首鬼’埋伏在洗手间里吗?你不怕‘斩首鬼’在洗手间里袭击你吗?你当然不怕,你知道当时洗手间里不可能有‘斩首鬼’,因为你自己就是‘斩首鬼’!

“顺带一提,洗手间里的平面图和三号客房的钥匙,很有可能是你在那时候才贴到镜子上的。在此之前,平面图和钥匙都在你的身上。

“证据五:发现‘甘土’的尸身后,你又对戴青水、宋田田和我说:‘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斩首鬼”在哪,我看,还是呆在房间比较安全呀。’你再一次引导大家单独行动,为接下来杀死戴青水制造机会。

“证据六:就在刚才,当你和宋田田达成共识,准备兵分两路,一路留守在三号房,另一路到三层的杂物房堵截‘斩首鬼’的时候,你是这样对宋田田说的:‘你跟慕容小哥在这里留守,我找东方小哥和我一起到三层堵截“斩首鬼”。’为什么你只说去找东方鹤马,却没想到去找戴青水?因为你知道戴青水已经死了——就在不久前被你亲手杀死了。但你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不该知道这件事,因此说漏了嘴。”

第九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two

思炫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东方鹤马和宋田田都在认真聆听,没有插话。而陈佳茜听到这里,嘴唇微张,似乎想要反驳。但思炫没有给她机会,紧接着又分析起来。

“接下来,我再说说你在杀死戴青水前后发生的事。发现‘甘土’的尸体后,大家在你的引导下,再一次各自回房。当你确定大家都呆在自己的房间后,再一次悄悄离房。以免在实施计划的过程中有人突然离房,你先去把东方鹤马所在的十一号房的房门上锁——其实东方鹤马贸然离房的可能性接近零,再去把我和宋田田所在的七号房的房门上锁,然后才到十号房找戴青水并把她杀死。

“而当你把臧大牛、甘土和戴青水的头颅和尸身都分别摆放在相应的位置后,你先去悄悄地打开东方鹤马所在的十一号房的房门上的锁,最后来到我和宋田田所在的七号房前。

“你本来的计划是打开七号房的锁后,就回到八号房。可是你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能用别针从房内把门锁打开。当你来到七号房前方的时候,我刚好把房门打开了。你看到七号房即将打开,大吃一惊,情急之下,马上回到八号房里,并且把房门关上……”

宋田田听到这里打断了思炫的话:“我想起来啦!刚才我们从七号房出来的时候,确实听到附近传来关门声,原来那是陈姐姐所在的八号房的房门关闭的声音?”

陈佳茜咬牙不语。

思炫点了点头:“是的。”

“可是,紧接着,三号房的房门不是也关上了吗?当时呆在八号房里的陈姐姐,怎么能把三号房的房门关上?”宋田田提出疑问。

陈佳茜两眼一亮,连忙说道:“我根本不是‘斩首鬼’!当时‘斩首鬼’在三号房里!后来他(她)通过密道逃跑了。此刻他(她)还潜伏在断肠城里,监视着我们。”

思炫向陈佳茜瞥了一眼,冷冷地说:“现在说这些话还有意义吗?这只是你的一个不足挂齿的小诡计,目的是再一次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让我们更加确信你不是‘斩首鬼’,方便你接下来杀死我们。

“你具体的做法是这样的:把一根透明的鱼丝绕过三号房的门把手,再把鱼丝的头尾相连,做成一个大圆圈,接着把鱼丝拉到你所在的八号房前方,并且通过房门下方的空隙——这里客房的房门和地面之间都有一道一厘米左右的空隙——把鱼丝拉到八号房里。

“你本来的计划是,呆在八号房里,紧贴着房门,偷听我和宋田田所在的七号房的动静,当你听到我们开门出来时,就拉动鱼丝,在我们面前关闭三号房的门,让我们以为‘斩首鬼’在三号房,然后你就从八号房走出来,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虽然在你实施这个计划前发生了突发情况——我和宋田田在你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就从七号房走出来了,但你匆匆回到八号房后,还是决定实施这个诡计。你马上捡起地上的鱼丝,使劲拉动,让三号房的房门在我们面前关上。正因为这里客房的房门的关闭方式全部都是从里向外拉的,所以你才能利用鱼丝拉动三号房的门把手,把门关闭。

“接下来,你只需要剪断鱼丝,并且快速地拉动其中一边的鱼丝,就能把整根鱼丝回收了。最后,你看准时机从八号房走出来,跟我们会合。不过,因为你是在匆忙之中实施这个计划的,所以也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陈佳茜听到这里秀眉一蹙,似乎很想知道思炫所指的“致命的破绽”到底是什么。

与此同时,东方鹤马问道:“什么破绽呀?快说!”

思炫盯着陈佳茜,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断肠城里,每个人呆在客房里,都肯定会挂上保险链,防止凶手进来。可是为什么你没有挂上保险链?当时站在八号房附近的我,在你开门前,可没听到你取下保险链的声音。”

“慕容小哥,你说够了吗?”陈佳茜摇了摇头,有些不屑地说,“你都是瞎猜呀!你的所谓推理都不合逻辑!譬如保险链这个问题,取下保险链能发出多大的声响呀?你没听到也不奇怪吧?我告诉你,我在房间里是挂上了保险链的,我是在出来前才把保险链取下的。”

思炫的耳朵极灵,哪怕是微弱的声音,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如果当时陈佳茜所在的八号房真的传出取下保险链的声音,他是一定能听到的。但他没有跟陈佳茜辩论,接着说道:“那么,从另一个角度分析,当时,你一从八号房走出来就问我和宋田田是否有听到关门声。你是想向我们表明你是听到关门声所以出来一探究竟的。可是如果听到房外有声音,正常的做法是暂时不取下保险链,先开门通过空隙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呢,却直接开门出来查看,难道你不怕‘斩首鬼’就在门外?你当然不怕,因为你本人就是‘斩首鬼’!”

“够了!”陈佳茜有些恼羞成怒了,提高了声音道,“你说了这么久,所说的都是你的瞎猜,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如果你一定要说我是‘斩首鬼’,请拿出实质性的证据!”

“证据?”思炫嘴角一扬,冷冷地道,“多的是呢。”

第九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three

霎时间,陈佳茜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但她马上就冷静下来,咽了口唾沫,问道:“什么证据呀?”

思炫微微地扭动了一下脖子,淡淡地说:“我随便列举两个证据吧。证据一:那根用来关闭三号房的鱼丝,此刻要么在你身上,要么在你刚才所在的八号房里,因为你从八号房出来后,一直跟我们呆在一起,没时间把鱼丝藏起来;

“证据二:你刚才回房之前,先把东方鹤马所在的十一号房的门锁开启,还打算把我和宋田田所在的七号房的门锁开启,所以,同理,七号房和十一号房的钥匙,此刻要么在八号房里,要么也在你的身上——我推测在你身上的可能性要大一些。甚至,现在,你身上有所有客房的钥匙!”

“胡说八道!”陈佳茜大叫。

“他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让我们搜一下就知道了。”东方鹤马逼近陈佳茜。

“哼!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搜?你们凭什么啊?”此刻的陈佳茜不再温柔和善,而像一只受伤的刺猬,对众人充满敌意的同时,自己又不知所措。

她接着吼道:“慕容思炫!我跟你说呀!你的什么所谓推理,都是一派胡言!为什么因为我的名字不能组成新的汉字就断定我是凶手?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呀?还有,我跟臧大牛他们无怨无仇,我干吗要杀死他们?”

“说起名字,”思炫向宋田田和东方鹤马看了一眼,“你们知道柳其金为什么要挑选名字中存在这么一个共同点的五位幸运儿吗?”

“是因为我们五个人的名字和柳其金的名字有共同点吗?”宋田田问。

思炫摇了摇头:“不是这么简单。真相是,臧大牛、戴青水、甘土、东方鹤马和宋田田这五个名字,都是柳其金亲自取的。”

“什么?”东方鹤马叫道,“我的名字是姓柳那老鬼取的?怎么会呀?”

“就是呀!”宋田田也附和,“我的名字应该是我爸爸妈妈取的,怎么会是柳其金取的呢?”

思炫舔了舔手指,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把各种线索串联起来,可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臧大牛、戴青水、甘土、东方鹤马和宋田田这五个人,都是柳其金的亲生儿女。”

第九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four

“什、什么?”东方鹤马大声怪叫起来,“喂!你疯了吗?竟然说我是那老鬼的儿子?我老爸可是东方奇啊!”

宋田田也目瞪口呆,颤声道:“慕容大哥,这……怎么会呢?我跟柳其金素不相识呀!我怎么可能是他女儿?”

陈佳茜则在刹那间脸部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随后默然不语。

思炫朝宋田田看了一眼,淡淡地问:“你还记得书房里那六张照片吗?”

“就是柳其金和他妻子容念分别与六个婴儿所拍的照片?”宋田田忽然想通了,脸色大变,“难道那六个婴儿……”

思炫点了点头:“是的,照片中那六个婴儿,就是臧大牛、戴青水、甘土、东方鹤马和你宋田田,以及柳其金夭折的小女柳思贝。”

“怎、怎么会?”宋田田讶然,“那竟然是……是我?”

“喂!什么照片啊?”东方鹤马问。

但思炫和宋田田都没有理会他。思炫吸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再一次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第一张照片,拍摄于1984年,照片中和柳其金及容念合照的那个三四岁的男孩,就是臧大牛。待会你可以再到书房把那张照片拿出来看看,照片中的男孩,单眼皮,小眼睛,鼻子较为扁平,跟臧大牛的轮廓十分相似。

“昨晚在饭厅吃饭的时候,臧大牛曾说,根据他的调查,在柳其金弃医从商的时候,他好像有个三四岁的孩子。事实上,臧大牛所说的这个孩子,就是臧大牛本人。只是这件事他自己到死也不知道,何其讽刺。

“第二张照片和第一张照片是在同一天拍摄的,照片中的女婴当时刚出生,今年应该是二十八岁,跟戴青水的年龄相互吻合,所以那个婴儿就是戴青水。

“第三张照片拍摄于1986年,照片中刚出生的婴儿今年应该是二十六岁,这跟甘土的年龄吻合。再说,那张照片中的婴儿鼻正口方,和甘土的五官极为相似。

“第四张照片拍摄于1989年,照片中那个刚出生的婴儿今年应该是二十三岁……”

思炫说到这里望向东方鹤马,冷然问道:“你今年是二十三岁吧?”

“关你什么事啊?”东方鹤马怒吼,“反正我不可能是那老鬼的儿子!我的爸爸是东方奇!”

思炫不再理会他,对宋田田说道:“第五张照片拍摄于1993年,照片中那个刚出生的婴儿,今年应该是十九岁。宋田田,你今年正好是十九岁吧?”

宋田田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1993年出生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呀?”思炫说她是柳其金的女儿,此事实在匪夷所思,宋田田一时半刻无法接受。然而思炫的推理却合情合理,无懈可击,让她无法不接受这些事实。

思炫接着说:“你的样子长得像容念,不像柳其金,不过,你跟柳其金一样是单眼皮。”

宋田田心中一凛:“单眼皮?爸爸妈妈是双眼皮,姐姐也是双眼皮,为什么偏偏只有我是单眼皮?难道……我真的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这……这……啊!”她越想心中越是混乱,两手抱头,不知所措。

思炫抓了抓头发,续道:“至于最后的那张照片,拍摄于2000年,照片中的婴儿,是柳其金和容念最小的女儿,名叫柳思贝,不过她已经夭折了。

“顺带一提,柳思贝中的‘贝’字,乘以三就是‘赑’——这个我会读,和钱币的‘币’读音一致。知道‘赑屃’吗?就是龙之九子之一。

“柳其金六个儿女的名字,都是他亲自取的。柳其金及其六个儿女姓名的最后一个字,乘以三后都能组成一个新的汉字。

“再说当时,看完这些照片后,我就推测照片中的六个婴儿都是柳其金的儿女,并且他们此刻都在断肠城里——除了在天堂的柳思贝。于是我就想,杀人凶手‘斩首鬼’行凶的目的,就是要杀死柳其金的儿女们。所以,‘斩首鬼’就是此时在断肠城里、但这些婴儿照片中又没有他(她)的那个人。

“根据每张照片拍摄的年份,再对照每一个幸运儿的年龄,可以确定其中四张照片就是臧大牛、甘土、东方鹤马和宋田田。

“但是,第二张照片的那个女婴,出生于1984年,今年应该是二十八岁。而在幸运儿中,戴青水和陈佳茜看样子都在二十八岁左右。所以,当时我只确定了‘斩首鬼’就是戴青水或陈佳茜的其中一个,但暂时还无法明确知道到底是哪个。”

宋田田恍然大悟:“你当时说‘“斩首鬼”就是那两个人的其中一个’,原来是这个意思呀!”

思炫点了点头:“后来我们发现了戴青水的尸体,而陈佳茜还活着,至此我便完全确定了‘斩首鬼‘的身份——陈佳茜!至于第二张照片中的女婴,自然就是戴青水了。”

陈佳茜“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思炫脑袋微转,紧紧地盯着陈佳茜,冷冷地说:“你因为某种原因,恨透了柳其金,所以要杀死他的所有子女。在众人到达断肠城前,大概是前天,你先潜入断肠城,袭击柳其金,使他昏迷,随后把他囚禁于断肠城内的某个地方。

“柳其金醒来后,你强迫他拍摄两段视频。他开始当然不合作,于是你大概说了如果不合作就杀死他之类的话。柳其金最终答应了你。

“第一段视频你要柳其金以活动主办方的身份,把各位幸运儿引导到饭厅,目的就是让大家看完视频后来到饭厅,吃下你早就准备好的、投放了安眠药粉末的饭菜和饮料。第二段视频你则要柳其金说:‘这是我送给大家的第一份礼物’。当然,录制视频的时候,柳其金并不知道所谓的‘第一份礼物’是他的大儿子臧大牛的尸体。如果他早知道,他绝不会拍下这段视频,哪怕死。

“现在回过来说说你模仿断肠城的‘斩首鬼’传说,把每一位受害者斩头的理由。总共有两个理由。第一个理由我刚才说过了,为了替换臧大牛和甘土的尸身,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方便接下来的杀人计划。

“至于第二个理由,那就是在你的计划中,每杀死一个人,就要把尸体拿给柳其金看,让柳其金亲眼目睹自己的儿女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让柳其金每次看到死去的儿女后,继续等待着下一个儿女的尸体的到来,却又偏偏没有能力阻止,让他感受痛入骨髓的苦痛。

“但是,每次都要把整具尸体拿到囚禁柳其金的地方给他看,随后又把尸体搬回来让我们发现,实在太麻烦了。所以你就把每个受害者斩首,只把砍下来的脑袋拿给柳其金看,既方便快捷,又达到了让柳其金痛苦的目的。唔,柳其金一次次看到自己的儿女的头颅送来,想象着他们被砍头时的痛苦,一定比单单看到儿女的尸体更加难受。”

宋田田听到这里咬牙道:“太残忍了!”

她接着转头望向陈佳茜,愤愤地道:“为什么啊?柳其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事,要让你这样痛恨他?要这样残忍地对待他?”

陈佳茜也紧紧地咬着下唇,但却没有回答。

思炫答道:“陈佳茜采取这种残忍极端的报仇方式,确实源于强烈的恨意。但对柳其金怀有如此强烈恨意的人,却并非陈佳茜,而是另有其人。陈佳茜,只是帮那个人实施复仇计划的傀儡而已。”

“那个人是谁呀?”东方鹤马问道。

思炫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秦珂。”

第九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five

霎时间,陈佳茜脸色大变,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秦珂?”东方鹤马搔了搔脑袋,“谁呀?”

宋田田也皱了皱眉,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就是妻子在分娩时意外死去的那个男人?”

思炫低低地“嗯”了一声,继续展开推理。

“昨晚在饭厅吃饭的时候,臧大牛说过,1984年,秦珂和毛佳妮来到S市找柳其金,预约他帮忙接生,然而毛佳妮的预产期还没到,胎盘早剥,被送到医院抢救,柳其金虽然尽力救治,但最后毛佳妮以及腹中的胎儿都死了。

“秦珂认为是柳其金医术不精,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妻儿,扬言说要杀死柳其金的妻子和孩子。柳其金的妻子就是容念,当时她也怀孕了。此外,他们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就是臧大牛。

“一开始柳其金对于秦珂扬言复仇一事将信将疑,但后来通过某些事得知秦珂确实有复仇的念头,而且会付诸行动。具体是什么事呢?除非问柳其金或秦珂,否则已无从考究。所以,我就先随便假设一种情况吧:柳其金害怕秦珂会来报仇,把一个布娃娃放在儿子臧大牛平时所睡的小床上,代替臧大牛,深夜,秦珂真的潜入柳其金的卧房,来到小床前,用刀子刺杀小床上的‘臧大牛’,最后他当然失败了,逃之夭夭,但柳其金却已明确他确实要来报仇,这次虽然失败,但绝不会就此罢休。

“当然事实不一定是这样。但无论如何,总之柳其金明确了秦珂确实会来报仇,会伤害自己的家人。

“就在这个时候,容念生下第二胎,是一个女婴,那就是戴青水。于是柳其金夫妇两人更加担心了,不仅担心秦珂来伤害臧大牛,还担心他来伤害刚出生的戴青水。最后,为了确保儿子和女儿的安全,柳其金夫妇两人经过商量,决定把臧大牛和戴青水悄悄送给亲戚的朋友或朋友的朋友收养。

“当时臧大牛只有三岁,还没开始记事,所以长大后,根本记不起自己三岁前是跟柳其金和容念一起生活的。至于戴青水,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就更不可能记得这些事了。

“把臧大牛和戴青水送走之前,柳其金和容念与他俩分别拍下一张照片。这些照片,现在就放在书房里,藏在书桌中某个抽屉的下方。这几十年,柳其金经常把那些照片拿出来翻看,以解思念儿女之苦,所以把那个抽屉的路轨都拉得十分顺畅了。”

“等一下,慕容大哥,”宋田田问道,“柳其金和容念为什么不带着臧大牛和戴青水静悄悄地逃跑,躲开秦珂的监视?”

思炫轻轻地咬了咬手指:“这个问题的答案,要问柳其金——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的猜测是,当时柳其金的父母有病在身,不方便迁居,而柳其金也不能带着妻儿逃跑,丢下父母。”

“然后呢?”东方鹤马问。

思炫吸了口气,继续推理。

“秦珂知道柳其金把儿子臧大牛和女儿戴青水悄悄送走后,恼羞成怒,大概又扬言说:‘有种一辈子别让他们回来,他们一回来我就把他们杀掉!’接下来的十多年,他确实一直坚持监视着柳其金和容念夫妇两人。

“1985年,容念又怀孕了,柳其金让她到亲戚家暂住,不久以后婴儿诞生,那就是甘土。柳其金暂时避开秦珂的监视,到亲戚家跟容念会合,夫妻两人和二儿子甘土拍过照片后,又把他送给别人收养。

“接下来发生的事,跟前面的情况大同小异。1989年,柳其金的三儿子东方鹤马出生,被柳其金送给东方奇收养。1993年,柳其金的二女儿宋田田出生,也被柳其金送走。至此,柳其金和容念的五个儿女,臧大牛、戴青水、甘土、东方鹤马和宋田田,都分别被不同的人收养了……”

“放屁!”东方鹤马听到这里激动地大叫,“不可能!你说臧大牛呀戴青水呀是那姓柳的老鬼的杂种还有可能,但我绝对是东方奇的儿子!你他妈别再胡说八道了!”

宋田田则一脸茫然:“我……我真的不是爸爸妈妈的亲女儿?这……怎么会呀?”

思炫没有理会他俩,接着说道:“此外,我还认为,柳其金和容念跟收养臧大牛等人的家庭,并非直接认识。那些养父母,应该都是柳其金的亲戚或朋友的朋友,反正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所收养的孩子的亲生父母是谁。正因为这样,当臧大牛等人收到科龙公司的领奖信后,他们的养父母虽然或许知道科龙公司的董事长是柳其金,但却不知道这个人是自己孩子的亲生父亲。

“说回当时,宋田田被送走后,柳其金和容念又安然无恙地度过了六年。直到1999年,四十多岁的容念再次怀孕。一年后,2000年,她生下一个女婴,柳其金为其取名为柳思贝。这时候,柳其金已经老了,接近五十岁了,他真的很想把这个小女儿留在自己的身边。而且,他认为毛佳妮已经死了十多年,秦珂应该早就放弃报仇了。所以,最后他决定把柳思贝留在自己身边,亲自抚养。

“书房里那六张照片中,前五张柳其金和容念的表情都是愁眉苦脸的,好像有数不完的心事,这不奇怪,因为拍完照片后,他们就要把自己的亲生孩子送给别人收养,从此和儿女天各一方,骨肉分离。但和柳思贝合拍的那张照片中,柳其金和容念都脸带微笑,一副幸福满足的样子,那自然是因为这次他们决定亲自抚养自己的女儿,不必再受骨肉分离之苦。

“可是柳其金和容念万万没有想到,秦珂的仇恨是那么的强烈,哪怕十多年过去了,他的仇恨之火仍然没有熄灭,他还在坚持监视着柳其金夫妇。柳思贝出生后,因为没被送走,所以被秦珂有机可乘。他潜入柳其金的家,杀死了出生没多久的柳思贝。

“为什么我会知道柳思贝的具体死亡时间呢?因为柳思贝的骨灰盅,现在就在书房里,骨灰盅上刻着‘愿爱女柳思贝得以安息。柳其金,刻于2000年’。2000年,正好也是柳思贝出生的那一年。

“柳思贝被杀后,柳其金和容念伤心欲绝,同时知道秦珂还没放弃报仇,他还在暗中监视着自己。为了儿女的安全,柳其金和容念都放弃了和其他五个子女相认甚至相见的念头。”

“这个秦珂真是可恶呀!”宋田田咬牙道。她接着望向陈佳茜,愤愤地问道,“陈姐姐,你为什么要帮这样的人呀?”

陈佳茜不语。此时此刻,她的神色反而平静下来,怔怔地望着空气发呆,似乎思炫所说的一切都跟她无关一般。

“你接着说呀!”东方鹤马向思炫催促道。

思炫伸展了一下四肢,不慌不忙地说道:“后来柳其金所开的房产公司赚了不少钱。到了2006年——柳思贝死后六年,柳其金对人生心灰意冷,于是雇佣工程队建造了这座城堡,并且取名为‘断肠城’。为什么叫断肠城呢?寓意就是他一辈子都无法跟儿女在一起,甚至连见上他们一面也是万难,饱受思念之苦,是一个断肠人。

“2009年,柳其金请著名油画大师季尊天帮自己画了一幅画。那幅画叫《家》,现在就挂在书房。画中有三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那是一家三口,他们三个所站的位置,正好组成了一个‘众’字。

“柳其金要通过这幅画表达两个意思:一、表达他希望和子女共享天伦之乐的奢望;二、暗示他所有子女的姓名的最后一个字,乘以三以后,按照画中的人物的位置来摆放,都能组成一个新的汉字。我后来之所以能发现所有幸运儿的名字的共同点,也是因为想到这幅油画的内容。

“可是,柳其金没料到的是,油画画好后不久,他不仅仍然无法与油画中的‘第三个人’——儿女——相聚,甚至连‘第二个人’——妻子——也失去了。”

第十章“斩首鬼”的自白

ONE

东方鹤马和宋田田虽然在心理上无法接受自己竟是柳其金的孩子,却又无从反驳慕容思炫那毫无破绽的推理。

至于陈佳茜,一脸木然冰冷,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得意,又像是绝望,复杂无比。

思炫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筒曼妥思抛光糖,挤出两颗,扔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继续推理。

“三年前,在柳其金请季尊天画下那幅《家》没多久后,秦珂潜入了断肠城,决定找柳其金报仇。他不知道柳其金五个儿女的下落,于是想要杀死柳其金的妻子容念,为自己的妻儿报仇,让柳其金在痛苦中度过余生。可是他在杀死容念后,为什么要把容念斩首呢?他用本来就在断肠城里的青龙刀砍掉容念的头颅,可见这个举动很有可能是临时起意的。

“因此我推测,当时的情况有可能是这样的:秦珂潜入断肠城后,袭击容念,把她抓起来,带到断肠城二层的陈列室。容念清醒后问秦珂:‘你是谁?’秦珂说:‘十多年前,我的妻儿被你丈夫害死。’容念恍然大悟:‘九年前杀死我女儿柳思贝的人就是你?’秦珂说:‘是!’当时容念应该是手脚被绑,无法动弹,但当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杀死自己女儿的凶手后,愤怒无比,失去理智,用嘴巴咬秦珂,因此在嘴中留下了秦珂的皮肤。秦珂一怒之下,立即杀死容念。其后他想:‘如果就此离去,事后警察调查容念口中的DNA,就会知道凶手是我。怎么办呢?’他急中生智,用陈列室中的那把青龙偃月刀砍掉容念的头颅带走。这就是容念被斩首的理由。

“不过秦珂当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为了掩饰罪行而砍掉容念的头颅,此事被传出去后,却逐渐形成了一个‘斩首鬼’的传说。

“秦珂对柳其金的怨恨确实十分强烈,哪怕在杀死柳其金的妻子容念后,他对柳其金的恨意仍然没有减弱。他还在等待下一个机会报复柳其金,让他更加痛苦。”

思炫说到这里,又挤出两颗曼妥思,抛到嘴里,大口咀嚼。

“接下来呢?”东方鹤马问。

思炫把嘴中的曼妥思咽了下去,咬了咬手指,继续推理起来。

“今年柳其金六十岁,他打算在自己六十岁生日那天,把自己的五个子女——臧大牛、戴青水、甘土、东方鹤马和宋田田——请到断肠城来,享受短暂的天伦之乐。

“但他怕秦珂前来报仇,所以不打算跟五个子女相认。再说,他也不想破坏子女们现有的生活。他只是想见一见他们而已。

“所以,他就想出了那个‘科龙二十载感恩送房’的活动,让五个儿女成为活动的幸运儿,到断肠城来聚首一堂。宋田田,东方鹤马,现在明白为什么从来跟科龙公司没有交集的你们,会突然成为他们活动的幸运儿了吧?

“柳其金为了跟儿女们相见,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只是让他所始料未及的是,他给五个儿女所发出的领奖信,最后竟然成为他们通往地狱的催命符。”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微微地吸了口气。

“这些都是你瞎猜的吧?”东方鹤马不屑地说,“别的不说,你怎么知道柳其金打算在六十岁生日那天把我们叫来?”

思炫朝东方鹤马瞥了一眼,冷冷地道:“昨天,2012年6月28日,就是柳其金六十岁生日。”

“咦?”宋田田讶然,“慕容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陈佳茜也微微地抬起头,向思炫看了一眼,一脸好奇。

思炫咬了咬手指:“百度百科上说柳其金的出生日期是1952年7月1日,我用手机查过,1952年的7月1日,农历是五月初十。而昨天,2012年的6月28日,也正好是五月初十。所以,昨天就是柳其金的六十岁农历生日。”

“靠!”东方鹤马忍不住说道,“这也被你发现了?还挺牛的嘛!”

“可是,”思炫瞧也没瞧东方鹤马一眼,话锋一转,说道,“‘柳其金想要在2012年6月28日那天邀请五位子女回断肠城’这件事,最终还是被秦珂查到了。秦珂想要到断肠城大开杀戒,让柳其金痛不欲生。不过,秦珂可能已经老了,再也无法杀人了,所以他就叫陈佳茜帮他报仇。于是,陈佳茜便伪造了一封领奖信,假装幸运儿,来到了断肠城。当然,在各位幸运儿到达前,她早已潜入断肠城,囚禁了柳其金,强迫他拍下两段视频,并且在断肠城各处放好指示牌,引导各位幸运儿来到一层的偏厅,正式进入她那杀人计划的舞台。”

陈佳茜见思炫连秦珂的事情也知道得如此详细,明白自己绝对无法抵赖了,苦笑不语。

“喂!”东方鹤马冲她吼道,“你把断肠城大门的钥匙藏到哪儿了?快拿出来!让我们离开!”

陈佳茜向他瞥了一眼,冷冷一笑,没有答话。

“陈姐姐,”宋田田则问道,“你把柳其金藏在哪儿呀?”

陈佳茜脑袋微转,看了看宋田田,冷然道:“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我要让他在绝望中死去!”

思炫一脸木然地说:“我知道柳其金在哪里。”

陈佳茜斜眉一蹙:“你怎么可能知道?”

“现在还不知道,但马上就能知道了。”思炫淡淡地说。

陈佳茜皱眉不语。

宋田田问道:“慕容大哥,你有办法知道?”

思炫指了指偏厅里摆放在那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说道:“这台电脑里有一个视频文件,那是陈佳茜强迫柳其金拍下的,内容是引导众人到饭厅去吃晚饭。不过当时我并没有亲眼看过那段视频,视频的内容是宋田田后来告诉我的。

“后来,我们在臧大牛的尸体手上的iPad中看到另一段陈佳茜强迫柳其金所拍的视频。当时戴青水看完以后说了句:‘柳其金这次并没有眨右眼,一次也没有,难道他并没有患慢性结膜炎?’我直到现在也没有看过第一段视频,但通过戴青水这句话,可以知道在第一段视频中,柳其金频繁眨右眼。

“问题是,如果他真的患了慢性结膜炎,为什么在第二段视频中没有眨眼?最大的可能是,柳其金的确没患什么慢性结膜炎,他在第一段视频中不断眨眼,其实是在给观看这段视频的人提供某种信息……”

“啊?”东方鹤马一脸讶然,打断了思炫的话,“真的吗?”

“难道柳其金在视频中告诉我们他被藏到哪儿?”宋田田问道。

“可能性很大。”思炫答道。

陈佳茜一脸惊慌,显然她在强迫柳其金录制视频的时候,也没发现柳其金在视频中留下了求救信息。

东方鹤马箭步跑到木桌前,再次打开笔记本电脑中的那段视频。思炫和宋田田也跟着他走了过去。只有陈佳茜呆立原地,一动也不动。

“留意柳其金在说到哪些字的时候眨右眼。”

宋田田和东方鹤马在思炫的这个提示下,再一次观看这段视频。

“各位幸运儿,欢迎来到(眨眼)断肠城参加‘科龙二十载感恩送房’活动,我是科龙公司的董事长柳其金。

“各位长途跋涉,远道而来,请恕我有失远迎。希望断肠城能给各位带来舒(眨眼)服安适的感觉。今晚请各位在此留宿一夜,稍后我会为各位安排客房(眨眼),明天再安排专车把各位送回市区。

“现在,请各位由(眨眼)你们面前的木桌右侧的门口走进去,如果没有走错的话(眨眼),各位将进入一道走廊,经过走廊后,将来到饭厅。饭厅里有我为各位精心准备的晚餐,请各位尽情享用。

“晚饭以后,我就(眨眼)会到饭厅来跟大家见面。到时我(眨眼)将亲自举行本次活动的终极抽奖及颁奖仪式,敬请期待。”

看完视频,东方鹤马说道:“一共眨了七次眼呀。”

思炫道:“他每次眨眼时所说的字,连起来就是‘到舒房由话就我’。”

“‘到舒房由话就我’?唔……啊?”宋田田恍然大悟,叫道,“他说的是‘到书房油画救我’!”

陈佳茜一听到宋田田说出这句话,霎时间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

东方鹤马快步走到陈佳茜跟前,使劲地拉着她的手臂,粗鲁地说:“走!到书房去!”

第十章“斩首鬼”的自白

two

当下东方鹤马押着陈佳茜,思炫和宋田田跟在后面,四人再次回到走廊,走进走廊入口处的书房。

思炫和宋田田是第三次到这儿来了。但东方鹤马却是第一次。他一走进书房,就东张西望,最后把视线落在挂在正对着房门的那面墙壁的油画上。

东方鹤马走到油画前,把油画从墙上取下,果然看到油画后方的墙壁上有一扇暗门。他打开暗门,一道向下的楼梯现于眼前。

众人先后走进暗门,经过楼梯,来到一个灯光昏暗的地窖里。向前走了一会,来到一个看上去像是储物室的房间前方。东方鹤马把门推开,只见这个大概只有十平方的储物室里有两个人!

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坐在地上,身体被五花大绑,嘴巴被封箱胶纸封住。众人认得,他便是断肠城的主人、科龙公司的董事长——柳其金。此刻的他,一头白发杂乱不堪,面容扭曲,脸上充满恐惧和绝望,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另一个人就在柳其金旁边,坐在一把轮椅上。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看上去要比柳其金小几岁,却和柳其金一样,白发苍苍。他不仅面容憔悴,而且口舌歪斜,五官几乎挤在一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没有左耳,且右眼的目光迟钝而空洞,应该是失明的。

众人进来后,柳其金抬头向众人看了一眼,当他的目光扫过东方鹤马和宋田田时,死气沉沉的眼睛竟然散发出一阵异样的光芒,那被恐惧和绝望所占据的脸上,竟然显出一丝激动;至于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也微微地抬起头,怔了一下,随即咬了咬牙,目光之中掠过愤怒和怨恨。

宋田田马上走到柳其金跟前,帮他松绑。柳其金呜咽道:“芷田……你是芷田……呜呜……”

宋田田不知道怎么回答,轻轻地“嗯”了一声,转头叫道:“慕容大哥,东方大哥,过来帮忙呀!”

思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这是他特意带到断肠城里以作防身之用的,扔给东方鹤马。东方鹤马“哼”了一声,不情愿地走过去,用军刀把绑在柳其金身上的绳索一根一根地割断。

与此同时,陈佳茜走到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前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声道:“干爹,我失败了……”

思炫慢悠悠地走到陈佳茜身旁,朝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瞥了一眼,冷冷地说:“你就是秦珂,断肠城连环杀人事件的始作俑者。”

“你……是谁?”那男人盯着思炫,含糊不清地说道。他没有否认思炫的推测,看来他确实便是千方百计找柳其金复仇的秦珂。

思炫没有回答。于是陈佳茜说道:“干爹,他就是那个和宋田田一起来的慕容思炫。我们的计划,全部被他破坏了。”

秦珂瞪了思炫一眼,目光之中似乎要喷出火焰,像是想把思炫活生生吞到肚子里一般。只是他行动不便,甚至无法动弹,所以对思炫这个破坏自己计划的人也只能无可奈何。

“线索越来越多,真相也越来越明朗了。”思炫看着秦珂,补充推理,“三年前,你——我推测还有陈佳茜,你们两个人潜入断肠城,把容念抓到二层的陈列室。当容念知道你就是害死她的小女儿柳思贝的凶手后,十分愤怒,趁你不注意,狠狠地咬掉了你的左耳。你因此要砍掉容念的头颅带走。

“你本来可能患有糖尿病、高血压或心脏病等疾病,在杀死容念后,在你再次达到让柳其金痛苦的目的后,或许是过度劳累,也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你中风了。后来你虽然恢复了神智,但却留下了后遗症——半身不遂。

“尽管如此,你仍然无法消除心中对柳其金的恨意。当你知道柳其金要把五个子女请到断肠城后,就叫你的干女儿陈佳茜代替你杀死柳其金的五个子女,对柳其金进行终极报复。为了欣赏这幕疯狂的杀人剧,你还让陈佳茜把你送到这里,和柳其金共处一室。这样,每次陈佳茜把柳其金的子女的头颅送进来的时候,你就能亲眼看到柳其金的痛苦模样。”

“靠!”东方鹤马大骂,“你们这父女两人真是超级变态呀!”

柳其金身上的绳索被割断了一半,但东方鹤马却不再理会了,走到秦珂跟前,直接用手上的瑞士军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怒骂:“你他妈想干掉本少爷?去死吧!”

“不!”陈佳茜猛地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叫道,“别伤害干爹!”

东方鹤马转过头,用军刀直指着陈佳茜的面门:“快说!一切是不是像慕容思炫推理的那样?”

陈佳茜定了定神:“只要你不伤害干爹,我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少废话!快说!”东方鹤马没耐烦地吼道。

陈佳茜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了。

第十章“斩首鬼”的自白

three

“我妈妈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病死了,从小我就跟爸爸生活在一起,两人患难与共。虽然没有妈妈,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爸爸很爱我。遗憾的是,在2000年,爸爸竟然患上了鼻咽癌。他的病情反反复复,只能吃药控制。尽管吃药,他还是会经常感到身体不适,抵抗力越来越弱。终于,在2002年,爸爸永远离开了我。当时我只有十八岁。

“爸爸离开前,他也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怕我没人照顾,于是把我托付给他的一位名叫秦珂的老朋友,甚至让我拜秦珂为义父。这位秦珂,从我懂事起,就看到他偶尔来找爸爸喝酒,每年几次。但在拜他为义父前,我跟他不熟,很少说话。

“爸爸离世的前一晚,把我叫到病床前,对我说:‘茜,爸爸马上就要离开了,以后你要跟干爹好好地生活。我年轻时做过一些对不起你干爹的事,一直没有机会弥补。以后如果有机会,请你一定要帮爸爸好好补偿干爹,弥补爸爸的过错。’”

陈佳茜说到这里向秦珂看了一眼,接着说:“对不起,干爹,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秦珂皱了皱眉,含糊不明地问:“对不起……我?什么……事?”他中风以后,说话时总是咬字不清。

陈佳茜摇了摇头:“爸爸没明说。”

“后来呢?”宋田田问。

陈佳茜微微地吸了口气,继续叙述。

“干爹没有儿女,几十年来都是一个人生活,很可怜。他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表面冷酷,内心却很感性。和干爹住在一起后,开始时他很少跟我说话,后来大概是感受到我是真心实意地对他好,他也对我越来越信任,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有一天他对我说:‘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这么好,在我心中,真的把你当成了亲女儿。’我当时听了觉得很感动。

“干爹并非随便说说,他是真的把我当成亲女儿了。在干爹说完这句话的不久后,有一次我俩出游,干爹驾车,我坐在副驾位上。上了高速公路后,我们的车突然失控,眼看就要撞上前方的货车了。在这种情况下,司机一般都会把方向盘猛打左边,让副驾位去撞击前方,以免自己受伤,对吧?但干爹在这生死瞬间,首先想到的是坐在副驾位的我的安危。他在没有时间思考的情况下,本能反应般地把方向盘猛打右边,导致驾驶位撞上货车,严重扭曲变形,干爹也因此身受重伤,被困车内。

“后来干爹被送到医院,虽然经过抢救,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却在医院休养了几个月才完全康复,而且那场车祸还导致他的右眼永久失明了。

“如果当时不是干爹保护我,恐怕现在我已经没有机会在这里说话了。所以那次车祸后,我知道现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就是干爹——这个和我亲爸爸一般愿意用生命去救我的人。我决定把干爹当成亲爸爸一样,好好照顾他,直到他终老。

“干爹住院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到医院陪他。而他也陆陆续续地把自己以前的一些故事告诉我。在这些往事中,有一件事他说起来特别激动,那就是:有一个名叫柳其金的医生间接害死了他的妻子和儿子。

“三年前,我和干爹在听电台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一个采访柳其金的节目。当时那DJ问:‘柳先生,你喜欢小孩子吗?’柳其金说:‘喜欢啊。’DJ说:‘据我所知,你应该没有孩子吧?你那么喜欢孩子,却没有孩子,你遗憾吗?’柳其金说:‘不,虽然没有孩子,但我和我妻子在一起,我觉得幸福极了。’

“干爹听完这个节目以后,好几个晚上都失眠了。他说:‘这个柳其金害死了我的妻儿,他凭什么幸福?我不能让他幸福!我要他也尝尝我的痛苦!’

“接下来的事,就跟慕容推理的那样:某个晚上,干爹带着我潜入了柳其金所住的断肠城,抓住了柳其金的老婆容念。容念问我们是谁。干爹在她耳边说:‘不记得我啦?我可记得你呢!当年,我的老婆和儿子,就是被你丈夫害死的!’容念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秦珂!九年前在我女儿的奶粉中下毒的人就是你!’干爹哈哈大笑:‘正是!柳其金害死我的两个亲人,而我只杀死他的一个女儿,算是便宜他了。’干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杀死柳其金的女儿的事,我是那时候才知道的。

“容念当时咬牙切齿,苦于被绳子紧绑,无法动弹,否则一定会跟干爹拼命。不过,她还是趁干爹不留意,咬掉了干爹的左耳。干爹本来没打算要杀死容念,只是想侮辱她,让柳其金痛苦。但在耳朵被咬掉后,干爹恼羞成怒,杀死了容念,并且为了隐藏残留在容念嘴巴里的自己的血迹,他还斩掉了容念的脑袋带走。”

柳其金听到这里,想到妻子被杀时的情景,心中悲痛,发出一声悲鸣。秦珂朝他瞥了一眼,见他如此痛苦,狞笑起来。

思炫则看了看陈佳茜,冷冷地说:“你早就知道容念被斩首的原因,在大家讨论时,还首先提出‘凶手本来根本没想过要砍掉容念的头颅,只是打算杀死她,可是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必须砍下容念的头颅’这样的观点,也算胆量过人。”

对于思炫的“称赞”,陈佳茜微微苦笑,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叙述。

“干爹患有糖尿病和高血压,在杀死容念后,情绪过于激动,竟然中风了,还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尽管容念死了,干爹也瘫痪了,还是没能消除干爹心中对柳其金的仇恨。唔,干爹是一个异常执着的人。

“但是干爹还能怎样报仇呢?他已经杀死了柳其金的妻子和小女儿了,而柳其金的其他子女在哪里,他又不知道。他再无法令柳其金痛苦了。

“然而,过了没多久,却有一个男人来找干爹,说可以帮他制定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让柳其金亲眼目睹他的五个子女逐一惨死。”

宋田田听到这里问道:“那个男人是谁呀?”

思炫代替陈佳茜说出了答案:“是沈莫邪,就是那个在两年多前就服毒自杀了的沈莫邪。”

第十章“斩首鬼”的自白

four

陈佳茜凄然一笑,幽幽地说下去。

“慕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呀。是的,那个男人叫沈莫邪。那天,我上班去了,干爹自己一个人在家,想着报仇的事。这时候,沈莫邪闯进来了。他对干爹说:‘既然心里有恨意,那就杀掉他们啊,有什么好犹豫的?’干爹被说中心事,大吃一惊,对沈莫邪装糊涂。没想到这个沈莫邪竟对干爹杀死柳其金的妻子和女儿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干爹惊慌失措。沈莫邪却说:‘你不用担心,我是来帮你的。我可以为你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只要你严格执行我的计划,我可以保证,你所痛恨的人,最后一定会承受你当年所受痛苦的十倍之痛。’干爹说考虑一下,沈莫邪就离开了。当天我回家后,干爹并没有把沈莫邪出现过的事告诉我。

“过了几天,沈莫邪又来找干爹,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干爹问沈莫邪怎样令柳其金痛苦。沈莫邪说:‘我查到柳其金打算在三年后他六十岁生日那天,把他的五个子女邀请到断肠城。到时你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在柳其金面前把他的子女们逐一杀死。天底下还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的子女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更痛苦吗?没有!所以,你可以把你当年同时失去妻儿的痛苦,十倍还给柳其金。’

“干爹又问沈莫邪为什么要帮他。沈莫邪说:‘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因为柳其金的五个子女都该死啊。让那些该死的人受到惩罚,正是我一直在做的事。’干爹问他们为什么该死。沈莫邪逐一解释:‘柳其金的大儿子官商勾结,欺压平民,该杀;柳其金的大女儿,是一个无良医生,为了赚钱,害死不少病人,该杀;柳其金的二儿子,侵犯小学女生,丧心病狂,该杀;柳其金的三儿子,曾经对向他提出分手的前女友泼浓硫酸,令那个女生毁容,后来他的养父把他保住,使他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他也该杀……’”

东方鹤马听到这里,面如土色。

陈佳茜接着说,“‘至于柳其金的二女儿,曾经散播谣言,导致一个同学跳楼自杀,她也该杀。’”

宋田田正在帮柳其金解开身上的绳索,听到这里时,忍不住问道:“是说我吗?我没有散播谣言令同学自杀啊。”

思炫冷不防插话:“那是沈莫邪骗秦珂的,这样说才能让秦珂执行他的杀人计划。你没有做过坏事,沈莫邪并不打算惩罚你,所以让你来找我,让我保护你。至于沈莫邪对秦珂所说的臧大牛、戴青水、甘土和东方鹤马的罪行,都是真实的。”

东方鹤马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副“哪怕是真的你们又能怎样”的嚣张表情。

陈佳茜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干爹犹豫不决。沈莫邪最后说:‘你不用现在就答应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吗?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会把这个杀人计划的详细方案发送到你的邮箱,到时要不要执行计划,就由你自己决定吧。’他说完就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干爹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直到三个月前,干爹真的收到了沈莫邪发过来的杀人计划。这份杀人计划,把干爹心中的仇恨之火再次点燃了。最后干爹决定严格执行沈莫邪的计划,对柳其金进行终极报复。”

思炫舔了舔手指,插话道:“沈莫邪在2009年的时候就死了,你们三个月前收到的那份杀人计划,是沈莫邪死前利用邮箱的定时发送功能发给你们的。”

陈佳茜低低地“嗯”了一声,接着说:“虽然有完美的杀人计划,但干爹当时已经半身不遂了。为了复仇,他只好把三年前沈莫邪两次找他的事详细告知于我,还把沈莫邪发过来的杀人计划给我看,并且央求我代替他执行计划,杀死柳其金的五个子女。

“一开始我觉得这事儿特别荒谬。让我杀人?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三年前亲眼目睹干爹杀死容念的时候,我的心中已经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了。于是我劝干爹放下仇恨。可是干爹却说,他跟柳其金不共戴天,如果不能复仇,他宁愿死掉。我深知干爹的性格,如果我不帮他复仇,他是真的会自杀的。

“于是我陷入极度的矛盾之中。我真的不想杀人,可是我又不能让干爹自杀。我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帮助干爹报仇。一来因为爸爸生前曾经嘱咐我,如果有机会,要替他补偿干爹,二来则是因为干爹曾经舍命救我,如果没有干爹,我早就死了。既然我的命是属于干爹的,那么他想复仇,我自然应该为他执行。

“与此同时,我还这样劝说自己:干爹要杀的这五个人,都死有余辜,我杀死他们,只是替天行道,何罪之有?就这样,最后我终于说服了自己,我要代替干爹,按照沈莫邪提供的杀人计划,把臧大牛、戴青水、甘土、东方鹤马和宋田田这五个人统统杀死!

“在沈莫邪的计划中,第一个要杀的是臧大牛,第二个要杀的则是东方鹤马,然后用臧大牛的尸身来伪装成东方鹤马的尸身——毕竟他们两个的身高差不多,为我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方便接下来的杀人计划。

“可是,在计划实施前,我却查到东方鹤马竟然到马尔代夫玩了两个月,把皮肤都晒黑了——沈莫邪生前一定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以东方鹤马目前的肤色,臧大牛的尸身根本无法伪装。所以,我自己修改了沈莫邪的计划,把第二个要杀的人改成甘土,用臧大牛的尸身去伪装甘土的尸身。

“不过呀,甘土比臧大牛高了十多厘米,在这种情况下,臧大牛的尸身根本无法伪装。所以,我又自己加入了一个道具——酒坛子。我把臧大牛的尸身插进酒坛子里,让大家无法得知他的真实身高,从而瞒天过海,伪装成甘土的尸身。可是呀,我毕竟不是沈莫邪,临时修改的计划,破绽百出,让沈莫邪所制定的整个替换诡计都被慕容识破了。”

思炫朝陈佳茜瞥了一眼,一脸木然地说:“无论多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在执行的过程中,都会留下破绽。哪怕你没有修改这个计划,甚至这个计划由沈莫邪本人来执行,最终也必然被揭穿。”

陈佳茜苦笑:“确实是呀,在你面前,什么事情都没有悬念。”

她说罢,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十一章执着的杀意

one

这时候,宋田田终于把绑在柳其金身上的绳索全部解开了。

柳其金慢腾腾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秦珂跟前,淡淡地说:“秦珂,咱们上一次见面,差不多是在三十年前吧?”

秦珂朝柳其金瞥了一眼,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柳其金叹了口气,说起往事。

“当时你的妻子刚刚离世,你扬言要杀死我的妻儿,我怕你真的来伤害他们,所以把当时临盆在即的妻子以及儿子大牛送到亲戚家暂居,我和母亲两人则留在家里。

“果然,某天晚上,你持刀潜入我家,想要伤害大牛。结果你不仅扑空了,还被因为听到我的求救声而前来帮忙的邻居们逮住。我清楚记得你当时说的话,你说:‘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还会来报仇;有种你让你的儿子一辈子别回来,否则我一定杀死他!’

“最后我让邻居们把你放走,因为事实上你还没行凶,哪怕报警抓你,作用也不大,而且,再怎么说,你妻子的死,我确实难辞其咎。可是当时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一念之仁,让你离开,后来却害死了自己的小女儿柳思贝,还有我的妻子。

“因为你的恐吓,我真的不敢再把大牛留在自己的身边了。我当然想过带着妻子和大牛,悄悄逃离S市,到偏远的地方隐居,躲避你的追杀。可是啊,当时我的母亲因为中风而不能走动,更无法迁居。我的父亲早逝,我是母亲含辛茹苦养大的,我怎能丢下母亲?所以最后,我只好忍痛把儿子送走了。

“唉,当时大牛只有三岁,他长大后,完全忘了我跟他相处的那三年时光了。但在我心中,却忘不了,永远忘不了。他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坐起来,第一次叫爸爸,第一次走路……我每天下班回家后,他一边叫着‘爸爸’一边跑过来,我抱起他,亲吻他……这些我都忘不了……呜呜……我真的好怀念每天和儿子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大牛是我的六个儿女中,我最爱的那个……

“其后我的妻子每次怀孕,我都悄悄把她送到亲戚家,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孩子满月后,才接她回家。而后来陆续出生的青水、旺土、鹤马和芷田,我也分别送给亲戚的朋友或朋友的朋友收养。

“为了避免你查到他们的踪迹,我没有跟任何一个孩子的养父母见过面,他们一直不知道他们收养的孩子的亲生父母是谁。我只是交代帮孩子寻找养父母的亲戚和朋友,无论孩子到了什么家庭,孩子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一定要保留。牛、水、土、马、田、贝,这些字都跟我名字中的‘金’字一样,可以组成一个品字形结构的字,而这,就是他们六个是我的亲生孩子的见证!

“无法看着亲生孩子们长大,是我一辈子最遗憾的事。不过当我想到这样做是为了他们的安全时,我就稍微释然了。

“十二年前,我的小女儿柳思贝出生了。当时我已经四十八岁了,人生过去了一大半。我真的再也舍不得把女儿送走。而且我认为你已经放弃监视我了——毕竟你妻子的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所以,最后我和妻子决定把小女儿留在身边,由我们亲自抚养。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还没有放弃复仇。当我把妻子和小女儿接回家后,你竟然再次潜入我家,在我女儿的奶粉中投放百草枯的水剂!那可是没有任何特效药可以解毒的毒药啊!你竟然那么心狠手辣,用来毒害一个尚未满月的婴儿?那时我终于知道,仇恨已经让你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只为了报仇而生存的怪物!

“因为孙女的死,我的母亲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没多久也离开了。从此,我和妻子两人相依为命。我不敢去跟我的五个子女相认,因为一旦被你发现,你会毫不犹豫地对他们下毒手。再说,我也不想去破坏他们现在的生活。

“六年前,我在这里建造了断肠城,与妻子两人隐居于此。三年前,妻子提议:‘我真的好想见见我们的五个子女。要不我们想一些借口把他们请到断肠城来,跟他们见见面吧。当然,为防那个秦珂对付他们,我们绝不能跟他们相认。’

“我和妻子的想法一致,也想在有生之年跟五个子女见一面。于是我尝试调查他们现在的情况。通过调查我发现青水在英国进修,要一年半以后才回国,而鹤马也在澳大利亚读中学,要三年后才回来。留在国内的只有大牛、旺土和芷田。

“我和妻子是希望能一次跟五个子女见面,好好地享受天伦之乐——尽管只有一天或两天的时间。于是我说:‘要不这样吧,三年后在我六十岁生日那天,再把他们请来吧。到时青水和鹤马都回国了,我们一家七口,可以聚首一堂。’妻子赞成,并且非常期待。从那时起,在2012年的五月初十那天跟五个孩子的见面,成为我和妻子最大的期盼。

“可是呀,妻子永远等不到这一天了。同年十月份,妻子离奇被杀。我心里知道凶手一定是你,只是没有证据。

“连妻子也离我而去,我真的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反正五个孩子都活得好好的,我也没有牵挂了。但我不能就此死去。一来因为我很想完成妻子的遗愿,在我六十岁生日那天,把五个子女请回来;二来我也真的很想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最后见一见我的子女们。

“所以最后我决定,就按原计划,在三年后的2012年,我六十岁生日的那天,把五个子女请到断肠城来。和他们见面后,我就自杀,去陪我的妻子。

“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那个名叫沈莫邪的人,竟然如此神通广大,不仅查到我的五个子女是谁,而且还知道了我的想法,并且为此制定了一个杀死他们的计划!”

宋田田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感慨道:“一个在2009年已经死去的人,竟然是发生在2012年的连续杀人事件的幕后黑手。这个沈莫邪实在太可怕了!”

柳其金望向宋田田,叹了口气:“芷田,是我害了你们,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通过举办什么送房子活动把你们兄妹五人请回来,你的哥哥姐姐们就不会遇害了。”他所说的“芷田”,正是宋田田本来的名字。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哈……哈哈……”

秦珂说道。虽然他因为中风而吐字不清,但语气中却流露出复仇的快感。

柳其金向秦珂看了一眼,吁了口气,冷冷地道:“秦珂,其实你的孩子……唉!”

“什、么?”秦珂盯着柳其金。

柳其金欲言又止,想了想,终于摇了摇头:“没什么了,反正你的妻子之死,我确实有很大的责任。再说,如果当年不是我心软把你放走,又或者现在没有把子女们叫回来,那么悲剧也不会发生。我妻子的死,我儿女们的死,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面对着秦珂和陈佳茜这两个杀死自己妻儿的凶手,柳其金的语气中却没有愤怒和憎恨,只有悲伤和绝望。他已万念俱灰了。他心想:“哪怕把这两个人碎尸万段,但阿念和孩子们也不会复活了。”

思炫鉴貌辨色,猜到了柳其金的那句“其实你的孩子”的后半句是什么。他转头望向陈佳茜,冷冷地说:“你刚才提到你的父亲。你父亲的名字叫贾浩,对吧?”

陈佳茜吃了一惊,颤声问:“你……为什么连这个也知道?”

“在分配房间时,当走廊上只剩下宋田田、我和你三个人的时候,宋田田对你说:‘陈姐姐,我们就同住一个房间吧,把另一个房间让给慕容大哥。’你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她随后又叫了一声‘陈姐姐’,你还是没有反应。为什么呢?因为你当时根本没反应过来宋田田是在跟你说话。”

“不知道我在跟她说话?”宋田田搔了搔脑袋,“我不是都叫‘陈姐姐’了吗?”

思炫朝宋田田瞥了一眼,微微地吸了口气:“关键就在这里。‘陈佳茜’只是一个假名,她本来并非姓陈,所以当你叫她‘陈姐姐’的时候,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你是在叫她。

“那么她本来叫什么名字呢?我想到了贾浩这个人。他是柳其金的恩人,同时也是秦珂和毛佳妮夫妻两人的朋友,正是贾浩的介绍,秦珂和毛佳妮才会到S市找柳其金接生,从而引发后来的无数事情。这个贾浩可以说是这次连续杀人事件的关键人物。

“正好贾浩的‘贾’字和陈佳茜的‘佳’字发音相似,所以我作出一个大胆的假设:陈佳茜本来就是姓贾的,她的真实全名叫贾茜。冒充幸运儿的时候,为了掩饰身份,她把‘贾’字改成‘佳’字,再随便加上一个姓氏——陈,从而组合成‘陈佳茜’这个名字。

“既然贾茜和贾浩都姓贾,由年龄来推断,贾浩极有可能便是贾茜的父亲了。”

陈佳茜——该称呼她为贾茜了——长长地叹了口气:“慕容啊慕容,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可怕的人。你说对了,我的本名就叫贾茜。”

在思炫刚才的推理中,当他提到“贾浩”这个名字时,柳其金皱了皱眉,喃喃自语:“贾浩……毛佳妮……唉……”

他的声音虽低,而且几乎被思炫的说话声覆盖,但思炫耳朵极灵,一心二用,一边说话,一边聆听柳其金的自语。这时只见他扭动了一下脖子,走到秦珂跟前,一脸呆滞地问:“你的妻子毛佳妮,跟贾浩是好朋友吧?”

秦珂皱眉,吃力地说:“是……又怎样?”

“你是否想过他们会背着你偷情?”思炫冷冷地问。

秦珂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有些激动地说:“你……说什……么……”

思炫朝柳其金瞥了一眼,淡淡地问:“你都知道吧?”

柳其金轻轻地“嗯”了一声,叹了口气。

秦珂咬了咬牙:“到底……什么事……”

思炫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分析起来。

第十一章执着的杀意

two

“以下是我的推测:秦珂和毛佳妮夫妇两人,跟贾浩是好朋友,三人住在同一座城市里。然而,毛佳妮出轨了,背着秦珂跟贾浩偷情。出轨以后,毛佳妮非常后悔,觉得很对不起秦珂,发誓不再跟贾浩见面。而贾浩也对秦珂心存愧疚,离开了他原来所在的城市,到外地去了。他临死前对贾茜说:‘我年轻时做过一些对不起你干爹的事,一直没有机会弥补。’所指的就是这件事。

“贾浩离开没多久,毛佳妮发现自己怀孕了。因为在那段时间,她跟秦珂以及贾浩都有过亲密行为,所以她也不知道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谁。她写信把怀孕的事告诉了贾浩。贾浩应该非常喜欢小孩子,所以回信对毛佳妮说:‘孩子出生后,你想办法做个鉴定,如果孩子是我的,让我带走,好吗?’

“毛佳妮当然不能答应贾浩,一来,哪怕孩子不是秦珂的,但毕竟是毛佳妮的亲骨肉,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怎么舍得让贾浩带走?二来,如果孩子被带走了,她怎么向秦珂交代?所以她在回信中坚决拒绝了贾浩的这个要求。

“贾浩实在太喜欢小孩子了——而且那还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孩子,他想要把孩子暗中夺过来,于是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对其有过恩惠的妇产科医生柳其金。为什么我知道贾浩有恩于柳其金呢?因为书房里有一张柳其金和贾浩年轻时合拍的照片,背面由柳其金写着:‘1979年秋,与恩人贾浩合照于S市电视塔前。’

“贾浩先写信给秦珂,大概内容是:‘恭喜你快当爸爸了,我认识一个产科医生,技术很好,你可以预约他帮嫂子接生,他叫柳其金,住在S市,在S市第三人民医院任职。’

“不久以后,贾浩又给柳其金写了一封信,内容是:‘我有一位朋友,名叫秦珂,他的妻子名叫毛佳妮,马上就要生孩子了。我介绍秦珂到S市找你帮他的妻子接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来找你?如果有,请速拍发加急电报告诉我。’这封信现在就在书房的抽屉里。

“秦珂确实带着毛佳妮到S市找到柳其金,所以柳其金发电报把此事告诉贾浩。于是贾浩又给柳其金发了一封电报,内容是:‘我于明日下午到S市找你,有要事相求,见面详谈。’这封电报,现在也在书房的抽屉里。

“贾浩来到S市找到柳其金后,要求他做什么事呢?根据现在我所掌握的线索,我作出的假设是:贾浩希望柳其金在毛佳妮分娩的时候,用医院里夭折的死婴换走她的孩子!”

秦珂大吃一惊,颤声道:“这……这……这……”

而柳其金则摇头叹气。

思炫清了清嗓子,继续推理。

“虽然这件事违背了医生的道德,但柳其金必须这么做,因为贾浩曾经有恩于他。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毛佳妮还没到预产期,却胎盘早剥,被送到医院抢救。因为她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出现失血性休克,回天乏术了,所以柳其金也无能为力。不过柳其金的技术确实一流,虽然没能挽救毛佳妮的性命,但竟然保住了她腹中的胎儿。

“但是秦珂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柳其金答应过贾浩,要用死婴换掉毛佳妮的孩子。所以最后柳其金告诉秦珂:‘你的妻儿都保不住。’然而事实上,毛佳妮肚子里的孩子活下来了。”

他说到这里向柳其金看了一眼,冷冷地问:“你刚才对秦珂说:‘秦珂,其实你的孩子……’你没把话说完,其实你要说的是‘其实你的孩子并没有死’,对吧?”

柳其金慢慢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众人沉默。良久,他才把眼睛睁开,说道:“是的,你的推理完全正确。当时我确实保住了毛佳妮的孩子,但没有把这个孩子交给秦珂,而是让贾浩带走了。其后,这个孩子就由贾浩抚养了。在那孩子三岁的时候,贾浩带着孩子来探望我。或许是压抑得太难受了,那天贾浩把他跟毛佳妮偷情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最后还说:‘我到现在仍然深爱着佳妮,我后半辈子什么都不做,就是一心一意地抚养这个孩子。’”

“喂?”秦珂喘着气,吃力地问,“那……孩子呢?在……哪?”

思炫朝贾茜瞥了一眼,语气毫无抑扬顿挫:“就是她——贾茜。”

贾茜失声大叫:“什么?我?”

秦珂也惊呼一声:“是……茜?怎么……会?”

东方鹤马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那贾茜到底是贾浩的女儿,还是秦珂的女儿呀?”

秦珂也跟着问:“是……是谁的?”

贾茜一脸茫然,自言自语:“我……我的亲爸?或许是干爹?怎么……怎么可能……”

思炫微转脑袋,平时呆滞无神的目光此刻如冷电一般,刺向秦珂的面门:“秦珂,沈莫邪曾对你说:‘让那些该死的人受到惩罚,正是我一直在做的事。’他之所以要布下杀局,杀死臧大牛等人,就是因为他们做过坏事,在沈莫邪眼中是‘该死的人’。但你没想过吗?你杀死了无辜的柳思贝,也杀死了无辜的容念,丧尽天良,在沈莫邪眼中,你自然也是‘该死的人’,但他为什么没有惩罚你?”

“我……我……”秦珂面如土色。

思炫接着说:“所以,我认为,贾茜的亲生父亲,并不是贾浩。当年贾浩把贾茜带走后,曾跟她做过亲子鉴定,发现贾茜并非自己的女儿。也就是说,贾茜的亲生父亲是你——秦珂。不过,贾浩实在太喜欢小孩子了,而且贾茜是他深爱的女人的亲生孩子。所以,他没舍得把贾茜还给你。明知道贾茜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他还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抚养成人。

“直到十二年前,他患上鼻咽癌,时日无多,才把贾茜托付给你——毕竟你才是贾茜的亲生父亲。他让贾茜拜你为义父,难道你还不明白他的用意?

“你和贾茜其实只是萍水相逢,虽然住在一起以后逐渐熟悉对方,但毕竟相处的时间不长,感情不深,为什么在遭遇车祸的时候,在没有时间思考的情况下,你竟然会舍命保护贾茜?因为她是你的亲女儿!虽然当时你并不知道这件事,但心底深处却有着血浓于水的感应。

“而沈莫邪,他早就查到了你和贾茜的父女关系。他知道,在你收到他的那份杀人计划后,你心中对柳其金的仇恨一定会再次激发,你按照他的计划把臧大牛等人杀死的可能性很高。但你已经半身不遂了,只能让贾茜代你执行计划。让你的亲生女儿贾茜成为杀人凶手,哪怕能逃过法律的制裁,但也一辈子留下阴影,生不如死,这便是沈莫邪对你这个恶人的惩罚!”

秦珂听得汗水涔涔而下,喃喃自语:“我……害了茜……我……是我……”

他一边说,一边吃力地举起右手。贾茜会意,马上走过去,再次跪在秦珂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呜咽道:“干爹,我是自愿帮你的,我无怨无悔……呜呜……真的,你不必愧疚……呜呜……”

秦珂也老泪纵横:“茜……女儿……”

贾茜稍微站起身子,紧紧地抱着秦珂:“爸爸……爸爸……”

她本来就对义父感情深厚,把他视作亲人,此时得知义父竟然真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时,心情却在激动中夹杂着几分迷惘,复杂无比。

柳其金看到秦珂和贾茜父女两人相拥,心中那份对子女们的思念被触动起来了。

他两眼湿润,对东方鹤马和宋田田说道:“鹤马、芷田,过来让爸仔细瞧瞧……”

东方鹤马大声打断了他的话:“放屁!你不是我的爸爸!我的爸爸是东方奇!”

柳其金看着东方鹤马,叹了口气:“东方奇是我创业时的一个合作伙伴的表哥。当年他们夫妇很想要一个孩子,但却不孕,想要领养一个男孩。于是我通过我的那个合作伙伴,把刚出生一个多月的你送给他们抚养。当然,东方奇夫妇并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我。

“鹤马,你真的曾经向一个女生泼浓硫酸,令她毁容?后来东方奇把你保住了?唉,看来是我所托非人。养不教,父之过。一切都是我的错……”

“闭嘴啦!别再说啦!”东方鹤马走到柳其金身前,一把把他推倒在地,涨红了脸怒骂,“臭老头!别再妖言惑众了!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的儿子!我的爸爸是东方奇!”

看来他到现在仍然不能接受自己是柳其金儿子的现实。又或者是他的心里已经知道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但因不愿接受,只能自欺欺人。

“喂!你干吗动手把他推倒呀?”宋田田一边说一边走到柳其金跟前,把他扶起。柳其金被儿子推倒,又被女儿扶起,心中百感交集,苦笑不语。

东方鹤马指着宋田田喝道:“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啪”的一声,竟是宋田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打了东方鹤马一个巴掌。

“你!”东方鹤马怒极。

他还没反应过来,宋田田反手又打了他一个嘴巴。东方鹤马的脸颊上,留下了两个清晰的掌印。

“妈的!敢打我?”

东方鹤马怒不可遏,举起右手,想要打宋田田,却被思炫一把捉住了手臂。

“靠!敢拦我?”

东方鹤马左手挥拳打向思炫的腹部。他不知道,思炫其实是一个武术高手,精通各种格斗技巧。只是平时他用脑袋已足以解决绝大部分问题,根本没有施展身手的机会。此刻他见东方鹤马攻击自己,身子微转,轻易地避开了他的拳头,与此同时,右手一滑,抓住了他的手腕,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把他拉到自己的身前,左臂顺势压向他的手腕,身体右转,力压其臂。这是擒拿中的一招,名叫拧腕断臂。

东方鹤马疼得哇哇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思炫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加大力度。

“哇!好疼!求求你,放了我!”东方鹤马求饶道。

但思炫终究不为所动。

终于柳其金开口求饶:“这位小哥,求你放了我的儿子,好不好?求求你!”

思炫朝柳其金瞥了一眼,这才把东方鹤马放开。东方鹤马不敢再逞强了,右手轻抚左臂,呼呼喘气。

“鹤马,过来让我看看,好不好?”柳其金一副可怜的样子。

东方鹤马看了看柳其金,两脚微颤,似乎想走过去,但又下不了决心。

宋田田大声道:“过来啊!”

东方鹤马轻轻地“哼”了一声,这才勉为其难地走到柳其金跟前。

柳其金左手握着宋田田的手,右手握着东方鹤马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等这一天,等了几十年……呜呜……”说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感情,眼泪夺眶而出,与此同时,把东方鹤马和宋田田紧紧地搂在怀里,失声痛哭。

紧抱着儿子和女儿,正是他多年来朝思暮想的事。这样的梦,他每年都会做几次。而现在,他终于梦境成真了。

令他痛心疾首的是,在那些梦中,儿子和女儿每次都会被秦珂用残忍的手法杀死。而在现实中,臧大牛、戴青水和甘土,也确实都死于非命,死于秦珂的仇恨之中。

“鹤马、芷田,原谅爸爸……呜呜……”柳其金把压抑了数十年的眼泪尽情释放。

“嗯,你别这样……别这样……”宋田田不断地安慰柳其金。她也泪流满面了。虽然她跟柳其金没有任何感情,甚至在此之前彼此从未见过面,但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她却不由自主地为这个“陌生人”流下了这么多的眼泪。

至于东方鹤马,却不发一言,一脸不屑。

良久,柳其金才慢慢地把东方鹤马和宋田田放开。东方鹤马“哼”了一声,后退了两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宋田田则定了定神,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就在这时候,柳其金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胶囊,以飞快的速度把胶囊扔到嘴里,使劲地咽了下去。

第十一章执着的杀意

three

宋田田微微一呆,问道:“你、你干吗呀?”

柳其金摆了摆手,没有说话,紧接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又从青变灰,身体还微微地颤动起来。

“你怎样呀?你刚才吃了什么呀?”宋田田一脸焦急。

思炫冷冷地说:“根据他的反应可知,他刚才吞下的那颗胶囊里有毒鼠强的粉末。”

“毒鼠强?”宋田田失声大叫。

东方鹤马也脸色微变。

贾茜和秦珂则一脸惊愕。

宋田田紧接着对柳其金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为什么啊?”

柳其金满额冷汗,呼呼地喘着气,吃力地说道:“三年前,阿念离我而去……当时我就想随她……随她而去……咳咳……不过,在我六十岁的生……生日时……和五个孩子相聚……是我和阿念的共同愿望。我……我为了完成阿念的遗愿……苦苦坚持到现在……咳咳……”

他说到这里,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突然间,口吐白沫,面容扭曲。

“你先别说了……”宋田田紧紧地握着柳其金的手说道。

柳其金摇了摇头,虽已气咽声丝,却仍然坚持说下去:“让我……说完……咳咳……我本来就打算跟孩子们见面后……就自杀。我连遗嘱都写好了……咳咳咳……现在我的三个孩子在我面前……一一死去,我更没有活下去的……的理由了。这……这真是一个最坏的结局呀……如果当年不是贾浩叫秦珂和毛佳妮来找我……如果我没有生下你们……如果……如果我没接受那个电台采访……如果我没有把你们请回来……那么……现在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我……是我……”

他还没说完,忽然身体强烈地抽搐起来。他说不下去了。

宋田田转头向思炫求助:“慕容大哥,求求你救救他。”

思炫摇了摇头:“必须彻底清除他胃里的毒物才能救他,但现在无法帮他洗胃,也无法导泻。”

“那怎么办呀?”宋田田声音呜咽。

柳其金定了定神,低声说道:“芷田……我的乖女儿……好好活下去……我……我……我最后只想听到你们叫……叫我……一声……爸爸……”

宋田田哭着叫道:“爸爸!爸爸!”

柳其金欣慰地笑了笑,脑袋微转,望向东方鹤马。

宋田田会意,对东方鹤马大叫道:“快叫爸呀!”

东方鹤马皱眉道:“他不是我爸!我爸是东方奇!”

宋田田又急又怒:“快叫呀!”

东方鹤马“哼”了一声,把头转到另一边去。

柳其金叹了口气,凄然一笑,慢慢地闭上眼睛,忽然脑袋下垂,再也不动了。

“爸爸!”宋田田声嘶力竭地喊道。

可是柳其金没有回答她。他在痛苦、绝望、遗憾而又略带欣慰之中,永远离开了这个对于他来说无限残忍、无比悲哀的世界。

第十二章最后的杀意

one

现在这个位于断肠城地窖的储物室里只剩下慕容思炫、宋田田、东方鹤马、秦珂和贾茜五个人了。

亲眼目睹自己憎恨了二十多年的柳其金离世,秦珂的心里却并没有兴奋的感觉。他忽然想通了:哪怕把柳其金的妻子和儿女全部杀光,但自己的妻子毛佳妮也无法复活。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心中的仇恨,他那执着于报仇的信念,不仅使他成为杀人凶手,甚至让贾茜——他的亲生女儿——也成为杀人凶手,现在等待他们父女俩的,是法律的制裁。他悔恨交织。沈莫邪要惩罚他这个为了复仇而滥杀无辜的“恶人”,他做到了。

至于贾茜,此时此刻,心情复杂无比。她本来和臧大牛、戴青水以及甘土无怨无仇,只是为了帮秦珂这个曾经舍命救过自己的义父复仇,为了阻止义父因为无法复仇而自杀这件事发生,也为了弥补自己的父亲贾浩对秦珂所做的错事,才成为残忍冷血的“斩首鬼”,先后杀死他们三人。

在杀死臧大牛的时候,她的心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在割下臧大牛的头颅之时,她双手颤抖,脑中一片空白。而在臧大牛的头颅被割下的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恶魔。接下来,她的大脑麻木了,她的心脏冰冷了,在杀死甘土和戴青水的时候,她手起刀落,再也没有丝毫犹豫。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她回想昨天晚上及今天凌晨的杀人经历,恍如隔世,只觉得当时杀人的并不是自己,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她懊悔无比。如果让她再次选择,她一定不会答应秦珂帮他执行沈莫邪的那个杀人计划。

可是如果不帮助秦珂复仇,他是会自杀的。那怎么办?贾茜也不知道。反正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喂!”东方鹤马的呼喝声把贾茜从思索中拉回现实,“快把断肠城的大门钥匙交出来!”

贾茜朝东方鹤马看了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

“喂!你没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吗?”东方鹤马怒道,“臭婆娘,快把钥匙交出来!我要离开这儿!”

贾茜还是不为所动。

东方鹤马“哼”了一声,走到秦珂面前,提起右足,朝他的胸部狠狠地踹了一脚。秦珂无法躲避,轻呼一声,应声而倒。

“别碰我干爹!”

贾茜见东方鹤马伤害秦珂,又急又怒,跑过来阻止。东方鹤马一把揪住贾茜的头发,左手握拳,朝她的腹部狠狠地打去。贾茜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东方鹤马顺势一脚踹在贾茜的脑袋上,红着眼睛骂道:“变态杀人魔!想杀死本少爷?去死吧!”

慕容思炫连忙走过来,一把拉住了东方鹤马的手臂。东方鹤马还想继续攻击贾茜,却被思炫往后一拉,整个人跌倒在地。

“妈的!”东方鹤马定了定神,猛地站起来,怒视思炫。思炫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东方鹤马知道思炫身手了得,也不敢主动跟他动手。

宋田田走到贾茜跟前,把她扶起:“陈姐……唔,贾姐姐,你没事吧?”

贾茜低低地“嗯”了一声,吃力地站起来,左手捂住腹部,右手按着脑袋,忍着疼痛走到秦珂身边,想要把他连同轮椅拉起来,但身体受伤,使不上劲。宋田田见状连忙过来帮忙,两人合力把秦珂扶起。

“喂!”东方鹤马再次向贾茜骂道,“臭婆娘,快把钥匙拿出来呀!”

贾茜再次朝东方鹤马看了一眼,稍微犹豫了一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铜制钥匙,扔在东方鹤马面前。

那把钥匙跟客房的钥匙样式一致。东方鹤马把钥匙捡起来,只见钥匙上刻着“城门”两字。东方鹤马大喜,不再理会秦珂和贾茜,也没有跟思炫和宋田田打招呼,拿着钥匙便离开了储物室,走出了地窖,朝断肠城大门的方向走去。

宋田田对思炫说道:“慕容大哥,我们也走吧?”

思炫点了点头:“走。”

“嗯。”宋田田转头对贾茜说道,“贾姐姐,咱们一起出去吧。”

贾茜朝秦珂看了一眼,只见秦珂闭着眼睛,一脸平静,霎时间心领神会,随即心中打定了主意,惨然一笑,摇了摇头:“我和干爹想在这儿多留一会,你们先走吧。”

“这……”宋田田朝思炫看了一眼。

“我们是不会逃的——也逃不掉了,你们让警察到这儿来抓我们吧。”

贾茜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宋田田了,在秦珂跟前半蹲下来,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慕容大哥,那我们……”宋田田再次询问思炫现在怎么做。

“走吧。”思炫说罢,径自走向储物室的大门。

“贾姐姐,那我们先走了。”宋田田说罢,跟上了思炫。

就当两人即将离开储物室之际,却听贾茜叫道:“等一下。”

宋田田和思炫同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与此同时宋田田问道:“贾姐姐,怎么啦?”

贾茜站起来,走到储物室的角落,拿起一个塑料袋,接着来到储物室的门前,把塑料袋交给宋田田。宋田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有五六台手机。她心中明白:“这是大家的手机。为了阻止我们跟外界联系,大家在饭厅昏迷后,贾茜把这些手机收起来了,藏在这个储物室里。”

她还在思考,只见思炫已从塑料袋中拿出其中一台手机,放回自己的口袋。那自然是思炫自己的手机了。

“慕容小哥儿,”贾茜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思炫,“这是沈莫邪给你的。”

思炫斜眉一皱:“沈莫邪?”

贾茜点了点头:“这是他当年交给干爹的。当时他说,如果干爹最后决定执行他的杀人计划,而这个杀人计划又不幸被人破解的话,那么就把这张名片交给破解计划的那个人。”

思炫接过名片,瞧也没瞧一眼,直接放到口袋里,转头对宋田田说道:“走吧。”

没等宋田田答话,他已转过身子,走出了储物室。

宋田田最后向贾茜点了点头,便紧随思炫而去。

两人离开地窖,走出书房,刚来到偏厅,却听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咦?”宋田田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什么声音?”

思炫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那是书房里那扇暗门被关闭的声音。贾茜把她和秦珂,以及柳其金的尸体,关在地窖里了。”

“她不打算和秦珂离开吗?”宋田田又问。

“他们挑错了方向,哪怕离开断肠城,也无路可走了。”思炫的声音毫无抑扬顿挫。而他的这句话,宋田田也似懂非懂。

第十二章最后的杀意

two

思炫和宋田田离开偏厅,按来路走向断肠城的大门,当他们来到城门附近,那个布局跟教堂有些相似的大厅时,忽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尖叫声从大门的方向传来。

“哇!”宋田田吓了一跳,使劲地抓住了思炫的手臂,“什、什么声音呀?”

思炫冷冷地说:“是东方鹤马。”

“他怎么了?”宋田田问。

“恐怕凶多吉少了。”思炫说。

“啊?快去看看!”

两人离开大厅,经过玄关的走廊,来到城门前,只见一个蓝发男子坐在地上,不是东方鹤马是谁?

此时东方鹤马面容痛苦,肩膀不停地抽搐。宋田田又惊又奇,问道:“东方大哥,你怎么啦?”话音刚落,只见东方鹤马连四肢也开始抽搐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呀?”

宋田田一边说一边向东方鹤马走过去,想要把他扶起来。思炫一把拉住了她,冷然道:“不要过去。别碰他。”

与此同时,只听东方鹤马痛苦地道:“门锁上有刺……哟!好痛!”

“有刺?”宋田田讶然。

思炫微微地吸了口气:“是毒刺。看样子,刺上应该涂了马钱子碱。”

“马钱子碱?”宋田田问,“那是啥?”

“一种剧毒。”思炫一脸木然地说,“他中毒已深,救不了了。”

说时迟那时快,思炫话语甫毕,东方鹤马已倒在地上,肌肉萎缩,身体蜷缩成弓形,不停地抽搐。

宋田田看着他这面目狰狞的样子,咽了口唾沫:“他好像很痛苦。”

思炫摇了摇头:“他已经死了。”

“啊?”宋田田惊道,“死了?那怎么还会动?”

思炫解释道:“这正是马钱子碱的中毒症状,中毒者会在抽搐中窒息,而在窒息后,尸体仍然会抽搐一段时间。”

宋田田倒抽了一口凉气:“太恐怖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东方鹤马的尸体才渐渐不再抽搐,变成一堆死物。宋田田走近两步,探头一看,只见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可见其死时确实承受了无法形容的痛苦。

“我们第一次到城门来的时候,门锁上并没有刺。”思炫分析道,“毒刺是贾茜在去杀甘土或戴青水的前后,才到这里安装上的。之所以安装毒刺,是为了防止计划失败——毕竟死的人越多,剩下的人警惕就越高,计划就越难执行下去。而安上毒刺后,在大家离开断肠城的时候,就能最后再杀一个。”

宋田田脸色微变:“这么说,如果刚才是我们先离开,那么死的人就是我们?”

思炫打了个哈欠:“在我破解了沈莫邪的杀局后,贾茜已经放弃了杀人。东方鹤马第一次叫她拿钥匙的时候,她没有交出钥匙,只是叹气,那正是因为她不想再杀人了。可是东方鹤马竟然殴打秦珂和贾茜——最让贾茜不能容忍的是东方鹤马殴打自己的义父秦珂,这让贾茜重新燃起了杀意——最后的杀意。所以,她把钥匙扔给东方鹤马,让他自己掉进最后的死亡陷阱里。”

宋田田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柳其金邀请回来的五个幸运儿——应该说是柳其金的五个子女,现在活下来的就只剩下宋田田一个了。

如果没有慕容思炫陪同,宋田田现在大概也九死一生了。

沈莫邪想要惩罚的人,臧大牛、戴青水、甘土、东方鹤马,还有秦珂,全部都受到应有的惩罚了。而沈莫邪想要保护的宋田田,确实也在沈莫邪所指定的“保镖”慕容思炫的保护下,安全离开断肠城。一切都在这个已经死了两年多的犯罪天才的计划之中。

就当宋田田思绪杂乱之际,思炫已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了一块布,裹着手,小心翼翼地捡起东方鹤马扔在地上的钥匙,打开了门锁,开启了断肠城的大门。

霎时间,一道强烈的日光从城外直射进来,扫除了断肠城内的死亡气息。

思炫和宋田田走出断肠城。宋田田仰望天空,深深地吁了口气。思炫也微微地伸展了一下四肢。其实两人在断肠城里停留的时间只有大半天,但这十多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个又一个活人变成尸体,跟断肠城的恐怖斩首传说融合在一起,让整座断肠城变成一个可怕的梦魇。此刻两人离城,便如在梦魇中清醒过来一般,心中均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第十二章最后的杀意

three

思炫用手机打电话报警后,两人就在城门前等候。宋田田偶尔透过大门望向东方鹤马的尸体,轻轻叹气,若有所思。

由于断肠城地处偏僻,在思炫报了警的两个多小时后,S市的警察才到达。思炫带着警察们重返断肠城,把警察们带到偏厅——在此过程中他已经把昨晚和今天在断肠城里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的始末告知警察,进入书房,却见墙壁上的那扇暗门的门缝竟然冒出浓烟。警察们砸开暗门,只见整座地窖都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警察只好又打电话通知消防部门。最后消防员到场,扑灭了大火。警方进入地窖,在储物室里找到了三具已经被烧焦的尸体,那自然就是柳其金、秦珂和贾茜了。

断肠城杀人事件中的所有相关人物,除了慕容思炫和宋田田,无一生还。

根据警方的推断,纵火的人是贾茜,动机是畏罪自杀。正如思炫所说,秦珂和贾茜哪怕离开断肠城,也无路可走。在大火中灭亡,或许就是他俩最好的归宿了。

第十二章最后的杀意

four

在消防员到达断肠城之前,思炫和宋田田已被警方带离断肠城,被带到S市的公安局。

当思炫和宋田田接受完询问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七点多了。两人乘车来到S市国际机场,分别买了到L市以及HZ市的机票。杀人事件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他俩也要各自回家了。

候机之时,宋田田问道:“对了,慕容大哥,沈莫邪交给你的那张名片写着什么?”

思炫从口袋里把贾茜最后交给他的那张名片拿出来。宋田田连忙凑过来。那是一张黑色的名片。名片的中间有一条白色的竖线,把名片分成左右两侧。白线的左边印着一个邮箱地址,右边则印着一排奇怪的英文字母和数字,具体如下:

shenmoxie_mirror@163.com|boop9rAuoYx

宋田田搔了搔脑袋:“这是啥呀?”

思炫咬了咬手指:“左边是邮箱地址,右边是这个邮箱的密码。”

“密码?”宋田田秀眉一蹙,照着那串奇怪的字母和数字读道,“BOOP9RAUOYX?这就是密码?”

“不是,”思炫说,“这是加了密的密码。要先解密,才能得到邮箱的真正密码。”

“怎样解密?”宋田田好奇地问。

“邮箱的地址本身就是破解邮箱密码的提示。”

思炫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首先进入网易邮箱的登录页面,输入邮箱地址,再输入他所破解的密码,果然进入了邮箱。(作者按:各位读者也可以试试破解这组密码,看看邮箱的真正登录密码是什么。)

邮箱里的收件箱中有一封尚未打开的新邮件。思炫把这封邮件打开,只见收件日期是2009年11月——沈莫邪自杀前一个月。邮件全文如下:

X: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邮件,说明你又一次破解了我的杀局。

正如这个邮箱的密码所说的那样,你真的很强大。这是我对你衷心的赞誉。

如此一个智慧跟我不相上下的对手,我却无缘相见,这确实是我此生最遗憾的事。

话说回来,根据我的计算,此时此刻,柳其金、臧大牛、戴青水、甘土、东方鹤马、秦珂和贾茜,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而宋田田则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阅读这封邮件。我的计算正确吗?哈哈!恐怕也八九不离十吧!如果除你和宋田田外以上有哪个人此刻还活着,那也是他(她)命不该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首先是柳其金,他协助贾浩用死婴掉换贾茜,令秦珂骨肉分离,虽然这样做是为了向贾浩报恩,但对于作为父亲的秦珂来说,这个行为是无法原谅的。

接下来是臧大牛、戴青水、甘土和东方鹤马,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他们的罪行了吧?我就不再重复了。

最后是秦珂和贾茜。秦珂害死了无辜的柳思贝和容念,而贾茜则杀死了臧大牛等人。他俩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

所以,这些人,都应该接受惩罚。现在,他们也确实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吧?

只有宋田田,可谓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她不该死,至少不该死在断肠城里。

她是幸运的。因为有你存在。如果从来没有X的存在,那么独自走进断肠城的宋田田,也将凶多吉少。

不管怎样,这次的断肠城的杀局——这也是我跟这个世界告别前所策划的最后一个杀局,到此就告一段落了。

那么,敬请期待我下一次的杀局吧。

下次被惩罚的,会是哪些“恶人”呢?请谨记哦,今天的“好人”,很有可能便是明天的“恶人”。

——沈莫邪

宋田田和思炫一起看完了这封来自死人的邮件。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结束了,总算结束了。”

思炫却向宋田田瞥了一眼,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舔了舔嘴唇,冷冷地说:“沈莫邪在邮件中说你光明磊落、问心无愧,真的是这样吗?”

第十二章最后的杀意

five

霎时间,宋田田脸色微变。

“你、你说什么呀?慕容大哥。”她声音颤抖地问。

思炫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你早就知道贾茜是凶手了,对吧?”

“啊?”宋田田失声道,“什、什么啊?”

思炫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瑞士糖,一边剥掉包装纸,一边不紧不慢地分析起来。

“今天上午,在我解谜的时候,在场的除我以外还有三个人:东方鹤马、贾茜和你。我说‘斩首鬼’就在这三个人当中。你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斩首鬼’,所以你当时的想法应该是:东方鹤马和贾茜其中一个是‘斩首鬼’。

“在我分析‘斩首鬼’用臧大牛的尸身伪装甘土的尸身,并且作出‘“斩首鬼”为了隐藏臧大牛的尸身的高度而把它插进酒坛子’的推理时,你曾经说:‘东方大哥跟臧大牛的身高就差不多呀!为什么“斩首鬼”第二个不杀东方大哥,再用臧大牛的尸身替换成东方大哥的尸身?这样哪怕不插进酒坛子里,我们也看不出破绽呀!’

“在你看来,明明东方鹤马和贾茜都有可能是‘斩首鬼’,可是为什么你又会认为东方鹤马也是‘斩首鬼’要杀的目标人物之一?那是因为在我解谜之前,你早就知道贾茜就是‘斩首鬼’了。在我解谜的时候,你心里明白,东方鹤马绝非‘斩首鬼’,只是一个准受害人,所以说出这样的话。

“那么,你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贾茜是‘斩首鬼’这件事的呢?我推测是昨天傍晚大家在偏厅集中的时候。当时我走进了走廊查看,在这个过程中,贾茜大概说了某些不该说的话,让你发现她就是那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思炫的推理让宋田田的心脏怦怦直跳,她甚至感到难以呼吸。因为,他的推理跟事实完全一致。

昨天傍晚,慕容思炫、宋田田、臧大牛和东方鹤马四人走进偏厅,跟早就在偏厅等候的贾茜和甘土会合,其后思炫独自走进偏厅左侧的走廊一探究竟。当时戴青水还没到达。而贾茜就说:“臧先生、甘小哥儿、东方小哥、宋小妹,加上我,总共五个人,看来所有幸运儿都到齐啦!”

当时宋田田觉得很奇怪,心想:“刚才我和慕容大哥、臧先生以及东方大哥一起走进来,我只是跟陈姐姐和甘大哥介绍了慕容大哥的姓名,并没有说他是陪我来的,可是为什么陈姐姐知道他不是幸运儿之一?难道她早就知道幸运儿是哪些人?”

也确实是天意,当时思炫在走廊里,没有听到贾茜的这句话。否则他必定早就发现贾茜的可疑,如此一来,便能阻止杀人事件的发生,臧大牛、戴青水和甘土,甚至是柳其金、东方鹤马、秦珂以及贾茜,或许都能逃过一死,一切将彻底改写。

再说当时,后来戴青水进来,幸运儿多出了一个,宋田田心里不禁想道:“难道这个不请自来的幸运儿,就是陈姐姐?”而在臧大牛被杀后,宋田田则想:“看来‘斩首鬼’很有可能就是不请自来的陈姐姐啊!”

宋田田还在回想之中,只见思炫已把手掌中的瑞士糖的包装纸都剥开了,把几颗瑞士糖一股脑儿扔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接着推理。

“在我们发现臧大牛的尸体时,大家都惊慌失措,连真凶贾茜也忙着演戏,对大家说:‘不管是人还是鬼,我想这杀人凶手应该还在附近。此刻他(她)会不会就在附近监视着我们?’而你却目光游离,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你在思考什么?你在思考‘“斩首鬼”会不会就是不请自来的贾茜’。

“在挑选房间的时候,你对贾茜说:‘现在就只剩下七号房和八号房了,陈姐姐,我们就同住一个房间吧,把另一个房间让给慕容大哥。’你明知道贾茜是‘斩首鬼’,为什么还敢跟她住在同一个房间?因为你知道贾茜不可能答应跟你同房,她接下来还要实施杀人计划。最后如你所愿,贾茜自己住进了八号房。

“至于在贾茜用鱼丝把三号房的房门关闭后,你为什么会说‘我和陈姐姐到三层堵截“斩首鬼”’?可能性之一:你一时之间忘记了贾茜就是‘斩首鬼,忘记了和她一起行动十分危险;可能性之二:你只是随口说说,你根本没打算要和贾茜两个人到三层去。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到书房的时候,你问我是否知道凶手是谁,我说:‘暂时还不知道。但凶手就在六名幸运儿之中的可能性很大。’当时你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但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你要告诉我什么?你就是想告诉我,你怀疑‘斩首鬼’就是贾茜。但是后来,你终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而是转移了话题。

“为什么你要一直向我隐瞒你已经揭穿了贾茜的凶手身份这件事呢?因为你想借贾茜之手,杀死一个人——东方鹤马!”

宋田田脸色大变。

思炫接着说道:“如果你早早揭穿了贾茜的身份,众人就会阻止她执行杀人计划,那么东方鹤马就能逃过一死。你想东方鹤马死,所以暂时不揭穿贾茜的身份。当然你也担心自己的安危,但你知道,只要和我呆在一起,那么被杀的可能性会很低,所以决定冒险一搏,让贾茜继续执行她的杀人计划。”

宋田田听到这里,低下了头。

思炫微微地扭动了一下脖子,接着分析:“至于你为什么想要杀死东方鹤马呢?贾茜曾说过,东方鹤马曾经对向他提出分手的前女友泼浓硫酸,令那个女生毁容,后来因为他的养父的关系,他不用承担责任。根据我的推测,那个被毁容的女生,是你的亲人,很有可能是你的姐姐!”

思炫的推理完全正确。宋田田的姐姐,确实就是东方鹤马的前女友。

宋田田咽了口唾沫,一股寒意从背脊直泻下来:“他竟然连这些事也知道?他……实在太可怕了!就如鬼魅一般,似乎一直在监视着我的生活,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

思炫的推理打断了她的思索:“当我们在断肠城的玄关首次和东方鹤马见面的时候,平时热情健谈的你,并没有说话,而是盯着他,似乎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你觉得眼前这个蓝发男生,很像是害你姐姐的那个人。

“本来你也不确定,但当东方鹤马自报姓名的时候,你大吃一惊,同时确定了眼前之人确实就是让自己的姐姐毁容的那个纨绔子弟。你反应很快,马上用‘因为东方是复姓感到很特别所以惊讶’这个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吃惊。

“正因为害姐姐毁容的东方鹤马跟你同处断肠城中,所以当杀人事件发生后,你就想借助凶手的力量,除掉东方鹤马,为姐姐复仇!今天上午在地窖里,你打东方鹤马的那两个巴掌,其实就是为了帮姐姐泄愤。”

慕容思炫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下来。宋田田两眼湿润,一言不发。思炫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如果你早一些把你的发现告诉我,戴青水和甘土就不会被杀,你的父亲柳其金,还有秦珂和贾茜,也不会死。现在东方鹤马,确实如你所愿,死了——而且死得十分痛苦。可是你的心中,是否真的有复仇的快感?应该没有吧?否则在我们等候警察到达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对着东方鹤马的尸体叹气?”

他咬了咬手指,最后用犹如寒潭一般冰冷的语气说道,“沈莫邪是这个杀局的策划者,贾茜是这个杀局的执行者,而你也是这个杀局的协助者!你和他们一样,双手沾满了鲜血。”

思炫最后的这句话,让宋田田在眼眶里打滚的眼泪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候机厅的广播响起:“乘坐CA1865航班前往L市的旅客请注意,现在开始在八号登机口登机。”

一直蹲在椅子上的思炫忽然一跃而起,径自朝八号登机口走去,不再回头多看泪流满面的宋田田一眼。

终章

one

后来警方在断肠城中柳其金的卧房里找到一份柳其金的自书遗嘱。

遗嘱的内容主要有三点:一、把他在科龙企业股份有限公司所持的股份分别赠予公司里十多位和他一起打拼了十多年的老员工;二、把他的个人房产(断肠城及S市里的五间商品房和两座别墅)变卖后捐给慈善机构;三、把他的存款、股票、基金等个人资产(合约三亿美元)的百分之八十也捐给慈善机构,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则遗赠给臧大牛、戴青水、甘土、东方鹤马和宋田田五人,每个人的份额均等。

由于臧大牛、戴青水、甘土、东方鹤马四人已经死亡,所以根据遗嘱,柳其金的这百分之二十的现金——三亿多人民币,全部由宋田田一个人继承。

继承了这笔巨款以后,宋田田一家四口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在HZ市的市中心买了一座占地三百多平方的豪华别墅,告别了租房的生活。

宋田田的父亲辞去了货车司机的工作,每天在家无所事事,后来实在是闷得慌,只好经常到楼下的公园跟一些退休的老人下棋闲聊。虽然不必再为生活忙得焦头烂额,但不知怎的,现在宋父脸上的笑容反而比以前少了一些。以前他每天拼命工作,就是为了养活妻子和女儿,目标明确,苦中带甜,而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在宋家请来两名用人后,宋田田的母亲不需要再买菜做饭打扫洗衣服了,于是每天都去打打麻将、逛逛街、美美容,不过她打麻将的技术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不到三个月已输了十万块。但那又怎么样呢?她现在有花不完的钱。十万块?不值一提。

至于宋田田的姐姐,到国外先后进行了眉再造、眼睑修复、鼻再造、面部疤痕修复、面部轮廓整形等二十多次手术,还接受了心理治疗,终于让容貌完全恢复,甚至比以前更漂亮了。可是她在别人面前终究很少说话,跟出事前那个热情健谈的她判若两人。而且她没去工作,也不去认识新朋友,几乎每天都宅在家里上网看连续剧。

而宋田田呢,她考上了K市的一所本科大学。在大学里,她认识了新的同学,还交了男朋友,展开了新的生活,逐渐从断肠城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终章

two

大一那年寒假,宋田田回到HZ市过年。

春节前,一个高中同学邀请她到HZ市郊外的一座休闲农庄游玩。宋田田欣然答应。

同去农庄游玩的有七八个人,除了邀请宋田田的同学外,还有两个也是宋田田的高中同学,而剩下的那几个人宋田田则不认识。

到达农庄当晚,众人住进了农庄里的一座五层别墅里。大家在别墅里玩骰子喝红酒,尽情狂欢。可是喝着喝着,宋田田逐渐觉得睡意袭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伙伴们叫醒。原来刚才大家都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有人推测大家所喝的红酒里被投放了安眠药。至于投放安眠药的人是谁,众人却毫无头绪。

宋田田心中一凛。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

接下来,大家发现邀请宋田田到农庄的那个同学没跟众人在一起。于是大家来到那个同学的房间前,竟然看到房门上贴着一个黑色的信封,信封中央写着“宋田田亲启”五个大字。

满腹疑惑的宋田田把信封取下。与此同时,其中一个伙伴推开了房门。霎时间,众人失声惊呼。

房间中央竟然倒吊着一具尸体!尸体的头颅被砍下来了,就放在尸体前方的地面上。那头颅,正是邀请宋田田到农庄的那个同学的!

众人乱作一团。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朝别墅的大门狂奔而去。

宋田田定了定神,打开刚才从门上取下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只见信纸上写道:

宋田田:

别来无恙?

上次给你发邮件的时候你还不认识我。而现在,你应该对我的生平事迹相当熟悉了吧?

首先恭喜你继承了柳其金的遗产。希望这笔天降的横财并没有严重地改变你们一家四口的生活吧。

接下来,欢迎你进入我所布下的新杀局。我衷心希望你能再一次活着离开。

只是,这一次,我没把X叫来。没有人能帮助你了。

祝你好运。

——沈莫邪

读罢全信,宋田田全身颤抖,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她还没回过神来,只听一个站在别墅大门前的伙伴一脸恐惧地叫道:“别墅的大门上锁了!开不了!我们出不去了!”

另一个人大叫:“快打电话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就好……咦?我的手机呢?”

宋田田一听,本能反应般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发现自己的手机也不翼而飞了。

空间封闭,孤立无援,死亡笼罩……这样的情景,对宋田田来说,何等熟悉。

“哪怕这次也能侥幸逃生,下次我还会遭遇这样的情景?”

宋田田心中掠过绝望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沈莫邪所布下的不断轮回的杀局之中,周而复始,去而复来,永远无法停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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