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伊始,齐白石先生满心畅快,如坐春风,欣悦之情变作对湖南老乡毛泽东的敬仰与热爱。于是,他十分用心地制作了两方印章。分阴阳文刻写了“毛泽东印”,用宣纸包好,托人送入了中南海。主席收到印章之后,深为喜爱,不久便在中南海设下宴席,请郭沫若先生作陪。答谢白石老人。
3位老朋友久违重逢,自然免不了一阵热情问候。一会儿主席又端起一杯酒,向白石老人微笑着说,刚才请白老喝酒,是感谢您为我制印,这一杯,是感谢您为我作画。白石老人不禁一怔,我什么时候为主席作过画?主席说,喝了酒,您就晓得了。干!白石老人碰了杯,喝了酒。但还是不晓得。主席笑吟吟地对秘书说,把画拿来,请画家亲自验证验证。接着,秘书取来一卷画,展开挂到了墙上。这是一幅全绫装裱的纵幅国画。上面画着一棵郁郁葱葱的李子树,树上落着一群毛绒绒的小鸟,树下伫立着一头憨厚的老牛。老牛正侧着脑袋望着小鸟出神。这幅画构图别致,颇有意境。
白石老人见画后好不惊诧,这幅画是他练笔的“废品”。他有个习惯,为别人包画时,常常扯过一些没用的宣纸作包装,可能一时没留神,给主席包印盒的时候,把它用上了。使白石老人更感不安的是,主席居然把这“废品”装裱得如此精美……
白石老人实在坐不住了说,主席,都怪我疏忽大意,这画说什么也不能给您,您若喜欢这种笔墨,我回去之后,马上……我喜欢的,就是这一幅嘛!主席转向郭老说,诗人同志,您对这件精品有何评价呀?
郭老心领神会,仔细地欣赏着画面:鸟儿们交头接耳。似是在相互诉说梦中佳境。老牛嘛,有几分矜持,定是在偷听人家的情话。说得好,主席接着说,而且笔墨颇具气势。你看,这一笔,从牛头至牛背到牛尾,一笔勾出,足见画家功力过人啊!听到这番赞扬,白石老人坐不住了。他说,主席,千万不要再夸奖了,请让我把它带回去,不出3天,我重画一幅……
不必,大可不必。喝酒,吃虾。主席就是不答应。白石老人急了,他一甩长须站起身说,主席再不应允,我可要抢了!郭老走过来,用身体挡住了画,说,白老这件墨宝是送给郭沫若的,要想带走,应当问我!送给你的?白石老人更觉不解。郭老得意地说,这不,画面上标着我的名字嘛!画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字!白石老人望望画、看看郭老,无论如何猜不透他的意思。郭老笑笑说,您这树上画了几只鸟?白石老人向画上扫了一眼:五只。树上画了五只鸟,这不是我的名字吗?郭老说“上”、“五”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白石老人一捋长须大笑起来:好!郭老大号正是尚武(郭沫若原名开贞,字尚武),您真是诗人的头脑哇!郭老扯起画,卷了两转儿:物归原主,我带走了。且慢!主席一挥大手,没看见画上标有本人的名字嘛!快快与我松手。你的名字?这会儿轮到郭老发愣了。他放下画,倒退两步,审视了许久,依然没有发现画上何处标有主席的名字。考古专家也考不出吗?主席怡然自得地舔舔嘴唇说,请问,白老画的什么树?李子树画得茂盛吗?茂盛。李子树画得很茂盛——这不是敝人之名讳吗?
郭老双手一拍,妙哉妙哉!画上果然署有主席的大名!白石老人却被闷进了葫芦罐儿,李树画得很茂盛,怎么会是主席的名字呢?请郭老代为解释。主席又舔舔嘴唇。并美美地点上了一支烟。好,郭老对白石老人说,红军决定撤离延安时,主席面对将要离开的延安说。离开者,得胜也。于是主席又取了另一名——李(离)得胜,后来果然得胜。所以主席对这一姓名十分喜爱。噢……怪不得主席的两位千金取名李敏、李讷呀,白石老人明白了,也乐了,如此说来,拙画还有点意思。那么,劳驾二位在卷首上赏赐几个字,如何?郭老说,我听主席的。主席说,我听画家的。白石老人一抱拳。多谢多谢!
他摘下画平铺到旁边桌上。郭老递过毛笔,要主席先写。主席的思路来得可不慢。他接过笔就写起了他那龙飞凤舞的怀素体:丹青意造本无法。郭老一看。明白了,这是借用苏东坡的句子:“我书意造本无法”,主席稍动了两个字,就变成称赞白石老人的了,而且如此精当。主席真是出手不凡!郭老的思维也够快的,他略一思忖,接着写道:画圣胸中常有诗。
这一句也了不起,原本是陆游的句子:“此老胸中常有诗”,郭老也改了两个字,使它与上句成为一联,而且对仗工整,一丝不苟!自石老人喜出望外:二位大家这样夸奖白石,我可要把它带走啦。主席看看郭老说,两位政治家斗不过一位艺术家呀13个人都笑了。
白石老人得到这件珍品后,视若瑰宝。然而文化大革命后,谁也没有再见到这幅画。
选自《书画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