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脚是个大胖子，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整天不务正业。最近这段时间，他觉得胸口发闷，气都喘不匀，去医院检查也没查出什么来，但他却更有理由犯懒了。
这一天，周大脚正撅着屁股睡懒觉呢，媳妇进来说：“刚子他爷爷眼瞅着不行了，你不去看看？”
周大脚眼皮都没睁：“他爷爷死关我什么事啊？我爷爷死的时候，我在县城上学，都没回来哭丧呢。”
媳妇没好气地说：“你和刚子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以前关系多好啊，不就因为前年吵了一架吗？这铁哥们儿就完了？”
周大脚一咧嘴：“完了。”
媳妇气得脸都红了：“你心也太狠了，红白喜事是个机会，你往人家那里凑凑，说不定关系能变好呢。再说死人也要办酒席啊，你去蹭点儿吃的还不行？”
一说到吃，周大脚一个骨碌爬起来，两眼发光：“媳妇你这话说得太对了，应该吃席去，看我不吃死他？就凭我这大肚子！”说完，周大脚脸都没洗，就赶到了刚子家。
刚子的爷爷九十多岁了，算是油尽灯枯，寿终正寝了，没受什么大罪。中午时分，老人咽了最后一口气，周大脚心说：得了，这顿席吃定了。
老人死了，刚子的奶奶赶紧把刚子叫到近前，然后抬起老头儿的一只手在刚子头上摸了几下，嘴里还念念有词。
周大脚看傻了，嘴里小声嘟囔道：“用死人的手摸人脑袋，多晦气啊。”旁边一个亲戚听了，瞪了他一眼：“不知道别瞎说，这是有讲究的。阎王把老头儿带走了，老头儿用手一摸人的脑袋，就把人身上的病带走了，这叫抚顶祛病！”
周大脚才不信这一套，只顾自己吃得肚圆胃满。回到家，他把抚顶祛病的事儿当笑话和媳妇说了。媳妇却点点头说：“我还是姑娘的时候，听我奶奶说过，是有抚顶祛病的说法，有个头痛脑热的，或许还真能把病带走呢。”
周大脚一咧嘴：“净瞎扯，这要真灵，早把医院的生意都抢跑了。刚子去年得了癌症，今年你看他能挺过去？”
过了大半年，刚子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后，村里人炸了锅，癌症好了。看来，这抚顶祛病还真灵。
周大脚起初不信，但看了医院的化验单，不禁眼直了，真的，刚子身上的癌细胞不见了！
有个迷信说法，西医治不好的病，中医治，中医治不好的病，阎王爷治。弄不好，这玩意儿真灵验。周大脚的心眼动了动，自己胸口发闷，什么中医西医都不好使，不如也试试抚顶祛病？
他打听到村东头老张头快死了，便厚着脸皮和人家家属商量，说要摸摸自己的头。人家不同意，说老人真死了，只能摸一个人的头，多了就不灵了，轮谁也轮不着他这个外人啊。
老张头有两个儿子，要盖新房子，周大脚为了拍马屁，便主动联系了最好的工程队，买砖瓦也是托的关系，价格公道实惠，忙前忙后的，真把人家感动了，最后张家说可以摸周大脚的脑袋。
老头儿快不行的时候，周大脚跟孝子孝孙凑一块，死死盯着。老头儿撑了半天，最后眼里滚落下两滴浊泪来，脚一蹬，终于咽了气。孝子孝孙哭成一团，周大脚赶紧凑上去，给老头儿的老伴儿使眼色，对方会意，便抓了老头儿的手按在周大脚脑袋上来回摸了摸。
周大脚心里“怦怦”乱跳，别提多紧张了，老头儿的手搁在自己脑袋上，他觉得眼前仿佛闪出一道亮光来。
过了两三个月，周大脚心慌气短的毛病没有什么改善。他有些奇怪，刚子的癌症都摸走了，我这也不叫什么绝症啊，为何摸不走呢？
那天，村里来了一个算命的，周大脚便把摸脑袋的事说了，算命先生问：“抚顶祛病这事我听过，有灵的，也有不灵的，看你造化了。对了，摸脑袋的时候，用的哪只手？”
周大脚想了想：“当时我在老人的右边，应该是用的右手。”
算命先生咂了一下嘴，说：“那怪不得呢，应该用左手啊，男左女右，算命看手相是这样，摸脑袋也是这样。”
周大脚一拍脑门：“我不懂啊，原来是这样，可惜我跑前跑后给他们干了那么多活儿啊。”
过了些日子，村里李二胖的儿子开拖拉机翻到沟里被压死了。周大脚又去做公关活动，老李中年丧子，悲痛欲绝，根本顾不上搭理周大脚。
周大脚人挺精，请来最好的丧葬队，还自己出钱给李家买了个最好的棺材。这还不说，还帮李家灌溉农田，几十亩地，累得他跟个孙子似的。老李心一软，同意周大脚摸脑袋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入殓的时候，他特意站在死者左边，用左手摸的脑袋。这次摸的时候，他倒没觉得眼前有白光了，但心里反而踏实了一些。
过了几个月，周大脚心慌气短的症状仍没减轻多少，他急得直皱眉：这阎王也太不够意思了，我都摸两回了，刚子大病都带走了，我这点儿小病怎么还不给祛除？
他又找到算命先生，把事儿一说，对方一咧嘴：“用左手摸倒是对了，可死者是个孩子啊，我听人说，抚顶祛病得是老人，老头儿老太太都行，老李家的儿子才二十来岁，不灵啊。”
周大脚只得自认倒霉。
转眼到了冬天，村里的徐会计的爷爷得了重病，也没多少光景了，老头儿73岁，再怎么说也算是“老年人”了。
周大脚到徐会计家“活动”，说自己要摸脑袋，但徐会计却说，摸脑袋只能摸一个，自己孩子体弱多病，老是感冒咳嗽，所以摸脑袋只能是摸自家人。
周大脚不死心，为了争得摸脑袋的“名额”，给老头儿抓药，请医生，端药送汤，跑前忙后，比徐会计还勤快。徐家还有百十来只羊，周大脚这些天，还拿着鞭子帮着去放羊。
冬天在家生火炉子还冷呢，何况是在外面放羊呢。周大脚常常冻得上下牙打架，他不得不跺脚取暖，有时候围着草地跑啊跑，受的苦，吃的罪就别提了。
徐会计的爷爷命还挺硬，一挺就挺了小半年，第二年春天，终于咽了气。人心都是肉长的，徐会计见周大脚这么勤快，很是感动，答应让他摸脑袋。
这次机会得来不易，周大脚很是珍惜，这回是用左手摸的，为了保证效果，一直摸了三分多钟。
摸完脑袋，过了些日子，周大脚觉得气顺了，不喘了，心也不慌了，他心说：还真是灵验了呢，看来，这次阎王真的“出手”了。
身上没毛病了，心情便也好了，周大脚脾气也不那么急了，见人就说说笑笑，原来的无赖样不见了。
这天，周大脚碰到了刚子，便说：“我真得感谢你啊，要不是去你那里，我根本不知道抚顶祛病这事，你瞅瞅，医院都治不了的病，摸了脑袋之后就好了，你说神不神？”
刚子笑着说：“有什么神的？”
周大脚说：“我原来胸口发闷，气都喘不匀，现在摸了脑袋全好了，这还不神？就算我这不神，你那也神啊，癌症啊，不治之症都摸好了，还不神？”
刚子却说：“我不是摸脑袋摸好的。”周大脚听了，眉头拧成疙瘩：“不是摸脑袋摸好的，难道是吃粗粮吃好的？”
刚子说：“当然也不是，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没病，我是误诊了。也不是误诊，是拿错化验单了。第一回化验的时候，我拿的单子是张刚的，我叫赵刚，差一个字。后来再去检查，才知道没有毛病。”
周大脚还是不太相信：“你没骗我吧？医院误诊了你咋不说？”刚子“嘿嘿”一笑：“医院向我道了歉，还免了第二次检查费，让我别把误诊的事说出去，不然人们听了觉得他们医院马虎、不正规。”
周大脚摸摸自己的胸口：“可是我觉得灵啊，我气顺了，心也不慌了。”
刚子说：“我看你没什么大毛病，是太胖了，好吃懒做，脾气还不好，心脏能好受吗？后来，你为了摸脑袋，没少帮人干活儿，人都瘦了二三十斤，脾气也不急了，身体就好了。”
周大脚点了点头，觉得刚子说得有道理：看来世上根本没有鬼神，自然也没有什么抚顶祛病，如果说自己真的有病，也是心态有病啊。
自那以后，周大脚脱胎换骨，成了十里八乡的好人，经常帮人灌溉农田、种庄稼，遇到穷人也是送米送面。看来摸脑袋也是有作用的，那就是让周大脚的脑袋被摸开窍了，变得会为人处事了。
选自《今古传奇·故事版》2013.7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