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决定铤而走险，干上一票。他的胆儿不够大，目标是一家小商店。小商店地处僻静，白天人不多，晚上来的人就更少，关键店主是一个瘸腿精瘦的中年人，小四到店里踩过点，抽屉里放着有人刚还给店主的一万块钱。
天色已晚，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小店里开着窗户，露出一团昏黄柔和的灯光。天很冷，但小四的额头出了密密的小汗珠。过了一会儿，店主开门出来，往店后面走去，那里有个厕所，估计是上厕所，而店门却开着。
机会来了！小四“腾”地跳起来，几步就窜进了店里，拔出别在腰里的匕首，对着那抽屉就撬。刚撬了两下，外面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不好，店主回来了。
来不及多想，小四“哧溜”一声钻到了床底下，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店主走进来，转身紧紧地锁死了门，打了个哈欠，坐到床上。小四看见两条腿在眼前一晃一晃地抖动。接下来，小四的心思早已经不在那钱上了，他在考虑脱身之计。
小四准备等店主睡下，然后迅速从床底下钻出来，跳上柜台，越窗而逃。没错！门锁了，只有窗户还开着。等店主反应过来，自己早已经消失在暗夜之中了，只能这样了。这么盘算的时候，店主已经抬脚上了床，小四迫不及待从床下钻出来，跃上柜台。可是，几乎同时，窗户落下，死死地扣住了，小四“哐”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窗户上。
可恨！窗户是钢筋焊成的，下面装有自动锁，开的时候用小棍子支着窗扇，一根绳子连着店主的床头和小棍子。要打烊睡觉时，店主轻轻一拉绳，棍掉窗合，严丝合缝，既简捷又方便。
此刻，小四几乎被撞了个人仰马翻，店主惊慌大叫一声，可惜，还没等他叫完，小四已经转身下来，掏出匕首，死死地抵住店主的脖子：“不要叫，再叫我要你的命！”
店主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不叫了，结结巴巴地问：“你要干什么？”
本来小四已经忘记自己是来行窃的，只顾着逃跑了，这么一问，倒提醒了他，心一横，脑一热，恶狠狠地说：“把你的一万块钱拿出来！”
店主一愣，说：“我哪有一万……”
“少废话，抽屉里的，人刚还你，别以为我啥都不知道。”店主拿眼看抽屉，才发现抽屉已经被撬出了两道新伤痕。他无可奈何，只好配合小四慢腾腾下了床，从腰里取出钥匙，打开了抽屉。
果然，抽屉里角躺着整整一沓钱。店主颤手拿出来，递给小四。小四腾出一只手放进怀里。
顺利得手。可是，问题来了，怎么走？我一离开，他必定求助或者报警，我依然跑不了。如果杀了他，那不但罪名更大，更何况，自己哪里下得了那毒手啊？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想到这里，小四心不在焉地用匕首抵住店主的脖子，眼睛滴溜溜四处乱瞅。
眼前一亮，小四有了主意。他的目光落到柜台上的几瓶酒上，恶狠狠地问店主：“那瓶是什么酒？”
店主莫名其妙，稍稍扭头：“一般的高度烈酒，十块钱而已，您如果是要，就拿走！”
小四看着店主那副疑惑连带尴尬相，差一点儿笑出来：“谁要你的白酒，你拿过来，把它喝喽！”
店主立刻目瞪口呆地求饶：“我是爱喝一口，可酒量没那么大啊，没想到您干票还好这一口！”
“少给我耍嘴皮子，我叫你喝，你赶紧喝！”小四的想法很简单，这一瓶烈酒下去，店主立马晕菜，这么一来，可以腾出来足够的时间逃跑了。
店主还在犹豫，小四用匕首用了一下力，狠狠催促：“喝！”店主无奈，只好探手拿过那瓶酒，拧开瓶盖，瞅了一眼小四，愁眉苦脸地说：“真要喝完吗？你走吧，我决不报警，我真喝不了！”
“少废话，喝，喝！”
店主无奈，正要扬脖往嘴里灌，门外忽然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老歪啊，和谁喝上了？挺来劲儿啊！”小四和老歪顿时一愣，呆在那里。
小四瞪着血红的眼睛给老歪使了个眼色，同时，匕首又往前推了一下。老歪顿时龇牙咧嘴，心领神会，对外面说：“圈儿哥啊，没啥，小喝一下，你忙你的！”
“忙个屁啊，一个人睡不着，熬了半夜，起来上厕所。你倒好，小酒喝得不赖啊，连圈儿哥也不叫？”小四和老歪一边听圈儿哥说着话，一边听见门锁哗啦啦一阵响。紧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应声扎了进来。
小四一时间慌了手脚，下意识地把匕首收了起来，愣愣地盯着来人。
圈儿哥定睛一看，顿时哈哈大笑，满脸得意：“不叫我，我就进不来了？亏你老歪相信我，就给了我把钥匙备用。我个天啊，老歪，啥时候交了个小哥们？看你们这架势，喝个酒至于动刀子啊！来，小哥，老歪量小，今儿我陪你喝！不是我吹，你问你歪哥，我的外号是酒厂救星！”
老歪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小四，呵呵笑了：“啊呀，说的是，说的是！小哥，把小刀儿收起来，喝酒啊，你酒风差劲得很，我喝就是了，何必冲动！”
小四听得此言，忽然觉得浑身软了一下，哼哼地笑了几声，接着，把匕首装进了口袋，眼睛里既有恐惧又有不解，当然还有无尽的感激，老歪没有揭穿他。
小四也算沉着，时刻找机会溜走，可惜这圈儿哥哪里肯，双手一合，拎小鸡似的把他给一次次拎回来，最后，干脆把门插上，说：“老歪的朋友，就是我圈儿哥的朋友，谁走谁看不起我，来，咱痛痛快快喝！”小四拗不过人家，看来，也打不过人家，只好将就了。
于是，三个人摆了桌子，取出酒杯，随手在柜台上拿了几包花生米，吆五喝六地喝了起来。那酒喝得叫一个别扭，小四想，以后这次喝酒定然永留记忆，打死也不会忘记了。
小四辞，圈儿哥逼，不喝还不行，开始还勉强应付，接着，不知何故，小四竟然放开了，还喝得泪眼蒙，直到最后人事不省。在此之前，小四还颇为不屑地恍惚看到，老歪第一个钻到桌子底下，圈儿哥好像是趴在桌子上了，还酒厂救星呢！
小四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大亮了。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一激灵，清醒得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再看看呼噜声大作的老歪和圈儿哥，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赶忙起身，正要离开，忽然看到桌子上一张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小哥，回家吧，你娘在等着你团聚！另，火车票的钱给你预备好了，在你兜里。本想告诉你，见你醉得一塌糊涂，又怕明日我们哥俩太困起不来，留个条儿。
小四慌忙一摸口袋，真的有钱，足够回家了。小四心里一动，他们怎么知道我回家没有钱？此刻，口袋里的手触到手机，打开一看，发给老母亲的一条短信息被翻了出来，就是这条短信透露了信息。圈儿哥早已经在外面听出了所以然，昨天晚上还翻了我的手机。
小四鼻子立刻酸了，他看看老歪和圈儿哥，从怀里取出那一万块钱，恭恭敬敬放在抽屉里，然后，对他们深鞠一躬，转身离开。
选自《百家故事》2013.8上
（段明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