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师欣
为什么没有人教我
曼曼的家住在距南京市区15公里的燕子矶笆斗山,离长江几十米远。她的父亲来南京打工20年了,以在长江边上挖野菜卖为生,一天挣十几元钱。
曼曼曾有一个4岁的弟弟猫猫和一个6岁的妹妹燕燕。
2004年3月的一个中午,父母不在家,3个孩子躲在家里玩。“爸爸走的时候交代我,一定要看好弟弟妹妹。”曼曼说。曼曼和弟妹们几乎没有去邻居家玩过。“妈妈说,他们会嫌我们脏的。”曼曼眨着大眼睛,“爸爸说不要让弟弟出去,因为他出去看到别人的小孩的玩具会抢过来玩。”
干完活后曼曼练习写字,燕燕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她爬上洗衣机,眺望对面的幼儿园。燕燕喜欢上学,几天前,燕燕就和父母闹着要上幼儿园。母亲说:“我们家穷,上不起幼儿园。”
“她突然叫了我一声,‘姐,王林也在幼儿园里面呢,他跟别人玩呢’。王林是和爸爸一起来南京打工的老乡的儿子。”燕燕使劲地对着幼儿园的窗户叫了几声王林,但是对面的窗户是紧闭着的,他听不见。“后来她走过来对我说她不想活了,她想死。我没在意。”曼曼说。
一会儿,弟弟在院子里看见燕燕站在院子里的洗衣机上,湿毛巾打了个结挂在洗衣机上方的铁丝网上,脖子缠在里面。弟弟连忙把燕燕的脚朝洗衣机上搬,并哭着喊大姐出来。曼曼从屋子里跑出来,“我想去解开湿毛巾,可怎么也解不开。”两个孩子折腾了一会儿,越来越害怕,就跑出去找邻居帮忙。妹妹解下来后,8岁的曼曼把手放在妹妹的鼻孔下,感觉没气了,吓得她跪下拼命对邻居磕头:“快救救妹妹啊!”
那件事后,曼曼变了,她老是一声不吭地瞪着眼睛看人。半年多过去了,父母几乎没怎么见她笑过,她的脸上有了和大人一样的表情。猫猫也变了,变成了一个狂野的孩子,一刻都不想呆在屋子里,就想在房屋外面飞跑,拿个棍子上蹿下跳。猫猫老是跑去弄坏别人家种的东西,邻居就有闲话了,说他是个坏孩子。曼曼听到了,抓住弟弟就打,毫不留情。以前弟弟出去惹事,她总是去哄回来,现在拖住就打,那打的架势让母亲也呆住了。“我真害怕弟弟再出什么事。弟弟不乖,我就打,打了就不会出事了!”曼曼哭着说。
8岁的曼曼现在在附近的公立燕子矶小学上学,学校给免了1000元赞助费,曼曼的两个眼圈总是黑黑的。她每天晚上做作业最早要做到9点钟,最晚要熬到12点。因为父母都只读过一年级,基本不怎么识字。没人教她,她一个人蹲在那儿琢磨半天。“作业做不完,老师要凶的。”有两回,曼曼都是湿着裤子回家,“作业做不出紧张得尿裤子了。”“我和另外一个孩子是班上最笨的孩子。第一次考试只考了4分。”曼曼说,“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教呢?”
在城市的中心向往城市
娇娇出生第二年就跟随打工的父母进入北京,生活、成长、受教育都在城市里。离开家乡10年,娇娇总共才回去过3次。她不愿意回老家。“我,算城市人吧。在北京这么长时间了。回老家,人家都说,从北京回来的。”娇娇不无骄傲地说。
娇娇现在的家在北京西城区甘家口,是城里高楼间的“盆地”——类似城乡接合部那种大片逼仄的平房里。她的父母在菜市场卖鱼。娇娇是在菜市场玩大的。娇娇原来在北京最大的打工子弟学校——行知学校丰台区总校上学,后来学校被拆掉。由此,她进了离家比较近的一所公办小学读书。
菜市场对面就有一所小学,几年前,爸爸有意让她转到这里。行知学校离家实在太远了,还要穿越铁路。北京公办学校取消赞助费的时候,爸爸曾带她去那小学咨询。接待的人先问娇娇:你爸爸做什么的?回答:卖鱼。然后那人告诉旁边的爸爸:“明天就带孩子来报名吧。顺便带上40条草鱼,40只胖头鱼,都要两三斤重的那种。”娇娇的爸爸粗算了这些鱼差不多有1000多元,“怎么比赞助费还多!”他当场和校方大吵了一架,转学之事告吹。娇娇只好进入现在的学校,这学校只要入学考试成绩合格就录取。
一个星期前,娇娇在新学校参加了首次期中考试。数学97分,位列第一。她挺开心,觉得这样同学们就不会小看她了。
娇娇不仅要适应新的环境,还要平复不时冒出来的“对立”。以前在打工子弟学校,一到下课时间,娇娇就和一帮同学疯打疯闹。这边,下课后几个女生跳皮筋,从不让娇娇参加,娇娇要么识趣地留在教室里写作业,要么一个人去玩体育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