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唐一代,最为茂盛的海上贸易港口,即是广州,也是海上丝路的起点。文献形容其繁荣程度可谓“舶交海中,不知其数”,“蛮声喧野史,海邑润朝台”,进口大宗货物包括麝香、玻璃、珍珠、玳瑁、香料、犀牙、珊瑚、琥珀与棉布。唐政府织品的赋税称为“庸调”,在开元年间达到2100多万匹。宋人李觏更形容江浙一带丝绸纺织业的繁盛为:“茧簿山立,缫车之声连甍相闻。非贵非骄,靡不务此。……争为纤巧。”在广州、泉州两港出海的丝绸种类繁多,绢有白绢、五色绢、红绢,缎有龙缎、草金缎、五色缎、锦缎,绫有水绫、丝帛等。广州市舶司因其地位重要,与岭南节度使并称“两使”。其行政治理官署虽然在广州,但却掌管海外诸国朝贡事务以及东南沿海贸易。9世纪,伊本·郭大贝(Ibn Khordadhbah)在省道志中说,中国繁荣的港口有四处,包括广府(广州)、江都(扬州)、越府(明州)以及比景(越南半岛灵江口)。大批阿拉伯与波斯侨民,寓居在南沿海港口贸易城市,大食国人李彦昇,在847年由宣武军节度使卢均举荐参加会试,最终以进士提名。
曾多次因商贸旅行访问广州的阿拉伯商人苏莱曼·丹吉尔于851年写成了《中印游记》,记述了中国货船体量庞大、吃水深,抵达波斯湾的西拉夫后,货物必须改装吃水较浅的当地阿拉伯双桅货船,在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港口印度的故临(Kulam),一般中国大商船要缴纳的税收高达1000个迪尔汉银币,是普通其他国家船只的5~50倍之多。
这些形体巨大的中国帆船,载重量可以达到五六百吨,乘客600人以上,长达20丈,称为苍舶。从西晋自唐代,中原文明的造船技术持续进步,来自波斯湾的棕榈纤维船板缝合法已经传入岭南,“咸水浸渍,即粗涨而韧,故人以此缚舶,不用钉线”。航海者在航海时利用信风与季风,唐人李肇就曾经说:“自白沙溯流而上,常待东北风,谓之信风。”而义净离广州南行时,据说当时的情景是:“至十一月……广莫初飘,向朱方而百丈双挂,离箕创节,垂玄朔而五两单飞。”这里所说的百丈指船舶上的纤缆,五两则是古代的一种候风器,用鸡毛悬于船桅竿乏上。所谓五两,即取用五两鸡毛之意。这显然是因信风之便,船只连纤缆都暂放置一边不必使用。
日本学者、陶瓷研究专家三上次男称,自中晚唐开始,海上丝绸之路逐渐变成“海上陶瓷之路”,因陶瓷产品的易于叠放,压舱性能与高附加值,使得它逐渐与丝绸并行,成为中国出口的大宗货品。今日日本太宰府所藏档案中,有一件中国商船贸易档案,泉州商人李充自报船上载有货物物种,象眼(注:丝绸名)40匹、生绢20匹、白绫20匹,以及两种瓷器。近一个多世纪以来,在印尼、马来亚沙捞越河口、斯里兰卡凯格拉、印度阿里卡曼陀、伊朗内沙布尔,都有唐代长沙窑、越窑以及德化窑、广东窑青瓷与白瓷器物及残片发现。阿拉伯商人苏莱曼曾在《中印游记》中记载,中国人能用一种优质陶土,制造出各种透明程度可比拟玻璃的瓷器,甚至酒器中酒的颜色与满盈程度都能从外面看见。另一位波斯文学家塔利比称,中国瓷器中,最为上品的是杏黄色。根据考证,所谓杏色瓷器,来自唐代著名的长沙铜官窑,出品瓷器以杏黄底色著称。
较之唐代,宋代的外销瓷器出口产地越发扩展,不拘于沿海省份,包括越窑(浙江余姚等地)、龙泉窑(浙江龙泉)、景德镇窑(江西)、耀州(陕西铜川)与磁州窑(河北)。汪大渊在《岛夷志略》中记载,宋代瓷器外销国家达到44个,远在埃及开罗南郊的福斯塔特,曾是阿拉伯法蒂玛王朝时期兴盛的贸易城市,在1168年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时沦为废墟,在20世纪60年代的考古发掘中,曾出土中国陶瓷残片达到1.2万片之多,包括唐至宋初越州窑青瓷,唐代三彩,宋元时代龙泉窑青瓷、潮州窑白瓷等。
唐宋两代,来自印度、阿拉伯输入的货物,对一般民生影响最大的,为药物香料。唐代《新修本草》中就有密陀僧、底也伽(鸦片)、安息香、麒麟竭等西域以及印度药材收录。元和十年,被贬官至连州(广东连州)诗人刘禹锡曾撰写《赠眼医波罗门僧》诗,希望来自印度的医生用“金篦术”(针拔内障术)治愈自己的眼疾,甚至一些药用植物已经开始在中国南方地区移植成功。苏颂在《本草图经》中记就记载一种来自波斯国的药物“补骨脂”,最初通过诃陵国(印尼爪哇半岛中部)舶主传入,后在岭南地区推广种植,可以延年益气,悦心明目,补填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