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空气污染最大的危害肯定在健康方面,这是毋庸置疑的。很多有毒化学物质能够以气体的方式进入人体,比如香烟中就含有上百种致癌物质,是导致肺癌最主要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香烟要单独算一项,排在十大致死原因的第二位。肺癌是一种非常难以治愈的癌症,致死率在很多国家都是排在第一位的。但主要西方国家癌症发病率最高的并不是肺癌,而是乳腺癌和前列腺癌,中国的肺癌则是发病率、致死率均排在首位,所以说肺癌是杀死中国人最多的癌症。两者之间的差别不光是人家的空气质量好,更重要的原因是中国的烟民数量众多,烟草才是中国人最大的杀手,那些平时有吸烟习惯的人在抱怨空气污染之前不妨先考虑戒烟,否则空气治理得再干净也没用。
空气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有毒气体就是臭氧,它不但会刺激呼吸道、引发支气管炎等各种呼吸道疾病,还能造成神经中毒,甚至可能致癌。国内曾经一度有传闻说臭氧对人体有益,市面上甚至出现过家用臭氧发生器,据说可以让卧室“闻起来像是海边的味道”,中国的管理部门居然允许这样的产品上市,简直匪夷所思。
虽然有毒气体还有很多,但真正引起大家关注的却不是气体分子,而是空气中漂浮着的微小颗粒物,也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PM10和PM2.5。尤其是后者,几乎成了空气污染的代名词。提到PM2.5 的危害,不少人的第一反应是肺癌,毕竟这玩意儿是通过肺进入人体的。但是UCLA医学院环境健康学教授海苏斯·阿拉霍(Jesus Araujo)告诉我们,PM2.5最大的危害并不是肺癌,也不是哮喘等和肺有关的疾病,而是心脑血管疾病,原因在于PM2.5颗粒直径太小,可以穿过肺泡进入血管,刺激血管壁发生炎症反应,导致动脉粥样硬化,诱发心脏病和中风。《柳叶刀》的那篇论文中也提到,室外空气污染致死病例当中有80%是死于心脑血管疾病,包括缺血性心脏病和脑卒中,剩下的20%当中呼吸系统疾病和肺癌大约各占一半。
2015年12月2日出版的环保期刊《环境与健康展望》(Environmental Health Perspectives)上刊登的一篇论文指出,同样是PM2.5,来自煤炭燃烧的颗粒物比来自汽油、天然气和生物质燃料的颗粒物对心血管系统的危害程度高5倍,原因在于煤炭燃烧颗粒物中还含有砷、硒和汞等有毒物质,对血液循环系统的毒性更大。
除了心血管和肺部疾病之外,大气污染还有可能导致新生儿体重过轻、神经系统发育不全、智力低下、早产、自闭症,以及哮喘等各种新生儿缺陷。UCLA流行病学教授比亚特·利兹(Beate Ritz)正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已经得到了很多数据支持这个结论。她采用的是流行病学调查的常用方法,即选取若干个在其他方面相差不大的地区作为研究对象,分析一段时期内新生儿的健康状况,然后和相应地区的大气污染程度进行对比,看看双方有没有关联。
接下来一个很自然的问题就是:不同受试人群的大气污染危害度是如何计算的?
误区三:官方公布的大气PM2.5浓度值能否代表个人的受害程度?
一个简单的答案是:不能。流行病学研究通常不会直接采用污染物的浓度来作为分析依据,因为每个人接触有害物质的程度都是不同的,和这个人的生活方式有关。这就涉及到一个流行病学研究当中很常见的一个概念:暴露(Exposure)。一个人实际接触到的毒物总量不但和他所处的微环境内的污染物浓度有关,还和他待在这个微环境内的时间有关联,这两个因素加起来才能反映出这个人的暴露水平。
“如果你必须找到某个人,你会在哪个时间去哪个地方找他呢?”这是UCLA环境与健康科学系副教授朱怡芳给大家提出的问题,最佳答案是凌晨3点去他家敲门,因为他最有可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个地方。这不是脑筋急转弯,而是研究环境污染问题的流行病学研究者必须考虑的一个现实问题,他们必须首先弄清被研究者一天24小时都是在哪里度过的,才能准确地估算出被研究者的暴露水平。
比如,一个常年在一家允许吸烟的酒吧工作的酒保和一个居住在煤电厂附近的普通居民哪一个受到的危害最多?答案几乎肯定是前者,即使前者位于全世界空气最干净的青藏高原也是如此,原因就在于前者的工作场所空气质量很糟糕,导致他实际接触到的有害气体要比后者多得多。
朱怡芳教授的研究结果显示,一个普通美国人90%左右的时间都是待在室内的,室内微环境的污染物浓度既有可能比室外高,也有可能比室外低,所以评价一个人的危险系数绝不能只看大气污染物浓度,而是要和他本人的生活习惯联系起来。具体来说,如果一个人的工作单位允许吸烟,或者他经常在充满油烟的厨房里忙碌,那么他的暴露水平就会高于室外PM2.5显示出来的数值;如果这个人平时不怎么出门,家里又经常开着一台高效空气净化器,那么他的暴露水平就会低于室外PM2.5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