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的一个冬天的一个黄昏,太阳受不了冻,萎缩着钻到山那边去了。北风便肆无忌惮的发狂着,在田野里,在山坡上。
一辆摩托车,载负着独自的我,穿越广袤的原野,在一个小村落的一间破旧的房屋前停了下来。我饥渴着,盼望能找到点什么,哪怕一口水。
那房屋说它破旧一点不过分,单看屋顶那几片老瓦,就使人担心是否能熬过这北风肆虐的冬天。斑驳的土坯墙,象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寒风中颤抖着--无心去管这些了,我的注意力被屋角一个不大的瓦缸吸引去,也许那里面有水。我向它走了过去。
还没把手伸向瓦缸盖子的时候,我的血液突然凝固了,整个人象电影特殊镜头般的定格:很真实的,天上掉下来似的,一只牛犊大小的黑毛巨犬出现在我身旁,它锋利的牙齿离我小腿不超过半尺。
犹如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我立正。空气凝固了,时间凝固了。那狗,那牙齿没再向前一步,但我感觉到它呼出的热气,刺激得我小腿肚开始抽搐--我看到了鲜血淋漓,看到了皮开肉绽......
“阿黑,回来!”随着一声清脆的童音,破旧房屋的破旧门扉后,一个破旧的--不,不,请原谅我吓得语无论次了,上帝!--是一个脏黑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大约六七岁左右的一个小男孩吧。假如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发现,该可以看到他拖着鼻涕。
那叫阿黑的鬃毛大狗收敛回狰狞的目光,用另一种神色告诉我:“倘若不是我小主人,哼......”然后,它转身走了。我懂它的意思,专心致志地目送着它亲昵的钻进小孩怀中。
破旧的门又关了。那狗,那孩子,不再出现。当然,我也不再饥渴,冷汗顺着脊背,悄悄往下流着。
呼出一口长气,我重新上路。天黑了。
摩托车风驰电掣着。车灯照射出光束里,我总看到那狗,那孩子。一颗心很不平静了,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外,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没有的东西在咬噬着我。
因为暮色,更因为恐怖,我没能仔细端详那小孩,无法具体描述他的尊容。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与他家,极其贫穷。凭我这打扮,显得比他富有得多。可是,那狗,却不因此向我摇头摆尾献青睐。一声普普通通的“回来”,竟使它服服贴贴终止一触即发的进攻;我甚至还可以进一步的假设,仅仅是假设,一把火把这破旧的房屋烧成平地,阿黑也将追随小主人左右,纵使浪迹天涯也铁定不改弦易辙择技而栖。
......
它叫阿黑,我突然觉得这名字多可爱,觉得那狗多可爱--我彻底忘掉了它那凶狠的眼睛的那白森森的利牙。
忠实,这就是狗性!
狗性尚如此,那么,人呢?
从那个黄昏起,我不再吃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