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江南有种蔬菜,颇受人们的喜爱,那就是苋菜。
在老家,苋菜可不是寻常之物。以前老辈人认为产妇应不吃或少吃新鲜蔬菜,吃了太多的新鲜蔬菜会闹肚子,严重的会导致后半生肠胃消化不一良。于是,村里某个人家的媳妇或闺女怀孕了,这一年那户人家菜园里就会种一大片的苋菜,晒制成苋菜干。据说产妇吃这种苋菜干,营养丰富。苋菜究竟营养如何?当时的阿莲也不知晓。
一般常见的苋菜,有两种。一种是白苋菜。说是白苋菜,那是相对于红苋菜而言的。其实不是白色,而是纯绿色。这种苋菜,味道稍逊色于红苋菜。肥料足的话,在地头长得很粗一壮,叶子也很肥一大。有些人家喜欢吃霉过的苋菜梗。一般就是用这种苋菜霉制而成的。当然,也有很多人不适应这种菜梗味道(臭臭的),就不爱吃。
阿莲喜欢吃怪味菜,比如苦瓜、香菜、辣芥,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种苋菜梗。每当苋菜梗可以吃的时候,母亲把霉制好的苋菜梗放在锅里煮,会放上蒜瓣还有红红的辣椒。出锅后,馋猫般的阿莲连忙夹一节苋菜梗,嘟着嘴吹凉(性急的话,就会被烫),再对准一头吸食里面的肉肉,吸得差不多了再把菜梗嚼干。这种又烫又辣美美的感觉,可与现今饭店里吸食筒骨相媲美,是终身难以忘怀的。
还有一种就是红苋菜。大人们常说红苋菜营养更好,到自己高中读了园艺种植专业的时候,才从书本上了解到,这红苋菜里面含有大量的花青素,并且含铁含钙量高才营养价值更好。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稍有些新奇的,就觉得幸福满满。那时候没有油水,酱油拌饭可以吃得很香。同样每到家里炒制红苋菜的时候,苋菜汤汁拌在饭里,颜色特鲜艳。于是胃口大开,嘴里还不停地叫唤:今天又吃红饭了!不仅是阿莲爱吃,很多孩子都爱吃苋菜。就说二姐搬回娘家的时候,她女儿小芬芬也是特爱吃苋菜。每到吃饭的时候就端着一只小皮碗,到灶头对着母亲说:“外(ga)婆,我要吃红饭饭(hongwawa),红饭饭(hongwawa)。”由此看来,菜色真的能够影响人的食欲。
老家的苋菜一般是撒种的。挖出一畦菜地,上面泥土弄得很平整,然后撒籽,等苗儿上高了,先删着吃。等删到一定程度,就掐着吃。掐过苋菜后,母亲常让阿莲抬农家肥去浇苋菜,母亲说这样苋菜才一抽一得快。就那样一抽一一茬,掐一茬,吃一茬。那时总觉得苋菜生命力很强,顶尖被掐了,它们就从旁边长出嫩芽来,等嫩芽长大了又被我们掐断,如此循环,直到苋菜老了长出种一子来,才算了结。这种掐吃的苋菜,往往主干越长越粗一壮。到了了,母亲也不浪费,就把这些苋菜杆割回家,做成霉制的苋菜梗。
小时候对于苋菜总是爱恨交加。苋菜可以采摘的时候,戴着斗笠,提着菜篮在菜畦间穿梭,简直就是一只欢快的小鸟。可是拔草、浇肥还有锄地的艰辛却是刻骨铭心。一边是酷热难耐,一边是蚊子在身边唱戏,那种不喜欢只能表现在脸上,而不能用逃避来对待。几十年过去了,来到城里,总蓦然想起菜园里的小欢喜,竟成了念念不忘的心结。
今年初夏,院子的花坛终于装上泥土了。虽说泥土很贫瘠,可是望着泥土,心里的念想重新抬头。于是在暑假买来了小青菜和苋菜种一子,模仿着记忆中母亲的模样,挖土,整地,撒种,浇水,期待。不料,这苋菜完全不是我期待的模样。
几天过去了。小青菜昂起头钻出了泥土。苋菜悄无声息。
再过了几天。小青菜两瓣子叶全变成了绿色。可苋菜三三两两,才探出小脑袋。
一周过去了。小青菜长出真叶了,如一群孩子挤挤挨挨,叽叽喳喳。苋菜却稀稀疏疏,妖娆着细弱的身姿。
……
我有些急了,在一个细雨迷蒙的下午,我学着搞卫生阿姨教我的方法,把复合肥在水里溶解、兑水,给它们施肥。雨过天晴,苋菜因为吃到了肥终于现出喜人的长势。
这个中秋节,女儿回来的那天,我在小院里拔了苋菜和小青菜,还剪了番薯藤。留了两盆在家,还送给小一姐妹两把。品尝收获喜悦的同时,我开始回味苋菜。原来这家伙,也不好伺候。一,它比小青菜更嗜肥。小青菜长势喜人,而它总是耷一拉着脑袋,细细弱弱。母亲当初每掐一次就浇一次农家肥,这完全是深谙苋菜嗜肥的习性。二,苋菜的生长季节有时。在我去买种一子的时候,那个营业员告诉我暑假种苋菜,苋菜会结籽,影响口味。我觉得反正就是种着好玩,聊以寄慰罢了,种种也无妨。结果,那天在拔苋菜的时候,我发现就那幺十多公分长的小苋菜,在叶子与主干的小窝里居然真结籽了。原来,营业员没有打诳语。
经过这些,我发现要想种出鲜一嫩的苋菜,除了肥足还得应时。任何东西呀,切身的体验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