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是楚格的,那里有他的法籍model新女友。
北京是你的,这里有你的完美小娇妻。
而我,只属于那烟雨江南,红尘深处。
1.夏花,次第开
这个盛夏很燥热,空调开到极致的时候我的电脑系统崩溃了。
打电话到你们的服务站,电话里的甜美女声告诉我,我们的工程师一个小时后会赶到您的家里,请稍等一下。
Shit!我粗鲁地骂了过去,把手机甩在床上。我承认我很癫疯,彼时的我爱情遭遇滑铁卢,小狗多米仙逝,投出去的稿子被毙了三分之二,我想2008年的暑假没有人会比我更倒霉了。
你来的时候,我整个身子斜躺在大理石地板上,盯着天花板数格子。
幸好你没有把我当僵尸看,而是轻轻地将我扶起,可以感觉到你手臂那属于异性的力量。把你引进卧室的时候,你睁圆了眼盯着墙壁看得痴然。
我蓬头垢面地对你大喊,看什么呢?干活啊!
那个,那些照片都是你吗?你小心翼翼,语气温和,和你身着的白色衬衣一般让人沁心。
是又怎样?关你什么事。你到底是来修电脑还是看这三堵墙的。
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些照片很,很……
我等着你说下去,良久,你却转过身对着我的电脑驾轻就熟地鼓捣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电脑的系统被重新安装,运行正常。
我想我应该请你吃饭,我说,些许妩媚的样子。
你把散落在桌子上的系统光碟、软件杂物收拾进你的大背包里,抬起头对我微笑,不用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三次来帮我修理电脑了。一顿饭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你被我说得没有退路,便答应了。
我的电脑修过四次,有三次都是你来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我举着杯子对着红色液体里你的影像恬不知耻地问。
因为每次出问题都是在快下班的时候,而我的家又要经过这里,所以理应是派我过来的。你悉数道来。
你怎么不问那惟一一次是谁修的呢?
总不会是你自己吧。你打趣道。
当然不是我,我是电脑白痴,你知道的。我放下悬空的酒杯,看着你,轻声地说,那一次是他修的。就是那些照片的拍摄者,他是个摄影师,也是个电脑高手。有他在的时候,我的电脑是不用麻烦你的,你看,现在他走了,不!是他把我给甩了,我只能又来麻烦你了。呵呵。
你喝醉了,蓝宝。
哦!你又喊我蓝宝了,多久没有这样叫过我了,我不是醉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你颓虚的低言。
我哈哈大笑,你就是那副老样子,佛陀般慈悲为怀,其实怎么可以怨你呢?
我把整杯的ChateauLatour一口气饮了下去,望着暮色苍茫的天际对你说,你可以走了,秦荆。
2.春意迟迟,少年时
1997年,沈嘉蓝遇见了白衣少年秦荆。
那时的我一头利落的短发,穿哥哥高中军训的迷彩服,袖子和裤腿都长了很多,但手巧的妈妈还是可以改到适合我穿为止,再戴上爸爸钓鱼时的毡帽,活脱一个假小子。
在14岁之前,我很乐意当假小子,直到你的到来。1997年,你和你的爸爸从传说中的香港来到这座江南小城定居,你们开着自己的私家轿车过来,真的很拉风。
那是春天,绿意逶迤,天空的云朵熨帖而暖心。你穿着薄薄的白色棉质衬衣,系着黑色的小领结,踏着锃亮的皮鞋,向我们走来。我想再也没有哪个春天有那般的美好,日影下是少年莲花般洁净的笑靥,月华中是你愈发鲜亮的俊美面容。
我承认,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喜欢。你打开我密闭的心扉,让我在每一个与你猝不及防的偶遇间心乱如麻。当我把你叫到大榕树下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对你表白而被你拒绝的准备。还好,你没有羞辱我,你只是淡淡地说,你还是乖乖地当我的妹妹吧,小姑娘。
你17岁,喊14岁的我小姑娘。
我得寸进尺地踮起脚跟,想触碰你白皙如玉的脸颊。你却捧住我的脸,温柔地用洁白的衣袖揩去我嘴唇上那刻意涂抹的厚厚的口红。
很难看,以后不要这样了。
我静静地望着你,像被魔棒点中了一般,良久才小鸡啄米般直点头。
那段时日,我们走得很近,近得让我的妈妈多次走进你的家里找你的爸爸谈话。
妈妈说,嘉蓝,以后少去他们家,他爸爸来路不正。
我麻木地点头答应着。然后,我们又在一起,相守相伴,晨曦暮鼓,我们谁也没有再说喜欢之类的言语,但是大家都知道你“诱拐”我和你谈恋爱,你亲密地喊我蓝宝。
终于,那日,妈妈发火了,甩了我几巴掌,冲到你们家质问你爸。
整个大院的好事者都一路围观而来,你爸爸用他那蹩脚的中文向我的妈妈道歉,并当场把你按在地上狠狠地踹了几脚。大家都不再说话,人流默默退却的时候,我仰望天空,是一片妖冶的蓝,刺得我眼睛生疼。
第二天,你们搬家了,没有人知道你们去了哪里。大家都觉得你们来路不明,你们穿着名牌,开着汽车,却和我们一起住在这个快要被拆迁的破大院。
只有我知道,那是因为你父亲在寻找他走失17年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亲。你们打听到她在这座江南小城,便不远万里地来到这儿,寻求着最后的救赎。
这些都是半年后你告诉我的。半年后,我收到来自香港的信笺,写满歉意的话语,却不曾给我回信的地址。
只愿从此两相隔,祝安。
这是你信里的最后一句话。
3.秋落,流光转
我把信收了起来,锁在抽屉里,只愿从此两相隔,真好。
一个月后,妈妈与爸爸吵架离家出走,没有再回来。
爸爸开始整天酗酒,打骂我和哥哥。时光流转,我已经没有心思再把你惦记在心中。偶尔在某个街头看见一袭白衣的少年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你,但这样的情愫很快就会过去,是流光忘却了浮生。
红姨来到我们家的时候,已经是2000年,我和哥哥都很喜欢她。她是个善良的女子,把爸爸从生死边缘拯救了回来,又重新给我们一个清醒的好爸爸与健全的家庭。
进了大学之后,我开始交男朋友,从优秀好少年到街头混混。极短的时间里就会腻烦,我很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可以再带领我回归少年时那风轻云淡的美好初恋,就像我怎么也不能明白为什么妈妈说离开我们就离开我们。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北京,开始安分守己乖乖地给一家杂志社编稿件,偶尔自己也写写稿子,赚些零用钱。楚格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为我们杂志拍了很多好看的封面,那些model在他的镜片下总是可以寻找到最美的瞬间。
2006年第10期的杂志封面,是一个站在天桥上的女孩,浅米色闪光面料的风衣,黄色真丝针织衫配以黑色银葱长裤,纤细的宝蓝色腰带卓尔不群。仰望天空的时候,有飞鸟掠过,白云彩霞相得益彰,女孩的淡漠瞳眸与暮色的孤傲交相呼应。一个拥有故事的人生活在这个多故事的季节里。
这个女子,便是我。
我抓起样刊找到主编,诘问,什么时候出来这样的照片。
主编说,是小楚啊,不是你很欣赏的大才子吗,你们俩的珠联璧合果然非同凡响,这个照片做封面最适合不过。
我从办公室里退了出来,没有否认他那有所指的揣测。
打电话过去,约楚格在星巴克见面,他来的时候带了一脸的战战兢兢,我故意板着面容,问,什么时候开始偷拍的?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他诚实的样子着实可爱,像你。
这么看来,你拍的不止这一张喽,有多少?
很多,很多。他的眼神转为炽热,有激情在眼眸深处流转。
到底是多少呢?
可以贴满你家的三面墙壁。
4.冬华,零乱错
那个和暖的冬日,如果不是去参加大学校友淘子的婚礼,是不是我就再也不会遇到你了。
他们说你是新郎的朋友,你是今天的伴郎,你与伴娘是情侣。三年前从香港来到北京发展,算算那时也正是我从江南到北京的时候。
我们终究还是有缘的。
宴席上,新郎说了一大堆应景的话,博得满堂彩,他在最后说,在这里我还要把我的幸福传递给我最好的朋友秦荆,愿他与他的恋人早结连理,结婚绝对是件幸福的事。
掌声雷动的时候,我从酒席的旮旯处默默地退下。
我把我用了多年的IBM换成了你公司的那个国产品牌,我打电话对你的老总说,以后我的电脑有问题了,麻烦都让秦荆工程师来。你们的产品与我们的杂志有长期的互利合作。这个小人情他还是很礼貌地卖给了我。
其实,你有什么好内疚的呢?
此刻的我,只是在想我到底是要把你当作旧情人看,还是该喊你一声哥哥。
你成了我妈妈的儿子,我不是应该喊你哥哥的么。
就算那时的你对我的接近不是自己的本意,而是你父亲与我母亲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但毕竟也是给了我一段美好的回忆,其实从头到尾你都不曾欺骗过我,不是吗?你早就和我说过,我是你的小妹妹,即使与你最好的那段日子里你也从来都不说我喜欢你,你始终是诚实的。
爸爸是知道一切的,在医院的弥留之际,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们。在香港她为那个男人诞下一子后被婆婆赶出家门,飘零到大陆,是爸爸收留了她,本以为17年来的相濡以沫以及两个孩子总是可以抵御那个青梅竹马的男人的烙印。
守不住的终归要放手,这是爸爸的最后一句话。
楚格向我提出分手的第二天,你给我发来的结婚喜帖稳妥地被放到了我的办公桌上。
2008年暑假,我把电脑的系统软件疯狂地删除,然后报修,你到来。
那是最后一次见你,我已准备回老家。
法国是楚格的,那里有他的法籍model新女友。
北京是你的,这里有你的完美小娇妻。
而我,只属于那烟雨江南,红尘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