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战警：天启》布莱恩·辛格与他的X宇宙
《X战警：天启》有一种很奇妙的节制感，你知道自己处于一片虚幻之中，却更想知道角色们的命运。“看X战警的观众知道这就是与那些战火纷飞电影的不同。”
一个古代变种人从古埃及自我造神的现场穿越到了1983年。天启曾希望以变种人身份自我神化成为“伪神”获得人类崇拜，到现代他对动用武器和战争的人类非常生气，希望毁灭世界。沉浸在漫画世界里20年的辛格，将自己的黄金年华贡献给了同一部作品。“真正的X战警是怎么诞生的？”在上两部引入年轻版对头，詹姆斯·麦卡沃伊和迈克尔·法斯宾德扮演了年轻版X教授和万磁王，华美大宅内的X学校越来越多地增加了青春和情感元素。
“我希望这就是观众对电影的第一印象，角色们充满了悲伤、情感和使命。”变种人一直在寻求与人类世界达到真实的平衡，也因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父母、妻儿、朋友。金刚狼上场就错杀了亲生父亲，万磁王在集中营眼看母亲被纳粹杀害，X战警向来是“正常”逻辑，以细微情感动人，天启第一次突破了这个束缚。“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吸引我，几千年前的人会怎么对待变种人。”辛格对我说。
“我看了所有关于宗教和邪教的书，他必须会蛊惑人心。”辛格说。天启不像万磁王，他没有长久以来变种人在人类中求生存的问题，他只想毁灭地球。辛格说，他和扮演天启的演员奥斯卡·伊萨克讨论过，“天启诞生的时代还没出现文明，当时都是野蛮人，为抢夺食物而互相攻击”。天启曾经自封为神，享受人类膜拜，也遭到抛弃。本来总是想在人类中隐忍，但天启只想成为社会和信仰之父。“这是《X战警》中从未出现过的。”危地马拉演员奥斯卡·伊萨克身材并不高，没有金刚狼式的肉身。天启呢？辛格告诉我：“他得在片场穿高跟鞋。”
“当他醒来，眼前的世界已经融合成一个大型的整体文明，非常腐败，崇拜错误的神，运用核武器，并且非常骄傲自满。人类觉得自己非常伟大，而他不以为然，因此他决定要灭绝人类。这是我的世界，我要把世界拿回来。这就是我们设计这个角色的构想。”辛格说。
观众们已经看了太多关于摧毁世界的电影。超级英雄联手打怪的模式发展到今天，已经和辛格初创X战警电影的时代过去了16年。“电影人应该在乎的是好电影，并对此负责。”在《美国队长》《超人大战蝙蝠侠》等影片每几个月就要来轰炸我们神经的今天，辛格说，把一对角色扔在一起互相打，确实是一个非常赚钱的模式。在《X战警》中有推动世界发展、满足社会进步的需求。漫画宇宙观向来被认为是独立于真实世界存在的，但辛格坚持要做一个“普世”的逻辑，与真实世界发生的一切相关联。从犹太集中营、古巴导弹危机、刺杀肯尼迪到越南战争，每一部《X战警》都密切关联一个真实的历史背景。
辛格对我狡黠地笑笑，说：“我是拍独立电影起家的。”辛格的X战警，与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蝙蝠侠、萨姆·雷米的蜘蛛侠，各自成篇，成为漫改电影中最有个人特点的电影，三足鼎立。他一手缔造了X战警的国度，在浩如烟海的X战警漫画角色里选择故事主角和配角，自己写剧本构建故事。“几千年前没有科技成果，人们会怎么对待变种人？是上帝还是魔鬼？如果几千年前就有变种人，什么造就了他们？还有人能活到现在吗？”
几乎所有角色性格的丰满都是在他的电影里，仿佛被施展了神奇的魔力。《X战警：天启》中詹妮弗·劳伦斯饰演的蓝色魔形女，依然是串起各种复杂关系的关键。《逆转未来》中，她出现在刺杀总统的现场，再飘然而去。她单打独斗，虽求助于兄妹之情的X教授，仍然对万磁王未能忘情。魔形女的肤色从詹妮弗·劳伦斯开始，使用了更亮眼的颜料和材质，鳞片和外套被淡化，身体更多时候接近全裸，窈窕的身材和幽黄的双眼诠释了一种野性美。这个角色也一跃从海报侧位进入主位。
“在我眼中，大部分合作演员首先是个好演员，其次碰巧是个明星。”1995年还不满30岁的辛格执导《非常嫌疑犯》，就让凯文·斯派西凭借此片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辛格是塑造角色性格的行家。他也是热门美剧《豪斯医生》的导演，那是在2004到2012年他的另一代表作。尽管《X战警》一直被认为是明星路线走得最成功的科幻片，总是在大明星即将步入巅峰的前几年被启用饰演角色。万磁王的扮演者法斯宾德因为出演《史蒂夫·乔布斯》，今年获奥斯卡最佳男演员提名，败给了莱昂纳多。詹妮弗·劳伦斯更是成为“90后”年轻一代的代言人，2011年她担纲魔形女角色，次年凭《乌云背后的幸福线》获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X战警》的世界很难和其他英雄电影搞混。X战警系列诞生于上世纪60年代初的美国，种族主义运动之下大环境让漫画英雄的白银时代到来，大量英雄们带着复杂的现实背景出现了。蜘蛛侠、神奇四侠、绿巨人和X战警开始背负各式各样的少数族裔的特点。“二战”中集中营和大屠杀这些真实的犯罪，使非黑即白的黄金时代英雄漫画显得空洞乏力，不再吸引当时的读者。“为什么会发生？”读者认为远比审判结果更直指人心。相比较早期英雄的“黄金时代”里，美国队长、超人这些直接把星条旗印在胸膛上的角色，“白银时代”里的角色有时候并不负责拯救地球，大部分时间他们只想与人类共处，争取自我权利。不是“傻乎乎外表下一个钢铁般的男人”，X战警是一群超能力“少数分子”，他们熟练掌握人类语言，完美驯化成不同的外表，了解人类更甚于了解自己。“我想要平凡。”这是反复出现在少年变种人口中的台词。
“少数群体”是辛格最爱强调的词。“X”的原意，在斯坦·李的解释中是“Extra”，指拥有“额外”能力的人。X战警系列是“自我怀疑式”英雄角色的原发地。X战警的宇宙观，本来是人类进入20世纪以后开始大规模使用核武器进行核试验，在天神造人时放入的X染色体遭遇了变异。每个变种人，都对自己的能力表示疑惑和恐惧。而从一开始诞生，评论家们就把另一个“X”引申出来，“Existence”，指出了想要“存在”的目的性。辛格对角色性格细微的掌控，于技术上一直保持着理性和克制。
《X战警》只有金刚狼出了单行本电影，辛格没有让英雄们遍地开花。金刚狼的扮演者休·杰克曼是好莱坞纪录保持者，他在长达7部电影16年的过程中，没有间断过每天早上4点半开始健身。吊儿郎当，梳着猫头，从不同女性的床上醒来的金刚狼，是《X战警》里唯一一个符合英雄崇拜和通行定义的偶像。万磁王和X教授在前几部《X战警》中都是老年形象，X教授还坐在轮椅上。辛格一直有一个“群像”的观念，因此《万磁王前传》被一群人的前传《第一战》代替，事实证明那营造了一个巨大的故事网核心，社交网络时代的观众们已经由此生出无数衍生的故事与关系的创造。“一定要让这个角色有一个故事，比如说这部电影当中的琴·格雷，索菲·特纳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凤凰女的故事，是电影当中的重要环节，哪怕是一个小角色，不是那么重要的角色。”
辛格记得儿时第一次见到斯坦·李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穿着USC的T恤，与偶像合影。“我崇拜他创造了那么多英雄，但也仅此而已。”“我可不是从小看着X战警长大的，我是个‘星战’迷，但我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执迷于科幻领域。”辛格第一次接触X战警动画片时，已经开始学会寻找人物身上的特质。他是纽约犹太人，从小生活在天主教社区里，在学校里是个小古怪。一方面他挣扎性别问题，另一方面，在一次扮演纳粹的游戏中，他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作为犹太人的不同。
一下子进入X战警的宇宙，让辛格遇到了另外一种超级英雄，他们是被区隔、被放逐的人。“这启发了我。”他开始寻找一种新的讲故事的方法，不是以“粉丝”，而是成为一个接纳度更高的观众。“每个英雄、每个坏人他们应该都有一个强烈的信念，对于他们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有一个信念，他们有非常强烈的对自己的使命，或者是对于世界愿景的信念，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你能够相信这个角色，这个角色就有生命了。我处理过很多反派角色，不管是天启还是万磁王，这个就是主要的秘诀。我也很喜欢《权力的游戏》，每一集我都看，我觉得索菲·特纳真是演得太好了。”索菲·特纳因此得到了《X战警：天启》中琴·格雷的角色。
万磁王是西方英雄主义题材里最成功的角色之一，而且还身负大仇。2000年伊恩·麦克莱恩出演第一个万磁王形象时，已经61岁了。瘦削冷峻，动作克制，出演过辛格最早的惊悚片作品，他使万磁王四两拨千斤；古典和简洁的动作，莎士比亚式的台词和表情，没有爆发式的表情和镜头，诞生之初让期待视觉轰炸的西方观众目瞪口呆。此后《指环王》里出现了伊恩·麦克莱恩出演的甘道夫。新登场的万磁王成了胡子拉碴的波兰钢铁厂工人，柔情蜜意的生活里有一对可爱的妻女。背负着犹太集中营的记忆，从《逆转未来》古巴导弹危机，到《天启》的1983年，他大隐于市，再也没有使用过超能力。电影里他力求保护的妻女却终遭人类杀害，面对悲惨命运的万磁王总是在仇恨与和解中纠结。复杂的关系，信仰的冲突，“这些超级英雄彼此需要，正如世界需要他们一样”。辛格说。而这正是其他电影经常忽略的问题。
“我选奥斯卡的原因是因为他哪里人都不像。”《X战警》以多元化的身份表达著称。“天启融合了全世界各地的元素，你很难说他看起来具体到底是哪里人，是来自哪一个文明。”人类和变种人，始终存在不可调和的危机。《X战警》中有许多惊人的设定，在变种人英雄消灭了变种人反派以后，刚刚被拯救的人类，本来正要互相开战，立刻调转导弹方向，一致向变种人英雄开炮。而以往在黄金时代的英雄电影中，只有四散奔逃的脆弱妇孺作为被拯救的对象。斯坦·李非常鲜明地指出：X教授的人物原型是马丁·路德·金，万磁王则是马尔科姆·艾克斯。X教授希望变种人和人类和平共处——“I have a dream”（我有一个梦想）；而万磁王则直接引用马尔科姆的言论：“By any means necessary”（不择手段）。《X战警》想要讨论的，是更深刻的问题。这两个主人公一个平和，一个愤怒；一个是基督式的大爱主义，一个是动用暴力手段毫不手软、以暴制暴。
“我不仅不愿意渲染伟大，还要电影潜伏着失望。”辛格觉得降低人们对英雄的期望是有益的。“这样才能天马行空，让《X战警》里不走‘非黑即白’道路的主角们，比如金刚狼，看起来更高大。”X战警历来被称为最不具有道德负担的英雄形象，有趣的是X战警英雄们几乎没人守规矩，道德很难束缚他们。金刚狼对已婚的琴暗生情愫，瑞雯在X教授和万磁王、野兽之间左右摇摆，“快银”没想过要不要认父亲，甚至各种朋友、亲人、情人之间的背叛、暧昧和关系。原著中诸多角色，慢慢出现在电影中，漫威宇宙充满了神话和传说，空间和时间的使用也是随意的。布莱恩·辛格当年开拍第一部《X战警》，首创了群像式的英雄片，虽然他一直强调“不是英雄片，是少数族裔的电影”。这张大网织就了16年来观众的好奇和沉迷，辛格给予重要戏份的“快银”和“凤凰女”都是更年轻一代的优秀演员。年轻化、成长题材，使完全没看过《X战警》电影和漫画的人也能入戏。辛格的“X”宇宙还将继续扩大。
主笔 葛维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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