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尽江南

 
行尽江南
2015-04-06 08:48:49 /故事大全

一、烟花三月下江南

春风轻柔,吹暖大地,将江南江北的花儿渐次吹红。木叶转绿,燕鸟啼鸣,白凤衣在一场夜来风雨不觉晓的春眠中醒转,他修长的手指抚上眉弓,遮住射入眼内的阳光,唇角勾起了一丝懒懒的笑容,那似乎是昨夜一场宿醉未醒的痕迹。昨天,白凤衣的朋友们得知了他即将千里南下,应江南柳下烟比剑之约后,用重金请来了晚香苑的第一名妓吴姬,压酒相送。琥珀色的美酒,白玉般的手指,美人风情万种的笑魇,惹得人人都在无边的春风中醉倒。一丝慵懒的轻风,将窗下书案上的一张白纸宣笺悄悄吹起,缓缓地落在地上。那是自江南至京城的一封书信:“良春佳会,但求一晤。遥想公子仗剑风采,不胜思之。江北白凤衣,江南柳下烟,一时瑜亮,三月初三,望月楼头,剑分高下。公子非俗人,当不负弟之所望也。弟柳下烟敬上。” 笺上字迹清透,文墨隽永,犹自散发着淡淡的兰草香味。只不过这却是一封从柳下烟手上发出的战书。也许除了白凤衣之外,天底下没有人,能在接到柳下烟的生死挑战书后,还能醉得如此酣畅淋漓。柳下烟剑法第一,诗琴第一,家世第一,风流第一。他的江南剑法,传承自烟波浩渺的南海一派。这位悟性奇高,天赋灵性的少年公子,使出来的流风回雪剑法,轻灵飘忽,浪漫而又诡异。那不是尘世应有的剑法,倏然来去的剑光,足以夺人魂魄,令人心悸。柳下烟的剑法几乎已成了不败的神话。他风采翩翩,容貌俊雅,令江南少女们在仰思渴慕之余,暗暗心动不已。可是最近,他却与当朝御医国手上官真的女儿上官秋月订下了婚约,令不少女孩子黯然神伤。上官秋月是个美丽、高傲的女子,有关她的传说,近乎神话:世间万事万物,只有秋夜的月,才可以与她媲美。她与柳下烟确实是郎才女貌的佳偶。白凤衣生性疏狂,无拘无束,当年他一剑击败半山道人之后,名声响遍中原。江北白凤衣,江南柳下烟。与柳下烟齐名的令人艳羡不已的声誉,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烦恼。他从未见过柳下烟,更不想为了胜负与人决战。但因为那封信,他终于还是白衣佩剑,骑上心爱的神驹“雪电”,在拂面不寒的杨柳风中,扬鞭出发了。

杨柳泛绿,山色如烟,马蹄迟迟。白凤衣一路孤身单骑,玩山踏水,来到了直上天际的长江之滨,采石矶。浩荡天风吹透,涤人心胸。白凤衣翻身下马,伫立江边,俯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他蹲下身来,舀了一把江水,正准备一洗面上的征尘。忽然全身如电击一般,白凤衣微微一怔,他感到了一股凌厉至极的杀气,顿时僵住。江水自他的指隙流出,他一动不动。三丈开外,只见临江一方险峻的山石上,站了一个年轻人,他身体笔挺如松,左肩负一把锋利的宝剑,头发零乱,英俊苍白的脸,一双兀鹰般锐利的眼睛,盯在白凤衣的身上,年轻人的剑仿佛随时都会被拔出,一剑刺入对方的要害。白凤衣感到这个年轻人所散发出的杀气,竟比他生平所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可怕。突然白凤衣微微一笑,他慢慢地直起身来。只见年轻人的目光是那般的镇定与沉着,他忽然双臂一振,人如飞鹰,一掠三丈,落在离白凤衣五步之遥的地方,他并未看向白凤衣,而是面朝滔滔江水,说道:“刚才你不怕我杀了你?”年轻人脸色苍白,声音冰冷。白凤衣却微微笑了起来,摇摇头道:“你我素不相识,又无怨无仇,我为何怕你伤害于我?”年轻人缓缓侧过脸来,看着白凤衣,锐如刀锋的眼睛里闪动奇异的光芒道:“白凤衣,你的确是个聪明人,反应够快,够机敏,但你只怕永远想不出,我要杀你的原因!”说话间只见那年轻人右肩已微微耸起,左肩下沉,左手反手拔剑,瞬间已刺出十一剑,每一剑都是辛辣诡异,又快又狠。这年轻人似乎要将白凤衣置于死地。那锋利轻薄的长剑,不离他全身要害左右,剑剑夺命。白凤衣却应变敏捷,每剑被他险险避过。只听 “嗤”的一声,白凤衣肩上的衣襟,竟被那年轻人的长剑,刺破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这一剑虽然凶险万状,哪知一刺不中,却忽的一剑凝住,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眉尖微蹙,如有所思,下一剑却没有再刺出。年轻人怔了半晌,忽然将剑一抖,“喀”的一声,他的剑已插回肩上的剑鞘之中。年轻人苍白的面上,忽有悲痛如死的灰寂,他仰面望天,默然不语,忽的抬手一剑,要往自己脖子上抹去,白凤衣突然出手将年轻人的剑牢牢挽住,这一剑便再也刺不下分毫。白凤衣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我虽然不知道阁下是何许人也,而且也猜不出阁下为何杀我,但是一场胜败,又值几何?输了一剑,还可再砥砺磨练,从头来过,又何必因一剑便轻一生呢?”年轻人看着他,薄如刀锋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他默然了半晌,忽的放下手中宝剑,恨恨道:“我这一生,生性便是如此,若心如剑,厉剑如心,我的心,便是惨厉坚忍的,永不可改变。如今我无法打败你,看来我也永远超不过那柳下烟了!”白凤衣一愣,问道:“你便是你,为何一定要与柳下烟相比?”年轻人霍的抬起头,他头发凌乱,脸上显出复杂的神情道:“因为我恨他!我恨这个哥哥。从我出生那天起,我每刻都在与他相比,却从没有胜过他一次。我只有将他杀了,才会有成就感!他是个矫揉造作的伪君子,我与他之间,根本就是水火不容!” 白凤衣脑中蓦地一闪,看着他问道:“难道你就是那个江湖中传言的行踪隐秘、行事古怪的烟花浪子柳下浪?有人传说柳下浪本来就是柳下烟一母双生的兄弟,然而生性放浪不羁,流荡在外,很少有人见过他,我原以为这是无稽之谈。”白凤衣觉得这柳下浪如传说中一样,行事想法异常地偏激怪异,不同于常人。

柳下浪忽然狠狠地看着白凤衣,眸子里,神色瞬息万变道:“你胜了我,却又不肯让我去死,白凤衣,我敢保证,你救我,是你生平所做的最蠢的一件事!”突然手肘一抬,掌中剑光忽炽,一剑向白凤衣刺来。白凤衣却早已看出他这一剑之中,尚留有力道,剑势未尽,必有伏着,当即身随剑转,闪身避开。哪知柳下浪这一剑竟是擦身而过,笔直向他身后刺了过去,猛听得健马惊嘶,回头看时,剑尖已刺破神驹“雪电”脖上的血管,“雪电”鲜血狂喷,悲声长嘶中,四蹄刨地,挣扎着倒了下去。那是白凤衣心爱至极的神驹。白凤衣待那匹白马,早已如同朋友般,此刻心中痛楚,当下瞪视着柳下浪掌中兀在滴血的剑尖,涩声喊问道:“这匹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它?”柳下浪仰天冷笑一声,道:“我杀了它,完全是为了你好。白凤衣,此去江南,道阻且险,我劝你还是及早回头,否则,下场便如这匹马一样!”说完他看也不再看白凤衣一眼,身形一闪,人如轻烟,便掠入茫茫江天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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