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床上醒来时,惊动了站在床边的男人。他看我醒了,端来一碗药说:“趁热把药喝了。”
我没有伸手去接,却出神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将碗放回桌子上,只说了句“快趁热喝”,便快步走出了屋子,脸上还带着难以察觉的红晕。
我想起了我晕倒前发生的事。
我偷了摊上的胡饼,被老板整整追了几条街,一顿胖揍之后被经过的他发现,并将狼狈的我捡回家了。
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并不常见他,总是府上一个叫华月儿的姑娘来照顾我。
他叫萧子泓,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少侠,各门派人对他都非常恭敬客气。
华月儿说起他时眼中总有化不开的温柔,萧子泓待她也是极好的,却又不是男女之情。看似亲密无间,却又有道隔阂让人不明。
府里有时也会来几位客人,他们口中的萧子泓都是爽朗风趣又绝顶聪明的,然而在我看来,这人着实笨嘴笨舌又有些呆傻。
有一日傍晚,我站在池塘边上发呆,他正巧路过后花园,便问:“在看什么?”
我叹了口气说:“这荷花开得这般清丽动人,莲蓬也亭亭玉立,真想折下来养在玻璃盆中。”
“这有何难?”他笑着脚踏水面将花折来送给我。
我托着腮又道:“天气这般热,我还想采些莲藕浇上蜜汁拌着吃。”
扑通!水花四溅,他竟然又跳入了这池塘中。再次上来,他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似乎在等我的夸奖。
一瞬间,我隐隐明白了什么。
当我在房中吃冰碗里的蜜藕时,华月儿坐在一旁一边绣花一边说:“真羡慕木姑娘的无双绝色,哪个男人看了会不动心?”
“女人的容貌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至少男人在选择时最先考虑的不是这个。”
华月儿在我的似笑非笑中低头:“是吗?”
我给她盛了半碗蜜藕:“你也吃点吧,吃完了我就证明给你看男人看重的是什么。”
她果真将里面的蜜藕吃得干干净净。
正如我计算好的那样,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她便倒在了地上呻吟起来。
萧子泓回来后见到此景大惊之余,立刻反应过来是我做的。
“这是久罗门的秘制毒药,吃下去后若没有长时间的交欢,她体内就会自焚而死。”我摆弄着腰间的宫绦带漫不经心地说。
“你快给她解药。”萧子泓乞求的样子让我不禁好笑。
时间一点点过去,华月儿的脸色开始发紫,他拔剑出鞘指向了我的脖子:“把解药拿来,否则杀了你。”
我走到华月儿缩成一团的身子边,笑嘻嘻地说:“看到了吗,他为了保全你要杀了我,绝色容貌有什么用,也不如你有个好爹爹。”
萧子泓必定是要保住华月儿的,她爹是当今武林盟主。萧子泓虽然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但是想要掌握实权领导武林各派,还需要借助现任盟主的号召力才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萧子泓刚说完这句话,似乎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于是换了个问题,“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了她?”
我从袖中拿出一颗丹药放进他手里,说:“把这颗化功丹吞下去,乖乖和我回久罗门,我自然会给她解毒。”
“久罗门”三个字让他醍醐灌顶:“你是久罗门的圣女?”
没错,我就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圣女——阮青。
一个月前,我通过白鸽收到消息,江湖上的某些不明势力集结在一起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妄图攻下久罗门。于是,我拿着密函来到门主楚飞的屋里,将此消息告诉了他。
楚飞用银叶扇挑起我的下巴缓缓地说:“阮娘你一定会替我解决妥当的,嗯?”
明明是阳刚男子,偏偏把话说得风情无限,我的魂都要被勾去了。我立刻回道:“属下定竭尽全力为门主分忧。”
事实上,只要是他吩咐的,我都会尽力为他办妥,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这一切都因为十年前的那场相遇。
那时荆阳城失守,经过三日屠城后,侥幸活着的百姓全都聚在城外,可怕的瘟疫肆意蔓延,尸体堆积成山。那时的我才九岁,倚在尸山旁奄奄一息。这时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我面前,面如冠玉的楚飞从车中下来,细长的桃花眼里满是兴趣。
他看我半天才问:“你为何一直坐在这儿?”
“这些尸体都是我的族人,我要保护他们不被饿狠的灾民吃掉。”
他牵起了我的手,说:“走,我带你回家。”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我绝不会违抗他。
擒贼先擒王。
从探子那里,我知道这势力的首领是一个叫萧子泓的年轻人,他无门无派但得到了武林盟主华朗的暗中支持。得到这些消息,我心里有了打算,男人总是有缺点的。
我把已经化去一身武功的萧子泓带回了久罗门,关在暗房里。萧子泓捂着肩上的伤,深情如常:“月儿对我情深意重,醒来若发现我不在了,定会报告她父亲四处找我。只要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久罗门又会危矣。”
我阮青做事从来都步步为营,留有后手。我早就派人易容成萧子泓的模样,受过了行为训练后安插在华月儿身边,一来不会惹人怀疑,二来还能趁机刺探情报。
左右萧子泓也出不去了,我便把自己的计划全盘告诉了他。萧子泓听罢沉默下来,很久之后才说:“青儿若为男子,定有一番作为。”
萧子泓在久罗门里很老实,老实得有时让人几乎忘了他的存在,只有我闲暇时去找他聊天玩耍。当他的身份不再是有威胁力的敌人时,整个人都有趣起来。他时常给我说些江湖逸事,也会对我的武功指点一二,他甚至还对久罗门的防御阵法贡献了些改良意见。
我坐在树枝上跷着两只脚说:“你还真拿自己当久罗门的人了,难道你就不恨我把你捉来软禁?”
他回答:“当然不恨,青儿你就算取了我这条命,我也无二话。”
即便清醒如此,我也不禁惆怅地想:若这话从楚飞的口中说出,那该多好。
潜伏在华月儿身边的探子每到十五就会来向我汇报。我的安排很周密,正如之前预料,江湖上反对久罗门的声音已经在渐渐平息。
半年后,门主楚飞带回了一个女子。我在久罗门前的石阶上正好与她打了个照面,竟然是华月儿!
我大骇之下冲进楚飞的房间,低声吼道:“门主知不知道,她是华朗的女儿!”
楚飞慵懒地躺在榻上说:“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喜欢她,便把她捡回来了。怎么,你有意见吗?”
楚飞出巡,在长安见到了华月儿,便不顾一切把她掳上山来。我之前为久罗门所做的布置全部白费,更让我伤心的是,楚飞的心早已飞到别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