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李震骂了句粗话,抓起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这么干坐着幽幽抽了半根烟,他才下车打开引擎盖研究死火的原因,可惜他对修车这回事一点研究都没有,看了半天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弄得自己满手油污。
李震靠在车边回头看了眼仿佛永无止境的公路,他眼角瞥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青年男子,两人视线相接,青年男子敲了敲车窗,对李震打了个手势,李震权当没看到,单手叉着腰把抽到一半的烟掷到地上,低下了头。他在琢磨一件事,这件事他琢磨了好多年了,他可不会让这件事砸在一辆抛锚的破轿车上。
稍微整理了下心情后,李震回到了车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青年男子问他:“死火了?”
李震拿出手机,用力啧了声,边上的人又说,“如果你不抄这条近道,或许我们现在就抛锚在一个有信号的地方。”
李震没理他,又走下车,重重关上车门,这次他往车后走,他打开了后备箱,检查车后的物资:他有足够的水,一把手电筒,五颗后备子弹,还有一条发臭的毯子。李震再次望向远方——在阳光的折射下,漫长的公路弯曲成了一条灰色的蛇,在荒凉,不见一点人烟的戈壁滩中间肆意游走。
天阴得可怕,平地里吹起一阵狂风,粗粝的沙石扑打在李震的脸上,他眯起眼睛,躲进了车里。
“怎么样?我们是要在这里等车,还是往前面走走看看?”副驾驶座上的人迫切地询问道。
李震沉默,车外一块蓝色的路牌竖在路旁,他们距离松城还有三百三十四公里,距离麦城还有四百五十二公里,而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一辆车经过,阴云笼罩下的戈壁滩森然可怖。
“那里是不是贴着什么?”青年男子再度发问,李震不耐烦地朝他指的地方看了过去,在固定路牌的铁栏杆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确实有一张纸样的东西紧紧贴着,李震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下去察看。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是一张旅店的小广告,纸张的颜色非常鲜艳,红色的“住宿”两字下方罗列出了四大卖点:通电通网;独立卫浴;特色饭菜;空调开放。这四大卖点边上便是一张小地图,李震比对着看了会儿发现,旅店其实离他们非常近,开车不用四十分钟就能到。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又开始敲窗户,李震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方微笑了下,比了个要喝水的动作。李震径直经过窗边,他从后备箱里把那个背包拿了出来,把剩下的所有矿泉水和那把手电筒都塞了进去,剩下那几颗子弹被他揣进了裤兜里,然后他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解开了青年男子手上的一副手铐,这副手铐原本将青年男子的右手和车顶把手铐住,一经解开,青年男子似是松了口气,李震看他一眼,立刻又将手铐空出来的一环扣到了自己手腕上。
“走了,医生。”
他把医生拖到车外,医生踉跄着摔到地上,李震也不管,就拖着他走。他撕下路牌上的小广告,拔掉了车钥匙,关上车门,眯起眼睛眺望远方,沿着地图上的指示往旅店走去。
田明若收到了前男友寄来的婚礼请柬,她把这事告诉了自己的闺蜜后,两人凑在一起把她这个前男友好一阵数落,说他发请柬过来纯属有病,骂痛快了后闺蜜问田明若什么时候走,田明若说:“今晚的火车。”
闺蜜说:“你真的要去那里散心?好荒的,听说哦以前那里还出过凶杀案,好危险的!”
田明若说:“要是去人多的地方那能算什么散心?反而心更累,什么凶杀案啊,都是谣言啦。”
闺蜜再三叮嘱田明若每天都要打一通电话给她报个平安,两人又靠在一起说了好些话闺蜜才离开,她这个月怀孕正式五个月了,丈夫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她又不愿意让他陪来,过了十点后她丈夫就不停打电话催她回家,说是已经开车到了田家楼下,要来接她回去休息。闺蜜嘴上抱怨好烦好讨厌,脸上却带着笑,田明若抱了抱她,弯腰把脸贴在闺蜜隆起的肚子上听了听那婴孩儿的动静,婴儿很安静,大约正在温暖的羊水中酣睡。
送走闺蜜后,田明若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时间不早了,她拖着行李箱下楼,打了辆车,往火车站去。
天还没完全亮,李大就起了,他裹上军大衣下了床,走了两步摸到了灶台,借着窗外的微光在灶台里生上火,抓了把白面条,打算给自己下碗面。李大家里的盐用光了,好在还剩下一串腊肠,挂在油黑的天花板上。李大切了两片腊肠放在面条上,呼噜呼噜趁热吃完,油水有了,咸味也有了,李大心里特别美。
一碗面条下肚,天也亮透了,李大穿好鞋子,绑上鞋带,往腰里别上把短匕首,挎上一只水壶,拿起倚在墙角的长杆猎枪,他没立即出门,反而又回到床上坐下。床板吱嘎响了两声,李大皱起眉,用力拍了下被褥,大喝了两声,攥起衣袖凑在光下使劲擦猎枪的枪杆,待到枪杆被他擦得油光发亮,他才满意地停下手。
李大家里没有时钟,也没有手表,但是他看外面的日头就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必须得出门了,要不然今天又会像昨天一样什么都没猎着就得回来了。
我与你相遇在黑夜的海上字数:2438来源:最推理2014年6期字体:大中小打印当页正文
one
“您好,请问是周家辉先生吗?”
我回过头,只见婚礼迎宾处那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站在椅子后,身边还跟着一个戴眼镜、油头粉面的胖子。
“是的,有什么事儿?”
“这位也说叫周家辉,是新郎的朋友,来参加婚礼……”
我看向眼镜胖子,皱起眉困惑地说:“是不是重名了……我真是刘文强的朋友,你把他叫过来。”
“新郎还在路上,没到酒店。名单上只有一个周家辉……”女人想了想,又追问道,“您确定是来参加刘文强和高薇薇的婚礼?”
我吃了一惊:“高薇薇?新娘不是黄欣么?刘文强和黄欣的婚礼……”
“不好意思,新娘叫高薇薇,您可能搞错了。”女人回答。
旁边桌子上,有一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插话说:“今天酒店有三家结婚的,好像另一个新郎也叫刘文强,在九楼夏威夷厅。这里是二楼。”
海悦酒店是一家挺上档次的四星级酒店,每碰上良辰吉日,来举办婚礼的新人特别多。很明显,今天事情凑巧,有两个叫“刘文强”的新郎,我不小心找错了会场。
“啊,对不起,对不起。”
我连忙离开椅子,向眼镜胖子和女接待员道歉,四周的宾客发出哄笑声。我低着头,尴尬地朝宴会厅外走,来到门口接待处停住脚步。
女人会意,说你稍等,我把红包找出来。她绕进桌台后,拿起一个纸箱,打开封口,把里面的红包全部倒在桌面上。
接待处排着长队,许多宾客在等待入场。除了女人之外,还有一个男的负责接待。按原计划,他们一个登记来宾姓名,一个负责收红包发喜糖,现在只剩下男的干活,难免不利索。
女人埋头扒拉红包,有些着急。我不方便插手,识趣地与桌子拉开一步距离,袖手旁观。
“刘女士,您好,要帮忙吗?”
旁边走来一个穿酒店制服的姑娘,向女人打招呼。女人抓住了救星,赶忙说:“麻烦你帮我找一个落款‘周家辉’的红包。”
酒店服务员上前,插入桌子与我之间,帮助寻找。过一会儿,她举起一个红包:“是不是这个?”
那个红包上写着“祝刘文强新婚幸福,周家辉恭贺”,女人接过来,向我出示。我点头,不好意思地再次道歉:“是这个,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没事。”女人简短答应一句,便不再理睬,忙着将红包塞回纸箱。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概暗骂我是个傻逼,走错地方不说,连红包都不会写。通常应该写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之类,哪能只写新郎一个人的名字。当然我不能向她解释,如果写上新娘“黄欣”的名字,万一往箱子里投红包时被看见,戏就没办法往下演了。
我走进电梯,没按九楼按钮,去参加什么“黄欣”的婚礼,我直接下楼,穿过大堂快步走出海悦酒店的大门。在停车场,有一辆破旧菲亚特正等待着。
我钻进副驾驶座,关上车门,蓝波急忙拿起仪表台上的烟盒,抖给我一支,帮点上,然后自己也叼一支,问道:“海哥,顺利吗?”
“还行。”
我眯起眼,透过车窗注视着广场上暖和的春日阳光,扎束的红绸、彩条和氢气球,以及满地金闪闪发亮的纸屑。
蓝波乖巧地不再出声,我俩沉默着,一口接一口懒洋洋地吸。
几分钟后,刚才帮忙找红包的姑娘出现,她已脱掉了酒店制服,换上牛仔裤和大红色卫衣。她的腿很长,屁股很翘,脑袋后简单绑一条马尾巴,走起路来弹性十足。
姑娘上车,蓝波踩下油门,菲亚特驶离酒店。
two
接着我们又去三百米外的半岛酒店赶了一个场,总共到手七个红包,一万一千加八十八块零头。蓝波把钱分成三份,两份四千,另一份少一些。
“海哥,这是你的。”他拿起四千的一沓递过来。
“不用,你们两个分吧。”我淡淡拒绝。
“这哪能行,海哥——”
蓝波话没说完,宁嘉从后座上探过胳膊,一把抢过钱,然后又抓起仪表台上的另一沓四千块,理直气壮地一起放进自己的包里。
“不要拉倒,我要!装什么逼呀。”
“嘉嘉,别胡闹,快把钱给海哥!”蓝波提起嗓子叫喊。
宁嘉不理睬,斜靠车窗上面无表情看外面。蓝波无奈摇摇头,朝我抱歉地一笑。
“时间差不多了,去花好月圆。”我说道。
花好月圆是东海市最大的婚礼策划公司,名声响亮,收费昂贵,主要接有钱人的生意。为了演得像,我们丢下菲亚特,去车行另租了一辆崭新的凯迪拉克。
三月份是结婚旺季,已事先打听过,今天花好月圆要同时主持四家婚礼,职员们差不多全出动。再加上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所以,当我们走进大门时,公司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前台接待员在吃盒饭。
宁嘉挽着我的胳膊,亲昵倚靠在我肩头,满脸幸福。按说该让蓝波与她扮新郎新娘,因为他俩本来就是一对儿。可我对电脑不太懂,除了偶尔上上网打打CS,很少碰那玩意儿。我初二就不上学了,在社会上瞎混。没办法,只好调换角色,我与宁嘉吸引开公司职员的注意力,蓝波趁机用U盘下载文件。
接待小姐迎上前,热情招呼。我们告诉她,计划在五一结婚。她查了一下电脑,说公司的日程已排到两个月外,最好另选良辰吉日。
“其实五一那三天都不宜结婚的。我看一看……六月三号特别吉利,你们有空吗?”
“日子不要紧,我们可以调整安排。关键是要把婚礼办漂亮,最好能有新点子,不要老一套。”蓝波说道,他以新娘哥哥的身份出场。
“先生请放心,公司有资深策划师,专门针对客户的需求提供服务。花好月圆在这一行是有口皆碑的,您肯定也听说过。”
“能不能看一下你们以前做过的婚礼,策划书什么的?我们好大概有个数。”
我不知道这个要求有没有过分,但看样子,接待小姐非常想做成这笔生意拿提成。她从电脑中找出一份文案,我们假装认真地看,提一些问题。没几分钟,宁嘉不耐烦起来:“这个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打印出来拿回家吧。”
接待小姐有点儿警觉,回答说不行,公司有规定。她稍稍迟疑,又说道,在展览室有很多现场照片,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于是我和宁嘉跟着她去展览室,蓝波声称要继续研究策划书中的流程和仪式,留在前台。
展览室的四面墙上挂着广告画和彩照,另外还有一台投影仪,婚礼录像在大屏幕上放起来挺带感。宁嘉看得津津有味,面带红潮紧紧搂住我的胳膊,不停撒娇说“海洋,我们也这样子好不好”,“那件旗袍真漂亮”……
我真佩服她的演技,明明在心里面恨得我要死,还能装出风骚的样子。她抓住我的手,十指交叉相扣,我的胳膊肘能感觉到柔软的乳房挤压着,一时间有些走神。说真的,从外表看不出来她这么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