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天上繁星璀璨,就像无数个女孩儿的眼睛。
男人的故事也讲完了,但是女孩儿还不肯睡,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男人。
“爸爸,时光机是真的吗?”
“未来一定会成真的。”
“那如果,”女孩儿一脸期待地问,“我现在留个纸条儿让未来的我送一个布娃娃过来,就是街角那家店里那个漂亮的大娃娃,行吗?”
男人笑了,“当然行了,但是你要好好收着那个纸条,保证它能留好久好久。”
女孩儿也笑了,“我们现在就写吧!”
男人在女孩的要求下写了起来:
云云想要一个大娃娃。超市里妈妈不肯买的那个。2022年2月14日。
女孩儿想了想,又找出画笔在纸条上画了起来,一个娃娃的样子。
“说不定未来那家店就没有了呢!”
“云云真聪明。”
后来男人又翻箱倒柜找出一个漂亮盒子,是男人原来追女人的时候给女人包过礼物的,两人郑重地把纸条放进去。
然后男人把盒子放到了大衣橱的顶上,对女孩儿说这样就能保证不会遗失了。
另一个屋的女人听到了动静,有些不满地说:“你们俩干什么呢?云云快睡觉。”
男人和女孩儿嘿嘿笑了起来,这是不能告诉女人的小秘密。
父女俩的小秘密。
高高在上的小盒子,月光透过窗户给它撒上一层神秘的光芒。女孩儿望着它,心里怀着对布娃娃的无限憧憬,终于甜甜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女孩儿起得很早,但是床边没有布娃娃的影子,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玩具箱里也没有。
女孩儿感到被未来人骗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男人赶过来,“云云别哭哦,你看那是什么?”
女孩儿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找到了一张纸片儿。
“哇!”男人做出惊讶的表情,“说不定是未来人给你的呢。”
女孩一下子兴奋起来,小跑着把纸片儿拿过来,用胖嘟嘟的小手把他递到男人鼻子底下。
男人笑着念了起来:
云云你好,我是未来的云云。布娃娃太大了传不过来,但是只要云云今天帮妈妈干家务,布娃娃就会出现。2062年2月15日。
女孩儿听得很认真,真的主动要帮女人做家务。
女人很惊喜,允诺如果女孩儿一直帮忙的话,就给女孩儿买心仪的大娃娃。
努力擦着只比自己矮一点点的桌子的女孩儿没有注意到,正要出门的男人和女人相视而笑。
那年,女孩儿五岁。
女孩儿埋在一堆复习资料里,小小的身影在台灯下伏得很低。
男人端过来一杯热牛奶,女孩儿突然抬起头来。
“爸爸,我太累了,后天的考试复习不动了,我们我们让未来人透题好不好。”
女孩儿一直很用功、很努力,男人看着女孩儿的黑眼圈,知道女孩儿真的累了。
“嗯好啊。”
女孩儿把未来人看的很神圣,很久没写纸条了。女孩儿的字迹娟秀了很多,只是落笔时很犹豫。女孩儿知道作弊不好。
未来的孙云云你好。能把后天单元检测的试题传给我吗?不行就算了。谢谢。2026年5月7日。
盒子已经满了。女孩儿拿着纸条踌躇半天,终于还是塞了进去。
男人叹了口气。
整个晚上女孩儿都没有找到未来人的纸条,第二天一天也没有,问男人问女人都没有。
又到了晚上,女孩儿只好又扎在书堆里。
男人走过来,面对女孩儿的一脸期待,摇了摇头。
女孩儿好失望,像一个老朋友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爽了约,眼泪快流了出来。
男人给女孩儿擦着眼泪,“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未来人不给你回信了吗?是因为未来的云云知道明天的考试特别简单,云云都会,就不浪费时光机的能量啦!”
“真的吗?”
“真的。”男人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女孩儿破涕为笑。
男人知道女孩儿其实已经复习得很好了,只是缺乏自信。
后来,女孩儿考了第一个全班第一。
那年女孩儿九岁。
女孩儿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男孩儿,有点茶不思饭不想,学习成绩也有所下降。
看着女孩儿的性格变得古怪起来,男人和女人都很着急。但是女孩儿处在叛逆期,每次话说不了两句就要跟女人吵了起来。女孩儿不太敢跟男人吵,但是女孩儿的个头远远超过了女人,跟男人差不多高了。
女孩儿变得不像男人女人曾经宠爱的乖宝宝了。
女孩儿偷偷跟男孩儿表白,男孩儿也答应了。
男孩儿在班里有过好几个女朋友,成绩也不好。但是女孩儿不在乎,女孩儿热烈地准备奉上全部的爱。
那天女孩儿为这件事跟女人大吵一架,躲在房里生闷气。然后女孩儿突然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孙云云你好,我是未来的孙云云。不要跟周川在一起。你们不会幸福。2062年2月15日。
女孩儿拿着纸条儿冲到正要去出差的男人面前:撕碎了扔在地上。
“别再拿这种小把戏骗我了好吗?我已经不再是五、岁小孩子了。别以为从小到大我不知道你跟妈妈跟老.师联合起来耍我,我不揭穿只是为了让你高兴!以后少管我!”
女孩儿转身就走,留下背影已经不再挺拔的男人暗自伤神。
男人出门了,然而他再也没能回来。
望着嚎啕大哭的女人,女孩儿的心被后悔烧成了一灰。
后来女孩儿跟男孩儿分手了,男孩儿马上又找了一个新女孩儿当女朋友。
女孩儿咬着牙拼命学习,考上了全国最好的物理系。
那年,女孩儿17岁。
女孩儿颤抖着摸着崭新的时光机器,三十年的汗水洒在了上面。
“孙教授,这个试验机稳定性还有待提升,真的要现在实验吗?”
“一定能成功的。”
女孩儿默念着男人在女孩儿心里永远的称谓,把一张小纸条放在时光机器里。
“爸爸。”
轰的一声,时光机器的各个仪表显示失灵,冒出了青烟。
“哎,还是失败了。”工作人员们失望地摇头叹息。
女孩儿把纸条拿出来,发现只剩了一半:
不要让爸爸坐飞机,会出事。未来的孙云云警告。这是真的。
女孩儿的泪流了下来,自己那么多年的努力,不应该是这个结果啊。
那年,女孩儿47岁。
时光像一条长河,浩浩荡荡,席卷着一切、卡着精准的节奏向前。然而在某个时刻,时光之河上升起一枚晶莹的水珠,一枚微不足道的、却在逆流而上的水珠,在它回溅的地方,整条大河轰然变成了平行的两条线,纷涌着不同的波涛。
女孩儿的作品又落选了。
女孩儿含着眼泪回到家里,屋子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