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发现柜底这曾被我撕得粉碎的长信,我的心头掠过一阵不安。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把尘封的忆记翻起,特别是触及那斑斑驳驳、支离破碎的褪色了的玫瑰画卷,我的思绪随回忆的长河飘流那一年,我只是一个年少不经事的初中生,而他却是一个经历风风雨雨的飘泊于异乡的年轻人——在某一天的放学路上,他操着不纯正的广州话向我问路,巧得很,他给我看的就是我家出租屋的地址。所以我把他带到了离我家不远的出租屋门前。
那是我家空出的小屋子,在那时候并没有安装自来水,所以住在那里的人必须要到我家里来取水。就这样,他经常出现在我家里,也许因为我给他带过路,他对我也挺友善的,在等水间隙主动与我打招呼并亲聊。而且,我们的年纪相差不远,所以话也算是投机,有说有笑的。记得有一个晚上,我在家里做饭,并开着了电视,而且有我最最喜欢的电视节目。而在那时候并不是用石油气的,还是用那些从田里割回来的稻草杆子做燃料,烧起来是挺猛烈的。当我看得正欢时,听到了有人在外面大声叫喊,转头往外一看,我顿时吓呆了,滚滚的浓烟从厨房里冒出来。
这时,我才明白到自己犯下的错。我惊跑出去,厨房已经成了火海,只看见他在火海里闪动的身影。惊呆的我,几乎是不知所措。他看了我一眼,大声吆喝了一声,他的一吼,使我从迷糊里清醒,在他的指挥下一起扑灭这场大火当我看着眼前湿漉漉、黑漆漆的厨房,一种无言形容的迷离感觉,直到他的手在我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一下,才把我从那唤醒,我感激地看了一眼,继续收拾残局。在这以后,我们更加友好了,就象两兄妹一样彼此关心。
在我做功课的时候,他会翻阅我的书本,有时还会坐下来认真地看起来。有一天,我在画画,他随手拿起我的画笔,在草稿件上勾勒起来。他随意的几笔,却叫我看呆了——因为那分明是一株鲜艳欲滴的玫瑰,虽然没有颜色,却秀气得让人爱不释手,那种清丽的感觉教人如沐清泉。
“哗,好漂亮呀!想不到你竟然有一手呀!”他抿然一笑,笑意里隐藏着一丝凄楚。后来,我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因。他原来从小就对美术有着浓厚的爱好,也有一定的天份,他已经考取了长沙美术学院,然而,家庭的困苦不允许他去圆自己的梦。所以,他只好远离湖南的老家南下广东挣钱,以求再续那彩色的梦!
听了他的故事,我的心有了一份莫名的感动,些许的悲凉,些许的鼓励。我看着那株玫瑰,更加喜欢上它了,因为它里面还蕴含着如泣如歌的故事。“送给我吧——”还没有等我说完,他就一手把它抓回去,说:“以后再画个漂亮的给你,这个不行,太差劲了!”
我看着他那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眼,心里很高兴,我欣然地点头。
在那一段日子里,我们的相处是难忘的。从他的身上,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方向,我比以前更加勤奋学习了,所以,我在心底里是非常地感激这位异乡来的哥哥!
一年后的某一天,他来了,提着糖果,神色有点悲凉。他说他要走了,他想回去继续自己的学业,他感谢我的父母在一年多以来对他的照顾。说完,深情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象六七月的艳阳,给我火辣辣的感觉。但是,我除了有点儿舍不得外,全然不懂这份深情。
傍晚,他又来了,父母并不在家。他一脸诚恳地请求我与他一同回去,他会照顾我的一切。这时,对于我来说,是何等的惊讶,也是何等的不可思议。他递给了我一封沉甸甸的信,请求我仔细考虑。当时的我,激动万分,我接过信,喊住了正要转身离去的他。就在他的面前,我用尽力气把厚厚的信撕碎,如同撕破他的一颗心,是很痛苦的,也是很无奈的。我把它们故作轻松地抛向了天空,自以为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任务。
但当我触及那红艳艳的玫瑰时,我的心被狠狠的揪打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看着那双充满失望怆然的眼睛,如利剑般地刺向我的心灵他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话,而我,也来不及说上半句祝福的话语。
直至今天,那株曾经鲜艳的玫瑰已经褪色了,但我仍然无法忘记那一切,忘却那个曾经被我伤害的异乡哥哥。他的信,我完全可以拼凑起来读,但我始终没有这样做,因为我没有能力再去承受那份深情,只好让它永远躺于我记忆的长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