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十二年,晋南王官城内有一商户,掌柜叫徐家仁。这徐掌柜靠卖古董起家,后来改为茶叶店,店内的柜台有点特别,不用木板,而是用一六尺长,厚三寸,宽二尺的青红石板。徐掌柜说这是家里祖传的,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只能当柜台放茶叶使用。
这北方的茶叶店和南方的不一样,尤其是黄河岸边的晋南小城,更有自己的特色。一个茶叶铺子,一边卖茶,一边摆放着桌椅板凳,供客人喝茶。来人想歇一下脚,要一壶香茶,喝后感觉这茶叶不错,走时便喊一声:“掌柜的,来上二两。”
说来也怪,这青红石板上的茶叶放久了,茶香更浓,茶气更芬,而且喝了从徐掌柜这个店里买的茶,有个小病小伤的都好了,人们越传越神,纷纷前来购买茶叶,所以生意十分兴隆。
城内知府也喜好喝茶,有日无事,和师爷一起前来,见到徐掌柜不禁自语道:“看起来面熟,像是在哪见过?”
徐掌柜笑了一下,说;“一介草民,长的很大众,老爷见草民多了,所以觉得小人面熟。”
知府摇摇头哈哈一笑:“想不起来了,只要给好茶叶就行。”知府一眼就瞅中了这块青红石板,连声说这是好东西。
这天,从南方来一客商,叫朱才富,说是来王官城做丝绸生意的。闲来无事,常来徐掌柜的茶叶店内喝茶、闲坐。一来二去两人也熟了,徐掌柜发现朱老板的眼睛总往那条青红石板上瞟,时间长了,徐掌柜忍不住就问:朱老板莫非也是爱石之人?朱老板微微一笑,说:“此石初看很普通,但越看越觉此石不一般,请问此石产于何处?”
徐掌柜转过身来,摸着青红石板光滑的石面,说这是祖传之物,属黄河奇石之类,听老人们讲,此石在黄河底冲刷千年,后来大禹治水,才浮出水面,大禹当年把它当床板,所以此石沾了大禹之灵气,才冬暖夏凉,人称清凉石。
过了几天,朱老板又来喝茶,坐下喝茶,正闲谈之间,从门外又进来一人,徐掌柜问来买茶叶?来人不答,围着店内转了几圈,口中自言自语:“花茶,毛尖,铁观音,龙井,绿茶,茉莉花,嗨!这品种还够全的呢。”说着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青红石板看,朱老板先慌了神,心想莫非这是位高人?看出了这青红石板的奥秘?
徐掌柜忙问:“客官对这青红石板有兴趣?”
这人是从京城来的、专门从民间搜宝的古董商,对徐掌柜说这青红石板看起来不凡,问他出多少钱愿意出手?徐掌柜笑了一下,告诉他这是祖传之宝,给多少钱也不卖。这古董商又缠了徐掌柜很久,徐掌柜就是不松。朱老板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几日,徐掌柜的店里出了一件大事。一天夜里,有个小偷光顾了茶叶店,偷走了店里的许多茶叶。朱老板急忙赶到店里,急切地问道:“丢了什么,损失大不大?”当看到那块青红石板还在时,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王官城不远的蒲州府有一大盗,名叫“草上飞”,近日有人找他,让他去盗徐掌柜店中的青红石板,事成之后,给一百两银子。“草上飞”答应了此人的要求。过了几日,在—个风高月黑的时候,“草上飞”动手了,从房上揭开片瓦,顺着房梁而下,费了老大的劲才移走青红石板上的茶叶,用随身带的绳子绑好青红石板,“草上飞”翻身上房,从房上吊起青红石板,乘夜色交给那人,收钱走人。
第二天全城都知徐掌柜店里失盗了,问丢了什么,徐掌柜闭口不答,一笑了之。只是从此后,不见了朱老板,有说朱老板去了京城,有说朱老板回南方老家去了。徐掌柜的店里也不见那青红石板。
但城内的知府大人可不干了,说店里接二连三的失盗,有损王官城质朴的民风,这城内多年不见盗贼,许多人家都夜不闭户,今日店里失盗,这还了得,便亲自来到店里查看,见知府大人来到店里,徐掌柜让店伙计拿出最好的雾山毛尖茶,让店伙计飞快地到山峪后的瀑布下,接一壶山泉水,为知府大人沏上一壶好茶。
知府大人也是好茶之人,今日里在小店能喝到这样的好茶,心里十分高兴,问徐掌柜你店里的茶叶为何这么香?徐掌柜坐在知府大人对面,品了一口香茶,这才慢慢说来:“对名优绿茶的冲泡,一般视茶的松紧程度,采用两种方法:一是上投法,它适用于外形紧结的高档名优绿茶,诸如: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等等,即先将75—85摄氏度的沸水冲入杯中,然后取茶投入,茶叶便会徐徐下沉;对条索比较松散的名优绿茶,一般采用中投法,即先置茶,后冲入沸水。泡茶是一门学问,以后有机会,多来小店,我给你泡好茶。”
知府见徐掌柜对茶很有研究,便答应以后常来喝茶。
过了几天,知府大人又来光顾小店。徐掌柜当然又是好茶相迎,知府喝到高兴处,就把徐掌柜当成知己,诉说起心事来了,直说最近真累。徐掌柜问为什么?知府才说前几日,领着总兵大人到黄河滩上、雪花山下土匪的老窝去剿匪。
徐掌柜一听心里一惊,忙说:“这土匪实在太可恶了,不过这土匪也不好打呀。”
知府一拍桌子,说“可不是吗,这土匪真狡猾,一打就散,不过还好,手下在土匪的老窝抢回许多宝贝,过几天押送太原府去。”
第二天早上,徐掌柜刚起身,伙计小三急匆匆跑进来,说:“掌柜的,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
徐掌柜问是怎么回事?小三喘了半天才说明白,原来昨天夜里,知府让府衙秘密押送从雪花山土匪老窝缴的一些宝物,不料行进到中条山下的盐池边上时,冲出一队人马,打走府衙,抢走宝物,更可气的是,知府大人偷偷留了三颗夜明珠在家里,也让“草上飞”盗走了,气得知府大人正在全城搜捕呢。
不一会儿,只见知府大人带着人马搜到了徐掌柜的茶叶店。徐掌柜早已迎候在门外。知府大人在门外迟疑不决,说:“这里就不搜了吧,我常来,知道徐掌柜的为人。”
徐掌柜连声说:”这哪能行,在我店门前你不进去搜,全城百姓怎么看?衙役们怎么看?再说让飞贼、土匪知道了,我这小店还能安宁地做生意吗。”
知府大人一想也是,就进去,自己喝着茶,让手下人象征性地搜了一搜。
此事不了了之,人们都传说是城内有人联合草上飞抢了知府的宝物,要不草上飞怎么能知道底细呢。
这一日,艳阳高照,春意盎然。徐掌柜指挥着店伙计,把一些砖茶、砣茶换下来,摆上时令的绿茶和茉莉花茶。猛然从外面跌进一个人,徐掌柜回头一看,是朱老板,只见他摇头晃脑,面带赤色,头冒虚汗,徐掌柜懂得一些医道。知道朱老板病了,要不医治,有生命危险。徐掌柜叫店伙计从后屋床底下抬出一个大石板来,众人一看,这不是青红石板吗!朱老板望见青红石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指着青红石板:“这、这⋯⋯”
徐掌柜说以后再告诉你。把青红石板放在店铺内的中央,让他脱光上衣,赤身躺在青红石板上,人们纷纷围观,问这是怎么回事?徐掌柜告诉大家:这青红石板有磁场作用,躺在上面能包治百病。过了一个时辰,徐掌柜让朱老板起来喝了一碗他泡制的药茶。
知府大人正好无事也前来店内,见到朱老板赤身躺在青红石板上,问这是怎么回事?徐掌柜向知府说了躺这青红石板上可包治百病。知府好像也很惊讶,问;“这,这⋯⋯”
徐掌柜说:“你是问这青红石板呀,我家祖传有两块,称为阴阳石,以前丢的那块是阴青红石板,这一块是阳青红石板。”
知府大人“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徐掌柜见知府脸色也不好看,一问才知原来知府也发烧感冒多时,先让他喝了一大碗药茶,让他有空也来店内的青红石板上躺一下,包治百病。知府连说今日无空,改日再来,转身离去。
过了三天,朱老板的病好了,心里感激徐掌柜的救命之恩。徐掌柜问他:“知府大人这几日身体怎样了?”
朱老板一听手忙脚乱,说“我,我不认识知府大人。”徐掌柜又问:“那你总认识大盗‘草上飞’吧?”
朱老板更加慌乱,说声改日再谢,起身就走。望着朱老板慌乱的身影,店伙计小三问:“掌柜的,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徐掌柜微笑不语。
过了几日,传来知府大人暴病身亡的消息。徐掌柜坐在店内久久不说话,店伙计小三轻轻地说:掌柜的,天已黑了,应该关门了。徐掌柜这才起来,走向后堂。
后堂的香案上有几个画像,只见徐掌柜点上一支香,朝画像拜了三拜,说:“拜父母大人在天之灵,孩儿总算报仇了。”
原来,10年前,徐掌柜只有18岁,跟着奶奶在老家考秀才,父亲在远离家乡的河西平安城任知府,母亲在身边伺候着父亲。不料祸起,父母遭奸人陷害,双双打入天牢,最后含恨离开人世。其间,徐掌柜偷偷看过父母一次,父母亲让他长大后报仇。5年后,20出头的徐掌柜,跟着杀父仇人来到王官城,开了一家茶叶店,用奶奶给的祖传阴阳青红石板,想法用计杀死害死父母的仇人。这仇人就是知府。
知府爱古董如命,千方百计地搜抢民间宝物,得知徐掌柜的茶叶店有青红石板,便让心腹朱老板扮作南方客商前来打探。其实徐掌柜早已识破其中之事,将计就计,让草上飞盗走青红石板。但知府却不知这青红石板有两块,属阴阳之分。
知府得手的青红石板属阴。徐掌柜为了加快让知府露出狐狸尾巴,故意演了一出让朱老板躺在青红石板上治病的把戏,关键是喝的那一碗药茶。朱老板喝了药茶,躺在属阳的青红石板上,病就好了。而知府喝了药茶后,全身发热,回去后,也脱光上衣,躺到冰凉的属阴的青红石板上,便一病不起。但他相信徐掌柜说的话,这青红石板能治病,因为朱老板就治好了病,知府坚持在青红石板上躺了几天,便一命呜呼了。
只有徐掌柜心里清楚,阳青红石板能治百病,是它有一种对身体有好处的磁性,这属阴的青红石板,能放射出一种杀人磁线,也叫放射物,躺在上面几天,知府能不归西天吗?
选自《上海故事》200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