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作品记载于《石渠宝笈续编》中,上世纪30年代流于海外。原作后面有八段题跋,开篇是赵孟頫自己的题识:“……余故戏为写生,虽不能逼近古人,颇于气韵有得。”后面是元末及明代几位收藏者及其朋友的评论,其中明代张大本讲得最为明确:“松雪翁亦善画马。今披此图,又善画羊,观龙门所题,想亦含此意。又惜其丹青之笔,不写苏武执节之容,青海牧羝之景也。为之三叹!”说的是先他题跋的良琦和袁华,点出了会使人联想到西北草原,可惜却没有进一步说明,这幅画与苏武牧羊之间的隐喻关系。李铸晋在对这幅图的分析中也表示过对这种说法的赞同:“左边那只绵羊孤傲的神情,反映了苏武的精神;山羊的卑微则似李陵。”李陵与苏武同为汉朝两员大将,苏武兵败拒绝投降,被流放牧羊;李陵则向匈奴人称臣,获得遣返,李铸晋认为这与赵孟頫常在诗文中提到的忠贞问题相一致。
江南文人圈、眼界与文人画
19岁时赵孟頫曾参加国子监考试,一举成功,当上了一个不实际到任、只领取俸禄的预备小官。只可惜南宋很快灭亡了,赵孟頫做了10年的逸民,遁在家乡吴兴过起隐居生活,曾经几次拒绝元朝的应诏。但考取功名、文人入仕始终是他的理想,他之所以拒绝,一则是当时文天祥兵败被俘慷慨就义的影响,二来也是对这个异族朝廷的不信任感,直至10年后政通人和,赵孟頫才做出了仕元的决定。
赵孟頫放逐的10年,中国画史上正在酝酿一场空前的变革。对大部分读书人而言,在宋朝他们可以按部就班地入朝为官,但在元朝就变得困难重重。蒙古人设下的社会阶级,决定了晋升的渠道,其中汉人居于下等。江南地区曾是南宋故都所在,这里的汉人因对前朝忠心耿耿,视变节为奇耻大辱,知识阶层愈加受到歧视。而这里本是富甲全国又兼人文荟萃,有更多的精英分子因此前途坎坷。
由此,江南地区形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社会,失去晋升通道的读书人成为有才德的处士,或靠变卖家产为生,或教书、行医,或以文人或作家的身份谋职,在这里传统价值观得以保留,读书人可以在一群意气相投的朋友之间保持自己的人际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逍遥自在。
流散在江湖中的读书人给传统中国绘画带来了新的风潮——文人画。南宋画坛上势力最鼎盛的当属与皇室有密切关系的杭州画院,代表着当时居于统治地位的宫廷画流派。当时活跃的画家都是职业画师或低层次的画匠,通过后天磨炼的技艺完成精美画作,因取材和画风缺少新意,这种画风在南宋末年气数已尽。与之相对,那些博览经籍的传统读书人正在画坛上逐渐崛起,他们强调绘画要“寄兴”,注重画中的内涵和创作过程的修身养性,这与职业画师的想法大相径庭,随着宋末元初社会秩序的重新洗牌,一批赋闲在家的知识阶层得以登上了画坛的核心。
赵孟頫所在的吴兴,当时有“吴兴八俊”之说,包括赵孟頫、钱选、牟应龙等隐逸文人,此外,他与杭州的戴表元、邓文原,苏州的龚开也都关系甚好。赵孟頫曾在《送吴幼清南还序》中略为交代这是怎样一个文人圈子,“放乎山水之间而乐乎名教之中,读书弹琴,足以自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