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神农架蝴蝶谷里凤凰寨上的百合花,可以从春末开到晚秋。
19岁那年,我在凤凰寨村那没有窗棂的教室里,给一群屁股上缀着补丁的学生娃们上课。
窗外,明媚的阳光里,一个清秀的女孩手捧一束洁白的花,冲着背对学生在黑板上写字的我“嘘,嘘,嘘。”我挥手,示意她等待下课。
她是我的同事蓝玥,也是这里的老师。我没到这里之前,学校80多个孩子,都是她一个人代课。她只有初中文化程度,这里需要一个高中生。于是,我来到了这个远离县城400多里的蝴蝶谷里唯一的村级小学。
小学的房子是用土砖砌的,四面透风。屋里没有楼板,只有几根横梁,一共两间教室,两头是两个小间。东边的偏房是厨房。靠近厨房那间是蓝玥的卧室。我只好住西边了。
我是这个小学唯一的男老师,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来过男老师。不是这个乡没有男老师,是都不愿意来这儿,因为蝴蝶谷实在太偏僻,进出的那条小路勉强可以通三轮。夜晚没有电灯,照明用的是煤油灯。这些年,只有她,这个瘦得只有几十斤的女孩蓝玥,一直坚守在这儿。
学校里上课没有铃声,我只好抬起手腕看手表。下课了,孩子们像一群蜜蜂般涌出教室。我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站在教室的屋檐下,我赶紧问:“这是什么花?”蓝玥满脸甜笑的说:“百合花啊!”
“百合花?”县城里长大的我,第一次看到蝴蝶谷里居然生长着这么清纯的野花。
接过蓝玥递给我的百合花,双手一起捧着。看到那些皎洁无疵晶莹雅致的花朵,立刻放到鼻子前闻了又闻,顿时,一股清香气息迎面扑来。我开玩笑说:“我记得书上解释说百合花是心心相印,百年好合的意思,这样美丽的花朵应该送给自己的恋人……对吗?”
蓝玥悟着羞红的脸,跑开了。
我把那些鲜艳欲滴的花儿,插在一个盛满清水的瓶子里,然后放到讲台上。于是,百合的清香在整个教室里弥漫着。我那少年怀春的心情也像百合花一样的清纯芬芳。
那是一个落雨的日子,我突然发起了高烧,村里没有诊所,只好嘶哑着嗓子给学生上课。
蓝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傍晚放学后,她披着一袭蓑衣,跑到蝴蝶谷的山坡上,挖回许多百合瓣子。晚饭时,望着她炖的那一大锅土豆百合汤,我的食欲出奇的旺盛。我喝百合汤的时候,蓝玥望着门外的雨帘,一脸的幸福。良久,她才说:“真希望你睡一觉之后就能够好起来!”我调侃地回答:“我倒希望自己经常这样发烧,一辈子喝你熬的百合汤。”“好哇!你可不许后悔哟!”蓝玥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绯红,像一朵正在绽放的粉色百合花那般娇嫩。
四肢无力的我,一夜美梦香甜。梦境里:我和蓝玥各自怀抱一束鲜艳欲滴的百合花,手牵着的手,一起踏上了婚姻的红地毯,我喜极而泣。第二天,我奇迹般好了,依然给学生上课。
从此,蓝玥成了我喜欢的梦中情人。我暗暗发誓,等机会成熟了就向她表白:她就是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
五月的清晨,蝴蝶谷里来了一辆收购山竹子的三轮车,蓝玥欢呼雀跃般得笑。第二天,蓝月就组织三、四年级的学生,搞勤工俭学。48个学生一天下来,共砍了600多斤山竹。从商贩手中接过100多块时,蓝月很开心的说:“那几个爹妈离婚的娃儿,下学期的书本费不用我发愁了。”
蓝玥利用课余时间,带孩子们去砍竹子。我也想去,她不同意,说我生来就不是爬山坡,钻树林的材料。我气鼓鼓地站在操场边的白杨树下。走出老远了,她回头叫喊:“听话,不要着急,我们给你摘百合花回来!”
晌午,我正在操场上带着低年级的学生,玩丢手帕的游戏。几个大一些的女孩,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告诉我。
说有个学生碰破了一个野蜂儿包,野蜂在他头上盘旋。蓝玥急中生智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包在他身上。蓝玥却被野蜂包围住了,脸庞,口鼻以及脖子被严重蜇伤。因为是剧毒野蜂,蓝玥当时就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