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一个晴朗的日子,小岸都会发觉阳光像是个深情而温暖的男人,它所散发的气息和味道会不自觉地让她沉醉于很多伤心而甜蜜的往事,那些明媚的记忆总是悄悄地往小岸的内心里注射着一些微妙的伤感。
每当这个时候,小岸就会思念一个叫大海的男人,其实这个男人离小岸很近,他们相互平静而又激情澎湃地潜藏在各自的手机里,他们每天也都会显现在对方的QQ图像中,只是很少发起会话,却似乎彼此在谙通着对方的沉默不语,这是一种近在咫尺,却是镜中对望的感觉。
小岸不记得是什么时间让她遇见了大海,她也不清楚,她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大海,世界上一切顺理成章的事似乎都是没有起因的。但是小岸相信缘份,在爱上大海时,她相信,在离开大海时,她更相信。
小岸一直觉得大海是个及其普通的男人,只是很真实,很真实很真实,这让小岸很感动很欣赏,她接触过的男人大都是外表儒雅而内心肮脏的伪君子,一个个就像施过粉黛的绿肚苍蝇,使人炫目而恶心。小岸认为大海不同于他们,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缺点,所有的恶习在他身上体现出来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征服和力量,他是个随意又随性的人,但他的智慧和善良还有他与人对望时那双炯炯闪亮的眼睛,包括他的干练和细心都让小岸产生过瞬间的眩晕,当小岸在大海面前一次次地辩错方向时,她知道,她已经完全被吸进大海的磁场之中了。
小岸有个非常爱她的丈夫吴雨,是个沉默寡言又随和认真的男人,小岸被无数的怨妇羡慕过,她们羡慕小岸有个五毒不沾的丈夫,一个对于家庭和妻子忠诚得有些迂腐不化的男人。小岸也曾经这么自羡过,他们一直没有任何节外生枝的生活着,平静而安逸,直到大海的出现。
那天,天气依然晴朗,吴雨出差到了南方,虽然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这一天小岸异常烦躁,象盛夏时节一只无处着身的知了,她拿起手机对大海说,咱们出去走走吧,我要闷死了。
小岸坐在车内看着窗外飞驰疾走的风景,内心里一片茫然的空白,大海将车在一个湖边停了下车,小岸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眼神有些悠远苍茫,她突然觉得自从大海坐在她的身边,她就开始恍惚。她对大海说,这里真美啊!大海走下车,紧跟在她后面,一边应和一边舒展手臂,他用眼角的余光看懂了小岸此刻内心的幻景,他低头点燃一支烟,狠吸了一口,长长吐出。
怎么,你也喜欢到山水中体验自然乐趣!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小岸。
大海,我记得你提起过你的家乡,那里环山绕水,风光怡人,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也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人,小岸转过头看着大海。
他没有回答,一只手在石头上捻灭了烟头,顺便捡起了一个石子,站起身来,朝着水面使劲抛去。
小岸,对我来说,游山玩水不仅仅是家乡环境的影响,更多的是放松,就像我昨晚,我和一群朋友在酒吧喝到十二点,然后我们去打牌,一直玩儿到凌晨四点,天亮了,我虽然在睡梦中,可我脑子里很清楚这是新的一天,有很多人已经开始了这一天的奔波,而我还在继续补充昨晚失去的睡眠,这种看似娱乐的夜生活,其实对我是一种慢性的摧残,让我在快乐中黑白颠倒,让我对很多原本感兴趣的东西渐渐失去了兴趣,可我始终喜欢山水自然,就像我始终喜欢女人一样,山水能让我忘掉自己,而女人能让我找到自己。他对小岸说着,看着水面上一圈圈荡开的波纹。
2
小岸无意中发现吴雨出差已有十天了,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可十天前的她和十天后的完全不同了。
她在内心里开始多了一个牵挂,那是关于大海的牵挂,就像一个未讲完的故事一直在她的心头萦绕,这个牵挂已经自觉地覆盖了吴雨的形象,小岸觉得这种牵挂能无比诗意的带动一个人的心情,就像被风放长了线的风筝,在漫无目的的自由飞翔。
小岸,我明天就到家了,小岸的手机里传来了吴雨的声音。
家里很好,你别牵挂,我困了,我现在想睡了。小岸的声音很疲倦,其实她早已疲倦了。
挂断电话,小岸失神坐了一会儿,刚准备躺下,手机显示了一条大海发来的信息:小岸,我很想你!
这条信息顿然间使小岸提了神,她反复的品味,就像是一小口一小口地享受一杯甘甜的蜜酒。
在此之前,他们虽然有过多次交往,但也只收缩在礼尚往来的范围内,最多让心思在他们身体之间的距离中游走。小岸了解自己是个谨慎的女人,她一直认为男人就像一直永远吃不够的猫,在男人面前她知道怎样收敛作为一个女人与生俱来的腥气,可大海今天发来的信息还是悄无声息地滋润了她,她抬头看看窗外,觉得今晚的月光实在体贴人心,让她无法抗拒地做了一夜甜美的梦。
吴雨一大早回到家的时候,小岸刚刚起床,吴雨看上去非常憔悴,略带着几分邋遢的疲惫。
你下次出差什么时候走,小岸问吴雨。吴雨被这离奇的一问吓了一跳,怎么了,小岸,是不是有情人了,我刚回家就撵我走,吴雨放下东西,笑呵呵的。
小岸很戏剧地呸了他一口,急忙转身钻进厨房。
吴雨没有觉察到小岸微妙的表情,他对自己的妻子从来都没有敏感过,径直进了卧室,嘴里自语道:累死了,困死了,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今晚的月光和昨晚没有任何区别,在小岸的眼里却是一种多余的索然和黯淡,她觉得今晚应该没有月光才对,此刻的她只希望在吴雨面前能让自己完全黑下来,黑到让他看不清自己的任何表情,她说不清为什么,但她明白她的心在渐渐远离吴雨,悄悄地在这个城市的上空飘摇着。
吴雨,你爱我吗,小岸问了一个她从来没问过的问题。
嗯。
“嗯”是什么意思,小岸抬头看着吴雨。
……
你说话呀!小岸有些急切。
……
小岸的耳边已渐渐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她霍地坐起了身,像一头愤怒的母狮,抓起了枕头向对面的墙上砸去,许久,她慢慢平静下来。吴雨翻过身继续着不轻不重的鼾声。小岸知道,吴雨并没有真正入睡,他只是不屑于回答她的问题或者无视她此时的举动,一直以来,他都是如此。小岸觉得很长时间以来,她都被困在一种局促的状态下,困成了一种习惯性的麻木,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情感热潮的麻木,一种看着日出日落而计时的麻木,一种无法感知阳光和阴郁的麻木,生活就像是不靠加油而能一直跑下去的沉重的车,靠的是自身责任的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