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指环 我用思念等你入眠

 
青草指环 我用思念等你入眠
2015-08-02 18:03:14 /故事大全

在我的记忆里,宁城从来没下过那么大的雨,以至于我缩在路边的电话亭给时修打完求救电话之后,便再也没勇气冲进七月的那场大雨里。

时修这个家伙,行事一贯慢吞吞。我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仍不见他的身影。

“时修啊,你是想让我等到死啊!”我对着电话咆哮,奈何里面只传来嘟嘟声。人若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口袋里仅剩的一枚硬币偏被水冲进了下水道。

于是,偶尔经过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冲着话筒咆哮的女生。只是,没有人肯停下脚步,施以援手。无奈,我百无聊赖地哼起“学习雷锋好榜样”来。

果然奏效,有人自雨雾中疾步走到我面前,塞给我一件透明的雨衣,还不待我道谢,他已大跨步离去。短暂的擦肩而过,依稀看见他挺阔的眉眼。老天啊,这从天而降的雷锋竟然是一位美少年……

我觉得呼吸有点乱,胡乱地穿上那件雨衣,竟仿佛能感受到温度一般,有种暖暖的气息慢慢浸入心脏。似乎又有哪里不对,仔细看他背影,恍然大悟,这雨衣是他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

“喂……你怎么办?”情急之下.我大喊.美少年却只是潇洒地挥挥手,头也不回。真是帅呆了。

“陈且好,你好端端地喊我出来干什么?”时修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穿着黑色的及膝短裤,黑着一张长满青春痘的脸。

周日的上午九点,按常理,他正在睡懒觉。虽然我是他的资深死党,可是无端被干扰了睡眠,这小子肯定心情不爽。

我倒是开心得很,穿着那件雨衣.在冷雨里噼里啪啦地踩来踩去。

那一年,白素贞于瓢泼大雨中等来了送伞的许汉文。

这一年,陈且好在瓢泼大雨中遇见了送雨衣的美少年。

说给时修听,他极度夸张地撇嘴,甚至还做干呕状。他说陈且好你凭什么和白素贞相提并论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是谁?我是从今天起,要为你修炼成仙的十五岁小妖陈且好。只是,先生贵姓?我暗自思忖,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时修上下打量着我,像看怪物一般。

十五年来混沌不分的我,突然决定要开始变得美丽妖娆,就像我们班那些小胸脯迅速隆起的女生一样,穿白色裙子,涂橘色唇蜜,最好再来一双水晶跟的小凉鞋。只为了某天可以像花朵一样站在你面前,巧笑嫣然地问一声: “先生贵姓?”

“且好.你跑不跑啊,下冰雹啦!”时修回头冲我吼。

“啊!下冰雹啦!”我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捂着脑袋跑起来,左脚的帆布鞋顺势随波逐流了……

似乎总是这样,在某个突如其来的时刻,才会意识到,原来青春已经开场了。

那么,请赐我一份爱情吧,就像洵美一样。奔跑在寒凉的大雨里,我怀揣温暖的心事。

洵美不过比我大三岁,却已经不屑与我为伴,在她眼里,我只是个身体扁平大脑扁平的小孩。

洵美是我姐.却显然和我不像是一个妈生的。她遗传了我爸的身高、我妈的眉眼,以及他们的艺术细胞,所以从小就露出不凡的气质。而我,长到十七岁那年,仍是一副平庸的皮囊。

平庸也好,起码我的小心事不会被人注意。父母此时的精力全放在了洵美身上,据说她在大学交了个男朋友,是学影视表演的。这让身为中文系教授的老爸特别恼火,而我妈虽然唱了二十多年的青衣,对影视圈里的风气仍是颇为排斥。所以,一贯让他们引以为傲的洵美无疑引爆了一枚炸弹。

我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坐看这场好戏。

时修像看怪物似的打量我: “且好,你真不是洵美姐的亲妹妹吧?你有没有同情心啊?”

“你才没有同情心。”我狠狠地瞪他,每每我忧伤于人海中寻不见踪迹的美少年,时修就一脸欠揍的表情。

据说男生是比女生晚熟的,所以,即便我们已经十七岁了,他仍不能理解爱情这回事。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我一有空闲就拖着他在学生聚集的小街小店晃悠,像花痴一样寻找那张让人一见钟情的脸。

我是且好,先生贵姓?这一句开场白我已经练得滚瓜烂熟了。想想那情景,就浪漫得要死。

只是没想到,当重逢真的在眼前时,我却支支吾吾连大气也没喘一口。

在那之前,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因为我妈发现了洵美打包好的行李,和两张隔日的火车票。这小女子显然是要私奔……我倒吸一口凉气,真看不出洵美也有做问题少女的潜质。

都说这世上没有能拗得过子女的父母,陈洵美的爹妈也不能免俗。他们妥协,答应洵美先见那男孩一面.再做定夺。我始终记得洵美那一刻的表情,她眼睛里多日来的雾霭忽地全部消失,露出了晨光般的温和与明亮,她在电话里喊她的小爱人 “安树.我爸妈要见你。”她对她的小爱人有一种坚定的自信,让人震撼的自信。

半个小时之后,有人按门铃,我去开门。洵美小鹿一样跑过来,双手放在我的肩上,她的手心真暖。

洵美的安树,穿了一件天蓝色的格子衫,看上去清清爽爽。他挠挠头,略带拘谨地对我笑笑。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洵美小乌依人似的拉过安树,径直向客厅走。对于我,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这是我妹。”

后来,我对时修说:“人生远不及想象浪漫。”

真的,我设想过与他重逢的干百种场面,唯独没想到,真正的重逢竟然是这样平淡,甚至让我满心酸楚。

时修说: “且好.你是记错人了吧?”

怎么会呢?你那挺阔的眉眼,即使是惊鸿一瞥,我也永生永世忘不掉。只是,再不需要问那一声”先生贵姓”,你的名字真好听,安树,安树。

客厅里渐渐传来父母和善的笑声,我看见她和他的背影那么美好地并立在一起。洵美穿着一件最简单的黑色低胸小T恤.却已经美得像个仙女。我转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苦笑.小青要怎样修炼才能比得上白素贞呢?

第二年夏天,我总算收到了一张录取通知书,某某戏曲学院戏文系。虽然不入流,可也煞费了我妈的一片苦心,而且好歹和文学也沾点边,多少也让老爸感到欣慰。全家喜气洋洋的,只有时修洞察世事一般: “且好,没看出来啊,你还能去读戏文系?不会是将来想为安树写剧本吧?”

他倒是一针见血。

安树俨然得到了父母的默许。也难怪,我爸妈虽然不是外表协会的会员,但对于帅哥谁也不会厌烦。何况安树颇有内秀,脾气又好,尤其是对待洵美,像呵护自己的眼珠那般。每逢假期,安树就像香口胶一样黏在我们家,和洵美亲亲热热.也不避嫌。

他也试图亲近我.我偏就冷着一张脸给他。洵美气得对我吼: “陈且好你是一只刺猬啊?”就连爸妈也小心翼翼地问 “且好,你就那么不喜欢安树?”

只有时修,敲着我的头.怒其不争地说: “陈且好,你不装会死啊?”

为了庆祝我考上大学.也为了调剂与安树的关系,洵美提议去爬山。去就去喽,谁怕谁!我扬扬眉毛,抓起背包。

没想到会在山下遇见时修.我瞪他: “你来凑什么热闹?”

他委屈:“洵美姐喊我来的……”

洵美一脸坏笑, “谁不知道你们青梅竹马,已经是大学生了,不用不好意思了。”

我转头看安树,安树也跟着笑,仿佛一幅了解的表情。

我讨厌洵美自作聪明的安排.更讨厌安树人云亦云凑热闹。可是,即便如此.我仍是难以说服自己忘记那个雨中的美少年。年少的那颗种子固执地在心里生根、发芽,每一次拔节都令自己疼痛难忍。我喜欢安树在我家饭桌上大口吃饭大口喝汤的爽快模样,我喜欢安树在我家电视机前专注看球的投入模样,我喜欢安树在我家书房里读书的安静模样,我更喜欢安树在黄昏抽烟的寂寞模样。是的,其实我是满心欢喜的.虽然他不是我的爱情.可是能这样时刻看到他,已经令我雀跃不停。

见我黑着一张脸,安树倒是有些不安,回头看看洵美”也许是我们会错意了。”

安树,你是会错意了,有时候,亲密并不一定和爱有关,而疏离并不代表不喜欢。我终于忍住了这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

时修似乎也不满被大家误解,凶巴巴地揉揉我的头,说道: “谁会喜欢且好这个丫头啊!洵美姐,我有女朋友了。”

我以为他开玩笑的,他却拿出了数码相机,呵,但见照片里一个模样俏皮的女生亲热地趴在时修的肩头。

真是没天理啊!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时修.他竟然不声不响就交了女朋友。我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决定与他断交。可是看着时修眼角眉梢露出的笑意,我心里酸酸的,就连从小到大的异性朋友都对我没感觉,看来我真是修行不够,魅力不足。

那座山位于城市的近郊,并不算高。当我们下山的时候,时修自告奋勇带我们走捷径,结果反倒迷了路,兜兜转转快到山脚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

我累得头晕眼花,然后开始不停地呕吐,时修骂我不争气。安树把手贴在我的额头上.只听他声音焦灼: “且好发烧了。”说着他背起我,快步地小跑起来,又嘱咐时修赶快去山下找车。

我说不出话,只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用什么词汇才能描述那个后背的温暖呢。

只是意识开始模糊,整个人烧得糊里糊涂的,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也不知安树奔跑了多久,我依稀只记得那个后背忽而宽阔温厚,忽而又瘦削得硌人。

他们说我是吃了树上的野果食物中毒了。可惜这刻时修不再身边.不然我会告诉他: “时修啊,就这么死了也好啊!死在爱人温暖的后背上,浪漫得一塌糊涂吧?”我能想象出时修那欠扁的表情,不禁笑出声。

我用手轻轻摩挲他的后背,小声地呢喃着: “安树,你知道吗?我爱你呢!”

风声呼啸,他必定听不见这鼓起勇气的告白。

他们说我迷迷糊糊地在医院睡了一夜。只是一夜吗?在模糊的意识里却像一辈子那么长。仿佛听见过我妈的痛哭,我爸的哽咽,还有安树狮子一样的低吼,撕心裂肺。

真是.我又没死,有必要这么痛彻心扉吗?我睁开眼,却只看见脸孔苍白的时修。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像要把我的手指都捏断。

“授受不亲,小心你女朋友啃你!”我白他一眼,心里还怨恨着他不打招呼就去追女生。

那小子居然用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颊.他的手真凉。我真见不惯时修这副文艺小生的摸样,眼睛里似有万语千言。

“且好,洵美她……”

是的,我昏睡的时候唯独没有听到洵美的动静,她一点都不关心我这个妹妹吗?

可是,时修接下来告诉我的事实却是,从此世界上再没有陈洵美这个人了。昨天夜里.她突发心肌梗塞,安静地离世了。

我看着时修.全身发起抖来。

我们陈家有家族遗传的心脏病,几乎每一代都有一个人会死于心肌梗塞。我爷爷,我姑姑,都是正逢壮年就于睡梦中停止呼吸的。还记得姑姑去世的时候,我最先感受到的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源于侥幸的欢喜,我心想,真好,起码我爸不会得这种病去世了。我的冷血之中还有一丝可以被理解的温情。

所以,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我先是痛哭,继而又呵呵地傻笑。时修被又哭又笑的我搞得慌张极了,推门去喊我爸妈。他当然不了解,洵美,我伤心的是失去了你,可是又庆幸死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控制了我十八年,如今就这么被解除了。洵美,这就像一场命中注定的战役,输的人是你。

我望向门外,安树憔悴地倚着墙站着,眼睛里没有神采,仿佛另一个将死之人。

“安树。”我轻声喊他,仿佛只有洵美不在了,我才可以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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