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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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12 20:45:50 /故事大全

楔 子

新月如钩,枯木萧索的官道之上,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声响起处,乃一队金甲长枪的官兵,各持着火把弓弩,跨着马匹迤逦而来,马鞍之上挂满了獐子、野兔、雉鸡鸟兽各色野味。火把映下,一驾珠玉金镶的马车正在官兵的簇拥之下,颠簸不已。遥遥地望见前方有一座破败的凉亭,那领头的校尉一挥手,众官兵加紧脚步,不多时便赶到了那凉亭的前面。

森冷的月光洒下,不知何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凉亭,却猛地现出了一道人影来。那是一个一身红衣的老妪,身段玲珑曼妙,半边脸上勾勒出了一面精致粉嫩的妆容,另半边脸上却满是昏黄的褶皱,她此刻正捧着一匹白绢,手捻着一根滴血的丝线银针,在那白绢之上绣着一个眉目英挺的男子,那男子傲然而立,不但反手挖出了自己的眼珠,还持着一把寒光匹练的长剑,将自己的面目划成了一堆肉泥。

那领军的校尉见状,出了一身冷汗,一把拔出了手里的腰刀,大声喝道:“你是何人,王驾千岁在此,速速回避!”

那老妪见了,一声长啸,笑声如夜莺啼血,刺耳的呕哑。

那校尉当下一声大喝:“与我拿下!”

话音未落,一道细碎的红线已经绕上了那校尉的脖子,那老妪一声冷笑,一阵皮肉撕裂的声音伴着一声惨叫冲天而起,一个圆滚滚的人头已被那道红线齐整整地切了下来,一道血箭猛地喷了出来,洒落在那白绢之上。那老妪见了也毫不在乎,将那匹白绢一抖,霎时间劲气纵横,绕体而飞,将射来的乱箭尽数挡开。她足尖一点,裹着那匹白绢飘出数丈,一道剑光暴起,直透白绢,立毙官兵十数人,热血飞溅,洒在那白绢之上,分外的刺目,映得那白绢之上的男子好似活了一般。伴随着声声尖啸,那老妪一步杀一人,直奔那马车杀去!

那赶车的军士眼看形势不好,大喝了一声:“王爷当心了!”话一出口,手腕一抖,“啪”的一声挽了一个脆响的鞭花,一鞭抽在了拉车的烈马身上!马匹吃痛,发力狂奔,霎时间便跑出了几十丈远。

耳听得喊杀声渐渐地远了,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也渐渐地消失不见,马车里一个十岁上下的锦袍小童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定下神来。他觉得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于是抬手掀开了门帘,正看到那赶车的军士拄着马鞭斜靠在一边,不闻声息。那锦袍小童连忙说道:“怎么不走了?”说话间,抬腿踢了那军士一脚,劲道还未用实,那军士的头便咕噜噜地滚了下去,溅了那小童一身的鲜血。

那小童顿时吃了一惊,脸色变得一片惨白,手脚一阵冰凉。

与此同时,一条红线滴着氤氲的热血,从那军士颈上一闪而没。那小童浑身颤抖着缓缓回过身去,正看到一个红衣窈窕的老妪正斜斜地半卧在马车的棚顶,捻着一根银针,在一匹鲜血淋漓的白绢之上穿针引线。见到那小童回过头来,老妪的半面红妆下,一抹诡笑隐隐爬了上来,一声厉啸,单手提起那锦衣小童的脖颈,纵身一跃,便闪入了苍茫的夜色之中,很快便没了形迹

一、绣像

漫洒秋雨的官道上,方鸣鹿顺手脱下了身上的蓑衣,望见前面陈州城门之外人头攒动,嘈杂鼎沸之声远远传来,立时勒住了胯下的马匹,拴在一旁,挤进人群之中,抬眼看去,原来在这城门之外正贴着一纸榜文,下面盖着的是淮阳郡王的大印!

细细一读,方鸣鹿不由得惊了一头的冷汗。原来半月之前,淮阳郡王赵顼外出游猎,却不知遭遇了江湖上哪方的妖人,将护卫官兵尽数屠戮殆尽,更于无声无息之间将淮阳郡王劫走,至今毫无音信。朝廷多日来调兵遣将,遍查陈州上下,也不曾寻到线索。无奈之下,淮阳王府只得贴出榜文,招贤纳士,遍招江湖人物,如能寻回淮阳郡王者,赏黄金十万两,赐千户侯。

此令一出,数日之内,倒是有无数的江湖好手前来看这热闹,却无人敢来揭榜,因为榜文之后立着揭榜的规矩,那便是如若揭榜后不能寻回淮阳郡王者,以谋逆之罪论处,杀无赦!此举原本乃是为了防范江湖小人浑水摸鱼。然而这案子毫无头绪,堪称无头公案,纵然不少江湖才俊闻讯而来,却无一人敢冒死一搏,揭下榜文。是故放榜七日以来,虽是群雄毕至,却无人敢为。

方鸣鹿瞧得真切,暗中叹道:“这荆南王好快的动作(详情请见《啸月惊鸿》一文)!”

眼看城头之上,立着一面青黑的华盖,下面端坐着一个长眉细髯的中年汉子,凤眼威仪,一手支着下巴闭目沉思,另一手提着一杆黑铁的烟杆,吞云吐雾。看那汉子服色,应是这里管事之人。低头沉思了一阵,方鸣鹿反手从身后抽出了酒囊,猛地灌了一口老酒,一个箭步,越众而出,大袖一挥,一把撕下城墙上的榜文,卷了起来插在了腰间。

那看守榜文的士卒见了,顿时抽出鼓槌,拎起一面响锣,“咚咚咚”连敲了三声。城头那中年汉子听见锣声响起,双目陡然张开,向城下扫了一眼,看着方鸣鹿拱手说道:“请朋友上来一叙。”话一出口,偌大的城门忽地敞了开来,拥出一队军士,站成两边,充作引路之仪仗。

方鸣鹿见了,一声轻笑,朗声说道:“何须如此排场,方某来也!”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一道人影快若奔雷,冲天而起,脚尖踏在城墙之上,连点数下,一袭黑衫无风自动,宛若一羽鸿毛被狂风吹起,不带一丝重量,飘飘洒洒,扶摇而上。

正错愕之际,方鸣鹿衣带潇洒,已经落在了城墙之上。

那中年汉子吃了一惊,眉头一皱,不禁上上下下地将方鸣鹿打量了一遍,无意之间,目光从方鸣鹿眉间的那道血痕之上划过,一愣之下,不禁失口惊道:“方鸣鹿!”

方鸣鹿闻言,拱手一揖,言道:“正是方某!”

那中年汉子闻言,喜上眉梢,连忙施了一礼,说道:“在下李圭年,现任淮阳王府总管。”

方鸣鹿听见“李圭年”三个字,点了点头,接口说道:“时间紧迫,敢问那凶手可曾留下什么线索吗?”

李圭年闻言一怔,连忙从身后捧过一个朱红的木箱,打开来,里面装的乃是一匹白绢,白绢之上,以精巧的红线绣着一幅画,那是一个眉目英挺的男子反手挖出了自己的眼珠,正持着一把寒光匹练的长剑将自己的面目划成一堆肉泥。绣像的末端尚有点点血迹,宛若血泪斑斑。

信手将那匹白绢抓在手里,对着日光,仔细地观察了一阵,方鸣鹿瘦眉一挑,将那白绢折好,揣在怀中,向着李圭年拱了拱手,翻身一跃,下了城头!耳畔只听得那李圭年在身后高声喊道:“方捕头若有差遣,尽管张口,王府上下,万死不辞!”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荒村渡口,一座破落的酒家突兀地立在寒风中,满堂的油灯逐一暗去,半醉半醒的酒客各自结了银钱,步履踉跄地散了去。一个银须皓首的老者,穿着一袭浆洗得发白的长衫,缓缓地从桌上摸过一块醒木、几文铜钱,收起了一本绣像的话本,揣在怀里。身旁一个十三四岁、黄衫翠袖的少女,取过一支探路的竹杖,递给那老者。酒店的柜台后转出了一个矮胖富态的掌柜,手里握着几块散碎的银子,递给了那女孩,笑道:“老人家,权当是定钱,你明儿个再来说书,我不收你酒钱,咱们三七分账!”那老者闻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眼见这两人正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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