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上,停放着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因为心脏停止跳动,他死在了中亚医院的急诊室里。由于他身上带有一个心脏起搏器,所以需要对他的尸体进行解剖,以便查明是否因仪器失灵而导致死亡。
检查心脏起搏器是否正常运行,确实事关重大。如果就是因为仪器的失灵而导致了病人的死亡,死者的家属将会理所当然地对制造商提起诉讼,我们也会将仪器制造中的缺陷,迅速地向制造商和医院进行通报,使那些可能受到威胁的生命幸免于仪器故障发生之前。
突然,解剖室内电话铃声一阵紧似一阵,我极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中的解剖刀。
“我是韩嵋,有什么事儿请您快讲,我正在工作!”我冲着电话极不耐烦地说。
“韩法医,别,千万别。下刀之前,千万要闹明白他是不是真死了,你……他……嗨,我怎么跟你说呀!”电话的那端语气居然比我还急。
“你是哪位呀?”我莫名其妙地问。
“噢,我是中亚医院太平间的老谢呀。”
“噢,谢师傅呀。有什么事?您慢慢说。”我立马换了一副腔调,赶紧客气地说。
各大医院太平间的人,我都挺熟的,在工作中,他们给我提供了不少的帮助,我从内心深处也十分地感激和敬重他们。
“啊,韩法医,这样吧,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我们医院送去的那个病人,你可千万先别下刀啊。我这就去你那儿,你等着!”只听“啪”的一声,老谢挂上了电话。
难道躺在解剖台上的这位顾客是一名活着的“死人”?
自古以来,人们就惟恐把一息尚存的亲人,误作死者而埋入黄土。所以在中世纪的法国,埋死人之前,人们都要先咬一咬死人的大脚趾,看他是否还有反应。在十六世纪的英国,富豪之家曾有这样的习俗:在棺盖上系一只小铃,用细绳连到棺内,绳的一端就系在死者的手上。万一死者苏醒了,他只消动动手,那小铃就会大响起来,即刻就会拥上来一群人将他从棺内解救出来。
现在,面对着这位被老谢警告过的“顾客”,我是不是也应该采取些措施,看看他是否还有反应呢?
首先,我可以切开他的一根动脉,验证一下他的血液是否还在循环,如果血液涌上来了,证明他还活着。我也可以在他的心口处插上一根细长的针灸针,只要针在动,就说明他还没有死。
此外,还可以在皮下给他注射乙醚,假如乙醚注射后又立刻冒了出来,说明他已经死了。相反,如果乙醚仍然留在他的体内,就证明他还活着。
最后,还有个谁都会的“诀窍”:用一根火柴或打火机烧一下他的手指尖或前臂的某一处,如果火烧之处起了个小水泡,就证明他还活着,如果皮肤一下子变黑了,就证明他已经死了。
正琢磨着用哪一种方法更简单更安全更可靠时,老谢和中亚医院太平间的几位师傅气喘吁吁地闯进了我的解剖室。
原来,这位病人已经是第二次被确定为死亡了。老谢向我叙述了两年前发生在这位“顾客”身上的传奇故事。
那天,这人在地铁里心脏病突然发作了,当时,他就被几个好心人送进了中亚医院进行急救。医院检查的结果是:病人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脉搏和呼吸也都没有了。据此,医生当即宣布了他的死亡。
在等待家属前来认领尸体的这段时间里,他被脱光了衣服,送进了停尸间的冷冻屉内。
大约两个小时后,太平间的老张走过冷冻屉前,听到里面似有响声。他很奇怪,于是拉开了冷冻屉。刹那间,里面的“死尸”像个魔鬼似的跳了起来,狂奔出太平间,跑出医院,赤条条地出现在西大街的大道上。
警察死死地抓住了这个一丝不挂的人,心想这准是从中亚医院精神病科逃出来的病人,于是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往中亚医院走,边走边喊:“谁来帮一把,把这个精神病人给我送回去!”
这个倒霉鬼却拼命地挣扎喊叫:“我可不是疯子!我是一个死过的人!”
结果,他越是这么疯喊,警察和围观群众就越发地深信不疑:这人真是个地地道道的疯子!
到了中亚医院,好不容易才把这人折腾到精神病科,可人家病房的医生和护士们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么个病人呐。再说,也没发现病房丢失了一位病人呀!
他们又被打发到急诊室,急诊室里那位曾给他签发死亡证明书的医生大吃一惊:“这人,这人刚才确实是死了呀!”
于是,这人被转到心血管病房接受住院治疗。根据他的病情,医生们给他安了个心脏起搏器。过了十五天,他精神抖擞地出了院。
事隔两年,他又被送到了医院,第二次死在了急诊室里。
现在,他正躺在我的解剖台上!
在以后的二十四小时里,我时不时地走进停尸间听一听,他是不是在敲冷冻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