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背篼”的社会人类学调查

 
贵阳“背篼”的社会人类学调查
2015-07-29 17:10:02 /故事大全

他们必须出现在街头,最好是24小时出现在街头,才能增加被雇佣的几率。

5月23日凌晨1点多,贵阳市瑞金北路,农业银行门口。一滴水从二楼人家的空调外机里钻出,摔碎在一楼的台阶上。

碎裂的水360度飞溅,其中一部分飞进了一个白色的泡沫饭盒。饭盒里面有一些韭菜,一些豆腐干,还带着烧烤的温热。因为已撕掉了盖子,水沫子亲吻着菜,无遮无挡。

“背篼”罗机友和“老饼”就像没看到一样,各自蹲在台阶的一侧,慢慢地吃。

还有酒,一瓶750毫升的百龄坛威士忌,40度,12年陈。这是白天一个工友帮KTV搬东西,雇主送的。当然,是一瓶打开过然后被遗忘,时间太长了的酒。

“酒也是粮食,兄弟,我今天不吃饭,就喝这点白酒,吃这点菜。”罗机友重复着这句话,他把洋酒一直叫白酒。

“兄弟”指的是《南风窗》记者—连续两个晚上请他们喝啤酒,喝到有点酩酊,他们就改了称呼—这一被认同的临时身份,让记者具备了深入观察的基础。

“他们”一共有20多人,是一个相熟的“背篼”群体。农业银行的台阶,是他们的“据点”,两个绿化池上堆满了臭烘烘的被盖,银行光洁的落地玻璃外侧,是他们“家里”的墙壁。

“老饼”蹲着吃喝,忽然不动了,低着头,脸上泛着可怕的青色。许久,猛地站起来,左摇右晃着往马路上走去。路上还有很多车,他就那样一脚实一脚虚,穿过半边马路走到路中间的绿化带旁,一些车只能刹停等候。怕他摔倒,记者上前要搀扶,罗机友、黄忠、王成、小勇、小付、“黄队长”都在旁边哈哈大笑。

罗机友说,不要管他,他经常这样。

“老饼”在马路中间的绿化带上撒了一泡尿,撒完浑身一抖,一边提拉链,一边跌跌撞撞地走回来,又逼停了几辆汽车。回到农业银行正门口的台阶上,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突然举起双手,跳起了布依族的舞蹈。

其他人又是一阵大笑。

生活

重庆有“棒棒”,贵阳有“背篼”,名称都来源于他们使用的工具。

背篼是一种竹编的背篓,呈倒梯形,可以用来搬运一些零散物品,如砂石、砖块、肉菜,也可以用来背孩子。背篓的容量十分有限,对装载的物品的形状、大小也很挑剔,如果作为一种谋生工具,并不实用。

凌晨1点多,惠水县人、29岁的黄忠还没睡,在银行门口的绿化池上坐着,吃着一袋5元钱的爆米花。

“背篓,就是一个招牌,背着它满街走,不是说它有什么用,而是告诉别人我什么活都能干。就像以前的算命先生,你知道吧?他们都要拿着一个旗子,背篓跟那个旗子一个意思。”

黄忠说,大部分工作,背篓都是扔在一边,起作用的是篓子里面那根红绳子。几乎每个“背篼”都有一根一样的红绳子—废弃的横幅,一揉一扯后,扎为一束。

搬运物品的时候,横幅千变万化起来,捆绑变成一种艺术,就效用而言,比它作为横幅时要超越百倍。最要紧的是,捆绑完成后留出的肩带,可以任意拉宽,以减少重力造成的压强,让肩部更舒适。

“什么活都能干”,指的主要是搬运,把物品搬到楼上去,是最常见的工作。电器、家具、饮料、菜肴、砖头……任何有分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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