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鹏
两年前,一个星期三的上午,县报社副总编杨雨辰到湿地公园采访,途中出了车祸。据司机韩冰说:“当时,迎面驶来一辆红色的大自卸,我本想停车让道,但杨总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杨总话音刚落地,大自卸就将新闻采访车撞翻到路沟里去了。幸好沟里没有水,我从驾驶室里爬了出来。杨总要是坐在我身后的话,也不会伤得这么重,但他不同意坐在我身后,他说他坐在我后边,我就挡住了他的视线了,非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现在回想起来,杨总每次外出采访,都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的。我爬出驾驶室时,发现我头上在流血,用手一摸,只是破了点皮。但杨总就不同啦,杨总满脸是血,伤得比我重多啦。杨总,杨总!我怎么喊,杨总都不理我(杨总平时就对我爱理不理的)。当时我以为杨总已经死啦,心里怕极了。救护车把我和杨总都拉进了医院。在医院里,我的头部只进行了简单地包扎,就把血止住了。再看杨总,杨总也没有死,也许死后又活了过来,但杨总的双眼已是什么都看不到啦,耳朵也聋啦,趴到耳朵上讲话,就是喊破嗓子,他也只能听到一言半语了。看到杨总这个样子,我就想起了杨总挂在嘴上的两行诗: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车祸那年,杨总还不到四十岁,正所谓年轻有为,风华正茂。屈指一算,杨总到报社工作时间并不长,刚进报社时,报社还刚刚成立,杨雨辰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新闻记者,但自从写了几篇重量级的人物通讯后,就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了。不久,杨雨辰就升为新闻部主任了。在新闻部主任的位子上,杨雨辰又写了几篇似乎是报告文学样的长稿,在新闻版上连载,在全县影响不凡,杨雨辰也因此升到了副总编的位子上。
熟悉杨总的人都知道,杨总善于在没有新闻的地方挖出新闻,视角独特,观点新颖,见人所之未见,道人所之未道,不得不令人称绝。报社总编管乾坤常在例会上号召大家向杨雨辰学习,深入采访,深层挖掘,要在干旱的盐碱地里挖出活水来。一些爱钻研、爱学习的记者把杨总的文章搜出来,反反复复地研读,结果发现杨总的确与众不同。比如,一篇几十字几百字的新闻,只要杨总对这篇新闻感兴趣,哪怕这篇新闻已经见报了,杨总还能写出一篇《新闻背后的新闻》,洋洋洒洒,三五千字仍意犹未尽,让人眼界大开,爱不释手。再比如,一篇不足千字的人物特写,杨总看后点头含笑,稿件见报后,杨总又亲自采访,不出一周,又写出一篇重量级的,不同于特写的《特写背后的特写》,因这篇文章不同凡响的轰动效应,特写中的人物也由红变紫,当年就被评为省级劳模。
别人写劳模,大都写劳模扎根基层啦,心贴群众啦,敬业爱岗啦,无私奉献啦,无怨无悔啦,带病坚持工作啦,舍小家为大家啦,而杨总一下笔就跳出了这些圈圈,他的一篇《劳模的背后》,写的尽是些婆婆妈妈的小事,没写劳模一个字,却把劳模的母亲、劳模的妻子、劳模的女儿写成了绿叶,结果把劳模映衬得比花朵还艳,让妇女主任感动得哭红了双眼。在妇女主任的倡导下,劳模的家庭也被评为“和谐家庭”、“模范家庭”了。那一阵子,司机韩冰几乎天天拉着杨总往劳模家里跑,说是采访劳模,可连劳模的影子都没有见着,每次接待杨总的都是劳模的女儿。韩冰说:“那时,我凭直觉就知道杨总爱上了劳模的女儿。你没见他们俩在一起的亲热劲儿,仿佛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知心的话儿,直到稿子见报了,我一看题目是《劳模的背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杨总一直在深入采访啊!”
管总说:“杨总不仅采访深入,而且,杨总的新闻敏感性,也是值得大家学习的。记得有一年春节,县里举办一台联欢晚会,有一个女青年上台唱了一首《传奇》,她边唱边走下台来,把观众送给她的一束鲜花赠给了在前排观看演出的县委书记。县委书记站起来同她握手,并问她叫什么名字……当时,我和杨总就坐在县委书记的身后,书记说的话我们听得一清二楚,而我,就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篇极好的新闻。第二天,杨总的一篇《鲜花的背后》让我眼睛一亮,拍案称奇。如今,这位多才多艺的女青年已是我们县的文化名人了,并走上了领导岗位,担任县文化局局长了。可以说,她能有今天,离不开《鲜花的背后》,谁也不能否认,是《鲜花的背后》让人们认识了她,发现了她……”
现任新闻部主任仝艳说:“杨总不仅新闻敏感性强,还擅长挖掘人物心理,预见明天,展示未来。哪怕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物,只要他写,他总能写出人物的内心活动,写出正能量、重量级的新闻作品来。我在当新闻记者(仿佛新闻部主任不是记者)时,曾多次陪同杨总采访先进人物,对杨总的采访艺术耳闻目睹。有一次,杨总采访一位小学教师,在采访快要结束的时候,杨总问这位小学教师的心愿是什么?教师说,愿工资不拖欠,足额发,按时发。杨总笑了笑说,发了工资,你就无后顾之忧了,就可以安心教书了,山区的孩子就有书读了,就有学上了。教师说,对。看到孩子能读书,能上学,我就放心了。杨总满脸含笑地同教师握手告别,说,你说得太好了。第三天,也就是教师节的前一天,杨总采写的稿件见报了,标题《大山背后的故事》,副标题——一个山区教师的心愿:让天下所有的孩子都有书读,都有学上。稿件见报后,市报省报纷纷转载,那位教师也被评为市劳模、省劳模,不久就升为学校副校长、校长、县教育局副局长、局长。之所以升得这样快,关键的关键是这位教师有了一个无人能比的心愿。”仝主任喘了一口气,顿了顿,又绘声绘色地接着说:“从那以后,我每采访一个人,都不忘问一问这个人的心愿。”
车祸发生后,县领导(县委常委、宣传部贾部长)在第一时间(也就是听到车祸发生的时间吧)赶到医院探望杨总。杨总不省人事,仍处在昏迷状态。县领导看了几眼,就离开了。一直到一个星期后,护士长才说:“杨总醒过来了,可以探望了。”
报社里,上到总编,下到勤杂人员,纷纷要到医院探望杨总。管总说:“杨总住院,大家探望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必须探望的,但不能一拥而上,要轮流去探望,要化悲痛为力量,不能影响正常工作。”于是办公室袁主任排出值班表,像春节放长假轮流值班一样,轮到值班的照常上班,没轮到值班的才可去医院探望。
管总和办公室袁主任,是在护士长同意探望杨总后第一拨赶到医院的。他们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杨总,但病床上的杨总看不到他们。杨总的双眼暗淡无光,像死鱼的眼睛。护士长说那不是死鱼的眼睛,是狗的眼睛。杨总虽然换上了一双狗眼,但仍是什么也看不见,跟瞎子没什么两样,只是两眼没有深凹下去,看上去跟人眼一样罢了。
管总拉着杨总的右手,袁主任拉着杨总的左手,轻轻地坐到了病床的两边。管总边揉搓着杨总的右手,边满眼含泪地说:“杨总,你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想,安心养伤。你的伤是工伤,你是为采访而伤的。那天,本不该你去采访的,可你偏要去!本来在办公室里打一打电话,问一问情况就可以的,可你偏要去现场!你这种深入现场采访的精神值得报社全体同志学习!你是大家的光荣!你是大家的骄傲!你是大家的榜样!”管总声情并茂,可杨总无动于衷,仿佛连一句话都没有听到。
杨总的母亲在病床前好几天了,喊也喊了,哭也哭了,见了管总已说不出话了。她用手示意管总,有话就趴在杨总的耳朵上说。于是管总就欠起身子,弯着腰,像虾似的把嘴巴凑近杨总的耳朵,又把两手对成个喇叭的形状,仿佛怕走了风声似的,然后又提肛运气,大声地说:“杨总你深入群众,主动要求到一线进行实地采访的忘我精神,值得颂扬!值得提倡!值得学习!”这几句话,杨总听到了,杨总一听这话,就知道管总来到身边了。只有管总,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杨总吵架似的喊道(他以为别人也都像他一样耳聋):“不要宣传我……如果你们非要宣传不可……我以为……从新闻的角度,从新闻的特点……来说,就写一篇《车祸的背后》……我以为……只有这样,才能吸引人……才能打动人……”管总哭得跟笑似的,含泪握紧杨总的手,边点头边说:“《车祸的背后》,好!好!”
管总回到报社,就安排新闻部仝主任采写《车祸的背后》。仝主任在心里说:“这‘背后的文章,只有杨总才拿手,可惜杨总再也写不出‘背后的文章了!”
轮到仝主任探望杨总时,仝主任只顾抹眼睛,那《车祸的背后》提都没有提,当然也就没有写。后来,管总又把这个题目交给专题部,不知专题部徐主任不愿去写还是不能胜任,也不了了之了。管总又把这个题目交给副刊部,副刊部陈主任答应倒是爽快,可半年过后,仍不见初稿交上去。
一年过后,大家都把《车祸的背后》忘到脑后了。到医院探望杨总的间隔也越来越长了,人数也越来越稀了,大家不仅把《车祸的背后》给忘掉了,仿佛把杨总也给忘掉了,就和报上的新闻一样,三五天之后就成旧闻了,就没人再看了。
往日里,杨总爱看电视新闻,每天的“新闻联播”是必看的,但现在想看也看不到了。过去,每天的报纸刚从印刷厂运来,第一时间就送到杨总的办公桌上,虽然报上的新闻他在印刷前就看过了校样,但对当天的报纸他还要翻看一遍,哪怕只是闻一闻油墨的味道,他也有种成就感、幸福感,但现在什么感都没有了,只剩下孤独感了。过去,杨总爱听广播,哪怕是坐在采访车里,他也要让司机韩冰把电台选到新闻频道,新闻节目播完了,他还要听听路况交通,听听天气预报什么的。总之,不能让耳朵闲着。但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连母亲的话他也听不到了。母亲把嘴巴对着他的耳朵,高声大语地喊叫,他听了更是高声大语,仿佛怕母亲听不到似的。知道他耳聋的习以为常,不知道他耳聋的还以为他们母子在吵架呢!久而久之,母亲也很少和他说话了。有几次,话还没有出口,只觉心头一酸,泪水就落了下来。
这时,杨总才感到真正的孤独。作家莫言说:“享受孤独,有时胜过痛饮美酒。”可杨总在心里说:“作家,作家的话还能听吗?作家,作家的话是站着说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到这里,只觉得浑身酸痛,四肢无力,假眼球像要跳出眼眶似的。
刚合上眼,美梦和噩梦就像天使和魔鬼一般脚跟脚地向脑海里涌来。
一会儿,梦到了劳模的女儿。平心而论,劳模女儿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脸白,大腿也白。连司机韩冰都说我和她最般配,我真是混蛋透顶了我,干嘛嫌人家不是处女呢!如今的处女比稀有金属还稀有,你他妈的你上哪里找去!若是和劳模女儿结婚,现在孩子都抱上了,你他妈的你还会感到孤独吗?心里这么一想,就见劳模女儿脚步轻盈地向他走来了,他看到劳模女儿手里还端着一杯绿茶,就连忙伸手去接,手刚抬起,就听“哎哟”一声,差点从病床上滚下来。杨总睁大眼睛,眼前仍是漆黑一片,劳模女儿就像黑夜里的一个火星,一瞬间就不知去向了。
一会儿,又梦到他因一篇传颂他的《车祸的背后》而名扬天下,从副总编走到了总编的位置,坐上了报社的第一把交椅。此时此刻,他正坐在主席台上,向报社全体人员传授新闻写作要领。他把面前的茶杯抱在怀里(习惯还没改),说:“真正的新闻,都在新闻的背后;在新闻背后挖出的新闻,那才是真正的新闻……”说得跟绕口令似的,台下笑,他自己也笑。笑声一放肆,就把自己给笑醒了。
一会儿,杨总又梦到自己死啦。死后,县委召开了“杨雨辰同志先进事迹报告会”(这样的报告会,往往都是在主人翁死后才召开的),报告会由县委常委、宣传部贾部长主持。报告会共分四个部分,第一部分由宣传部副部长管乾坤主讲,题目是《领导眼里的杨雨辰》。管部长说:“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他是大家的光荣!他是大家的骄傲!他,值得各行各业的干部职工学习!”第二部分由报社新闻部仝主任主讲,题目是《同事眼里的杨雨辰》。仝主任声泪俱下地说:“我们的杨总,你在哪里?你可记得与你并肩战斗的战友和同事……”第三部分由劳模女儿主讲,题目是《群众眼里的杨雨辰》。劳模女儿掷地有声地说:“杨总编,你等等我……”第四部分由杨雨辰的母亲主讲,题目是《亲人眼里的杨雨辰》。杨雨辰的母亲一上台,就两腿乱颤,泣不成声,泪水化作了倾盆雨……
从梦中醒来后,杨总惊得满身都是虚汗。
“孩子,你想吃点什么?妈给你做。”杨总的母亲说。
杨总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像听见了,又像没听见似的。
医生对杨总的母亲说:“像杨总这种状况,能坚持两年已经是奇迹了。作为医院,作为医生,我们已尽全力了。如果杨总还能积极配合治疗的话,让生命再延续一个月都不成问题。”
一听这话,母亲就明白孩子最多只能活一个月了,也就是说,孩子要离开人世了。母亲立马把杨总的病情通知管总,让报社的领导和同事来见杨总最后一面。
就像死水里传出蛙声似的,报社里四处传播着杨总病危的消息(有的人听了伤心落泪,有的人听了幸灾乐祸,有的人听了面不改色,有的人听了激动不已,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天了)。随之也就再次掀起了探望杨总的新高潮。于是管总让袁主任再排值班表,再让大家轮流去医院探望杨总。
这次管总是和新闻部的仝主任一同到医院探望杨总的。病床上,杨总已瘦得变了人形了,被子下的身躯如枯树枝般地支着,脸上像刀刻一般,把原有的两块肥肉刻了下来,扔到爪哇国去了。好在一副大墨镜把双眼盖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了也不知道深浅。管总依旧轻坐在杨总的床前,拉起杨总的手搓着,如搓鸡爪一般。管总边搓边抱歉地说:“近来报社里忙,忙得千头万绪,忙得焦头烂额,一天到晚连吃饭的工夫都没有。昨天说来看你的,临来时,县委办又叫去开紧急会议……不管怎么说,上周该来没有来,昨天想来没来成。”当管总发现杨总的手一直在哆嗦时,才想起杨总耳朵早已聋了,自己说了半天杨总一句都没有听到。管总又把脸转向杨总的母亲,像审问似的问用的啥药?药费报了没有?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
杨总的母亲摆了摆手,像个皮影人似的什么都没有说。
仝主任把嘴巴趴到杨总的耳朵上,双手围成个喇叭,大声地喊道:“心愿!杨总,你有什么心愿?”
这时,杨总开口了,声音很低,低得像蚊子飞撞似的,他似乎不再担心别人听不到了,慢慢地、轻轻地说:“心,心比天高;命,命比纸薄!我还能有啥心愿?如果报社财力许可的话,就帮我出版一本《杨雨辰新闻作品集》吧!都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有了这本作品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也不枉过一生了!”
“《杨雨辰新闻作品集》,好!好!这包在我身上了,杨总,你就放心吧!”管总边说边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袁主任来探望杨总时,杨总问:“出集子的事,有进展吗?”
陈主任来探望杨总时,杨总又问:“集子出了吗?下次给我把样书带来!”
其实,杨总的书还没有出来。虽然管总回到报社后就安排仝主任负责编辑出版工作,但进展并不顺利。
“我看,这个集子还是不出的好。”仝主任向管总汇报说。
“为啥?”管总眉头一皱,不解地问。
“杨总的文章我几乎全都搜出来了,特别是你交代的那些人物通讯、特写、访问记之类的‘背后文章和重要作品,我都通读了一遍。但是,我越读越觉得杨总的新闻作品集还是不出的好。因为,杨总笔下的那些人物,在这两年里都有不同程度的改变。比如,那个女文化局长,据说与原县委书记有染。比如那个原县委书记,刚刚调到市里,就被双规了。比如那个教育局长,已经腐化堕落了,就是他,把多名年轻的女教师都包养了起来。比如那个劳动模范,已判了九年有期徒刑了……”
“可是,出新闻作品集,是杨总最后的心愿……《车祸的背后》没有写出来,已对不住他了,这次不能再……”
“管总你想过没有,出这样一本作品集,是不是对杨总的讽刺?是不是对报社的讽刺?”
“这个,这个,这样吧,我们开个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就这个问题好好地讨论一下。”
在报社中层以上干部会上,管总说:“今天专门讨论杨总的新闻作品集,是出还是不出?请大家发表意见。”
“这是杨总的毕生心血,也是他的最后心愿,该出!该快出!要尽快把样书送都杨总手中,了却他的毕生心愿,不然,他会死不瞑目的!”
“这书出给谁看?再说,杨总早就合上双眼,目不识丁啦!”
“为一群罪犯树碑立传?好笑!”
“这是历史,不可否认!”
“辨证唯物论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是发展变化的,一成不变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出这样一本新闻作品集,价值何在?”
“作为一本反面教材,也不是不可以的。”
“仝主任说得对!如果出了这样一本作品集,就是对自己的否定,就是对报社的讽刺!”
“如果不出这本作品集,我们怎样向杨总交代?须知:这是杨总最后的心愿,也是唯一的心愿!”
……
管总抬腕看了看表,说:“改天再议。我还有个会,请大家会后再好好地想一想,杨总的新闻作品集,是出还是不出?”管总说完,就从这个会议室到了另一个会议室。
一个星期后,杨总在医院里死去了。死前,怀里紧紧地抱着《杨雨辰新闻作品集》的样书。
“杨总的书出啦?”仝主任问管总。
“那是一本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少年版《聊斋志异》——用牛皮纸包上后,请书法家卷土先生在封皮上写了‘杨雨辰新闻作品集这几个字的。”管总小声地说。
“不写这几个字也没关系的——反正他又看不见。”
“卷土说啦,还是写上的好——因为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责任编辑/董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