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没有结果,但调查者却被“结果”了。河北省广平县公安局原副局长郑成月是河北警方最早审讯王书金的人,案件曝光后,河北省相关部门对他调查了6个月,郑成月不得不在50岁刚出头时提前离开了副局长的位置。离职后,坚信王书金才是真凶的郑成月加入了为聂树斌申冤的队伍。
此后10年,聂案一直未沉寂过。除了“真凶出现”这个难以回避的情节之外,推动聂案持续发酵的强力酵素还是包括持续8年之久的王书金案马拉松式审判。王书金自始至终坚称自己是真凶,王书金的辩护律师也如此极力申辩,但几次庭审中,河北检方都极力辩驳,“力证”王书金不是真凶。诉辩双方角色倒置,这一幕被称为中国诉讼史上的奇观。
另一个强力酵素正是近年来频繁平反的众多陈年冤错案件。浙江张氏叔侄案、呼格吉勒图案、念斌案,每当又一起冤案改判,重审聂树斌案的呼声总会再次出现在报刊和网络媒体上。
2013年,河北省高院认定,“检察员所提王书金的供述与石家庄强奸、故意杀人案在一些关键情节上存在重大差异,石家庄强奸、故意杀人案不是王书金所为,其上诉理由不能成立的意见,本院予以支持。”聂树斌案虽然集中了所有冤案平反的有利因素,但经过7年迷雾重重的官方调查和各方力量博弈之后,随着王书金案终审判决的落幕,一度对平反表示乐观的各方人士,一时又落入了无奈和悲愤的境况中。
探索中的纠错机制
看似尘埃落定,随着最高院一纸指令,风云再起。2014年12月12日,最高院根据当年终审判决聂树斌死刑的河北高院的申请,决定由山东高院负责复查案件。
异地复查的启动一度令陈光武兴奋不已,作为聂树斌案申诉的两位代理律师之一,他向《南风窗》记者表示,这个消息让他对聂树斌案平反表示积极乐观。
和近年平反的冤案不同的是,异地复查的做法是聂树斌案的“首创”。早在2007年就有法学家曾提出,处理聂树斌案可以有三种思路:一是由比河北省更高的机构来进行调查和审理,即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因为它们不大可能受到地方利益的钳制和约束;二是由最高法院指定另外一个省的司法机构来对案件进行全方位审理,这也可以保持中立;第三是根据《宪法》第71条,全国人大或全国人大常委会可以视情况必要成立特别委员会对特定事项进行调查并做出决议。
此次最高院的复查指令中写道:“根据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申请和有关法律规定的精神……指令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进行复查。”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法学学者向《南风窗》记者分析道,指令中显示最高院的决定是根据河北省高院的申请,有三种可能性:一种是河北省高院自知无法超脱当地的力量博弈,主动申请;再者可能是最高院给河北方面留“面子”,做出决定后,要求河北省提出申请,而不是径行指令复查,因为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最高院指令下级法院复查的,不需要首先由下级法院提出申请;第三种可能性是河北省高院已经初步决定不改判聂树斌案,为了避免自行宣判引起各方质疑,主动向最高院申请由异地法院复查案件。
这位学者表示,不论真相是哪一种,对一些关注度高的争议案件进行异地复查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消弭围绕着冤假错案的诸多争议。
最高院指令下达后,异地复查的“威力”很快便开始呈现,最大的一个成果是,山东省高院同意聂树斌案的代理律师查阅完整的卷宗,不仅包括聂树斌案的审判卷宗,还包括侦查卷宗,以及和聂树斌案直接相关的王书金案卷宗。能够查阅到后两份卷宗,这被陈光武称为“意外收获”。
卷宗公开后,众多新发现的细节又推动聂树斌案在舆论场上掀起了波澜。卷宗上充斥着涂改、遗漏、伪造签名等等问题。陈光武认为,这些卷宗一旦公布,聂树斌案平反应该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了。